第五十章【踏月來取】
如果你要問長安城最古老的世家是哪一家,大半的人恐怕都會回答說是楊家。
因為在顧家還沒有崛起之前,關中武道世家,以楊家為首,位列武林八大世家之七。
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長安城最古老的世家,並非是楊家,而是朱家。
朱家的歷史悠長,早在大陳立國之前便已在長安城立足,甚至有傳言朱家原本是以長安作為都城的某個皇朝的皇族,只是後來國家敗亡,才流落了江湖。
總之,朱家很神秘,底蘊也很深厚。
但卻並非是在武道這一塊,朱家從前朝傳下來,歷經數百年,卻是一代也沒有出過威震武林的人物,大多數也就是武林中二三流的人物,有些名聲,卻算不上顯赫,這也是一直制約著朱家發展的重要原因。
朱棠是朱家現任家主,今年四十有八了,三十五六歲才勉強入的先天,這輩子基本宗師無望了。
本來朱棠武功差點也無所謂,反正朱家立足關中靠的是有錢,朱家行商天下,商舖遍及全國,靠著有錢這一點在關中里外打點,也算是在長安地位很穩。
可壞就壞在,朱家和楊家關係極其密切,早在楊家雄霸關中之時,朱家就是楊家最堅實的盟友,後來西門吹血一劍殺光楊家滿門,卻唯獨遺落了一個不到三歲的獨子,這獨子被朱家那一代的家主抱走撫養,勉強保住了楊家最後的血脈。
之後歷經一百三十餘年,有朱家在背後扶持,楊家總算是靠著一點祖上的底蘊慢慢又恢復了生機,一直到這一代,楊家出了一個精才絕豔的人物,楊憐,此人十六歲入先天,三十四歲已然有宗師之境,凝氣成形,一桿霸王槍殺的關中血流遍地,無人是他槍下一合之敵,被人尊送外號楊閻羅,也因此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顧長安下閻王貼,第一帖便是送給朱棠,可以說是十分針對了,就是要斷你楊家左膀右臂!
如果說昨天晚上派人連殺魚玄素,飛廉是反擊,那麼這就是赤裸裸的宣戰了。
因此就在閻王貼送出去的第一時間,長安城最大的賭坊銷金樓就開出了今年以來最大的賭盤,賭今夜顧家的新晉頭牌刀手白髮鬼和無名到底能不能殺了朱棠。
閻王貼是中午的午時三刻送出去的,到了下午申時一刻,銷金樓的的賭資已經堆積到五十萬兩了。
大部分人並不看好顧家,雖然說昨晚連殺魚玄素和飛廉十分的干脆利落,但那畢竟也就是兩個轉投門戶的叛徒罷了,完全不傷及筋骨,真要拼起來,朱家哪怕再不以武道見長,這數百年的積累也不是可以小視的,所以壓朱棠不會死的人佔了大多數,但也有人在散播著小道消息。
“我勸你們都千萬別壓朱棠。”一個素來在長安城里以消息靈通著稱的人物對著幾個正準備押注的人說道。
“為什麼?”那幾個人正在猶豫,聽了這話立刻反問道。
“你們大部分人都只看到了近些日子顧家節節敗退,死人不斷,卻不知道朱家這幾日也是在死人吧?”那人看了看四周圍,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不會吧?楊家……”有人聽了這話想要反駁,但立刻就被那人打斷了。
“你們想想,為什麼劍魔西門都死了,楊閻羅還不出手,還任由顧家殺人?”
“不是都在說楊閻羅練功到了關鍵時刻正在閉關,等到他一出關就是顧家的死期嗎?”
“是啊,是啊,不是這樣嗎?”旁邊的人都是連聲附和,他們也是因此才決定跟風下朱棠的,不然他們沒法解釋怎麼楊家就放任顧家這麼反擊。
“是個屁,楊閻羅根本不在長安。”那消息靈通的人冷哼了一聲,氣幾乎從鼻子裡嗤出來。
這句話彷彿一聲驚雷,讓那些人有些如夢初醒。
“這……不可能吧,難道說……”
“前些日子劍魔西門在江南出現,當時各大門派圍攻他,其中就有楊閻羅,楊閻羅想要螳螂捕蟬,結果最後反而被劍魔西門傷了,現在能不能活著回到長安都是個問題呢,閉關,閉死關嗎?”那消息靈通的人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的確是消息通暢,說出了很實錘的話來。
那些人聽了基本都是信了,但還是猶豫。
“我跟你們說吧,顧家那女娃兒可了不得,別看表面上顧家勢弱到了極點,其實這些日子,她趁著楊閻羅不在,把楊家和朱家的人可是殺了不少,她自己家雖然死得多,可楊家和朱家死的更多,特別是朱家,表面風光,其實厲害的人物死的差不多了,今晚能護住院子就不錯了,還有楊家,你們也別指望他們去幫朱家了,他們可怕一百三十年前的舊事重演。”這話就算是一錘定音了,那些人不再猶豫,都是上去買了白髮鬼和無名必能成功殺人。
這幾位也都是富家大戶,出手好豪闊,幾個人加起來就有二十萬兩銀子,引得一旁的人都以為他們是瘋子。
秋日日短,很快天就黑下來了。
長安城玄武大街,平日里賓客往來不斷的朱家大院此刻大門緊閉,偌大的院落沉寂的一如死宅,可偏偏整片院落都高高掛起了紅燈籠,明明是閉門謝客,看起來卻又像是在迎客,只是迎的,怕是惡客。
朱家大院之外,隔了一條街的永壽街上,車馬聲不斷,有早到的佔據了好的視野位置,已經命令僕人擺開了桌椅,奉上了上好的酒菜,開始吃喝了起來。
這些人要么是長安城裡的富家大戶,要么是一些江湖豪客,總之多半都是在銷金樓的賭局裡壓了錢的,他們壓了錢還不過癮,都是親自來了現場要看這一場長安城今年最大的豪賭,到底是以什麼樣的方式落幕。
酒過三巡,有人嫌等的無聊,朝著所有人說道:“唉,諸位,你們猜,今日午時發的閻王貼,帖子上寫的什麼?”
“寫的什麼?”
“久聞朱公輕財好客,人有所求,公必有所應,今欲借公項上人頭一用,子正之時,當踏月來取,公素雅達,必不致令我徒勞往返也。”那人徐徐吟出,到的最後似乎已經沉醉於那種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踏月來去的瀟灑意境裡,竟拍桌而起,拿起酒杯叫一聲好道,“妙,妙啊,真是妙人妙語啊,當浮一大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