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召喚群豪 作者:陳森然的右手(已完成)

 
MuchosMangq 2018-10-20 20:33: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91853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5
第一百章【一個不存在的人】

    馬車在官道上繼續緩緩前行。

    古月安在車廂裡輕輕拍著李小染的背,安撫著她不要醒來。

    剛剛他之所以那麼不留面子地對那些樓家的人說滾開,是因為他們釋放出的殺氣太濃了,以至於李小染差點被從睡夢裡驚醒,這讓他很不滿。

    至於說得不得罪樓家的問題,反正劍都毀了,再說兩句狠話也沒什麼了,蝨子多了不怕癢。

    就在他安撫著李小染繼續安睡的時候,馬車忽然再次停了下來。

    “怎麼又停了?”古月安這一次有些不滿了,因為這一次他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前面根本沒有人。

    “客人……”可是王麟的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哪怕是上一次遇上了樓朝贇,他的語氣也沒有這樣緊張到近乎僵硬。

    這種僵硬,就類似於小白鼠遇見了蛇,那是一種天然的應激反應,就好像,王麟看到了什麼他根本無法抗衡的東西。

    “這一次來的是誰?”古月安也認真了起來,雖然知道王麟這個人有那麼一點點不靠譜,但是他在大事上卻絕對不含糊,這是真的遇到什麼了。

    而能夠讓古月安什麼都感知不到的人,的確,足夠的可怕。

    “我不知道。”王麟回答的很快,幾乎不假思索。

    “你不知道?”古月安皺起了眉頭,王麟見多識廣,可是一個可怕到讓古月安感知不到的人,他卻居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王麟重複,他是真的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或者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這就像是個已經死掉了的人,哪怕他現在駕著馬車從這個人的身上碾過去,也不會有半點感覺的人。

    這個人很邋遢,邋遢到了極點,他的衣服像是幾十年沒洗了,灰暗陳舊又粘附著無數的油漬污垢,他的頭髮也像是幾十年沒洗了,完全已經粘成了一團,纏在一起像個灰白老舊的毛線團,他的臉,同樣像是幾十年也沒洗了,眼屎污泥爬滿了整張臉頰,長長的和頭髮一樣骯髒的鬍子上還黏著大概是不久前的酒漬。

    這樣的人,放在平時王麟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可現在這個人站在他的面前,讓他覺得這個人很可怕,非常可怕,可怕到他根本不敢動一下。

    一種莫名其妙的可怕。

    古月安從車上慢慢走下來,也看到了這個站在黑夜裡的,無比可怕的人。

    他看著這個人,除了視界裡有這個人以外,他居然還是感覺不到這個人的存在,有那麼一剎那,他以為自己是看見了一個鬼。

    但鬼應該是不會有影子的,這個人在冷月之下,影子拉的很長。

    所以這個人,真的很可怕。

    “閣下是?”古月安上前了三步,同時將西門吹血留在了馬車裡,因為面前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他不知道今夜還有什麼別的可怕的東西存在。

    “古小安?”對面那個人第一次開口了,不過不是回答,是反問。

    就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古月安才覺得這個人是活著的,他終於感覺到了一點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我是。”古月安點頭。

    “好。”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做其他的任何動作,只是說了一個好字。

    ————————————

    與此同時。

    就在離古月安他們的馬車停下不遠的地方,王十六他們一行人,也是追趕了上來,看到古月安的馬車再次停了下來,他們中很多剛剛因為樓家的事被打臉打的厲害的人,都是心頭一暢,這是終於來了?

    可等到他們一下車,很多人的臉又是垮了下來。

    因為他們雖然眼力可能都不怎麼樣,卻也知道,一個邋遢到了那種程度,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具從古墓裡爬出來的古屍一樣的人物,絕對不可能是汝南樓家的家主。

    “十六爺……”之前那個一直跟李四對乾的人,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這……不是樓千歲吧?”

    “這當然不是樓千歲。”王十六回答的理所當然,半點心虛也沒有,因為他在來之前就知道這一次出手的人是誰。

    樓千歲,不過是這些蠢貨的自我猜測罷了,他也懶得說穿,樂得看他們發蠢。

    “呃……”那個人一下子被噎住了,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如果說這個人不是樓千歲的話,那麼憑什麼來阻截古小安。

    “我道是什麼大高手,如此齷齪人物,也配的上高手二字,真是牙都要笑掉了。”李四現在是徹底放下心來了,因為這個對手,好像一點都不厲害。

    就衝那副模樣,也絕對不像是什麼大高手。

    一下子,那些跟著王十六壓了神秘高手的人,都是如喪考妣,他們甚至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李四和王十六故意做局,表面上爭鋒相對,其實就是等的這一刻。

    “一群蠢貨。”像是看穿了這些人的想法,王十六不屑地笑了一聲,道,“你們不知道有句話叫人不可貌相嗎?”

    “這個人,可不簡單。”

    “哦,那你倒是說說,這位乞丐爺,是哪位大高手啊?”李四現在又開始春風得意了,還有空在這有些微寒的夜裡打起了折扇。

    “這個人……”王十六正要說出他的身份。

    卻是有人在這時接過了他的話,道:“此人便是,鷹王樓羽。”

    那聲音一起,所有人都是轉身去看,只見一個青衫長須的儒雅男子,正在月下款款而來,而在他的身後,則是跟著一個五短身材,長著一張猴兒臉,正在賊眉鼠眼地東張西望的猥瑣男子。

    “原來是栩栩如生柳如生先生來了,有失遠迎。”王十六看到這個男人,居然沒有生氣對方搶了自己的話,拱了拱手問好。

    “十六爺客氣了,適逢其會,還要叨擾諸位了。”柳如生微微一禮,顯得客套又不會過分冷漠。

    “不叨擾不叨擾,柳先生好!”

    “久仰大名!”

    百曉生在京城的地位很有些特殊,雖然是江湖組織,卻又和青龍司多有聯結,因此身為百曉生中的風頭人物的柳如生,身份很有些超然,就算是這些京中富貴人物,也不願意多得罪。

    “既然柳先生來了,那我也就不班門弄斧了,還請柳先生為大家演說。”王十六此刻居然變得彬彬有禮起來。

    “十六爺客氣。”柳如生還是還禮,同時看著四周圍渴求的目光,慢聲道,“說起鷹王樓羽,那又是一段久遠的故事了……”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6
第一百零一章【斬月】

   “說鷹王樓羽,在場的諸位怕是知道的沒幾個了,但是他的另一個身份,也許還有人有耳聞。”柳如生還是不緊不慢,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視野最佳的地方。

    “此人姓樓,莫非是樓家人?”有人聽了柳如生這話,猜測道。

    “不錯,樓羽,的確是樓家人,他的父親乃是當今樓家之主,樓遠山樓千歲。”柳如生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是私生子,他的母親是樓家的侍女。”

    在場的眾人聽到前半句話,都是心中一動,想原來在這等著呢,樓千歲沒來,卻是把他親生兒子派來了,可等到聽到後半句,他們心中又是咯噔一下,這私生子好像就又不同了。

    “樓羽十六歲之前都在樓家渡過,但因為他私生子的身份,樓千歲並不認他,所以他一直都是以僕役的身份長大的,也就沒有習得任何樓家的家傳武學,可樓羽此人生性跳脫,天資過人,哪怕是靠著東學西湊他也是練成了一身不弱的藝業,十六歲那年他就已經是半步先天了,後來他母親死後,他因為打傷了樓千歲的大兒子也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而破出了樓家,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樓家的棄子。”柳如生像是看出了在場眾人在想什麼,直接點破了。

    眾人再度徹底失望,一個樓家棄子,肯定跟樓家沒什麼關係了,那麼柳如生又為何說此人有一個身份是大家知道的呢?

    “樓羽破出樓家後,因其放浪不羈的性格以及不弱的身手,很快在江湖上闖出了名頭,人們一般叫他浪子樓羽或者鷹王,浪子是說他總是在天下各地飄來飄去,居無定所,今朝還在京城買醉,明天也許就乘船下了江南,又由於他長相英俊,每到一地必然留情,久而久之,好像全天下的女兒都對他芳心暗許,可他就是一個都不喜歡,兩相結合就有了此名,鷹王,則是說他的武功,出手間動若雷霆,迅若閃電,彷彿鷹擊長空,又如同雄鷹掠兔。”柳如生又是一頓,隨後在眾人快要不耐煩之前拋出了答案,“但是他最為所人熟知的,則應該是……他曾經差點擊敗崔龍樓。”

    他曾經差點擊敗崔龍樓?

    一聽此言,很多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崔龍樓是何許人也啊,出道以來未嚐一敗,像是之前的樓朝贇,也就是逼他出了兩隻手就已經快要被吹上天了,這人,居然曾經差點打敗崔龍樓?

    不可能吧?

    如是如此,不應該籍籍無名啊。

    “難道說……此人是……”人群中大部分人都是猶疑,但也有真的見多識廣,記憶拔群的人,他們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一件事,一個人。

    “沒錯,此人便是赤城八年的武科進士及第,僅次於狀元崔龍樓的榜眼樓羽樓不動。”柳如生終於說出了他的另一個身份。

    原本已經失望以及的眾人,再度興奮了起來。

    雖然還是不太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可是,曾經差點打敗崔龍樓,位列武科進士及第第二位,榜眼之尊,便已經夠了。

    “可是此人怎麼看起來……”大部分人放心了,但總有不放心的人,主要是樓羽的外形看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但是柳如生卻好像已經不願意開口了,只是遠遠看著官道上的情況。

    “這個我知道,我現在想起來了,樓羽這號人的確有,當年也是名傳京城的人物,只是後來因為殺官被通緝了,當年轟動一時的京城禮部侍郎劉元一家滅門案你們應該都還記得吧,殺人的就是這個樓羽,當時這個樓羽和劉元女兒私通,被劉元知道了,劉元就逼他女兒服毒自盡了,結果樓羽知道了就殺了劉元全家,後來樓羽被某個大人物保了下來,但因為心愛的女人死了就一直借酒消愁,人廢了,大家都以為這人已經死了,沒想到……”柳如生不說,人群裡卻是有人知曉內情,說了出來,只是也很是聰明的沒說那個大人物是誰。

    但大家都知道那個大人物就是太子殿下了,只是樓羽此人現在聽起來是廢了,哪怕當年堪比崔龍樓,那現在還有那麼厲害嗎?

    眾人不禁又忐忑了起來。

    而官道上,今夜的這一場舊日英杰和江湖新貴的強強對決終於要開始了。

    “閣下可以讓開嗎?”對峙了很久後,古月安再次開口,他實在有些摸不透面前這個人的深淺,所以沒有貿然出手。

    在長久的對峙裡,他已經拿出了雪焚城,利用刀上的帝威特效,以及傅紅血的霸者橫欄一齊朝這個人壓製過去。

    但除了這個人說話的時候,他再度變成了一個死人,一個好像不存在的人。

    無論古月安如何去壓制,對方都像是一潭死水,沒有半點波瀾。

    所以古月安開口了,這是他的破局之音,加上他之前對這個人的施壓,無論如何,這個人該有一些變化。

    可他就是,一無所覺的樣子。

    樓羽字不動,他就是不動。

    於是古月安只能出手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耗下去了,無論是氣勢上的變化,還是別的什麼。

    他今夜必須從這條路上走過去,那麼無論前面擋著的是什麼,他都要一刀斬開。

    哪怕你不動不言不說,但既然站在了這條路上,就做好倒下的準備吧!

    “嗆啷!!!”古月安出刀。

    淒冷的月色下,本就霜氣瀰漫的長刀變得更加的朦朧淒美,只是半息,不,可能半息都不到的時間,那淒美如月的刀光便已在樓羽的面前。

    可樓羽……

    樓不動,他,還是不動!

    “他怎麼還不動啊!”一旁觀戰的人群都是忍不住叫了起來。

    他們雖然大多數人不會武,卻也看得懂一些,這刀都到面前了還不動,是等死嗎?

    “諸位稍安勿躁。”柳如生開口。

    諸位稍安勿躁是六個字,這六個字出口的時間,足夠那把已經到了樓羽面前的刀殺他六次還多。

    可這六個字落地的時候,樓羽還是站在那裡。

    因為他接住了古月安的刀,用他那隻乾枯發黑到彷彿乾屍的手的右手。

    “有一點我忘記說了,樓羽曾經賴以成名的絕技便是空手接白刃,他最厲害的地方便在於他的一雙手,好了,接下去將由我的弟子曾靜恆為大家帶來這場對決的演說。”柳如生那麼說著,推出了他身後那個五短身材,面如猿猴的猥瑣男人。

    而官道上,古月安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他看著面前這個邋遢到了極點的男人,只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這個人,太強了。

    強到可怕。

    因為,還從來沒有人,可以接住他的刀,用一雙肉掌。

    曾經試圖這麼做的般禪和尚被他一刀斬掉了雙手,可這個人,他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鋒利到人間難尋的雪焚城的刀刃在他的手掌裡散發出濃烈的寒霜之氣,他卻像是接住了一塊石頭。

    古月安立退,在對方的攻擊到來之前。

    可對方似乎並沒有攻擊的意思,他就只是想要接住古月安的刀。

    古月安退了一步,立刻提刀再斬,這一刀無論是速度時機技巧,他都覺得已經是他現在的巔峰水準。

    可是下一刻。

    “嘭——”他的刀,再次被接住了!

    磅礴的刀意立刻彌散,本來,如果是一般的武者這麼硬接這一刀,別說是接住了,在刀臨身的前一刻,肉掌便會被雪焚城過於霸道的刀鋒給摧垮。

    但這個人,吃住了全部的勁力,居然……不動不搖!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古月安只能再退。

    之後的六息裡,他不斷地出刀,一共出了整整六十八刀。

    刀芒像是月華一樣在樓羽身旁流淌著,可是……

    “……第六息,古小安分別在樓羽的乾、兌、離各出了兩刀,坎、坤各一刀,震三刀,皆被樓羽以肉掌接住。”一旁的小猿猴曾靜恆幾乎是不可思議地速度說完了這令人窒息的六刀。

    人們本就看的眼花繚亂了,聽到這小猿猴居然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完這六刀,已經是目瞪口呆,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世界上居然有此等神人,再看他猥瑣的外表都覺得英俊了許多。

    同時,他們心中也是一定,這樓羽樓不動,雖然外表邋遢至極,卻不愧是昔年差點打敗崔龍樓的強手,只這幾息的功夫,就已經展現出來了他的強大。

    以往古小安的對手,最強的樓朝贇也就三十息倒地了,而現在看來,好像是古小安這一次先有些力竭了。

    當然,古月安實際上沒有力竭,他只是覺得棘手,無比的棘手,面前這個人簡直就像只縮進了龜殼裡的烏龜一樣無從突破,他的一輪快攻完全無效。

    那麼……

    只好打穿你的烏龜殼了!

    古月安眸中閃過一絲精芒,他驟然後撤三步,然後一刀再刺!

    這一刺,他身後一個漆黑的斗笠客的身影隱現,最終在古月安出刀的瞬間和古月安融為一體,同時,一種極度蕭索的氣息從古月安的刀上散發出來。

    蕭索一刀!

    專破護體罡氣!

    古月安在不斷地嘗試裡,大概推測出,此人之所以能夠接住他的雪焚城,便是將護體罡氣以一種邪門的手法練到了手上,使他的手近乎堅不可摧。

    但是這一刀又如何呢?

    “來了!古小安此刀有個名堂,我把它叫做蕭索一刀,專破半步宗師的護體罡氣,這樓不動能以肉掌接刀必然是手上有罡氣纏繞,那麼這一刀他又該如何應對呢?”那一邊的小猿猴也是演說的激情澎湃。

    而結果馬上出來了。

    “鏘——”近乎金鐵交擊般的聲音,古月安的刀終於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結果。

    刀在樓羽的掌中滑行了將近兩寸,刀尖已經刺到了樓羽的眼前,凜冽的刀氣將樓羽黏膩的長髮染成了霜色。

    “好刀。”樓羽終於第一次在戰鬥之中開口了,他手上驟然冒起了一層如同琥珀般的氣焰,瞬間壓住了雪焚城刀上的寒霜,同時他的內勁終於勃發,他的手一用力,猛然推向了古月安。

    古月安再退,同時心底防範著樓羽的攻擊。

    但是,樓羽,還是沒有攻擊。

    “好!!!!”看到樓羽再次擊退古月安,觀戰的眾人裡很多人喊起了好來,因為截止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一百息了,可是下面的場面還是焦灼,古小安更是數次被擊退,足以說明,古小安根本不是樓羽的對手,敗亡之期怕是不遠了。

    “好什麼好,你們沒看到這個樓羽只會守根本不敢攻,足以說明古少俠一直都是壓制著他的,只是還沒有徹底摸清楚這個樓羽的底細,等到確認了這傢伙只是黔驢技窮,那麼就會直接一刀,將此人斬於當場!”說這番話的人是李四,他根本不懂武,說這些完全是面子上掛不住以及心裡沒底,想要給自己一點信心,但卻恰恰有些歪打正著。

    因為的確,樓羽到現在都沒有正式出過手,只是一味在擋,在守。

    這也恰恰是戳中了大部分的人想說不敢說的東西,萬一這樓羽真是如此,那豈不是……

    “哧,不懂就別裝懂了,我的李四爺,在我們面前瞎說也就罷了,如今柳先生當面,還敢如此胡言,真不怕丟人現眼啊,我教你個乖,這不是這位樓先生不敢出手,而是不屑出手,江湖上比鬥,劍客對決時,若是一人瞧不起另一人的劍法,便會只以劍鞘迎敵,意思是你連讓我拔劍的資格都沒有,此時便是異曲同工,對嗎?柳先生?”李四一開口,王十六必然要反擊他,說完還朝著柳如生一禮。

    柳如生聽了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樓羽,看不起古小安。

    這一點,古月安本人也感覺到了,幾次三番他想誘此人出手,都沒有成功。

    只是……當真如此驕傲嗎?

    當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嗎?

    古月安心底的傲氣也被此人激了起來,他也不想再層層遞進了,之前他都是在嘗試著一邊試探一邊自行入破,只是一直被面前這人打斷節奏。

    那麼,既然你如此驕傲,便試試我這一刀吧。

    古月安沒有再立刻出刀,而是將刀收到了身側,整個人緩緩下蹲。

    在月色下,他就如同一隻將下山的猛虎。

    “來了!是這一刀了!諸位,且看好了,古小安要出絕招了,這一招我將它命名為拔刀斬,曾經古小安以此招擊敗長生劍宗越子離!”小猿猴曾靜恆雖然耳聽的周遭的人都是不看好古月安,但他的熱情卻是一點都沒有減,反而是更加熱情了起來,因為不管怎麼說,他們兩個人的命運,好像都是有所聯結,他能有今日全拜古月安所賜,所以他真的不想古月安輸。

    古月安當然不會輸,他此刻體內的內氣如同江河般從四面八方奔湧向他的心門。

    “咚——”

    “咚——”

    “咚——”

    連震三下,強行入破!

    不同於用月華洗煉身體之前,以前強行入破,古月安只會覺得全身痛的彷彿要死掉過去,才會有更加強大的力量潮湧而來。

    現在,卻是沒有過多的疼痛,只有奔湧的河流灌溉了乾枯的大地的舒暢,雄渾的力量漫上了古月安的手掌,他,拔刀。

    無數個日夜的苦練和無數場戰鬥的畫面不斷地聯結,最終化成了一幕。

    就是刀出的那一幕。

    那是一把刀,更像是一條不可阻擋的河流。

    從天上傾瀉下來的月光被這一刀直接斬斷,一同被斬斷的,彷彿還有時光。

    面對這一刀,樓羽的氣息終於變了,他好像變得有些活過來了,他在很認真地面對著這一刀。

    可是,古月安並非只出了這一刀,還有一刀,和這一刀一起斬出!

    天地倒懸,日夜交替。

    天地……陰陽斬!

    傅紅血,也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究極的殺招。

    你不是看不起我嗎?

    你不是不想出手嗎?

    那麼,你就不必再出手了。

    嚐嚐我這最強的兩刀吧。

    而且,就算是你擋得住我這兩刀,那麼第三刀……你又擋得住嗎?!

    “滴答——”

    整個夜晚都好像暫時被刀光遮蓋過去的瞬間,有輕輕的雨聲響起。

    那些觀戰的人都是完全不可能反應過來,他們只能聽見雨聲。

    可是,明明是冷月高懸的夜晚,為什麼會有雨聲?

    “古小安一刀斬出,拔刀斬!同時他的武靈也是一刀……”小猿猴曾靜恆試圖以最快的語速跟上,只是無奈他的眼力真的不夠,他看不清了,他也只能聽到雨聲。

    唯一看得清的人,在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柳如生。

    他看清楚了古月安的那兩把刀,那兩把刀斬在了樓羽的面前,被樓羽的兩隻手接住了,一瞬間蓬勃如焰的琥珀色氣勁在他的全身刺了出來,將他全身上下的污垢污泥油漬統統震成了粉末飛散了開來,他的一頭黏膩的長發瞬間飄逸著飛散開來,他的臉也終於暴露在了月色之下,那是一張滄桑而不羈的臉孔。

    他好像是接住了。

    可是……還有第三刀啊!

    第三刀像是月色又像是春雨潤無聲般斬向了他的後頸。

    縱然樓羽的手再厲害,他也接不住這一刀了,因為他沒有第三隻手。

    但這一刀就是被接住了。

    被第三隻手,或者說,第二個人。

    “嗡——”一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衝擊聲。

    強勁的刀勁貫穿了樓羽的整個人,將他的衣服上的污漬塵垢全部震散了出來,隨後繼續向下,沿著樓羽的雙腳,蔓延到了官道上,將用黃泥夯土層層壘砌起來的地面一寸寸震裂了開來,宛如蛛網。

    “擋住了!!!”曾靜恆是除了柳如生以外所有人裡第一個看清楚了最終結果的人,雖然他很不想說,但作為一個演說,他必須要說出結果,“樓羽居然擋住了這一刀!不可思議!”

    應該說是三刀,樓羽的兩隻手擋住了古月安的一刀和傅紅血的一刀。

    而他身後一個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表情憊懶的年輕人,則擋住了那同樣不知道從哪裡出來的,由一個神情囂張的英俊男人斬出的第三刀,用一隻右手。

    同時,樓羽身上的琥珀般的氣焰還沒有消散,它還在樓羽的全身燃燒著,彷彿燭火。

    “內勁外放如焰如雪,此人是宗師!此人居然是宗師!”有熟悉武理的人驚叫了起來,恍如見到了神蹟一般。

    “居然是宗師之身!怪不得瞧不起古小安,那就對了,哈哈哈哈,好啊,古小安死定了!”有人聽到那人那麼說,立刻也是大笑了起來。

    “古小安不過殺了兩個先天便自以為天下無敵了,哈哈,現在遇到宗師了,看他怎麼死!”

    “這和樓千歲親臨也是沒什麼區別了!”

    “痛快!痛快!”

    此前這些人雖然隱約覺得古月安不一定能贏,卻是還心中惴惴,畢竟古小安此人創造了太多奇蹟了,可是現在這樓羽宗師之身一出,那就再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古小安再厲害,能殺的了宗師?

    哦,你說那個赤龍宗師?那也叫宗師?

    “李四,多謝你給我送錢了。”王十六直到現在才徹底吐出了一口氣,他也是聽說了這個樓羽的實力才敢有如此信心,但到底眼不見不實,現在終於看見了,終於可以方下心。

    李四現在是徹底無言了,居然派一個宗師來殺古小安,也就只有太子殿下了吧。

    驀然想到這一點,他是忽然反應了過來,跟太子殿下作對哪有可能真的有好下場,真是悔不當初。

    “且慢,諸位,此人……並非是宗師。”就在眾人幾乎要彈冠相慶的時候,曾靜恆吸了口氣,道,“雖然他內勁外放如焰如雪,可諸位且看,他的內勁外放之距離不到兩寸,最多只能算是先天化境,古小安……還有機會。”

    只要不成宗師,便還有機會。

    曾靜恆這麼安慰自己,因為不成宗師,便無法長期內勁外放,演化成芒,還有機會!

    眾人的得意被曾靜恆的一番話噎了一下,都是有些不快,王十六也是一樣,他看了一眼柳如生。

    結果柳如生點了點頭。

    居然,真的只是先天化境。

    不過也沒關係,哪怕只是先天化境,看起來也夠了,因為官道上,古月安已經完全被擋住了,再進不得一步。

    古月安的刀還在樓羽的掌中,傅紅血已經因為釋放了天地陰陽斬消散了,而丁蓬還在和那個突然出現在樓羽背後的屬於樓羽的武靈對峙。

    兩把刀,兩個人,兩隻手。

    “你是武神軀。”樓羽看著古月安,說。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古月安發現,他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眸,一瞬間,爆發出了熾目的光芒,就彷佛他真的徹底活了過來。

    “我是又如何?”古月安想抽刀,但是他的刀這一次被那種從樓羽身上冒出來的琥珀一樣的氣勁被黏住了。

    他出色的耳力已經聽到了遠處那些人的對話,在聽到宗師兩個字的時候,他真的有不惜一切逃走的念頭。

    可後來曾靜恆說他是先天化境,他就又安定了下來,他還有機會,就如同曾靜恆所說。

    “我平生最討厭武神軀,現在我有了殺你的理由,受死吧。”樓羽破天荒地說了很長的一段話,二十二個字。

    然後他出手了。

    立刻出手。

    突兀的就好像是他出現在馬車前一樣。

    他的手動了起來,以一種不可理喻的速度在空氣里拉扯出了無數道殘影,這些殘影拖曳著琥珀色的尾焰,像是無數顆流星般全部沖向了古月安。

    “這是……”遠處的曾靜恆看著令人眼花繚亂的一幕,心跳止不住地加快了,他居然有些忘記要說什麼了,下意識看了一眼身旁的柳如生,當看到柳如生沉靜的眼眸後,他驀然想起了自己的職責,勉強道,“樓羽出手了,這是他最強的一招,名為鷹王九擊,以雷霆之勢打出暴雨般的攻擊,在敵人根本沒辦法還手之前徹底擊垮敵人,古小安……”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古月安,擋不住了。

    面對著莫名其妙,驟然如山雨般襲來的攻擊,他只來得及提刀去擋。

    可是樓羽的速度真的太恐怖了。

    這個人男人,靜止的時候像是一具屍體,而當他真正動起來的時候,卻像是一隻在九天之上急速翱翔的雄鷹。

    古月安都不知道自己擋了多少下,當他都快要麻木的時候,一隻不知道從哪裡的手,猛然從一旁穿刺了出來,一掌轟在了他的胸口,他的刀勢瞬間被破,若不是他之前立刻又解鎖了傅紅血,讓他和丁蓬及時出來救場,他可能就要被樓羽亂爪撕成碎片了。

    “好!!!!”看到這一幕,叫好聲再度此起彼伏。

    “剛剛那一下真的是精妙啊,誒,小猿猴,那出掌的男人是誰?”有人一邊叫好,一邊還好奇地問道。

    “……那人是樓羽的武靈,天武靈王動,不動如山,動若雷霆,是個和樓羽幾乎一樣,甚至猶有過之的人。”曾靜恆心中苦澀,卻只能回答。

    “哈哈,好一個王動,厲害厲害,這兩個先天化境加起來,哪怕這古小安是武神軀也沒用,他死定了!”有人快活叫了起來。

    事實也是如此。

    哪怕古月安有兩個武靈,卻還是抵不住樓羽和他的武靈王動的夾擊,丁蓬和傅紅血在節節敗退。

    古月安則是全身氣血翻湧,心口劇痛,已然是受了內傷。

    怎麼辦?

    運轉著內力穩定著氣息,古月安盯著面前已經彌若海潮的爪影和掌痕,心裡瘋狂在流淌著各種念頭。

    現在似乎只能叫出西門吹血了,之前他對陣樓朝贇就是以四敵二,純靠人數優勢,連大招都放就碾壓了樓朝贇,可是以面前這兩人的實力,哪怕是叫出了西門吹血似乎也抵擋不住。

    樓羽那攜帶著外放的琥珀內勁的利爪,根本讓人不敢與其正面相抗。

    “蓬哥,小樓一夜聽春雨。”古月安再退一步,不能再退,後面就是馬車了。

    於是明明是冷月高懸的夜晚,莫名響起了春雨聲。

    同時,那些觀戰的人都是彷彿眼前看到了一輪魔性的圓月。

    古月安就在這輪圓月裡,他在想著找機會。

    可是……

    “撕拉——”下一刻,樓羽毫不留情地撕碎了這個機會,他撕碎了那輪魔性之月,連一絲喘息的時機都不給古月安,從中殺出,利爪齊出,將古月安整個人轟飛了出去。

    強勁的內力在古月安全身瀰漫,若不是他及時又解鎖了丁蓬,讓丁蓬和傅紅血一起幫他抵擋傷害,那麼他就真的沒了。

    可是,也已經很不堪。

    他委頓在地,只能靠著刀拄著。

    而在他的面前,樓羽,已經高飛於冷月之下,他此時就如同是一隻真正的飛鷹一般,在月下急速飛掠,他的指掌以一種彷彿道一般的弧度在晃動,在月下羅織出了一張巨大的網。

    最終這張巨大的網又再度收縮,從繁雜無數,歸位一般再度變成了樓羽的一雙利爪,同時,那和他一起起舞的王動也隱沒在了他的身後,他的指掌,如煌如日,彷彿可以刺破青天。

    “是這一招……”曾靜恆已經有些呆滯了,他忽然覺得古月安什麼機會都沒有了,因為……

    “鷹王九擊之撕天,曾經崔龍樓便是差點敗在此招之下……”

    古小安……

    古月安,覺得自己死定了。

    不是說他已經徹底地悲觀絕望,而是他看到這一招,就莫名的覺得這一招就是,不可能躲得過。

    這一招的名字就應該叫做,你必然死於此爪之下。

    可是他還是握緊了刀,拼死一搏吧。

    “聽我說。”就在此時,丁蓬忽然在他背後開口。

    “閉上眼睛,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再去想,你觀想那幅圖,然後調動你全身的可以用的力量,只要你不死,就壓榨出你最後的一滴力量,然後你要去斬那輪月亮,明白嗎,什麼都不要想,不要去想天上那個鳥人,也不要去想該怎麼辦,就想斬那輪月亮,我們會幫你,一定要斬那輪月亮,否則我們都會死。”

    丁蓬的語速極快,古月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什麼都沒有想的閉上了眼睛,因為丁蓬不可能害他。

    那麼,就來吧。

    閉上眼睛,生死就是這一刻了。

    那副已經熟稔於心的明月照大地圖浮現於心,他全身的內勁同時開始衝擊的西門。

    他開始幻想著自己出現在了那副圖畫裡,他的手裡有刀,他的全身的力量在不斷地洶湧。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心門震到第六下的時候,丁蓬和傅紅血忽然對視了一眼。

    同時,圖畫中的古月安感覺自己驟然沖天而起,他在朝著那輪天上的明月不斷地衝刺,他在離那輪月亮越來越近。

    他緊緊握著刀,他告訴自己必須要斬碎那輪月亮。

    儘管那輪月亮是那麼的龐大,明亮,皎潔,皎潔到幾乎能夠瞬間吞噬了他。

    可他還是衝入了月亮裡。

    帶著無窮的勇氣和力量,還有必死的信念。

    碎吧。

    碎吧。

    碎吧。

    “碎吧!!!!”近乎癲狂地吼叫著,古月安出刀。

    他出刀的瞬間,一直坐在馬車裡的西門吹血,忽然,笑了一下。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6
第一百零二章【兩件事】

    觀戰的人群什麼都沒有看見。

    但又好像是看見了一些東西。

    比如說天地倒懸,日月無光。

    比如說一輪魔性的圓月。

    他們的耳邊一開始是淅淅瀝瀝的春雨聲,隨後,則是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最後他們終於看清楚了天空之中的情況,兩個人影一錯而過。

    高懸的冷月彷彿有那麼一瞬間的扭曲。

    下一刻,兩個人影便從天上直墜而下。

    “噗通——”重重落地,砸碎了堅實的官道,便像是兩塊沉重的山石。

    兩個人一個人用鋒利的手爪撐著地面,一個用鋒利的刀鋒撐著地面,誰也沒有先起來。

    所以……

    “到底是誰贏了?”雖然完全不知道就在剛剛的那個瞬間發生了什麼,可圍觀的人們其實並不是太關心這些,他們中大多數人本就不懂武,也不癡武,完全就是看熱鬧的心態,能看清也好,不能看清也算了,他們最關心的還是最終的勝利者到底是誰,這才是關係到他們荷包乃至身家性命的事情。

    “餵,小猿猴,到底是誰贏了,你倒是說啊?”有人等了一會,沒聽見答案,又是催促。

    催促曾靜恆。

    作為這場對決的演說,他是最有資格做出判斷的人。

    可是,問題是,他,也不知道啊。

    和這些一同觀戰的人一樣,他也是迷失在那些變幻莫測的幻象之中,只看到了這最後的一幕。

    而從目前來看,他也無法分辨勝者是誰,只能竭盡全力去觀察。

    “餵,小猿猴,你到底行不行啊!”

    “是啊,你這個演說怎麼當的,連到底誰贏了都不知道。”

    “我看你還是趁早回家去吧,演說不適合你!”

    ……

    紛紛雜雜的吵嚷聲,越發讓曾靜恆的判斷無法進行,他下意識又去看了一眼一旁的柳如生,可柳如生只是看著官道上,那輛並不在此次戰陣之中的雕花馬車,怔怔出神,好像在想著什麼。

    曾靜恆只能硬著頭皮再次去看,那邊的戰局,就在他想著是不是要冒險下去確認一下情況的時候,有人站了起來。

    是,古小安。

    “勝者,古小安!”曾靜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狠狠舒出了一口氣,他很為這個僅僅見過兩面的,亦敵亦友的朋友高興。

    應該……算是朋友吧。

    “古小安贏了!!!!”曾靜恆的話音都沒有落下,李四已經瘋狂吼叫了起來。

    而那些跟著李四一起下注的,也都是瘋了。

    至於說王十六……王十六已經不見了。

    官道旁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官道上,兩個人還是相對而立。

    很久,像是已經確定了什麼,跪立著的樓羽低聲道:“是你贏了。”

    “僥倖,承讓。”古月安這麼說並非是客套,而是看著系統的那些提示,心驚膽戰,真正的僥倖,承讓。

    “你們這些武神軀,都是這麼讓人生厭嗎?”樓羽笑了一下,他居然無比難得地笑了一下。

    “什麼?”古月安並不是很理解。

    樓羽不答,又過了一會,才說:“有兩件事,可以幫我嗎?”

    “請說。”

    “第一件事,我這輩子始終打不過一個和你一樣的武神軀,現在你贏了我,有資格去挑戰他了,我希望你可以擊敗他。”

    “如果有機會的話。”古月安遲疑了一下,說道。

    “第二件事,我死了以後,不知道可不可以把我……葬在京郊的冬月墓地,一個叫劉小月的人身邊,那塊墓地我已經買了。”這時候,樓羽第一次,好像是有了一些對於生的留戀。

    也許,是他想要有餘力走到那個叫劉小月的人身邊躺下。

    “我答應你。”古月安這一次沒有遲疑。

    “好。”樓羽說了聲好。

    然後他死了。

    “恭喜宿主單人擊殺先天化境【樓羽】,獎勵練功點數35點。”

    古月安聽到這個提示,無喜無悲,他轉身收起了手中的雪焚城,走到了已經氣絕身亡的樓羽身邊,將他的屍身扛了起來,然後朝著遠處停著的馬車招了招手。

    等待了多時,提心吊膽的王麟趕緊把車趕到了古月安的身邊,低聲道:“客人,你……”

    “我沒事,委屈你和他坐一會。”古月安說著將樓羽的屍身放在了王麟的身邊,然後完全不管王麟的意見,自己進了車廂裡。

    車廂裡李小染還在沉睡,可愛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完全不知道外面剛剛到底發生了多麼凶險可怕的事情。

    古月安看了她一眼,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馬車再次發出輕微的聲響,踢踢踏踏地在官道上奔馳了起來。

    而一旁的坡地上,一群人卻都是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這是唱的哪出。

    怎麼前一刻還在打生打死,下一刻就一方幫另一方收屍了,彷彿,就像是朋友那樣。

    “他們兩個以前認識?”

    “這樓羽放水了?”

    全場只有柳如生一個人,看著那漸漸遠去的馬車,嘆息道:“古小安古少俠,是真豪傑啊。”

    眾人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哪怕他們靠古月安贏了很多錢還有面子,因為有些東西不是金錢和麵子可以衡量的。

    唯一可以明白一些的,大抵是沉默不語的曾靜恆。

    馬車在官道上踢踏著,就快要到京城了,就在這時,馬車又停了。

    不過古月安這一次沒有問王麟為什麼,他自己下了馬車,一步步走向前。

    在他的面前,或者說馬車的面前是一個已經淚流滿面,痛苦到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整個人都好像已經死了一樣的,跪倒在地的中年男人。

    古月安緩步走到這個人的面前,看著這個人的眉眼,問道:“李染李大人?”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隔了很久,才微微點了點頭。

    “李大人,令千金我幫您送到了。”古月安頓了一下,又去看馬車頂上的那隻楠木棺材,道,“至於說尊夫人……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這四個字,似乎是觸動了李染的內心深處的很多東西,他的眼淚再次簌簌而下,張大了嘴巴好像要把什麼東西給嘔出來。

    古月安毫不客氣地一把摀住了他的嘴,低聲道:“李大人,我不想去追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也不想知道你現在到底有多悲傷,我只能告訴你,小染正在車裡睡覺,我想你不想讓你女兒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吧。”

    這個夜晚,終於要過去了。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6
第一百零三章【組合技】

  京城到了。

    天色還沒有徹底大亮。

    一輛車頂放置著一副楠木棺槨的雕花馬車停在了巨大的彷彿沉睡中的巨獸般的城池之前。

    而在這輛馬車之後,則是無數的更加華貴的馬車緊隨其後,但卻又不敢太過分的靠近,只是遠遠地跟著。

    那畫面很有些弔詭,卻又莫名和諧。

    彷彿那些跟隨著的馬車,是在護衛,又似乎是在幫著送葬一樣。

    因為天還沒有亮,宵禁還沒有解除,城門還沒有開,李染主動提出去打通關竅。

    古月安也沒有反對,就看著他帶著銀錢忙前忙後,又是訴苦又是低三下四,怕是這位清高桀驁的御史大人前半生沒做過的奉承事,在今晚都做遍了。

    總算,敢在天大亮前,京城西門開了一扇僅容一輛馬車通過的小門,放了古月安他們進去。

    至於說後面那些送葬的車隊,那就簡單了,領頭的幾位一亮身份,那城門的官佐哪敢有半個不字敢說,立馬就開了可以通四車馬的側門讓他們進去了。

    這畫面要是讓李染看到了,不知道他心中又是什麼滋味。

    馬車進京走了沒一會,天就亮了,宵禁解除了,也就沒有再遇到別的什麼麻煩事。

    古月安問了李染落腳的地方,聽他說為了打探消息連家裡宅子都賣了現在暫時沒有住所,古月安實在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該罵這個迂書生,還是該拍拍他的肩膀嘆口氣。

    於是只好又是古月安出錢,讓對各種事務也算是熟門熟路的王麟去辦,先去買個宅子再說,反正現在古月安根本不缺錢,錢財於他實在身外之物。

    不過有一點倒是,馬車進了京城沒多久,系統就又提示他了。

    “注意,宿主完成連環任務,獎勵練功點數三十點。”

    這三十點,加上擊殺了樓羽獎勵的三十五點,一共是六十五點,乍一聽實在是非常之多,簡直堪稱是一筆巨款。

    但其實剛到手,基本就花的差不多了,解鎖用了絕技的丁蓬,傅紅血,以及西門吹血三人,就花了五十點,丁、傅二人解鎖是二十點,西門吹血因為他的絕技冷卻期過長,需要花費三十點之多。

    沒錯,古月安是在和樓羽交戰的最後一刻,讓西門吹血使用了劍神一笑這個絕技。

    或者說,其實他也沒有讓西門吹血出手,他當時全副的心神都在丁蓬所說的斬月之上,是西門吹血自己出的手,也應該是他幫助古月安打出了很關鍵的一擊。

    事後古月安得到了系統的提示是這樣的:

    “因為宿主陷入絕境,意外提前觸發了組合技【天地交徵陰陽大悲賦·斬月】(殘缺版),此技能將固化。”

    “【天地交徵陰陽大悲賦·斬月】(殘缺版):以必死的決心斬出絕世一刀,匯合傅紅血,丁蓬,西門吹血之力,奔月碎星,威力不可估量。鄭重提示,因為宿主實力本身並未達到足以釋放此技能的程度,故而在釋放過程中,有超過70%機率將會解體而亡,慎用,慎用。”

    那超過70%的機率解體而亡看的古月安是頭皮發麻,所以他才會對樓羽真誠地說,他的確是僥倖,是真的僥天之幸,差點都不用樓羽出手,他自己把自己斬沒了。

    但最終的勝者依然是他。

    世事就是這麼難料。

    不過他以後肯定基本不會用這招的,除非他的實力達到了可以正常使用的地步,不過他懷疑哪怕是補完版本,都有可能有解體的危險。

    因為那一招是真的近乎於神幻,古月安到現在為止,依舊不明白到底具體發生了什麼。

    王麟的辦事效率不錯,只讓古月安他們在牙行門前受了別人半個時辰不到的異樣眼光的注目,就已經把事情辦妥了。

    古月安出了一張沈記特製的金葉子,也就是一萬兩銀子,王麟前後打點,買了一套四進的院子,一共花了六千多兩,剩下的又幫忙置辦了一些日常的用品,僕人丫鬟,雜七雜八,一萬兩也就花的差不多了。

    “你小子倒是為我考慮的周全,我以後看來不打算常住京城,都得常住了。”古月安倒不是心疼錢,只是覺得沒必要,因為自從心中有了那個決定以後,他就根本不可能再在京城常住了,但也沒必要和王麟說穿這些。

    讓王麟領著去了新置辦的院子,院子很新,看起來就是剛建好的,雕樑畫棟,假山泉水,倒是雅緻的很,門口大紅燈籠高掛,朱門紅漆,匾額上燙金的兩個大字有些耀目,古府。

    古月安看著一笑,也不在意這些,把李染妻子王月的棺槨以及新置辦的一副專門用來存放樓羽的棺槨先停放在了一間空屋裡,他則是把還在熟睡中的李小染抱到了一間應該是原本就是按照女性閨房佈置的屋子裡,把她安放到了床上,真正蓋上了被子。

    李染則是一臉疲憊地在一旁看著,身為父親,卻是有些近鄉情怯般不敢動,只是看著古月安操持。

    “古少俠……”李染看著古月安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等小染醒吧,一切都等一會說吧。”古月安也沒什麼心思搭理他。

    過了一會,李小染終是醒了過來。

    起先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但待看到古月安後她就又安心了下來,一路上相依為命,她已經把古月安當成了唯一的依靠,所以只要有古月安在,那麼無論在天涯海角她都不會怕的。

    可是過了一會,她發現屋子裡有些異樣,等到一抬眼,她的眼淚直接就下來了。

    李染也是流淚。

    父女兩就這麼對望著,相顧無言。

    “小染……沒事了,爹爹……”李染說到這裡卻是有些說不下去了,他終於是上前和自己的女兒抱在了一起。

    古月安冷眼看了一會,讓他們父女自己團聚,他走出了屋子,伸了個懶腰,深深吸了一口屬於京城的空氣,在心底里對自己說,就決定那麼去做吧。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6
第一百零四章【青龍衛】

    李家父女一番團聚之後,就是李染的妻子王月還有樓羽的下葬事宜了。

    樓羽說要把他葬在京城郊外的冬月墓地,那乾脆也不用再麻煩,王月就也葬在那邊了,反正古月安也找王麟打聽了,冬月墓地算是京城左近最好的一塊墓地了,據說傍晚的時候可以看到南山上的花海被夕陽照射的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是為京城四景之一的南山花燃。

    於是古月安就又出了八百兩銀子買了一塊風水上好的墓地,找人看過時辰後,一群人帶著香燭紙錢浩浩蕩盪地朝著城外去了。

    出城的時候,在馬車裡陪著李家父女說話的古月安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他掀起車簾朝著外面看了一眼,看到一群身著青衣的人一閃而逝。

    “古……古少俠,有什麼事嗎?”李染不知道是有些怕古月安,還是經歷了這一切有些驚弓之鳥,對於四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都極其的敏感。

    一旁正安靜坐著的李小染也抬起了頭來看著他。

    古月安笑了一下,說:“沒什麼,就是覺得京城不愧是天子腳下,當真熱鬧非凡。”

    車隊出了京城,行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到達了冬月墓地。

    有專人已經在墓地等候了,一應事務都安排妥當了,兩幅棺槨被墓地那邊的守墓人拖了進去,開始準備下葬事宜,古月安他們只用在旁邊看風景就好了。

    到了這時,古月安也不得不感嘆,這王麟真是做後勤的一把好手,要不是他已經篤定要去做那件事,那還真是要留他下來做管家的。

    接下來就是入葬,先下葬的是王月,李氏父女自然又是哭做一團,紙錢輕燃,悲意自生。

    古月安有些見不得這種場面,待了一會就朝著另外一邊走去了。

    樓羽是指定了要落葬在劉小月身邊的,王麟也早給辦妥了,古月安走過去,樓羽的棺槨剛入土,新墳挨著舊土,古月安看了一眼一旁那座墳墓墓碑上的字,愛妻劉小月,雖然年歲剝蝕,卻依稀可以看出那幾個字似乎是某人以極高的功力一筆一劃用手指硬生生抓刻出來的,筆筆入心,字字傷情。

    其時夕陽西下,古月安站在墳前眺望,果見對面南山之花海,花開如燃,這居然好像是整座冬月墓地最好的觀景位置了。

    因為樓羽沒有親人,只得古月安幫著點了香燭,燒了紙錢,又倒了一壺濁酒在他的墳前。

    做完這一切,古月安忽然問在一旁侍立的王麟,說:“方才一直跟著我們那群穿青衣的,是什麼人?”

    王麟愣了一下,隨後表情有些凝重地說:“客人,那是大陳青龍司的人,皇帝親軍,名義上上可查百官,下可掌萬民,算是大陳最厲害的組織,不過時移事移,如今這些青衣鬼出了京畿就什麼都不是了,但在京畿之地,他們還是橫行無忌,哪怕三公也要敬他們三分,所以……有些麻煩。”

    “哼。”古月安冷哼了一聲,道,“大約是太子殿下還是放不下那口氣,無所謂,來什麼接什麼。”

    “這個……倒是客人多慮了,太子殿下今晨便因邊人再犯,戍邊去了,而且,青龍司只是當今陛下的人,其他誰的人都不是所以應是近來客人戰績彪炳,故而才引了這群青衣禿鷲來,想來過些日子便好了。”王麟聽了卻是搖了搖頭,解釋說。

    關於太子殿下戍邊一事,古月安倒是真有些意外,隨後他猛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神情又有些冷峻,道聲走吧,轉頭的時間卻是又看見那些青衣鬼遠遠地蹲在遠處,如同見了腐肉的禿鷲一般盤旋不去。

    回到王月下葬的地方和李氏父女會合,夕陽將近了,不僅僅是對面南山的花開的像是在燃燒一樣,就連整個冬月墓地都好像是在發光一般。

    古月安走出墓地的時候,忽然鬼使神差地朝著樓羽的墓看去,然後他就看到了,在夕陽下,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似乎正在憑弔樓羽。

    那是什麼人?

    樓羽的親人,還是仇敵?

    古月安僅是匆匆一瞥,也是沒有心情去弄清楚這個人的身份,只是覺得這個人很有些奇怪,彷彿看到他的背影,就覺得他要離開了。

    回了京城,和李氏父女吃過了晚飯,入夜之前,古月安便出門了。

    出門的時候李染很有些猶豫地提醒古月安早去早回,因為京城是有宵禁的,子時之後便是全城戒嚴,回來晚了是有麻煩的。

    古月安對此只是一笑,他知道李染是好意,但對於古月安這種身手的人來說,宵禁,是基本不存在的。

    在漸漸華燈初上的京城街道上行走著,都不用刻意去感知,古月安便知道他又被那群青衣鬼給墜上了。

    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青影,古月安的腳步驟然加快了起來,他此時內功雖然不算大成,可是到底是有月華入體,和肉體凡胎之力比已高了不知道多少,甫一運轉至雙腿,古月安的身形變快到了一定程度。

    “這傢伙練的是什麼輕功?!”本來負責監視古月安的青龍衛還墜著有些悠哉悠哉,可古月安一加速,幾乎就消失在了黑夜裡,幾個正捧著冷掉的餡餅亂啃的青龍衛都是一愣,隨後立刻追了上去。

    “你們兩個去那邊包抄,劉風,你去那邊,這片我熟的很,就這麼幾個出口,哪怕他跑的跟個兔子似的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一邊追,一個這群青龍衛的領頭人一邊發號施令。

    一盞茶後。

    幾個青龍衛在一個巷口碰面。

    “人呢?”領頭的青龍衛質問。

    “丟……丟了。”其他幾個人都是不敢抬頭。

    “媽的,繼續找!”那領頭的一揮手,人又散了。

    而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個巷子都拐角處,古月安貼著牆靜靜地站立著。

    等到確認人走遠了,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悠哉悠哉地朝著目的地去了。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7
第一百零五章【一家不賣麵的麵館】

   京城南巷柳樹胡同有家招牌很破的麵館。

    這家麵館開的地方偏僻,開業的時間也不固定,經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關門還特別早,裡面的老闆脾氣大,小廝懶,最重要的是,面做的還特別難吃。

    一切都一切都好像是在往外趕客人而不是招徠客人。

    像這種店,能存活一個月都是老天保佑了,但偏偏這家店開了也不知道多少年頭了。

    懂行都知道,這家店賣的不是面,而是消息。

    戌時正三刻,一條人影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柳樹胡同,慢步來到了早已經關店打烊的這家破麵館前面,在門上輕四下重四下而後又是輕三下地敲擊了一遍。

    過了好一會,裡面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道:“打烊了,明天請早吧。”

    “我不是來吃麵的,我是來送東西的。”敲門那人沒有退縮,說道。

    “送什麼東西?快走。”裡面的人還是極度不耐煩。

    “長安有人讓我來送的東西。”外面的人還是不走。

    “什麼人?”聽到長安兩字,裡面的人好像是態度緩和了一些。

    “切盼故音。”

    三息。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長相凶悍的男人探頭出來朝著外面看了看,只開了一條門縫讓外面的人進去了。

    門一關上,那長相凶悍的男人還是不讓外面的人動,而是問道:“敢問兄弟是哪個檔口的?”

    來人不說話,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青玉令牌,放在那長相凶悍的男人面前晃了晃。

    立刻,那長相凶悍的男人像是受了驚嚇,低聲自語了一句十方通行令,然後退了一步,躬身以和之前完全天差地別的態度恭敬地對來人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令使大人贖罪。”

    同時,他引著來人往裡走,並對著只點了一盞豆燈,顯得很是漆黑的小店喊道:“都別愣著,出來見禮。”

    下一刻,黑暗裡走出來四個人,都是長相平平,放進人堆裡絕對不可能認出來,但此刻明顯是肅殺之意未消的狠角色,他們走出來剛要對著來人行禮。

    來人打了個哈欠道:“免了,我煩這套,直接說正事吧。”

    “還請令使大人吩咐!”

    “我想查個人。”

    “誰?”

    “太子殿下座下,十三神將之一,獨孤鬱。”

    這個令使當然就是古月安了,他甩掉了盯梢的青龍衛,按照他此前在顧家時了解的情況,找到了顧家在京城埋得檔口。

    他要殺獨孤鬱。

    這是早在沒來京城,從救下李小染之後就決定的,他答應了李小染,要幫她媽媽報仇。

    至於說真正的幕後元兇太子殿下,古月安不得不承認,他需要從長計議。

    倒不是貪生怕死。

    只是一來他現在的實力,雖然放在年輕一輩裡出類拔萃,可是對上真正的名門耆宿,還是很困難的,那樓羽古月安之後打聽過了,不過是個九年前的武榜眼,便已將他逼入生死絕境,那麼太子殿下貴為這個帝國的繼承者,身邊又會有什麼牛鬼蛇神呢?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他一旦動手,無論事情成與不成,已經和他有了牽連的李氏父女,以及和他羈絆已深的顧家,都將遭到不可估量的打擊。

    雖說顧家全盛時,有皇帝也敢殺的狂言,但終究只是狂言罷了。

    這個世界,古月安已經有些明白,雖然表面上江湖豪客殺人無算,好像官府根本無法管制,實際上,一旦觸碰到官家的事情,就根本沒那麼簡單。

    就拿樓羽來說,他昔年屠戮禮部侍郎滿門,若不是太子殿下力保,花了無數手尾,那麼他早就死的不能再死,哪還有可能出現在官道上狙擊古月安。

    這還是禮部侍郎,若是殺太子,那就是動皇家,皇家一怒,千里流血。

    古月安縱然已經養成了行事無忌的風格和習慣,卻也要為這些身後之人考慮。

    所以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一個人一旦有了感情,劍就不會再快,劍神也不會例外。

    換算到他身上,也是一樣。

    他的刀上已經纏繞上了世事。

    但他並不抗拒這些世事,感情或許會讓刀變慢,但也正是有了感情,握刀的手才會變得更加的堅定。

    很多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必須的。

    古月安坐在昏暗的小麵館裡,盯著那一盞如豆的油燈,那些顧家京城檔口的人都去查閱最新的消息去了,只有那個長相凶悍的男人站在一旁候著。

    “恩……怎麼稱呼?還有,長安最近好嗎?”古月安等了一會,有些無趣,便問了一句那長相凶悍的大漢。

    “令使可以叫我王金龍,至於說老家,很好,有家主操持,我顧家必然蒸蒸日上。”那長相凶悍的大漢面相粗糙,但回答的卻是井井有條。

    王金龍……

    古月安聽到這個名字差點笑出聲,但是又想到眼前此人是乾殺手這一行的,一個殺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普通。

    他的面相是沒做到,名字倒是有了意思了。

    又是閒聊了一會,這王金龍表達了對於白髮鬼,也就是古月安的刀手代號,在長安做下的那些壯舉的敬意,還說白髮鬼這個名字已經成了業內傳奇,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見上一面。

    古月安聽得奇怪,殺手之間哪有見來見去的,真到那時候就是分生死的時候了,不過被人狂吹海吹,還是很爽的。

    這時,那些之前離去的人都是回來了,恭敬地垂手等待著古月安垂詢。

    “人呢?”古月安也收起了別的心思反問,他今天下午聽王麟說太子戍邊去了,就有些緊張,要是這獨孤鬱見機不對也跟著戍邊去了,那他可就要辛苦了。

    “目前在太子府裡。”一個有些乾瘦的年輕人回答道。

    “太子府?東宮?”古月安聽到這個答案,皺了皺眉頭,若是他藏在大內,倒是麻煩了。

    “並非,說是太子府,不過其實是太子殿下在城裡的一處宅子,因長期住在那,久而久之就有了太子府的叫法。”另一個長得和瘦子好像沒什麼區別的人接道。

    “也是,東宮禁地,哪是他一個外人可以進的。”古月安點了點頭,那事情就簡單了。

    “給我太子府的全副地圖,布防情況,獨孤鬱的生平武功喜好弱點,以及他現在到底躲在哪。”

    “喏。”屋中眾人皆是躬身。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7
第一百零六章【荷池旁的兩番話】

   古月安在小麵館又待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就等到了所有他需要的東西。

    依靠著過目不忘這個被動技能,將太子府的地圖,布防,以及有關於獨孤鬱的全部信息和藏身處記熟,古月安便起身告辭了。

    出門的時候,王金龍低聲道:“令使,真的不用我們幫忙嗎?”

    “又不是闖大內,再說,就算是真的闖大內,我一個人也夠了。”古月安搖搖頭,但是他馬上想到另外一件事,說,“不過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幫忙。”

    “明白,是退路吧?我們會幫您準備的。”王金龍很有眼色,一下子就明白了古月安的需求。

    “我的退路你們不必用心,顧家現在百廢待興,我不想給家主帶去不必要的麻煩,今晚已是極限。”古月安還是搖頭,哪怕不是闖東宮,而是所謂的太子府,也到底是太子居處,能不跟顧家扯上關係就不扯上關係了,“但是有兩個人的退路需要你們準備。”

    這兩個人就是李氏父女了。

    一旦他發動,這京城就不能待了,李染這官就更不能當了,所以一定要先走。

    從小麵館回了他現在的宅子,一路上的宵禁對他來說形同虛設,倒是到了家門口,發現那群青衣鬼又在了,這些傢伙找不到人了,乾脆就來蹲點了。

    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那到時候他們可能就要失望了,這地方或許是廟,他卻不是和尚。

    回了院子時辰還早,古月安瞧了瞧天上月色正好,便在院中修煉了起來。

    沉浸入那副明月照大地的圖景之中,古月安再次朝著天上的星辰看去。

    上一次他點亮了一顆星,便感覺右手有所覺,於是他明白了,那片星域大抵就是右手的穴竅所在。

    結合這些日子的經歷,先是那偽名宗師柳赤龍的雙手赤龍,再到後來樓羽的先天化境,內勁透體一寸有餘,他忽然就有了一個想法,能不能也學柳赤龍一般,先打通幾個穴竅,硬逼出內勁,卻能達到樓羽的那種效果呢?

    因為他的身體和旁的不一樣,他是被月華洗煉過的,穴竅算是重塑過得,肯定比一般的要強韌特殊,而他的內勁也因為混入了月華,肯定也要比一般的洗煉凝實。

    有了這個想法,他就暫時放棄了去點亮別的星圖的想法,而專注於那一塊了。

    一夜很快過去,這一夜古月安再次點亮了兩顆星辰,從那副圖畫裡退出來,他便感覺到自己的右手手腕這一次發熱的更加厲害,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衝出來一樣。

    果然,思路是對的嗎?

    “思路是沒錯,但是你的想法還是有欠缺的。”就在古月安那麼想的時候,丁蓬的聲音再次冷不丁的出現,或者說,應該是好久不見了。

    因為之前由於李小染的緣故,丁蓬這個社會人出奇的居然有些老鼠見貓一樣,反正就是一見就躲,導致他已經很久不敢隨便出來,古月安老實說還有些懷念。

    現在又是忽然聽到他的聲音,那種吊兒郎當的腔調,古月安莫名的覺得親切。

    “那麼敢問蓬哥,哪裡欠缺?又該如何補完呢?”古月安努力做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但是一看到自己還沒有開口,丁蓬就已經開始做高人狀負手而立,他就覺得自己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了,為什麼會覺得這傢伙親切呢?

    “咳……”丁蓬清咳了一聲,沉聲道,“既然你問我了,那我便叫你小子一個乖吧,你的想法不錯,率先突破一處的穴竅,以形成一個系統的穴竅網絡,以此來做基礎發力,但是你忽略了一點,就是你的身體是完整的一部分,你只打通你的手部關節,卻不顧大局,那麼你最終落得下場就和那個柳赤龍一樣,華而不實,無用之功,甚至還有可能阻礙你的正常拔刀速度,你需要做的應該是以其他的幾個支點來貫通你的身體,才不至於走了那柳赤龍的老路,具體的方法是這樣的……”

    古月安聽得連連點頭,丁蓬雖然人不靠譜,還極愛裝逼,但武功一道卻是有兩把刷子,可是就在他聽得津津有味,正要知曉怎麼才能不走柳赤龍的老路的時候,丁蓬忽然不說了。

    他以為是丁蓬又賣關子,但一抬頭,丁蓬不見了,而遠處,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從台階上飛奔下來。

    原來是李小染來了。

    怪不得……

    古月安只覺得一道冷汗從額頭滑落,這個丁蓬也太奇怪了吧,什麼都不怕,就怕小姑娘?

    “哥哥,哥哥,你練了一夜的功啊?”李小染一路和古月安同行,已經和他熟的不能再熟了,一下就撲在了他懷裡,還很貼心地拿起衣袖給他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累不累呀?”

    “不累不累。”聽著小姑娘的輕聲細語,古月安對於心中之事越發堅定。

    “哥哥,你之前答應過我,到了京城就教我武功的,現在還算不算數?”自從王月,也就是她母親下葬後,她就變得開朗了一些,現在也會笑了。

    “算數,我現在就教你好不好?”古月安說著站了起來,然後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李染,道,“李大人,可以嗎?”

    “當然可以。”李染現在是完全不敢說別的什麼,面對古月安就有些誠惶誠恐。

    於是古月安就把長生拳教給了李小染,反正他現在也根本不怕長生劍宗,根本無需顧忌。

    待到練了快一個時辰,李小染練得有些香汗淋漓,累了,古月安就讓家裡的侍女帶她去洗個澡準備吃早飯。

    等到李小染走了,古月安看著李染道:“李大人,有件事,我需要你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事?”李染心裡咯噔了一下,隱約覺得是件會超過他認知的事。

    “你和小染,今天就得離開京城。”古月安用一種無可辯駁的語氣說道。

    “這……為什麼……”李染其實有些猜到為什麼了,雖然他這個人性子清高,卻不是完全的蠢材,不然也考不上進士,做不了官,可他還是希望是他猜錯了。

    “我答應過小染,要為她母親報仇,現在我就要去做這件事,為了小染的安全,你們必須先走。”古月安不管李染到底有沒有猜到,只是徑直這麼說。

    “……”李染的嘴唇有些發抖,他雖然是剛經歷風浪,卻沒有變得更加堅強,他以為女兒安全回到了身邊,日子就會平靜下去,只要他以後不再寫那些愚蠢的折子,就沒人會來找他們麻煩。

    但是……

    “古……古少俠。”他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想要說點什麼。

    “老實說,李大人,你的意見並不重要,我讓你和小染一起走,也只是不想小染沒了母親,又沒了父親。”古月安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會最終再問小染一次,若是小染打算放棄了,那麼我也會尊重她的意願。

    和李染說明了問題,古月安就又找李小染了。

    李小染洗完了澡,吃過了早飯,古月安帶著她來到了院子裡的一個荷花池旁,站在涼亭裡,古月安輕聲道:“小染,還記得哥哥答應過你什麼嗎?”

    “記得啊,哥哥答應教我武功!”李小染很高興地回答道。

    然後等了一會,她發現古月安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水面沉默。

    她也忽然沉默了下去,好一會,她眼瞼低垂著,小聲說:“還有……哥哥說……”

    說到這裡,她的漂亮的睫毛不停地眨動起來,最終,她搖了搖頭,又笑了起來。

    “沒有了,哥哥就答應了我一件事。”

    聽到這句話,古月安心中一片平靜,他轉頭,蹲下身,看著李小染,說:“小染,你馬上就要和你爹爹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哥哥要辦一些事情,然後也去那個地方,你就在那裡等著哥哥好不好?”

    “不……不好。”李小染本就早慧,現在結合剛剛的對話,哪裡不知道古月安要做什麼,她慌亂地搖起了頭來,最後眼中已經有了淚水,“哥哥,哥哥,不,不要去……”

    她哭著撲進了古月安的懷裡,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襟。

    古月安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說:“小染乖,有些事情,老天爺都不管,那麼就讓我來管一管吧。”

    他說完敲擊了一下李小染的睡穴,讓她昏睡了過去。

    “睡吧,睡醒了,也許就又見到我了。”

    說著古月安抱起了李小染往外走,同時,他的腦海裡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注意,連環任務再次延續。”

    “連環任務:殺死獨孤鬱,替李小染的母親報仇,完成後可獲得一次抽取俠客的機會。”

    ——————————

    與此同時。

    還是京城。

    還是帶有荷池的院子,涼亭。

    只是比起古月安的那個院子,所有的一切,畫工,用料,排布,都是要精緻細膩了一百倍。

    就連池子裡的殘荷,都給人一種足以入畫的殘缺之美。

    此時,涼亭中,有兩人正在對弈。

    棋已入中盤,雙方卻仍舊相持不下。

    其中執白的是個英俊的年輕男子,他握著一枚子,長考了一會,輕輕放下,而就是這一放,明明是無關緊要一般的一步閒棋,卻是徹底盤活了局面,將局勢完全拉到了白方這一邊。

    另外一邊執黑的是個長髯中年人,他看到這一步棋,輕聲撫掌笑道:“殿下好棋,吾認輸了,這一步棋,便恰似殿下前些日子裡下的那一步棋,明明不過是三言兩語,卻是把太子殿下徹底推入到了進退兩難之地,由是才有之後太子殿下進退失據,最後竟被一棋子硬生生穿破了這棋局的下場,以至於他不得不戍邊退守,殿下閒手成局,吾遠遠不及,天下人,也少有能及者。”

    “公山謬讚了,那古小安是真豪傑,我是不忍心看他就此隕落,才出此下策,不料竟有如今局面,倒也是意外之喜。”那年輕男子輕輕擺手,只是微笑不受。

    “哪是下策,殿下那日讓人於春風樓中說的那兩句話,是真真的妙手,讓太子殿下說的做不得,做得說不得,空有巨力,卻只能尋那見不得光的使,最後也不過徒呼奈何,那古小安能活到今日,真該登門致謝,為殿下肝腦塗地才是。”被稱作公山的長髯中年人卻是話語不停。

    最後年輕人只是搖頭,輕語道:“乏了,乏了。”

    欄外的殘荷,彷彿也有了一絲疲憊之意。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7
第一百零七章【難喝的酒】

   二月初七,驚蟄。

    天大雨。

    宜殺人。

    古月安一大早起來便開始焚香沐浴,兩個新買的侍女一個幫他打理長久不修整已經過了肩的長發,一個幫他修剪手腳的指甲。

    從昨日李氏父女離開算起,他已經齋戒了一日了。

    報仇是莊嚴事,理應認真對待。

    辰時正四刻,古月安起身出門。

    門外正大雨,他撐了一把黑色的傘緩緩走。

    他先要去的地方是悅來客棧,王麟這些日子住在那裡的天字一號房,好酒好肉不停,也算是對這名車夫的犒賞。

    巳時初一刻,到了悅來客棧,古月安跟櫃上拿了一壺好酒上樓敲開了王麟的門。

    王麟似乎是有所覺,也在等待著古月安的到來一樣。

    “我現在馬上就要去做一件事,要命的事。”古月安把酒放在了桌子上,說,“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他說著又從懷裡摸出來一片沈記特製的金葉子,放到了酒壺旁。

    “拿著這錢回家,一萬兩足夠你好好過完下半輩子了,或者,喝下這酒,和我一起去死。”

    王麟在看著桌子,桌子上的金葉子還有酒壺。

    沈記特製的金葉子在有些昏暗的屋子裡都仍熠熠生輝。

    一萬兩,很多了,很多很多了,哪怕他再跑半輩子江湖都不可能賺到一萬兩。

    這一萬兩足夠他回家去買一棟上好的屋子,娶兩房嬌妻美妾,再生幾個大胖小子,後半生做點不大不小的生意,到老了,子孫滿堂,他會坐在榕樹下跟孫子孫女說起以前的故事,說有個人千里凶險送孤女,京城風雨肅殺去。

    想想,也是令人憧憬的生活啊。

    可是若是孫子孫女問起說,那爺爺你是不是也在那千里凶險,肅殺風雨裡呢?

    難道要說,爺爺千里凶險是走了,至於說那肅殺風雨,臨到頭,退縮了,拿著錢回家了,所以現在坐在這里和你們講故事。

    那又,怎!麼!可!能!?

    所以王麟抬起頭說:“客人,不知道這酒好不好喝?”

    “難喝,難喝的很。”古月安看著他,倒了酒。

    兩人一飲而盡,大步出門。

    飲不完的杯中酒,殺不完的名人頭。

    與此同時,悅來客棧之外。

    一群青衣客披著雨蓑站在大雨裡等待,等待那個撐著黑傘的男人從客棧裡出來。

    巳時初二刻,撐黑傘的白衣客上了一輛雕花的馬車,這輛馬車兩天之前車頂上架了一副楠木棺材剛進京。

    “去回報風大人,古小安出客棧了,坐上了馬車,現在不知道要去哪,我總覺得今天有點邪門……”一直負責監視古月安的青龍衛快速對著手下說著話,最後一句卻是他無意識的低語。

    巳時初三刻,雕花的馬車過了風華街轉入了鈴鐺巷,今天大雨,街上少有行人,只有這輛雕花馬車獨行著,後面跟著越來越多的青衣鬼。

    巳時初四刻,馬車過了萬勝街,到了鑼鼓巷口,再往前,就是朝廷大員,王公貴族的住處了。

    一路跟隨著的青龍衛小旗,人稱鬼眼盧五的盧賁偉雙眼眼皮狂跳,連握刀的手都有些抖,他被人稱作鬼眼的原因不是說他的眼睛真的看得見鬼,而是他對於危機很敏感,一旦遇險,眼皮就會劇烈跳動,不能自持。

    現在的情況就是,危險已經在他的喉前了,也許下一刻就是殺身之禍。

    “他……他到底想幹什麼?”看著那馬車還沒有停的意思,盧五有些艱難地說道。

    “回報風大人吧,這事不是我們可以解決的了,這傢伙怕是想干點大事。”盧五旁邊的另一個小旗沉聲道。

    “不……不去抓了他嗎?這裡可是鑼鼓巷了,要是出了什麼事……”盧五不確定地道。

    “抓?你去抓?樓羽的新墳才剛在那杵著呢,惜惜命吧,這年頭誰還真心賣命,你一年那四十兩官俸夠你買副好棺材嗎?老實等三衛那些大爺來料理吧。”另一個小旗聽了嗤之以鼻,根本動都不想動。

    於是馬車繼續前行,青龍衛還在後面盤旋。

    巳時正一刻,雨半點小的趨勢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春雷一聲驚天響的緣故,這雨大的一點都不像是春天的雨,疾的嚇人。

    “老……老苟,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嗎?這……這可是……這可是……”看到那輛雕花馬車最終不走了,盧五起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等到他看到那輛馬車停的地方的時候,他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

    靖安府。

    這個府名一聽好像沒什麼特別厲害的地方,但在京城裡,哪怕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這裡到底代表著什麼,那是無限的權勢和威壓。

    因為當朝太子殿下,陛下的第二子,便是姓陳,名睚眥,字靖安。

    靖安府,便是太子府,雖沒有官面上的正式身份,可每年都把此地門檻踏破的當朝官員,每年都會把一年的御享份額送到此地的宗人府,都在無形地說明著這個地方的重要性。

    現在,古小安的馬車停到了這裡。

    而就在不久前,古小安還和太子殿下發生過劇烈的衝突,雖然,是完全見不得光的衝突,但也是衝突了。

    那麼現在,他到底想幹什麼?

    “他……他不會是想……”盧五想了半天,也最終只是呆呆地望著那馬車發楞。

    而此時,還是那個帶有荷池的卻比古月安家要精緻了一百倍的院子。

    涼亭裡,一局對弈又開始了。

    暴雨從涼亭的飛簷滑落下來,落進水里,和那些擊打在水面上的雨滴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轟鳴聲。

    這樣的天氣下棋,頗有些於無聲處聽驚雷的意味。

    棋從才左上角的星位落子不久,還未入中盤,便有一人匆匆從院子外趕來,來到了涼亭裡,也不擦臉上的雨水,低聲說了一件事。

    聽完這件事,長髯的中年人公山率先抬起了頭來,看著執黑的年輕人,低聲道:“殿下怎麼看?”

    “不怎麼看?”年輕人搖了搖頭,看著棋盤,好像是在想下一步怎麼走。

    “殿下……不再救救他嗎?”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世事無常,我也不過一介凡人,且看吧。”年輕人話音落下,手中黑子也落下,所下星位,卻是一手妙手,喚作黃鶯撲蝶。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8
第一百零八章【十萬兩和左撇子】

    要說京城裡近來名頭最大的人是誰,那就非古小安莫屬了。

    先是千里送孤女,連斬柳赤龍,樓朝贇,樓羽三位在江湖上都算是響噹噹的人物,之後又迫的太子殿下無奈北去戍邊。

    以一介白身,不曾聞達於廟堂,處江湖之遠,卻掀起撼天之勢。

    哪怕是素來看不起江湖草莽的朝廷大員,也是多有耳聞此人,並對他做的事,抱有某些或欣喜或支持的態度。

    但要說全京城最關心古小安的人是誰,那莫過於銷金樓的賭客們了。

    之前有關於古小安的三場賭局裡,統共有超過一千八百萬兩的銀子在銷金樓裡流水一樣的浮來飄去。

    贏的人自然是贏得開心了,希望再贏一把,而輸的人,則是輸紅了眼,既希望把錢贏回來,又希望把麵子贏回來。

    所以整個銷金樓的人都在等著古小安捲土重來,希望他能再來場大的。

    只是等了兩天,卻是越等越失望,先是太子殿下北去戍邊,那等於是居然從來無往不利的太子殿下先投子認負了,那古小安就失去了最重要的敵人。

    那這爭鬥一說也就無從提起,更不用說開盤了。

    於是本來近些日子天天滿座一位難求的銷金樓,立刻就冷清了下來。

    尤其是,今日一早便下了一場驚蟄之雨,大雨阻斷了很多人出門,再加上今天銷金樓裡開的蛐蛐盤,都是看膩了的東西,很多人哪怕有馬車代步也不願意來了。

    就在樓裡不多的賭客看著鬥蛐蛐鬥得實在無聊,快要在這初春的第一場暴雨裡睡去的時候。

    忽然有急促的腳步聲打碎了很多人的睡意。

    “誰啊,大雨天還跑這麼快,奔喪啊!”有本來快要睡著的賭客不滿地在那裡罵人。

    但下一刻,很多打算也張嘴附和著罵一罵的人,卻是閉上了嘴。

    因為來的人是銷金樓的快馬信使,專門負責傳遞最緊要的消息的,上次古小安的那些實時快訊便是此人帶來。

    此刻瞧此人披著雨蓑,滿身雨跡地從大門之外踏入,雨水還在他的臉上蹣跚,他卻是完全沒有感覺一般,從身後拿出了一隻裝消息的匣子,打開匣子取出了裡面的紙條,大聲念道:“巳時正一刻,古小安車架進入鑼鼓巷,最終停于靖安府之前!”

    樓裡的賭客起初是愣了一下,隨後忽然,整棟銷金樓都震動了起來。

    “不會吧!古小安來真的啊!”

    “媽的,老子這輩子沒服過人,這古小安,老子是真的服了,太有膽魄了!”

    “真是個完全不要命的混人啊。”

    ……

    話語聲此起彼伏,但都透露著一個意思,那就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古小安,終於又來了。

    “開盤!趕緊開盤!”

    不用多說,就算是那些賭客不開口,銷金樓裡的人也是已經迅速撤了蛐蛐局,開了新盤:

    古小安能否成功殺死獨孤鬱,從靖安府脫身。

    原來是要殺獨孤鬱嗎?

    很多人心下有些了然了,近些日子消息亂傳,先是說當初太子殿下為什麼和古小安過不去,那是因為之前太子在邊地吃了敗仗,又被人參了,心下氣不過,於是就派人去擄掠那參他的人的妻女,意圖威脅那人。

    而那人,就是御史李染。

    只是在擄掠的過程中,遇上了古小安這尊凶神,不僅人沒有擄到,還死傷慘重。

    之後古小安一路護送李染的妻女進京,才有了那三大賭局。

    只是聽說李染的女兒是活著,妻子卻是死了,而在當初阻截那批人裡,領頭的便是這太子殿下座下十三神將之一的獨孤鬱,那殺死李染妻子的元兇應該就是獨孤鬱。

    古小安這是幫人幫到底,連仇也要給人家算了。

    那獨孤鬱原也是打的好算盤,雖然如今太子殿下北去戍邊了,可是躲進了太子府,料想是這天下應該也無人能傷他了,卻沒想到世上還有古小安這尊凶神,天不怕地不怕,哪怕你躲在太子府裡照樣也要來殺你。

    這樣想著,很多原本也只是覺得古小安此人草莽之輩罷了的人,心中也是有了敬佩之意。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已屬難得,千里送孤不畏強權,那是豪傑,現在京中風雨肅殺,卻仍舊要求個始終,很多人不得不贊一句,英雄出少年。

    “我壓古小安!”

    “我壓古小安!”

    “我相信古小安一定能成功!”

    銷金樓裡前所未有的團結一致,而就在此時,樓外忽然又來了一人,也是和之前那快馬一樣披了一襲雨蓑,一個雨笠戴在頭上完全看不出臉孔,只能看到他穿的一身白衣和腳上的鞋子有些發舊。

    此人彷彿完全充耳不聞銷金樓裡的盛況,徑自走到了一個正在四處收著籌碼的侍女面前,停住了。

    有離得近的賭客看不慣此人的裝扮,厭惡地道:“餵,臭要飯的,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出去。”

    那斗笠客卻是完全不理他,而是從懷裡摸出了五張金葉子放在了那侍女的收籌碼的托盤上。

    那之前罵人的賭客先是一愣,當看清楚那十張金葉子是沈記特製的金葉子以後,原本後面要罵人的話卻是一句也講不出來了。

    十萬兩……那可是……整整十萬兩啊,就那麼輕描淡寫地拿了出來。

    那一刻,他的心裡不斷地在盤旋著一句話,現在的有錢人都這麼穿衣服嗎?

    “客人……請問您要壓哪一邊呢?”那收籌碼的侍女到底是常年迎來送往,什麼場面都見過了,所以臉色也沒有變一下,只是溫婉地笑著詢問那從始至終一直一言不發的斗笠客。

    “古小安。”那斗笠客只吐出了三個字,便頭也不回地朝著樓外走去了。

    有好奇的賭客看了那托盤上的十張沈記金葉子,從樓上低頭下來觀望的,匆匆一瞥,也只看到此人手裡提著一把劍,大抵是個劍客,而從他提劍的手來看,這人似乎還是個……

    左撇子?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8
第一百零九章【人生啊】

  故事再次來到一切的中心。

    靖安府之前。

    巳時正一刻,古月安撐開傘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你就在此地,我去去便來。”說罷朝著靖安府的台階上走去。

    一步步登上台階,兩旁的石獸在大雨裡顯得猙獰而肅殺。

    “砰砰——”銅環叩擊朱門的聲音。

    過了很久,巨大的銅環朱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從裡面露出了一雙冷淡而蒼老的眼睛。

    “找誰?”他的聲音一如他的眼神一樣冷淡而蒼老。

    “殺人。”古月安收起了手中漆黑的雨傘,淡淡吐出了兩個字。

    門裡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後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衝擊到了一樣,朝後退了一步。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已經關上了。

    “進去了!!!他進去了!!!”門外的青龍衛小旗盧五看到這一幕簡直要崩潰了,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太子府的人會放這個古小安進門。

    最重要的是,古小安已經進門了,那麼接下來……

    “不想死就站這吧,人家也不是硬闖,是得到了允許的,你趟什麼渾水。”他的同僚是完全沒有半點進去的意思。

    而此時,太子府之中。

    那開門的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在一連串的莫名之下,現在才終於徹底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那人進來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兩個字,他是永遠沒機會說出來了。

    因為他的頭顱已經飛了起來,他看著離他越來越遙遠的地面,腦子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好歹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京城成名的好手啊……”

    “說了來殺人,聽不懂嗎?”古月安錯身走過了這個已經身首分離的老頭,繼續向前。

    走了才三步,便又有人開口了。

    “朋友,你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你可知道此地是什麼地方嗎?這裡可是太子府邸,你硬闖進來殺人,和闖大內沒什麼區別,不過你現在後悔也晚了,因為… …”因為什麼他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想要拔劍。

    但他來不及拔劍了,他拔劍的右手和他的半個身軀都裂了開來,詭譎的是,卻並沒有一滴鮮血噴出來,他的整個身體都被凍結了。

    “你們太子府的人,都是這麼喜歡說廢話的嗎?”古月安腳步不停,身前四周圍,卻是源源不斷地在出現各種人。

    其實之前他早就已經看過太子府的布防圖了,他完全可以找出最便捷也是最安全的一條路走。

    但是他覺得沒必要,反正除了這個地方,獨孤鬱哪裡都不敢去,而且,太子手下十三神將,最厲害的八個都跟著太子去了邊地,剩下來的五個根本不足為慮。

    一步步向前,已經有鋒利的羽箭從四面八方射來。

    那是太子從御林軍裡挑出來的善射好手,用的三石強弓拉出來的。

    對於一般人,甚至是先天以下的武者來說,這些羽箭就是致命的殺器。

    但對於古月安來說,這些也不過是毛毛雨罷了,隨手雪焚城格擋著各路利箭,面前卻又是衝上來了兩隊軍士。

    這些人雖然都沒有帶甲,但明顯從行止之間看出是行伍出身,一舉一動,都是默契十足,兩隊人馬共四十人,結陣而來,在遇到古月安的瞬間便分了開來,極有調度地朝著古月安掩殺過來。

    看著這一幕,古月安驀然想起了那夜在朱家遇到的八方風雨,只是和八方風雨比起來,這些人的配合再精妙,卻也是差之遠矣,跟不用說實力上的差距。

    若是這些人再多上十倍,也許古月安是要頭疼起來,但是現在,只是不堪一擊。

    揮刀而出,雪焚城上濃烈的寒霜將天上落下的雨水瞬間凍成了冰,一起凍成冰的還有那些要噴出來的血。

    只是一刀,便有數顆人頭沖天而起。

    而至於說那些從四處飛來的羽箭,卻是統統被丁蓬和傅紅血給統統接下,他們一邊接著羽箭,一邊和古月安一同向前。

    一步殺十人。

    隨著古月安的推進,傅紅血和丁蓬也朝著兩旁的弓箭手掩殺而去。

    很快,整個院子都空了,除了古月安是站著的活著的東西,別的都是死的。

    地上並沒有血,所以只有雨水在流,古月安踏過屍體堆,一腳踢開了一扇緊閉的院門。

    在院子里站著四個人,就是除了獨孤鬱以外的其他四大神將。

    這四個神將的所有信息都在古月安的腦子裡儲存著,他過了一遍後,認出了站在第一個的持著一支判官筆的頗有些儒士風範的年輕人,應該就是儒將羅超,此人擅長打穴技擊之術,站在第二位的一個全身肌肉如山,彷彿是古月安前世所見那些異國大力士一般的高壯猛漢,則是熊將滿山,一身金剛不壞功號稱百兵難入。

    第三位是個女子,長得妖媚入骨,穿的風騷暴露,則是媚將孫姬,此女別看笑語盈盈,其實練得是毒功,一身毒功據說已經到了隨手而散,無物不入的地步。

    第四位是個用偃月刀的,乍一看不像是武林中人,倒像是個軍陣中人,在十三神將裡被稱作闖將付辛,他本身出身也的確是御林軍,因為戰功顯赫,外加年輕,被太子選中,一身功夫都是在軍陣中磨練出來的,在軍陣中縱橫捭闔足夠,但真的江湖較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亮點。

    這四個人裡,最厲害的羅超也不過是剛剛到先天洗穴之境,其他人不過堪堪先天凝氣,單獨隨便拿哪一個出來,都不夠古月安一刀砍了的。

    不過古月安在顧家給的消息裡看到,這四個人有一套合擊之術甚是厲害,四個人加起來,據說可以力戰先天化境。

    這讓古月安很有些興趣,於是他看著四個人說:“你們四個一起上吧。”

    你們四個一起上吧。

    曾幾何時,古月安還是個連後天武者對敵起來都戰戰兢兢的人。

    現在,他卻可以站在大雨裡,抱著雙臂對四個先天高手說,你們四個一起上吧。

    人生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uchosMangq

LV:9 元老

追蹤
  • 1169

    主題

  • 11585

    回文

  • 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