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63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5

第120章 陽春白雪

  被阻斷的建奴馬甲和破虜軍的長槍兵們抵命搏殺,他們當然曉得只要突進去同沖入的步甲匯合,明軍這個大陣就有可能大崩,不過,他們的武器般雜,而破虜軍的長槍兵們兵器齊整,講求團隊,建奴馬甲死傷者遠遠大於破虜軍,漸漸支撐不住,不斷的退卻,即使各個牛錄領催的威逼也作用不大了。

  齊布琛早已拋掉了沒用的弓箭,揀起一名陣亡甲兵的長槍自衛,幸虧如此才躲過了幾次攻擊,否則早已變成紅色凍土上一具僵屍。

  兩白旗旗丁們不斷倒下,不斷後退,就在此時,從明軍陣內不斷飛出剛剛砍下的頭顱,都是呲牙咧嘴,後有長辮的女真人腦袋,很快建奴陣內傳出紛亂的女真話,“阿爾哈圖巴牙喇死了,阿林阿牛錄死啦,達哈蘇巴牙喇死啦。”

  當齊布琛聽到達哈蘇死了時,腦袋轟的一聲,仿佛全身沒了氣力,淚水不由自主的湧了出來,這是對他向來照拂有加的堂兄啊,沒了,從此沒靠了。

  開始有一些建奴兵丁恐懼的後撤,他們開始懼怕接下來的搏殺了,沒有獲勝的希望,他們的榜樣作用是無窮的,緊接著,建奴軍陣仿佛雪山崩坍般潰散了,所有的人背向明軍全速逃跑,不少人扔掉了笨重的長兵器、盾牌,亡命狂飆。

  破虜軍軍兵則是大踏步的追擊,不斷有受傷落後行走不便的建奴兵丁被破虜軍捅死,不過其他的兵丁再也顧不上了,沒有人回身迎戰。齊布琛混在人群中連滾帶爬的向本陣奔跑著,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活著回去,回到遼東去。

  濟爾哈朗目瞪口呆的看著兩白旗潰散開來,他在兩軍相持不下的時候,也是吃驚於這股明軍的戰力,不過,他還是沒有懷疑兩白旗能夠最終取勝,只是驚訝於敵人的堅韌。

  接著他在遠處還沒有看清具體的戰局時,轉瞬間,兩白旗軍陣潰散下來,大股的人潮狼狽的向著他所在的地方湧來。

  濟爾哈朗面色鐵青,渾身僵硬,手指甲將皮肉掐出血來而不自知,他知道麻煩大了,兩白旗在自己手裡竟然大敗了。這是大金建國以來多久沒有的事了,卻在自己的統領下發生了。

  “貝勒爺,貝勒爺。”海賴的大聲喊叫驚醒了濟爾哈朗。

  “命令馬甲出前接應兩白旗。”濟爾哈朗默然醒悟,轉頭急命道。如果再不出擊,任由明軍追殺,恐怕沒有多少人馬可以安全退到本陣了。

  海賴急忙應答一聲,然後親自上陣,帶領正藍旗和兩白旗剩餘旗丁騎馬奔向潰兵。

  趙烈放下了望遠鏡,他看到了大隊建奴騎兵上馬整隊出擊。

  “命令,停止追擊,重新整隊。”

  趙烈現在只想謹慎為上,他不認為此時的破虜軍可以在野戰中對抗大隊建奴騎兵,如今利用地形優勢以逸待勞,險勝一陣,戰果已是滿意,但是如果沖出這邊有利地勢,進入曠野,呵呵,那就是以短擊長,必是敗亡一途。

  黃漢發出指令,急促的銅鑼聲響起。

  破虜軍停住了追擊的腳步,退往追擊的出發地。

  “傷亡變陣。傷亡變陣。”

  火銃手重新回到隊前,傷亡頗重的長槍手開始次序遞進彌補缺口。同時,派出人手救護受傷的人員。

  須臾,又是一個刀砍斧劈般整齊的大陣矗立在建奴面前,旗幟隨風飄展,兵甲寒光凜冽殺氣逼人,唯一不同的是許多的兵丁身上帶著暗紅的血跡,甲胄也有破損,但是士氣昂然不可勝。

  海賴暗叫可惜,他親自帶隊就是希望壓慢馬速,讓追擊的明軍認為有機可乘,離開那個被雜物包圍的該死的地方,他好趁機用騎甲擊潰明軍,逆轉大勝,可惜對面的這個該死的明將十分謹慎,即刻收兵了,好懸把他憋屈出一口老血來,特麼的怎麼這麼不順呢。

  海賴氣憤的看著潰兵們連滾帶爬的來到近前,許多人面目蒼白,眼中無神,許多的甲兵也是極為沮喪,往日百戰雄獅的氣勢皆無,甚至還有幾名旗丁嚇得嚎啕大哭,他一連氣砍了幾個,這才讓哭聲絕跡。

  海賴率領騎兵壓住陣腳徐徐回返,破虜軍的騎兵不緊不慢的跟隨在後。齊布琛迷茫的跟隨大隊向西後撤,堂哥戰死了,這給戰場初哥齊布琛極大的打擊,他是渾渾噩噩的隨著兩白旗兵丁們潰退下來的,破虜軍炮兵發射的一輪追擊的炮火也沒有將齊布琛震醒,他想的是回去如何向父親、伯父交待呢。

  海賴退回了本陣。正藍旗負責監視明軍,其他兩白旗兵丁們重新編組,整軍備戰。

  “海賴,派人向二大貝勒告急吧。”濟爾哈朗遙望東方火紅的旗幟沮喪的說道。

  “貝勒爺,這……”海賴十分的為難,雖說他不是主帥,不過他是副將,濟爾哈朗是貝勒爺,即使戰敗濟爾哈朗擔主責,也不過是名義上的,不可能有大的處罰,罪過大多要由他來承擔了。

  “海賴,你要知道,汗王此番命我等出征,一是攻伐朝鮮,二是毀掉東江的義州鐵山屯田地。如今,我等在此喪軍敗陣,你不會認為我軍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吧。”濟爾哈朗自嘲的說道。

  “奴才不敢,只是感到十分的憋屈。”海賴梗著脖子答道。

  “明軍就守在那個位置,四周不利我軍騎兵進擊,如是步戰同方才無疑,徒然折損人馬,傳令吧。”濟爾哈朗寂寥的說道。

  “嗻,奴才這就傳令。”海賴無奈的說道。

  趙烈遠遠看著建奴兵丁緩緩後撤,終於勝了,雖說是慘勝,但是畢竟是少有的大勝了。

  “大明萬勝。”趙烈高舉手中的長槍,傾力喊道。

  身邊的趙達、餘大寶以及一眾護衛隨著齊聲高呼,眾軍兵也隨聲附和,聲音從雜亂無章到整齊響亮……

  “萬勝,萬勝,萬勝……”破虜軍歡呼之聲響徹大地,許多兵丁們高舉手中的武器,振臂高呼,還有許多兵丁讓淚水在臉上肆意橫流,歡笑和悲傷同時發洩著。復仇的快感蔓延全軍,畢竟這是由逃亡遼民組成的軍伍,幾乎所有人都是從遼東家鄉九死一生逃亡出來的,手刃仇人的暢快簡直讓他們無以復加。

  濟爾哈朗也聽到了明軍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他渾身一震,回頭看到的是遠遠的天際一片歡動紅色旗幟以及如林高舉的手臂,濟爾哈朗恨恨的看了最後一眼,撥馬離去。軍無戰心,濟爾哈朗只有暫時退往鐵山鎮,等待阿敏的到來,才能再向明軍進攻。

  漸漸的建奴大軍消失在視野裡,同來時人喊馬嘶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鐵軍模樣不同,離開時三旗軍兵是默然的離去,只留下了少量的遊騎監視明軍。

  趙烈胸中充滿勝利的喜悅,從此刻起,他堅信經歷此戰的破虜軍正式成軍,苦戰得勝的兵丁就是今後破虜軍的鋼筋鐵骨,從天啟四年至今經過兩年半的風風雨雨,刀口浪尖間穿行,總算得償所願,鐵軍初成。

  只是,當趙烈看到平原上鋪滿的人馬屍體和不斷哭號的傷患們,喜悅之情消失不見了,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人誠不欺我。

  破虜軍的療傷院在戰場後半裡處,臨時搭建了幾十帳篷,破虜軍早已做好了救護傷患的準備。

  破虜軍的醫士如今成了最忙碌的人員,不斷有傷患被轉運下來。醫師們完全按照趙烈的吩咐用開水清洗傷口,用烈酒清創,然後敷藥,乾淨的棉布包紮傷患,雖說極為忙碌,但是日常可算是嚴苛的操練起了作用,總算是忙而不亂。

  事先搭建的帳篷裡漸漸裝滿了傷患,哭嚎聲不斷響起,實在是淒慘了點,其他軍兵經過都是繞著點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6

第121章 拜祭英靈

  魯銘德和劉文舉率領剩餘的五百餘軍戶,戰戰兢兢的向戰場走去,他們數萬的軍民已經運走了,可是魯銘德他們將佐卻被要求最後撤離,魯銘德和劉文舉心中大罵,大明數百年什麼時候蟻民比官將還緊要了,歷來大難來時,都是官吏先走,百姓留後,誰也說不出也不敢說個不字。

  其他留下的大部是軍將及其家丁,當然多有怨言,雖說建奴來犯只是聽說,可是萬一要是真的進攻鐵山呢,他們不會被逼的上陣吧,自家的戰力自己有數,與建奴對陣他們恐怕一盞茶的時間都堅守不住。

  魯銘德在碼頭就此事同顧五嶽抱怨了一句,顧五嶽只說了一句,我家大人還在後面攔截敵軍,要不你等也前往相助,當然趙烈臨走時交代的。兩人立即啞口無言,他們只能羡慕毛有俊了,毛有俊受傷先期被運走了,此時他們倒是嫉妒這個幸運小子,毛有俊受傷的真是時候。

  今日早晨,魯銘德和劉文舉等鐵山人就都感到不對,船隊靠岸後,登萊軍兵發狂般的飛速裝運剩下的數千軍戶,甚至有些顧不上人馬的安全,全沒有前幾日的安穩,各艘海船裝載完畢後馬上離港,同前幾次截然不同。

  接著幾裡外,各種雜音傳來,人喊馬嘶之聲不絕,甚至隱隱傳來歌聲,嗯,歌聲,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魯銘德連問了數人,都說是歌聲,接著炮火不斷的轟鳴。

  魯銘德等人呆若木雞,他們當然明白建奴真的來了,登萊軍當真沒有欺騙他們,建奴真的攻打鐵山了,想想沒有登萊軍將他們帶到碼頭,他們還是留在鐵山,恐怕他們全都不得好死,建奴對於蟻民還有可能帶回去當作奴役,可是象他們這般軍將只有趕盡殺絕,不過他們也深恨登萊軍,娘的,你等為何又將我等留在碼頭,這不是害我等嗎,明軍野戰決計支撐不足建奴的攻擊。

  這五百人胡思亂想著在碼頭亂串,如果在碼頭還有船隻,他們絕對有搶船出海的心思,只要能離開這裡就行。不過,看到在碼頭戒備的殺氣騰騰全身兵甲的百總隊,他們只能坐困愁城了。

  幾裡外開鍋般的響聲不斷,魯銘德等人的心裡也開著鍋,戰場響了多久,他們就提心吊膽了多久,他們注意到碼頭的明軍也十分緊張的張望戰場。魯銘德緊張的不斷踱步遙望,最後腳底板累的生疼,而劉文舉更是不濟,已經驚嚇的走動不得了。

  當幾裡外有騎兵來報明軍大勝時,碼頭留守的明軍歡呼雀躍,甚至還有兵丁留下熱淚,狀若癲狂。

  魯銘德和劉文舉對視一眼,心道,這般人都是傻子吧,這般快野戰就勝了,你等這般蠢貨也信,兩人都是無語了,野戰如此輕易獲勝,那麼丟掉遼沈的遼東軍將都是白癡,讓建奴隨便砍殺不成。

  遼東軍也是拼命廝殺來著,畢竟家族田畝都在遼東,這也算是保家衛國啊,如何不拼命,只是實在打不過,大明最精銳的邊軍遼鎮屢戰屢敗,你登萊軍一接陣就勝了,豈不可笑,不過是安穩軍心的伎倆,也就能哄騙一些兵卒罷了。

  當顧五嶽命他們到戰地打掃戰場時,他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這是讓我等去當炮灰啊,不過,在登萊軍的刀槍下,他們只有向戰場慢慢踱去,那個心不甘情不願,速度真是同烏龜有一拼,直到登萊軍敲打了幾個軍戶、家丁,搞的鮮血淋漓的,眾人才不情願的加快速度向戰場走去。

  當他們臨近戰場時,路過療傷院,傷患哭號的聲音讓他們渾身顫抖,更是不想挪步,登萊軍用刀槍敲打著,將他們逼著向前。

  又走了多半裡地,路過了登萊軍的地界,只見許多的兵丁血染戰衣,曾讓他們羡慕的鐵甲很多都出現破損,兵丁們都坐在地上休息,很多人有說有笑。魯銘德注意到登萊軍的許多軍將身著泛著銀光的全身盔甲,當真威武。

  魯銘德等人面面相覷,難道真的勝利了。

  他們一走入戰場,立時被深深的震撼了,在方圓幾百步的平地上佈滿了箭枝和屍體,大多是建奴的屍體,只不過大多是他們打過交道的漢軍,當然真奴的屍體也是不少。

  屍體密密麻麻的以各種奇形怪狀的姿勢躺在冰冷的黑土地上,流淌的鮮血浸透了大地,現在早已凝固了,很多的兵器斜插在地上,插在人體上,建奴的許多旗幟淩散在各處,一副慘敗的模樣。

  即使是血水大部凝固,如今是冬季味道還不是很濃,可是死的人太多了,這裡還是腥臭刺鼻,有的軍戶當即大吐特吐,還有的嚇得臉色發白,呸,魯銘德啐了一口,就這慫樣還能打仗,真他娘的丟人。

  魯銘德和劉文舉等人環顧四周,又驚又喜,這是真的勝利了,娘的,這是殺傷了多少建奴啊,上番殺死如此多的建奴都要到渾河之戰了。這下登萊軍發了,這是多少頂官帽啊,讓兩人這個羡慕嫉妒恨。

  砰,砰,他們轉頭一看只見有幾個軍戶拿起刀棒瘋狂的打砸建奴的屍身,帶起皮肉和碎屑,場面讓人作嘔,他們又哭又笑,鐵山人大部同建奴有著血仇,有此舉動毫不稀奇。

  他們被告之,建奴的腦袋都要砍下來,鐵甲剝下,兵器收集在一起,銀兩細軟彙集到一處,如果有人隱密則斬立決。

  一眾軍戶乒乒乓乓的勞作起來。雖說前方還有建奴斥候,不過,登萊軍還有不少的騎兵戒備著,後面還有數千的登萊軍,很是平安。眾人也就安心的忙碌起來。

  劉福貴看看身邊還剩下的兄弟,老廖和湯陷軍都不在了,鄒懷恩、馬文,梅開山和他自己輕傷,老丁重傷。完好無損的只有高波、季剛、吳晗,不過,作為第一排的戰兵,劉福貴知足了,許多第一排的什全部受傷或陣亡,自己什所在的劉百總都是陣亡了,可見戰事的慘烈。

  趙烈命令留下李祿的千總戒備,其他休息了一會的士兵們開始清理破虜軍陣亡的遺體,建奴和漢軍的屍體是由鐵山軍將們負責,他們正在乒乒乓乓的粗暴的忙活著。不過,自己人的遺體趙烈命令只有自己的戰友兄弟們才能清理,也只有他們才能輕拿輕放。

  鄒懷恩將面前一個死去弟兄身上的身份木牌摘下,這是上峰再三講的,木牌收回意味此人陣亡,是兵丁們下葬、撫恤的證明。

  劉福貴試圖讓一個陣亡戰兵圓睜的雙目合上,不過幾次努力沒有辦到,劉福貴沒有辦法,只有拿走他的銘牌。

  鄒懷恩來到下一個屍體前,細一端詳,鄒懷恩驚呼一聲,眼圈泛紅,是湯陷軍,只見他面容痛苦的跪伏地上,未褪去絨毛的嘴唇扭曲著,雙手還緊緊的抓住穿過腹部的長槍,鄒懷恩的呼聲驚動了劉福貴,季剛和吳晗,三人急忙來到近前。

  他們先是見到湯陷軍的慘狀,接著在幾步外發現了老廖,老廖的形狀更是刺激了眾人,季剛扶著湯陷軍的遺體,吳晗和鄒懷恩一前一後用腰刀切斷槍桿,畢竟一會就要下葬,湯陷軍這個姿勢不好入土,所以他們決定將槍桿切下來。

  劉福貴將老廖幾乎斷落的頭顱扶正,看到同什兄弟的慘狀心中暴虐的心緒又起,他隨手操起一個建奴的狼牙棒對著附近的建奴屍體一陣亂砸,著甲的屍體和鐵棒相碰撞,發出梆梆的聲音,血肉飛濺,把其他人嚇了一跳。

  “劉福貴,罷了,休要再砸了。”正在附近的韓建擰個眉頭喝道。

  劉福貴不情不願的恨恨的放下了大棒。

  韓建當然明白他的心思,此時不過是發洩一下,也就沒有再多說。

  破虜軍挖了三個巨大的深坑,才將死去的弟兄的屍身埋葬下去。

  “跪拜。”宣撫使夏子長喊道。

  趙烈為首的全體破虜軍齊齊跪下。

  “三叩首。”

  趙烈等磕了三個響頭。

  “鳴炮。”

  十門大炮發出了轟響。聲震平原,遠遠的傳播開來。

  “鳴槍。”

  轟,所有的火銃兵向天開火。

  “三叩首。”

  全體躬身施禮。

  建奴和漢軍死屍眾多,魯銘德等鐵山眾軍將只是忙完了大半,此時破虜軍的祭奠開始了,他們遠遠的看著破虜軍的祭奠,心中五味雜陳,以往明軍陣亡軍兵陣亡後,能將屍身掩埋就是軍將厚道了,如此隆重的祭奠是從沒見過。

  督戰的文官和軍將都是得勝回返後,才到忠烈祠祭奠一番,不過更多的是諸位大人們相互慶祝升官發財的意味多些,在這些老兵痞的印象裡這是首次明將在戰場上收斂屍身主持祭奠。魯銘德隱隱感到了破虜軍獲勝的因由。

  他看到一個全身亮白鐵甲的高大軍將站在軍陣前。

  “弟兄們,在此我等祭奠我破虜軍為國捐軀的勇士們。”趙烈緩緩環顧四周,“他們無愧於是遼東白山黑水的子弟,他們為我大明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下面軍將們含淚聽著,幾千人鴉雀無聲,他們注視著趙烈。

  “他們用這些禽獸的血肉證明了自己的英武,也為他們慘死建奴手中的親人報了血海深仇。我破虜軍不會忘了自己的弟兄,他們會在忠烈祠裡世代永享香火,讓大明百姓永遠祭奠他們,因為他們不是街頭鬥狠死的,不是國內混戰死的,他們是與兇殘的外敵戰死的,是為了保衛大明土地和百姓戰死的。這是他們無上的榮耀,也是我們破虜軍光榮,我們破虜軍將士們以為國殺奴為國捐軀為榮。”

  趙烈環顧四周幾千雙狂熱的眼睛振臂大喊“大明萬勝,破虜軍萬勝。”

  “大明萬勝,破虜軍萬勝。”破虜軍數千人傾盡全力的狂熱的喊著,無數的刀槍舉起晃動,喊聲震天動地。

  魯銘德等幾百軍戶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這是大明軍將嗎,什麼時候大明軍兵聞鼓而喜了。

  趙烈擺擺手。

  “弟兄們,接下來,我們一定要飽餐戰飯,好生歇息,明天我等還要同建奴血戰到底,有仇報仇。”趙烈最後說道。

  隊伍開回營地,開始埋鍋造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6

第122章 兩面心傷

  鐵山鎮還是隱隱冒著黑煙,東一裡建奴正在建立營盤。

  濟爾哈朗的心情十分的不好,因為海賴正向他稟報兵丁們傷亡的人數。

  “貝勒爺,漢軍營死了近兩千人,兩白旗戰死六百餘人,其中甲兵三百餘人,輔兵三百餘人,還有一百多人受傷,多是輕傷。”海賴跪伏於地說道,這裡面輕傷的都是能跑回來的,畢竟是戰敗了,重傷的幾乎沒有回來的,都葬送在前沿了。

  濟爾哈朗盯著海賴,海賴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著說道:“其中有甲勒章京固太、牛錄章京阿林、牛錄章京愛新、巴牙喇二十七人。”

  濟爾哈朗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慘敗,絕對的慘敗,上一次陣亡一個甲勒章京和兩個牛錄章京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渾河之戰、甯遠之戰倒是比這陣亡的多,可是他們都是勝仗,渾河之戰全殲了大明南方援軍,奪取了瀋陽,甯遠之戰雖說沒有拿下寧遠,不過將寧遠週邊的墩堡全部毀壞,還將覺華島數萬明人斬盡殺絕,燒毀大小船隻數百艘,糧草數十萬石。自己此番確是慘敗,多少年沒有的慘敗,這能讓阿敏笑話一輩子。

  “明人如今在做什麼。”濟爾哈朗問道。

  “他們退回營地歇息了。”海賴說道。

  “這股明軍絕不可留,他們敢於同我金國死戰,且戰力強橫,絕不能讓他們離開鐵山,否則日後必成大患。”濟爾哈朗咬牙說道。

  “貝勒爺英明,這是幾年來頭一遭明軍敢於同我軍野戰,如此敢戰的明軍,我大金必不能留。”海賴恨恨的說道。

  “海賴,能否晚間派出幾個牛錄打個夜襲。”濟爾哈朗用希翼的眼神看著海賴,如此大敗他真是不甘,希望扭轉乾坤的野望此時又浮現出來。

  “呃。”海賴遲疑著,濟爾哈朗的心思他當然曉得,他也不情願,他復仇的心思比濟爾哈朗還急迫,但是此番只能實話實說,總比再次戰敗強。“秉貝勒爺,這個恐怕不行,明軍啞口前到處是雜物,軍兵戰馬在夜裡踩上去聲響太大。”

  開玩笑,那些雜物裡碗盆這些瓷器鐵器都有,雖說如今大多被踩成碎渣,但是人馬一踩上去定是劈啪作響,偷襲,呵呵,報警還差不多,離著老遠就通曉明軍我們來了啊,你們準備好啊,當然遇上以往有些戰力極差的明軍,真是有可能造成炸營,四散奔逃,但是面前這股明軍門都沒有。

  對對,一想起那些雜物,濟爾哈朗的小野望嗖的一下子就不見了,都是這些該死的雜物,狡猾的尼堪軍將,啪的一聲,濟爾哈朗的馬鞭狠狠的抽在地上。

  海賴心頭一緊,垂首不語。

  趙烈的心情也是很糟,破虜軍的傷亡也報到他的面前。

  “我軍戰死三百七十六人,重傷七十四人,輕傷六百一十三人。”這就是鎮撫劉海濤合計的傷亡數字。劉海濤往下接著說道:“陣亡兵丁中夜不收五十二人,火銃兵二十九人,長槍兵二百九十五人,百總三人,什長十三人。”也就是近一半的傷亡率,很是驚人了。

  趙烈一聲感歎,自己以暗擊明以逸待勞,在自己設定的戰場,讓對方的騎兵發揮不了威力,可是說是主場作戰了,還有如此大的傷亡,建奴的戰力還真是強橫。

  如果是深入內陸,後有騎隊騷擾糧道,再有重兵合圍,日後的明軍的松山慘敗就是前車之鑒。騎兵在這個時代真是大殺器啊,沒有騎兵,勝不可追,敗不可逃,機動能力幾盡全無。破虜軍的戰力雖是強橫,不過,也就這幾千人,建奴真是狠心拼著傷亡也能吞下。

  要知道建奴在遼東統治著最少有著百萬的漢民和蒙古人,從中可以挑選出近十萬的兵丁,這都可以被建奴當作炮灰。看來只有自己的騎兵大成之時才是與敵決戰的日子啊。

  “劉鎮撫,詳細記錄陣亡將士的名字、籍貫、家中人如今地址,回到石島後,將撫恤全部下發,如果沒有親人了,孤身一個的,破虜軍出錢為其領養一個孤兒,繼承其姓氏,延續其香火。”趙烈吩咐道。

  “大人慈悲,眾將士一定感念大人恩德。”劉海濤躬身謝道。

  趙烈古怪一笑,如果不是自己他們很多人也許不會喪命,也許早已喪命,這是怎樣一筆糊塗賬啊。真是沒人能算的清。

  這個夜晚,趙烈晚飯後又去了療傷院,這裡的帳篷全部占滿了,近百名的輕重傷患在這裡療傷,趙烈剛到,就見到醫護們從裡面抬出兩具屍體,這是重傷沒有挺過去的,在這個年代重傷者半數會死去,趙烈只是改善了療傷院的衛生條件,沒辦法改善醫術。

  趙烈與眾護衛施軍禮目送逝者遠去,心情沉重的進入。

  韓建千總隊的下屬百總隊的宣撫官嚴溪此時在帳篷內忙個不停,畢竟有幾名的重傷患是在這裡療傷。

  按軍規,戰後宣撫官必須在此安撫傷患,因此,戰後嚴溪和副手魏世明就來到此處,和其他三十余名宣撫官在此安撫傷者,最初他被選為宣撫官的時候,心中有點竊喜,畢竟從小兵進入官職怎麼高興都不為過。

  不過,此次的戰鬥讓他精疲力盡,重傷者痛苦的嚎叫無休無止,自己卻無能幫助他們,似乎自己的作用就是看護他們,或者等他們死亡後幫忙安葬他們,這讓他精神疲憊不堪。

  “魏頭,俺沒事,就是俺死了,也值了,俺殺死了兩個建奴了。”只有十九歲的範笠斷斷續續說道,他是腹部中槍,傷了肝臟,能挺到這個時候,已經是極為不易了,“俺見到爹娘,大哥,二哥,給他們說,俺給他們報仇了。”

  嚴溪眼含熱淚,拉著範笠的手,這個也支持不住了,他已經送走兩個人了,嚴溪深深感到宣撫官真不是人幹的活計,除非他是鐵石心腸。

  範笠已經昏迷過去了,嘴裡還是嘟喃著這些話,為了讓他走的安心一些,嚴溪還是緊握住他的手。

  終於,範笠沒了聲息。嚴溪呆坐一旁久久無語。

  趙烈進入這個帳篷是最後一個帳篷,進來以後,他就看到了在昏暗的油燈下呆坐的嚴溪和眼睛望天已經沒有聲息的死者。

  他走到近前,嚴溪急忙站立起來施禮,趙烈看看眼睛紅腫的嚴溪,沒有說話,他伸出手合上了死者的雙眼,又整理了死者的衣物,讓他印象最深的是死者還沒有退去的唇邊的絨毛。

  “他的名字。”趙烈問道。

  “範笠,全家死於建奴之手,他殺了兩個建奴,也算報仇了。”嚴溪擦了把淚水答道。

  趙烈拍了拍嚴溪的肩頭,“堅持住。”轉身離開。

  嚴溪哽咽著答道:“是,大人。”

  趙烈這晚在療傷院送走了三名傷者。

  夜晚的平原終於安靜下來,建奴的斥候監看著明軍的一切,前半夜裡明軍人喊馬嘶動靜頗大,後半夜基本沒有了聲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6

第123章 臨別贈禮

  阿敏在義州搶掠屠殺了一天,留下了五百名鑲藍旗旗丁和五百朝鮮降兵鎮守,他則是心滿意足的帶領大隊前往宣川與濟爾哈朗、嶽托匯合,繼續攻伐朝鮮,阿敏雖說桀驁一些,但是有些眼光,朝鮮東江一唱一和就像是後門的兩條惡犬,讓大金不能全力西向,因此,此番出征就是要掃除這兩個後患,阿敏不會在此事上與皇太極作對。

  大軍剛出城三十裡,接到稟報,濟爾哈朗兵敗鐵山,前來告急。

  阿敏大怒,東江兵雖然不時的騷擾大金,卻從不敢與金國主力決戰,只能偷襲、騷擾,以多打少,遇到金國主力立時成鳥獸散,阿敏對於東江兵的戰力嗤之以鼻。

  東江兵擊敗濟爾哈朗,他第一個念頭是這是真的嗎。

  他命人將前來通秉的兩個戈什哈帶上來後,阿敏細細詢問緣由,什麼,不是東江兵,是登萊軍,戰力強橫,敢於野戰。

  阿敏立時大怒,明軍戰力也能稱之為強悍,立即下令將兩名戈什哈打三十鞭子,特麼的肯定是濟爾哈朗疏忽大意被明軍偷襲吃了敗仗,什麼戰力強橫,爺爺才是戰力強橫。

  為了儘快趕到鐵山,阿敏留下三個蒙古牛錄和兩千餘朝鮮兵押解輜重,自己帶領萬余騎快馬直奔鐵山。

  午時,阿敏帶領援兵抵達鐵山濟爾哈朗的軍寨,濟爾哈朗早已在營門迎接,阿敏冷著臉下馬當眾立時給了濟爾哈朗幾鞭子,濟爾哈朗伏地請罪。阿敏怒氣未息,又打了濟爾哈朗十幾鞭子,這才怒氣稍減。

  “濟爾哈朗,你丟盡了大金的臉面,看看此番汗王怎麼說。”阿敏鐵青著臉喝道。

  “嗻,臣弟回京後馬上自請汗王懲處。”濟爾哈朗跪地答道:“不過,弟弟請二大貝勒不可放過當面之敵。”

  阿敏不屑的看了看濟爾哈朗。

  “海賴,你說。”

  “稟二大貝勒,這股明軍兵甲齊備,火器兇猛,敢於我軍甲兵近身肉搏,實乃我軍勁敵。”海賴急忙跪下回話。

  阿敏將信將疑的盯著海賴不言語。他之所以問海賴,畢竟他可不是濟爾哈朗這般沒上過多少次戰陣的小子,三十餘歲的海賴身經百戰,憑軍功晉升的梅勒章京。不過海賴的證明反讓他更遲疑了。

  “阿莫阿,你說。”

  阿莫阿乃是正藍旗牛錄額真,是莽古爾泰直屬手下,他是決不可能欺瞞阿敏。

  “秉貝勒爺,明軍火器兇猛,敢於野戰,確實讓我軍傷亡頗大。奴才絕不敢妄言。”阿莫阿叩首答道。

  阿敏終於動容。

  海賴趁此時,讓人將六七具明軍夜不收屍體呈上,同時還有他們的馬匹、兵甲、火銃、身份木牌。

  阿敏點檢了雁翎刀,鐵甲後驚訝發現,夜不收的兵甲可比大金牛錄章京的兵甲,尤其是他們的鐵甲,是板甲樣式,不過乃是精鐵打造,防護力不比貝勒們的魚鱗甲差。

  “大貝勒,明軍全部身穿此甲,軍將們身穿銀白色鐵甲。”海賴說道。

  嘶,阿敏倒吸一口冷氣,數千這般鐵甲,這要花費多少銀錢,什麼樣的明將能有如此錢糧。

  “據抓住的鐵山軍戶講,這股明軍是剛從登萊到此的,他們早就得知我軍將要討伐朝鮮和東江,此來就是撤離鐵山大明軍戶的。”濟爾哈朗一旁說道。

  嗯,阿敏更是感到驚詫了,自己是討伐蒙南部落,十二月回到瀋陽,皇太極才召集一眾貝勒商議的此事,沒有告之漢臣,也是十余天才最後定下來,先攻伐朝鮮和東江,解除後患,再返身攻打寧錦,如何明軍早就知道了。

  “報大貝勒,敵軍營內的守軍突然撤離了。前方斥候安吧章京請大貝勒示下。”濟爾哈朗手下正藍旗斥候下馬回報。

  “命令,兩白旗留守,兩黃旗、兩藍旗、蒙古軍出擊敵營。”阿敏決意會一會這股登萊軍,數百女真男兒的血不能白流,至於漢軍死傷的人被阿敏選擇性的無視了。至於明軍,呵呵,在鐵山這個三面環海的地方往往哪裡跑,還能跑海裡去,他二大貝勒阿敏可不是濟爾哈朗那個小雛,今日就把仇來報。

  萬餘騎兵出擊氣勢極為宏大,數裡的平原上佈滿各旗兵將,盔甲鮮明,兵器閃亮,大軍滾滾向東,一路鳥獸驚絕。

  當大軍距離明軍大營三裡時,建奴和漢軍無頭屍身遍佈原野,顯示了戰況的慘烈,阿敏也是看的咂舌,此時也是完全相信了濟爾哈朗等人的說辭。

  當他們來到數千顆人頭搭建的京官時,幾位貝勒爺、甲勒章京、牛錄等皆是怒容滿面,只見漢軍營死去兩千兵丁的呲牙咧嘴猙獰的頭顱被放置成幾個塔形,前面豎立的旗幟上還有幾個大字,數典忘祖漢奸之下場。李永芳、劉興祚等漢將看的冷汗直流,雖是大白天也突然感到陰風陣陣。

  此時安吧上前稟報,半個時辰前,明軍大營前面值守的明軍突然全部入營,營門口空無一人。

  “阿莫阿,率領本部殺入敵營,大隊隨後。”震怒的阿敏馬鞭一指阿莫阿命令道。

  “嗻。”阿莫阿雖知此行危險,不過,阿敏的脾氣暴虐,還有人頭的事情添堵,此時他可是不敢不去。

  阿莫阿率領部下一百余人飛奔向明軍大營,在離營門百步時,全部正藍旗兵丁都繃緊了神經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他們昨天可是見識了這股明軍的厲害,他們可不是見到大隊女真就跑的大明乞丐兵。

  不過他們推開柵欄一直進到營門也沒有見到明軍,到了大營內,只有空無一人的帳篷,阿莫阿突然鬆了口氣,他是不想帶著這點人手和這股明軍接陣。

  阿莫阿命幾個旗丁向後面阿敏稟報,自己帶人繼續往東探查。

  阿敏統率大隊落後于阿莫阿一裡地,接到稟報,立即催促大隊加速向前,大隊的人馬疾馳進入營地。

  此時的阿莫阿已經穿過營地到達東門,只見一裡多地外,五六個黑紅明軍騎馬疾馳向東,阿莫阿立即帶領著百餘人追了下去。

  阿莫阿賓士出一裡多地,建奴大隊先鋒剛剛抵達東門,只聽轟,轟的連續的爆炸聲響起,十幾個炸點爆發出來,建奴兵丁有的直接被衝擊波擊倒,或是被飛濺的砂石打落下馬,還有的是受驚的坐騎將其掀下馬被其他的戰馬踐踏,一時之間亂成一團。

  阿敏和濟爾哈朗也是差點受傷,數塊石頭從他們的身邊劃過,海賴的肩頭被石頭擊中,雖說有鐵甲護體,不過也是痛的差點掉下馬來。兩個戈什哈慘叫著被石塊擊中臉面掉下馬去,鑲藍旗的固山額真旗幟被飛石擊打的七零八落,正白旗的旗幟被擊斷落地。

  “這是火藥爆炸,護住貝勒爺。”海賴手捂肩頭大喊。

  戈什哈們將阿敏、阿濟格、濟爾哈朗、碩托等貝勒團團圍住,好一陣才平靜下來。

  阿莫阿在前追趕幾個明軍,突然後方一聲接一聲的爆炸聲響起,阿莫阿大驚,立時調轉馬頭奔回大營,幾位貝勒爺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牛錄也別想好過。

  頓飯的功夫,建奴大隊才安靜下來,建奴損失了近百騎,氣的阿敏又打了阿莫阿幾鞭子,命他戴罪立功繼續追擊明軍,自己帶領大隊瘋狂的在後追擊,此時阿敏已經被方才明軍送的大禮沖昏了頭,整個嘴眼歪斜,尼瑪,多少年二大貝勒爺沒吃過這個虧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阿敏此時必要血洗鐵山報復,皇太極講的什麼俘獲丁口,為國中所用之言,二大貝勒早已拋到九霄雲外,最後留多少人只能看他阿敏到時的心情。

  鐵蹄滾滾直下靖海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6

第124章 望洋興嘆

  趙烈對於火繩引燃火藥的爆炸威力沒有太大的信心,只是命人將鐵山收羅的火藥分佈在十幾個點,用竹管套著火繩埋藏在土內,留下幾個明軍夜不收監視建奴,看到營中進入大隊的建奴就在東門點燃了火繩,然後上馬疾馳撤退。

  此番效果還是不錯的,二百餘斤的火藥收了幾十建奴的性命也是上算的,不能奢求更多了。

  萬餘建奴氣急敗壞的向東疾馳,隊伍蜿蜒數裡,當前鋒靠近來到燃燒著的靖海墩時,他們看到遠遠的海灣裡有幾艘龐大的海船,最後一艘海船正在慢慢離開棧橋,阿莫阿快馬加鞭帶著百餘建奴抵達碼頭。

  此時衛青號剛剛離開碼頭不足一裡,阿莫阿正跳腳怒駡之時,只聽轟轟的連聲的轟鳴,轉瞬十幾個彈丸向他們飛來,六七個炮彈擊中了目標,阿莫阿德戰馬被擊中,阿莫阿飛跌出去,手臂受傷,一時起不了身,還有十餘名建奴倒地,登時棧橋上人仰馬翻。

  衛青號緩緩的向海灣深處駛去,巨大的六塊橫帆正在水手的努力下慢慢展開,扭動著身軀開始加速。

  阿敏、濟爾哈朗、阿濟格、碩托等貝勒立馬於兩裡外,呆呆的看著幾艘大帆船整隊出海,作為遊牧民族的後代他們何曾見過如此大的龐然巨物,厚重的船體,高高的桅杆,巨大的船帆,這些顛覆了以往他們的認知,何況十幾門大炮一起開炮吐火冒煙的盛況徹底讓他們對於海洋產生了恐懼。

  阿敏眼看著大海中的海船真是一籌莫展,尼瑪,不會是真的跑到海裡去了吧,作為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他天然的對大海恐懼。

  此時,部下們搜尋四周,最後的稟報是沒有明軍,只有幾個夜不收丟棄的戰馬。

  “將漢將們帶過來。”阿敏冷冷的說道,他也感到鐵山的邪門,戰敗,被炮擊,煮熟的鴨子飛了,種種不順要是往日他早已爆發打罵開了,今日阿敏實在沒有心情,讓漢將過來就是問一個問題,多少海船才能將數千兵丁運走。

  須臾,在他們身後不遠的漢將李永芳,劉興祚等被帶過來。

  “你等尼堪誰人見過這般巨艦。”阿敏用馬鞭一指正在駛離的蓋倫船。

  “奴才沒有見過。”漢將們回答道。

  李永芳一生都在遼東內陸居住,從沒見過這等海船,至於劉興祚倒是見識過登萊水師,不過蓋倫船是從來未見。

  “你等可知三四千明軍可須多少海船運走。”阿敏問道。

  “大人,如是登萊的大號福船可載三百餘人,三四千明軍加上戰馬得有近三十艘大號福船。”劉興祚臉上抽動一下答道,心裡將阿敏罵個狗血噴頭,尼堪,這個貝勒面對漢人總兵參將也是用此等蔑視的詞兒稱呼他們,劉興祚面上發熱,心裡窩火。

  “如是這般大船呢。”阿敏一指蓋倫船。

  “如此,只需十餘艘。”劉興祚估摸道。

  “看來還有十餘艘已經發出了。”阿敏無奈的說道,明軍已經逃離了,報仇的心思還是免了吧,看到自家兵丁屍橫遍野時發狂報復的心思隨風而去了,真是讓阿敏憋屈不已。

  就在此時,幾艘巨艦不斷轟鳴,煙氣騰起數人高,幾十顆炮彈呼嘯著向岸邊飛去,其中十餘顆彈丸翻滾著擊殺了數十建奴旗丁,阿敏即刻下令撤離碼頭,尼瑪,只是挨打還不了手,太特麼憋屈了。

  建奴大隊紛亂的逃離,立時旗幟歪斜,塵土飛揚,紛亂至極,曾幾何時二貝勒有過如此狼狽之時,當真是灰頭土臉,阿敏退出數裡後看到屬下兵丁的“雄姿”眼都紅了,連打了十余個旗丁的鞭子。

  趙烈看著朝鮮黑黃的海岸漸行漸遠,此時的朝鮮曠野是一年中最難看的季節,雪開始大片融化,露出黑黃的地表,新的植物還沒有生長出來,黑一塊黃一塊斑駁荒涼,他們的主人馬上就要臣服於皇太極,趙烈卻只能暫時離開這裡回去積攢力量去了。

  其實從激戰的當日晚飯後,趙烈就安排大部分的夜不收和馬匹以及炮隊當先撤離,由於激戰剛過,建奴沒有認識到明軍大營裡的人喊馬嘶有何不妥,到了後半夜,趙烈命令在碼頭上點上篝火,步兵相續撤離上船,到第二日辰時,大營裡只有四個百總的破虜軍了,在假裝多開灶造飯偽裝大隊還在後,將火藥布好後,全軍後撤,只留下了自告奮勇的夜不收百總楠勇,於是趙烈與幾百士兵來到碼頭,分乘三艘海船,衛青號留在最後接應幾個夜不收。

  當然,最後放炮為阿敏接風是額外的事情了,到了這個時候,鐵山的遼民已經收入囊中,破虜軍完成了掩護的任務,也達到了與建奴接戰錘煉隊伍的目的,趙烈可是不想和阿敏這個瘋子死磕,畢竟現在損耗不起的可是他,破虜軍還沒有正面同建奴大軍抗衡之力。

  趙烈回過身來,看看幾名坐在甲板上休息的夜不收,其中可是有老熟人,與趙烈交過手的楠勇。

  “楠勇勇氣可嘉,敢於孤身待敵,獎你等白銀五十兩。”趙烈說道。

  楠勇等人急忙起身施禮,“謝大人賞賜,願為大人效死。”此時這些話可不是套話,大人親自帶船押後接應,幾人是感佩萬分,大人是真沒忘了出生入死的這些個弟兄,就憑這個也是值得為大人效死。

  “楠勇,最後的戰果如何。”趙烈詢問道。

  “大人,小的們只是看到營內旌旗招展,建奴大隊肯定是進入大營,火藥爆炸定會殺傷不少建奴,只是能殺傷多少建奴就不得而知了。”楠勇躬身答道。

  “嗯,很好,不枉你等忙碌了一個上午。”趙烈頷首。

  趙烈在船上就召集了李虎、黃漢等海步軍將商討,最後定下了長達數個月的運輸計畫,畢竟船隊一趟只能運送五千餘人到達濟州,這五萬人依照這個速度得用近四個月才能運完。

  好在石島船廠新建的八艘五百噸的蓋倫戰艦會在一個月內投入使用,還是老辦法先當運輸艦使用,如此就能在三個月內完成,這樣就可以在三個月後向蝦夷地運送遼民,這樣才能儘快開闢田畝,自己養活自己,趙烈的財政也是不可能長時間的這般耗費。

  為了遼民趙烈每個月就是數萬兩銀子,每年數十萬兩銀,就是家有金山銀山也是要被敗盡的。

  當然在身彌島如此長的時間,東江毛文龍部不會不知道,發生摩擦是肯定的,如此同毛文龍的協調也是必要的,趙烈此時是絕對不想節外生枝,還有大把的事物需要他處理,同東江鎮還是和為上。

  船隊一個多時辰抵達身彌島,如今的身彌島可是熱鬧非凡,五萬餘的軍戶以及家眷都在這裡躲避建奴,剛到島上,人人將信將疑是否建奴來攻擊鐵山,加上原有明軍被解除武裝,人心還是不定的,不過,在數百破虜軍的刀槍之下,不敢造次罷了。

  好在島上糧水充足,破虜軍甚至準備了不少的禦寒的衣物,只是帳篷是遠遠不足,鐵山遼民們挖了不少地窩子禦寒。

  今早入港的船隻帶下了傷患,建奴的人頭,以及血染征衣的破虜軍證明了建奴真的來了,而且與破虜軍接戰了,戰況還極為激烈,如此多的建奴人頭就是明證。

  無論如何人心都是肉長的,破虜軍為了掩護他們押後拼死阻敵,他們當然是萬分感激的,原有的猜忌早已煙消雲散,鐵山軍戶們組織起來説明破虜軍建立營地,轉運傷患,卸下輜重,婆娘們幫助破虜軍清洗縫補戰袍戰旗,將破虜軍當作恩人看待。人家真是來救他們於刀槍之下的,而不是哄騙他們的。

  趙廣與海子在碼頭的人群中看景,看到破虜軍陸續的下船,雖說相比從身彌島出發時,許多兵丁戰袍骯髒破裂戰甲破損還有血跡夾雜其中,不過個個眼神銳利,氣勢十足,經過鐵血的洗禮初具精兵模樣了。

  “海子,看看,這才是大丈夫所為。”趙廣嘖嘖稱讚。

  “廣哥,這可是要死人的。”海子小聲說道。

  “死又如何,那也比在這荒島上憋屈一輩子強,人生一世當如戚爺。”趙廣是絕不願在這島上荒廢一聲的,戚繼光就是趙廣的榜樣,從世襲軍將到抗倭名將,青史留名。

  “那行,到時廣哥帶上俺。”海子說道。

  趙廣看看海子瘦弱的身板。

  “海子,你還太小了,還是不要同俺進軍營了。”

  “廣哥,從來都是你照看俺,你走了,俺也隨你走,留下沒有意思。”海子眼淚汪汪的說道,他早將趙廣當作大哥,趙廣走了,他感覺更是孤單了。其實,他是多慮了,趙烈怎麼會放過身彌島上這幾百軍戶,蚊子再少也是肉啊,此時他對丁口的渴望超過一切,否則何苦為了數萬丁口折損了如此多的軍兵。

  “唉,到時再說。”趙廣撓撓頭,這也是新的煩惱。

  趙烈安排船隊休整一天就開始運送幾個千總的破虜軍、傷患、戰馬以及兩千遼民出發返回濟州,不過,戰艦留下應對東江水師,以防不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6

第125章 心頭滴血

  毛文龍此時在皮島的總兵官署裡坐臥不寧,今年冬季與以往幾年相同,毛文龍率領皮島軍主力在皮島、廣鹿島、大小長山島貓冬,如今海岸的海冰融化,但是還有冰淩遊蕩,對於皮島的不大的海船出海來說還是有著風險,所以還得十來天才是船隊出航與鐵山建立聯繫的時機。

  不過就在前兩日鐵山方向冒起滾滾黑煙,在冬日的天際十分顯眼,毛文龍知道壞了,肯定是建奴來犯,什麼朝鮮人,他們有這個膽子嗎,這讓他心急如焚。

  畢竟鐵山是他幾年的心血所在,打點上峰,勒索李朝錢糧,得罪多少人,硬生生在朝鮮的地界上屯田駐兵,再有幾年,定能操練出萬餘精兵,要知道,登萊給予石島的錢糧十分有限,不足遼鎮的十分之一,頗具野心的毛文龍知道皮島要有的奔頭,希望就在朝鮮的屯田,建奴的燒殺劫掠也幫了他大忙,數十萬的遼民流亡東江,毛文龍只歎沒有足夠的錢糧,否則屯田蓄養兵民,如此數年數萬精兵可成。

  儘管如此,毛文龍還是用盡一切辦法斂財,吃空餉,與朝鮮,建奴走私,販賣遼東的人參山貨、木材套取銀錢,並向朝鮮勒索了大筆錢糧大部用在了鐵山屯田之中,因此也弄的在大明朝鮮裡外不是人,但是這是毛文龍全部希望所在,為此擔上些罪名也認了。

  在遼東戎馬二十年,讓他明白只有手中有兵才能保住自身和家族的權勢和榮耀,遼東李成梁就是明證,遼東鎮當時就是半個獨立的藩鎮。

  不錯,毛文龍就是以李成梁為榜樣,所以,歷任登萊巡撫想插手東江軍,他就與其互參,為了與登萊以及朝廷裡們所謂士大夫相鬥,留住東江兵權,他甚至屈身結交權閹魏忠賢,為其上年貢,建生祠,擔上閹黨的駡名,建奴為了摧毀東江軍派兵遣將與東江軍在金州、海州、旅順、鳳凰城、鎮江堡數次大的激戰,小的戰鬥無數,都被毛文龍扛了過去,這都是為了東江。

  東江也在征戰遼東的數年中,從幾百兵將彙集成由毛氏族人,張盤、毛承祿,沈世奎、孔有德、尚可喜、耿忠明、耿忠裕、耿精忠等幾十名的幹將和數萬兵丁,以及幾十萬遼民構成的東江鎮,不過海島狹隘,沒有前景,而鐵山是東江的希望所在,毛文龍可是打算將鐵山地界向外擴散,形成一個小型的遼東鎮,此時建奴入寇鐵山如何不讓其心急如焚。

  毛文龍即刻命令水師派出船隻抵達鐵山半島南端,並派出斥候一定打探到鐵山的虛實,並且下了死命,打探不出來虛實別回來了。

  如今一天過去,島上的資訊還是沒有傳來。

  毛文龍真是心急不已,如今他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幾天的煎熬也讓他身體略感不適,咽喉腫痛,眼中佈滿紅絲,在室內踱步了一刻鐘,疲累下坐了下來,叫侍女煮了香茶打算小憩一會兒,就在此時,外面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大人,前方的哨探回報。”毛文龍的義子毛承祿進來稟報。毛承祿年近三十,身體粗壯,相貌兇惡,向來唯毛文龍是從,其他人等皆不理會,得毛文龍提拔,如今已是東江鎮參將,是毛文龍眾多義子之首,職掌毛文龍的一眾親信家丁,是毛文龍最為信任的手下。

  “哦,鐵山如何。”毛文龍急忙問道。

  “這。”毛承祿猶豫一下,方才毛承祿與夜不收稍一言語,就帶著他們前往總鎮來見總兵,只是知曉大略。“大人,屬下已經將其帶來夜不收,兩艘蒼山船船頭,待大人細細詢問。”

  毛文龍微微點頭,從毛承祿猶豫的表現看出不是太好的結果,既然如此,毛文龍反倒沒有那麼急迫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毛承祿出門將四個人帶進來,四個軍戶一進室內,急忙跪倒。

  “屬下給大帥請安。”

  毛文龍微微頷首,用手虛扶,“你等不必多禮,起來,承祿啊,將他們扶起來。”

  幾人一聽,怎能讓毛參將攙扶,急忙起身。

  “你等說說,鐵山現下如何。”毛文龍問道。

  “大人,小的帶領十餘人登上鐵山,發現碼頭附近空無一人,直到深入到三裡外的團山堡,才在堡外找到幾名五六十歲老人,聽他們說,初九那日,登萊軍派人通秉建奴入寇,全部人馬撤出鐵山前往山東,所以鐵山的人馬都撤往東岸碼頭,他們是難離故土,又不信建奴能入寇朝鮮,這才留下來,誰知十五那天,所有的墩堡都被點燃,建奴真的入寇了,他們躲在田地裡看到了建奴的哨探。至於建奴有多少人就不是他們所知道的了,小的往裡探查了兩裡,看到了一個墩堡被焚毀,在這附近發現了建奴的哨探十餘人,小的們且戰且走損失了四個弟兄才甩了建奴,回返岸邊,回到島上。”一個身著皮甲的夥長跪秉。

  毛文龍心中大痛,鐵山屯所只是火墩、屯堡、鐵山城就花費了數萬兩銀子數年才建成,如今皆被焚毀,如何不讓他心疼。

  “大人勿憂,建奴只是焚毀房舍,城牆等焚毀不去,待建奴退去,我軍重新整修即可。”毛承祿知曉毛文龍心思,急忙寬慰毛文龍一下。

  那也是數萬兩的開銷啊。毛文龍皺了皺眉毛看向另一個夥長。

  “小的從另一處進入鐵山,不足兩裡相遇建奴斥候,折損了五人方退,沒有看到明人,只是看到幾十具軍戶和家眷屍身,還有兩個屯堡被焚毀。”另個身著棉甲的夥長躬身答道。

  “完了。”毛文龍痛苦的跌坐椅上,他知道他的心頭肉完了,一個讓皇太極派出大軍進入朝鮮的物件絕無幸理,他可是不象朝廷裡的酸腐文臣,對老奴的死拍手稱快,他在抗奴最前沿,通曉建奴虛實,很是歡迎老奴的倒行逆施,可惜活的太短了點啊,皇太極可是不好相與的,年輕有謀、野心勃勃。嘿,可惜了。

  “大帥。”毛承祿擔憂的看向毛文龍。

  毛文龍沒有言語揮手讓他們退下,他要好好想想。

  正月十八日的早晨,十餘艘的東江水師的蒼山船,哨船向東散開探查西朝鮮灣,毛文龍從哨探口中聽聞從東邊上船撤出,以及一個船頭說他們遇到過一個奇怪的帆船出沒,於是將東江視為自己家業毛文龍立即命令水師向東哨探。

  蘭旭三十出頭,早年是遼東水師的水手,常年在旅順駐紮,四年前撥給了東江水師,現在是蒼山船雙島號的船頭,今日奉命同廟島號蒼山船一道向東前往身彌島探查敵情。還有別的哨船前往別的方向探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6

第126章 登臨皮島

  盞茶功夫,眾人的注意力回到掉頭的那艘船時,發現只能見到它的桅杆了,甲板看不到了。

  蘭旭等人大驚,要知道蒼山船也是順風,這麼短的時間就被落下這麼遠,此船的航速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蘭旭略一猶豫,還是決定硬著頭皮跟下去,無論如何上司讓其到身彌島探查的命令必須完成,否則回去最輕是軍棍伺候,重則斬首,那就看上官的心情了。

  有前行了一會,前方天際出現了更多的桅杆,其中一艘的主桅遠遠的高於其他船的桅杆。

  頓飯的時間,只見兩艘方才見過的古怪帆船兩邊夾著一艘巨大的弗朗機帆船向他們駛來,蘭旭此時心頭天人交戰,最後還是決定繼續航行,如論如何自己才是大明水師。

  兩方海船接近到一裡,一艘低矮帆船開始向兩艘明軍海船靠近,兩船急忙靠近。

  當雙島號與其接近到百步時,來船進一步拉近與雙島號的距離,雙島號的兵丁們急忙戒備,不過三艘來船的威壓使得他們不敢首先動手。

  只見來船上一名水手開工射箭,一連兩箭射中雙島號的船帆,水手攀著繩纜和硬質船帆將兩箭拔下,蘭旭一看箭杆上捆有紙張,蘭旭解開一看,原來是一封信,大意是讓兩船前面領路船上有重要客人前往拜見皮島毛總兵。

  蘭旭此時長舒一口氣,終於有藉口不用到身彌島了,對面接連出現的大型西夷海船威壓太甚,讓他緩不過氣來。

  蘭旭命令雙島號掉頭向西,隨駛過去的三艘海船向皮島航行。

  三艘船也有意放慢航速等待兩艘蒼山船,當兩艘船趕上三艘海船時,兩艘蒼山船上的明軍軍戶們都是來到甲板好奇的打量著三艘海船,尤其是那個龐大的三桅弗朗機樣式的海船,畢竟他們都沒如此近距離的看到過弗朗機海船,有的更是從沒見過。

  蘭旭也仔細端詳這艘巨大的海船,尤其是下半部一個接一個的方形的像是舷窗的東西,直覺告訴他這是危險的地方。

  五艘船行駛了半個時辰,對面那一艘行駛過去的低矮帆船又返回了,它與五艘船交錯而過,向東漸行漸遠。

  五艘船由兩艘蒼山船在前,三艘西式帆船在後向西航行。

  當接近皮島碼頭時,一艘低矮的西式帆船加速靠近了兩艘蒼山船。

  雙島號靠岸後,蘭旭命人用小艇接引那艘帆船靠岸,帆船靠岸後,一個文靜的青年書生和幾個伴當下船來到蘭旭面前。

  “這位軍爺,在下到此有要事拜見皮島毛帥,望軍爺前往稟報。”

  “這位先生,小人只是一個小小的船頭,從未見過毛帥,此事嘛……”蘭旭咧咧嘴,毛頭小子,毛帥也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見到的。

  “無妨,軍爺只要將此信交于毛帥就可。我等在此等候即可。”書生一擺手,一個伴當呈上一個信劄。

  “這,好吧。”蘭旭點點頭,嗯,這就好辦多了,信蘭旭還是遞不上去,不過,他是可以交給水師指揮,由他轉呈。

  蘭旭拿起信劄向碼頭以南百余步,水師官署走去。

  通秉過後,水師指揮遊擊毛有明在官署召見了蘭旭,今日派出的十餘艘船,只有雙島號和廟島號先行返回,其他的還未返崗,毛有明深知毛帥對於此次探查的看重,既然兩船返回,馬上就召見了兩個船頭。

  當蘭旭將事情經過細說,毛有明驚疑不已,西式帆船四艘,而且從兩個船頭的描述中揣測,恐怕還有其他的帆船,關鍵他們是什麼人,作為水師指揮,他從未聽說大明有弗朗機海船。

  事情蹊蹺,毛有明沒有敢打開信劄,就在此時,官署外號炮響起,室外兵丁急急入內。

  “大人,碼頭響起告警,有外來海船靠近港口。”

  毛有明急忙帶領眾護衛,和兩個船頭奔出官署,遠遠望見離港口數裡的地界,大小兩艘弗朗機帆船向碼頭駛來。

  “大人,這就是那兩艘帆船。”蘭旭馬上跪秉。

  此時,碼頭上正圍觀那艘海船的兵丁水手們正手忙腳亂的歸隊,領取武器,畢竟誰也不知弗朗機船的來意。

  就在此時,兩艘帆船轉彎開始在港外航行,並下了半帆,明顯沒有靠港的意思。

  毛有明倒是沒有大驚小怪,就是多來幾艘他也不認為來者有奪島的實力,開玩笑,皮島數萬軍戶也不是吃素的。不過,他還是叫來副將叮囑一番防備來船,自己即刻帶領蘭旭等人前往總鎮。

  “呃,這個。”毛承祿打開信看後,不由驚詫。

  當毛有明帶領眾人來到總鎮府,求見毛文龍時,毛文龍馬上召見了他們,他知道大略是有了消息。

  當毛有明和蘭旭將事情頭尾稟報後,毛文龍立時讓毛承祿打開信劄。

  毛文龍看到毛承祿的驚詫,順手拿過信劄,上面只有六個字。

  “會商五百建奴首級。”

  毛文龍一時大驚,誰,是誰能砍下如此多的建奴腦袋。略一思索,他馬上命人將來人帶到總鎮府,他要親自召見,這確實是筆大生意。要知道,早年他與建奴作戰,偷襲之下也一次斬獲過幾十上百真奴首級。

  只是近年來,建奴越發壯大,對東江防範欲嚴,隨著海州,複州,金州,鎮江等地失陷,一次斬獲幾十上百建奴首級再也未見,這也是歷任登萊巡撫以及內閣大員對他最為不滿的地方,每年空費二十余萬兩銀子,卻沒有太多的首級呈上,如何讓滿朝認為東江是在全力抗擊建奴。

  朝中倒是彈劾毛文龍的摺子多多,大多是指責他空費錢糧,擁兵自重,有自立之嫌。

  如果,能得到這五百餘建奴首級,加上魏忠賢的幫襯,東江的壓力就將大減,這可是近年來絕無僅有的大勝啊,以此就能從登萊要來更多的錢糧,如今東江的糧餉每年只是發給大半,著實讓毛文龍頭疼。

  毛有明馬上返回碼頭,通曉來人,隨後,毛有明陪同書生和他四個伴當來到總鎮府。

  在府門兵丁們收繳了他們的武器後放行。

  一眾人等來到大堂,只見主案後端坐一名中年軍將,不胖不瘦,氣度儼然,要不是身穿戰袍,換身裝束,就是一個標準的中年文士,身側站立一個高壯的將領,滿臉橫肉,目露凶光的看著眾人。

  “呂宋明人之後,顧五嶽在此拜見總兵大人。”顧五嶽依禮跪拜。

  “哦,這個……”毛文龍一愣,什麼呂宋明人,沒聽說過,“你等是何處明人。”

  “毛帥,我等是弗朗機治下呂宋明人之後,呂宋有城約馬尼拉。”顧五嶽恭敬答道。

  “哦。”毛文龍對於弗朗機人和馬尼拉略知一二,為了增強東江戰力,聽聞紅夷大炮的威力,他也同弗朗機人接洽購買過大炮,因此並不陌生。“你等就是棄國之民。”

  “正是,我等先人在萬曆帝年間遭受弗朗機人屠殺,數萬明人死於其中,積屍遍野,血流成河,明人回國求助,等到了棄國之人的名號。”顧五嶽撇撇嘴,以示不屑。

  “殊不知,呂宋無主之地,弗朗機占之則歸弗朗機,大明占之則歸大明,我等先人蹈海以赴,幾十年間十數萬明人在此生息,如此再有數十年豈不是明人主宰呂宋,正因如此弗朗機人痛下殺手,大明無力救助也罷,無知之輩卻口出狂言,謂之棄國之徒,真乃貽笑大方,遺笑千年。”

  身為趙烈弟子,對於四周對於明人的態度都是了然於心,倭國、弗朗機、尼德蘭人對於大明的敵視,甚至屠殺都是一清二楚。

  “爾等竟敢胡言亂語,來人拿下。”毛承祿看到顧五嶽將毛帥所說棄國之人大加鞭撻,登時大怒。

  毛文龍一擺手,“不必,年輕人快言快語罷了。”毛文龍聽聞顧五嶽大罵朝中眾臣,心中快意,他受氣久矣,有人罵這些尸位素餐之輩,他當然高興,最主要的是大生意還沒有談,此時怎能翻臉。

  “小子唐突了,大人休怪。”顧五嶽笑著恭敬施禮。

  “年輕人很有血氣。”毛文龍頷首讚賞,沒有幾個人有如此膽氣在他面前侃侃而談。“來人,看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6

第127章 交易達成

  看座,上茶之後,毛文龍沒有太多的耐心與這位顧先生耗下去。

  “顧公子,這般迂腐之見今日我等暫且不論,顧先生此來何以教我。”毛文龍這話說的很客氣了,這般迂腐之人的胡言亂語我們現在就不說了,顧公子你的來意呢,這你可得說說。

  “毛帥,我等呂宋明人至萬曆年間為防止弗朗機人再度屠殺明人,自己建造了艦隊,組建了軍伍,去年拿下了濟州島和倭國北部的蝦夷地,籌謀自主立國,以防往昔悲劇重現。”顧五嶽說道這,頓了一下,抿了口茶水,讓毛文龍消化一下這般消息。

  “濟州島是你等拿下的?”毛文龍眉毛一挑,好麼,這個姓顧的毛頭小子來了後驚人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讓毛文龍心驚膽戰的,都是有幹軍國的大事。

  蝦夷地毛文龍不知,不過,濟州島事宜,毛文龍一清二楚。

  朝鮮使者金尚憲去年十一月從朝鮮海路經登萊前往拜謁明帝,在山東境內每個府縣都是盛情款待,由他那裡大明官員得知有一股明人強佔了朝鮮濟州島,朝鮮因此派使臣前來求助。

  登萊當然做不了主,金尚憲只有到達京師拜見內閣,參拜天啟帝才能得到大明的回答。不過,濟州失陷的消息大明官場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毛文龍得知後,也是頗為同情朝鮮,北方建奴鬧騰的厲害,自己還勒索了不少錢糧,此番南方又是不靖,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楣到家了。

  至於說是明人強佔,毛文龍直接省略了,這番又是朝鮮君臣胡言亂語了。不過,今日顧五嶽說道是他們奪占的,才知道朝鮮君臣此番是難得的實話實說,確實是明人做的啊。

  “千真萬確,倭國之北有島名曰蝦夷地,我軍也已佔據。”顧五嶽一拱手,“不過,蝦夷地數十倍於濟州島,所需人口眾多,因此……”顧五嶽笑眯眯的看向毛文龍。

  “哦,貴軍頗具實力,連戰連捷啊。”毛文撚須微笑回道。心中暗附,嗯,需要丁口啊,只要你等有求於我就好。

  “大人謬贊,我軍戰力尚可,幾日前大敗建奴於鐵山,斬首建奴五百餘級,投靠建奴之漢軍兩千餘級。”顧五嶽放出了大殺器。

  “呃。”正在撚須的毛文龍一時失神失手扯斷了幾個鬍鬚,疼的他一哆嗦,靠,你小子說的真的假的,建奴也是你等能對真的,“顧公子玩笑了吧。”

  毛文龍臉色沉了下來,你說你在海上島上胡亂折騰,奪取羸弱朝鮮的一個大島也罷了,對陣建奴大勝,嘖,還斬首數千,大話說穿了吧。

  毛文龍臉色一沉,口氣一變,毛承祿對左右護衛遞個眼色,一眾護衛手扶刀把,戒備起來。

  “在下所言千真萬確,我軍在建奴的細作早已告之建奴年後入寇朝鮮,進犯鐵山,因此我軍於初八登上鐵山,將鐵山軍戶運往身彌島,鐵山軍戶還沒運完,建奴貝勒濟爾哈朗帶軍來到,我軍在鐵山城東側與建奴接戰,殺死建奴數百,漢軍數千。建奴後退,我軍趁機登船返回身彌島。”顧五嶽仿佛沒有看到身邊變化般,滔滔不絕的說道。

  毛文龍、毛承祿、毛有明目瞪口呆的聽著,特麼的你不是失心瘋了。

  “咳咳,顧公子言過了,鐵山軍戶五萬有餘,怎可在數天內海運到身彌島。”毛有明真的不信,他職掌水師,當然知道如果幾天運完五萬軍戶,每趟必須運載數千人,就是明軍也得彙集東江水師和登萊水師才能辦到。

  “毛將軍可見港外巨艦。”顧五嶽問道。

  “港外確是巨艦。”毛有明回道。

  “如此巨艦我軍有數十艘。”顧五嶽這通忽悠,不過,商船戰艦加在一處,蓋倫船確實是二十餘艘,也算是幾十艘,不算誇口。

  毛有明無言以對,如果有數十艘戰艦當然運力沒有問題。

  毛文龍,毛承祿半信半疑,面面相覷,難道是真的,但是,可但是,它就不應當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難道說這幹呂宋明人戰力如此強橫,建奴也不是對手,同他們相比,豈不是說東江兵都是紙糊的不成。

  “大人,我軍用五百建奴首級以及甲勒章京,牛錄章京的旗幟換取鐵山五萬軍戶以及五萬兩白銀。”顧五嶽此時赤果果的提出了自己的條件,“當然,我軍先將一百首級交于毛帥,毛帥驗明後,我軍開始啟運軍戶,軍戶運完後,我軍將剩餘首級,旗幟交于毛帥,毛帥將銀兩交於我等。”顧五嶽詢問的看向毛文龍。

  是的,盯著的還是丁口,當然如果弄點小錢錢花花,趙烈當然是求之不得,正好彌補一下接連作戰的虧空,何樂而不為呢。

  毛文龍撚須定睛看向顧五嶽,十幾年的大權在握一言九鼎養成的氣勢威逼過來。

  顧五嶽笑吟吟的對視著,毫不慌亂。慌個毛線啊,自家握有一手的好牌,隨便看。

  毛文龍眯了眯眼,略一沉吟,“嗯,此番信過公子。”

  他認為顧五嶽所言非虛,還沒有人在他的威壓下如此無畏,至於萬一,呵呵,這小子除非不要腦袋了,到時正好讓他曉得,東江這片天是誰的。

  毛文龍思量一下,他倒是看得開丁口的損失,當下從遼東諸島還能找出數萬無地少地的軍戶,何況陸陸續續還有遼民南逃,東江不愁丁口,不過,鐵山數年安置也是破費了不少的錢糧,可惜了,當然,如果此番得到這些真奴首級都值了,但是既是會商,那麼條件就得好好談談,當然不能由著對方胡來。

  “誰知你所言是真是假,我等也未親眼所見。”毛承祿展現出了毛文龍第一狗腿的價值,他此時多少曉得毛帥所想,當下就開始反擊了。

  “毛帥可派人到船上一觀,我軍巨艦上有建奴首級百,牛錄章京旗幟二,至於其他首級,甲勒章京旗幟只能最後一起互換。”顧五嶽早料到有此一問,來此拜見怎能不下點餌料,否則如何下鉤上魚啊。

  “至多三萬兩銀子。”毛文龍伸出三個手指,這一刀砍下幾乎近半。

  “四萬兩銀子,我軍也是傷亡頗重,燒埋銀子和撫恤銀兩甚巨,不堪重負啊,大人。”顧五嶽的表情真是悲痛無比,這倒也是真情實景。

  毛承祿不滿的哼了一聲,牛眼圓睜瞪著顧五嶽,到是很有兇神惡煞的樣子。

  顧五嶽熟視無睹,心道用大人的話講,你算個毛線,你不過是第一狗腿子,這裡當家的還不是你。

  “三萬五千兩,多一文沒有。”毛文龍一拍官案,斬釘截鐵,娘的,就這麼定了。

  “唉。”顧五嶽表現的是萬般無奈,“就依大人所言,不過點檢後需先付一萬五千兩銀子。”

  毛文龍點頭允了,這都是小意思。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7

第128章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既然大事談完,雙方氣氛變得融洽起來。

  毛文龍笑容可掬的問道:“顧公子離國經年,口音卻還是魯地之音,莫非呂宋明人大多乃是魯人之後。”

  毛文龍旁敲側擊的打聽他們的來歷,以後這一幫子就在朝鮮南部,不遠啊,當然他得知曉一二,畢竟這是打殺數百真奴的猛人,不知彼如何了局,長年同來去如風的建奴打交道,毛文龍的警惕性可是不低。

  “大人不知,呂宋明人大多是閩粵之後,還有的乃是江浙魯沿海之人,在下先人來自魯南,如今還是鄉音未改。”顧五嶽繼續忽悠。

  “貴軍擊敗建奴,戰力可謂強悍,不知貴軍首領為誰。”毛文龍低頭抿了口茶,很是隨意的問道,方才還是噓寒問暖,此刻就直指禁忌,這一手瞬移他常用,讓對方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漏出些許破綻。

  “我部習於弗朗機人,立有議事會,議事會決定征伐,任命軍將。”顧五嶽略一拱手從容答道,他是準備充足,回答滴水不漏。

  哦,毛文龍頷首,他估摸議事會與內閣相差無幾,他倒是風聞葡萄牙人有這麼衙門,當然,是何許可權就不曉得了。

  “顧公子,你部預計何時能夠撤離身彌島。”毛文龍看向顧五嶽問道。

  身彌島大小數倍于皮島,毛文龍有將其建成另一個皮島的意思,畢竟皮島離鐵山半島太近,冬季冰凍嚴整時,敵人甚至可踏冰攻擊。

  以往還有朝鮮義州為屏障,今日看來,皇太極以及盯上了此地,冬日說來就來,皮島不再安如磐石了,須得狡兔三窟啊。

  再者,毛文龍絕不想身邊有其他勢力窺伺,正所謂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何況這麼強悍的勢力就在身邊,任誰也心中不安啊。

  “多則四月,少則三月,大人放心,我等新占之地,急需丁口開拓,時不我待,我等也是望眼欲穿啊。”顧五嶽給毛文龍寬寬心,您老放心,我們儘快就走,對您老的荒山孤島沒啥心思,當然也不忘了提點毛文龍一句,丁口啊丁口,老毛你給完丁口我等就走。

  “如此甚好,時間太長,繳獲交代上去效用大打折扣。”毛文龍面上是滴水不漏,看,我擔心的是拖到半年再將首級報知朝廷,時間上是太遲了,沒有了大的效果我們雙方還有必要合作嗎。

  你等就勿要多慮了,還是早點交易為好。

  “大人,如此在下叨擾了,大人交代何人與顧某上船查探。”顧五嶽問道。

  “久聞弗朗機海船威名,我意前往一探,不知可否。”毛文龍笑問,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毛文龍就是想親眼看看是不是真的。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顧五嶽微笑拱手。

  “大人不可上船,人心難測啊。”毛承祿恰如其時的出現,盡顯狗腿忠心,真是十足十的第一忠實鷹犬。

  “承祿,本官只是在碼頭上看看而已,至於上船點檢,則有你前往。”這種大事毛文龍是深信這位嫡系手下的。

  幾人在百余名名毛文龍親信家丁的簇擁下來到碼頭,毛有明命令水師官兵離開碼頭百步,毛文龍不想交易洩露出去,於是碼頭被毛文龍親信家丁接管。

  毛文龍在碼頭上仰頭仔細觀看了飛剪船的形制。

  “顧公子,此船甲板低矮不少,風帆甚巨,想來船速頗快。”毛文龍就在東江,對於海船也有涉及,一語中的,若論對於水師的運用,在大明總兵中可算首屈一指。

  “大人所言極是,弗朗機人離我大明萬里,船速不快何日才能往返,因此,弗朗機海船船速比之大明海船輕快。”顧五嶽當然不能說弗朗機人也沒有這個船型,這是我軍獨有的,還是低調為王啊。“不過,此船隻是我軍哨船,傳遞消息,戒備週邊之用。”

  “哦。”毛文龍看看飛剪船的體量,比蒼山船大上一圈,登時無語。這般數百料的海船竟然只是哨船,有沒有搞錯,不是吹噓吧。

  他用手一指港外的蓋倫船,“港外巨船是你等戰船。”

  “正是,此船載炮數十,兵甲三百,乃是我軍海戰利器。”顧五嶽拱手傲然答道,帶著這艘船做什麼來了,用大人話講就是威懾來了。

  毛文龍點點頭,這船不好對付,看到此船就明白福建水師因何與只有幾十艘船的西夷相持經年沒有擊敗之,也就沒有解決閩粵海患。

  毛承祿跟隨顧五嶽登上了飛剪船,雖說是冬末,還用石灰硝制,不過,建奴首級還是臭味熏人,船上當然沒有太好的味道。

  飛剪船的水手們就將幾袋子的首級堆放在甲板上,毛承祿一上甲板就聞到了異味,當水手打開袋子,毛承祿沒用家丁點驗,而是自己親自動手。

  雖說是被熏的微皺眉頭,不過,隨著點驗的越多他橫肉不斷抽動,目露驚喜,娘的,都是真奴首級。

  一盞茶的功夫,首級點檢完畢,毛承祿發現竟然全是真奴首級,毛承祿就在東江,每次的軍功首級點檢都是由他負責,對於是真奴首級還是殺良冒功,一眼可知。

  在東江地界軍兵殺良冒功乃是常事,好一點的是殺入建奴農莊,殺個老弱充數,差點的甚至殺個漢民充作漢軍,不過看這些首級毛髮、牙口、臉上筋骨都與漢民迥異,必是真奴。

  毛承祿雖是兇猛,卻不蠢笨,既然這些首級為真,那麼砍下如此多的首級的這股勢力戰力就是極為強橫了,甚至可算強悍了。

  毛承祿叫上幾名家丁將首級,旗幟搬下海船。

  下船之後,毛承祿到毛文龍耳邊低語幾句。

  毛文龍眼中露出訝然之色,畢竟口說與親見感受極為不同,這寫首級可是千真萬確的,無論這幹人如何辦到的,都是不可小覷。毛文龍一點頭,親兵們將一萬五千兩的白銀送到飛剪船上。

  事情已畢,顧五嶽與毛文龍等拱手作別,帶人登上了飛剪船,飛剪船慢慢離開碼頭,升起風帆與港外的兩艘海船匯合。

  顧五嶽遠遠的望著遠離的皮島,心中感慨,他在皮島見到的多數兵丁也是衣衫襤褸的乞丐兵,只有親信家丁還好,可見正如大人所言,大明重病纏身,蹣跚而行。

  毛文龍細細看看建奴首級,牛錄章京旗幟,只見面目猙獰,附帶的盔甲上的鮮血已是發黑,可見是見過戰陣而亡,心中對於這呂宋明人又是高看一眼,同時也是深深忌憚。

  此時突然,海上傳來沉悶的炮聲,只見最大弗朗機海船上升起大股濃煙,毛文龍注意到他們的炮口是出現在海船的中下部,而不是大明水師戰船的露天甲板上。

  接著,海船的另一側也突出大股的火光濃煙,此時的海船就像噴煙吐火的巨獸,在海灣外躍武揚威。百餘息後,海船的左右舷先後又是火炮齊鳴,隨後三艘船漸漸消失在遠方天際。

  毛文龍當然明白這是示威的表現,在此時的遼東,強悍的武力是一切的根本,沒有武力誰與你談,上手搶了再說,不過,毛文龍暫時沒有動手的心思,畢竟當下建奴入寇朝鮮就讓他忙碌不堪了。

  如預計不錯不久,朝廷讓他出兵救援的旨意就會到達,今日沒有收穫這些建奴首級就是大麻煩,無論如何他都得硬著頭皮做做樣子,否則朝廷,登萊,朝鮮李氏都不好交代。

  應當說,這個時候收到這份大禮正當其時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07

第129章 威懾

  數個時辰後,三艘船回返身彌島,顧五嶽向趙烈回稟此行的成果,當說道霍去病號示威炮擊的事情時。

  “大人,此番,毛文龍必不敢輕舉妄動。”

  “五嶽,你看毛文龍此人如何。”趙烈問道。

  “大人,此人沒有大明文人慣有的酸腐之氣,頗為幹練,不過,東江實力畢竟有限,屬下觀其軍伍,同大明軍將相同,還是少數家丁精銳,軍戶破敗,恐不是建奴對手。”顧五嶽恭敬答道,趙烈兩年來的步步勝算,不斷勝利讓其在破虜軍威望空前,顧五嶽如今是真心拜服。

  “不錯,五嶽,很有見地,當然,在大明體系裡能有他這般銳氣、果敢、實幹一體的,就是頂尖幹臣了,如論如何,毛文龍都是我等扶持之人,只要是建奴的敵人我等就予以扶持。正因為如此,我等更要展示自家的實力。”趙烈看看顧五嶽,“命令明日啟航的蓋倫艦隊皮島一遊再行南下。”

  毛文龍回去後即刻發出了數份塘報、摺子,有給登萊巡撫李嵩的,有給朝廷兵部,天啟帝的摺子,有了建奴首級墊底,毛文龍氣勢十足,報與朝廷兵部,內閣諸公,今建奴五萬大軍入寇朝鮮,臣毛文龍整軍數萬海陸並進與敵酋阿敏、阿濟格、濟爾哈朗等會戰鐵山,此番必重創敵軍,以報君恩云云。

  然今日皮島軍兵欠餉數月,兵甲米糧不備,望朝廷盡速派響,此為大捷的消息買下伏筆。至於勝利的消息則是下回分解的事宜了。

  當毛文龍氣定神閑的揮毫上書之時,建奴大軍除留下千人留守鐵山防備東江外,盡數南下,連克宣川、定州,由於朝鮮軍兵抵抗微弱,阿敏帶兵直驅安州,並向朝鮮君臣投書勸降,一時朝鮮西北大亂,朝鮮平安道成了最不平安的地方。

  由於漢軍事實上已經崩潰,還要派兵留守攻下的各城,繼續進軍兵力略顯單薄,阿敏即刻向皇太極和代善、莽古爾泰發出捷報,也發出了請求援兵的信報。二大貝勒是頭一番請求援軍,很是臉紅,但是沒法子,如今的兵力在深入朝鮮、鐵山受損後確是拙荊見肘。

  此時的朝鮮君臣早已亂作一團,再也顧不上濟州之事了,不但顧不上,還得從全羅道、慶尚道、忠清道南部各府道調集援軍即刻前往北方,濟州事宜只有日後再說了。

  就在此時,趙烈帶領著衛青號、霍去病號等十二艘戰艦,興凱湖等七艘蓋倫商船,泰山號、華山號巨艦,五艘飛剪船浩浩蕩蕩前往皮島,對於大明軍將所謂的保證,他是絕不相信,這個亂世只有展示足夠的實力才能讓人敬畏,其他都是虛幻。

  這日,當毛文龍剛剛午睡完畢,召集軍將議事時,港口的墩台發出狼煙和號炮,有敵入侵。

  當毛文龍帶領著眾將和近千家丁來到碼頭時,只見數裡外一個龐大的艦隊在緩緩圍繞著碼頭港灣外行駛,說其龐大不是指其數量,而是巨大的體量,二十餘艘巨艦將海港週邊得滿滿當當,都是眾人沒有見過的龐然巨物,尤其是兩個灰黑色小山般的矗立著的四桅蓋倫巨艦,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這是怎麼建造出來的。

  他們是沒有想到,這裡的大部分艦船都是劫掠過來的,還是劫掠的收穫大啊。一個艦隊就是如此構成了。

  當十餘艘戰艦開炮時,接連不斷的炮聲聲震全島,猶如十幾個火山噴發般放出火光和煙火,煙塵遮罩了大半的海面,數百彈丸將海面擊打得象開鍋一樣。接連三次炮擊過後,艦隊漸漸遠去。

  毛文龍、毛承祿、沈世魁、毛有明等人面面相覷,傻子也明白這是呂宋明人彰顯武力的舉動,巨艦大炮的威力確實是驚人,排山倒海般威壓襲向皮島諸人,確實這也讓皮島諸將對於濟州明人的實力有了極為直觀的意識,這確實不可招惹的勢力,可以籠絡而不可威壓,戰陣可以打破建奴,海上軍艦逞威,這樣的實力誰也不願為敵,打消了皮島不少軍將心中還存在的小心思。

  趙烈回程身彌島匯合了福船、海滄等中式海船,留下五艘蓋倫戰艦,五艘飛剪船,兩個千總保衛身彌島,由顧五嶽負責島上事宜,船隊則載著兩千兵丁,傷患,兩千餘鐵山軍戶家眷南下濟州。

  越往南走,越體會到春天就要來了,兩日後,一艘福船從艦隊中離開,給趙海明趙大人帶去了一百餘級的真奴首級,作為鞏固趙烈老爹權位的階梯,至於如何搏殺這些建奴,趙烈相信老爹和他的幕僚們會妥善應對,讓內閣以及兵部欣喜萬分。

  五天後,船隊抵達朝鮮西南部黑山島南端海峽。

  全羅道右水營水軍節制使文全泰正在海船上,濟州失陷後,朝鮮君臣訂立了整軍備戰,向大明求取水師相助的策略,全羅道水師、慶尚道水師就是探查濟州虛實的前沿了,每天都有哨船在海峽哨探,也不斷稟報遇到明人艦船,甚至有的誇大說小山般的戰艦,甚至胡言亂語道神仙建造,資訊般雜,不過,很多的哨船都是如此說法,讓節制使文全泰十分煩擾,這讓他如何向朝廷稟報,因此這半月來,他也隨同哨船不斷出海,可惜的是只是遇到了一種較小的低矮的帆船,他也明白這種船與朝鮮哨船作用相同,就是監看朝鮮水師的舉動,發現朝鮮哨船後,馬上貼近過來,如果哨船過於靠近濟州,立時發炮轟擊驅趕,今日三艘船又是被兩艘這樣的帆船驅趕沒有靠近濟州。

  在返回途中,行進到大黑山島南端海域船上瞭望台發出警告,有船逼近。

  只見兩艘低矮海船與他們相向而行,對於他們沒有理會,行駛而去,接著,瞭望臺上的水手巴拉巴拉的不斷的報出有船接近,文全泰渾渾噩噩的意識到這是個船隊。

  接著巨大的西式帆船一個接一個的經過他們面前,小山般的兩艘巨艦也沒有落下,文全泰已經是麻木了,真有這般巨艦,這種巨艦大炮就是大明水師助陣也是難以匹敵,最後經過的一艘戰艦還示威般的來了個齊射,猶如火山噴發般的轟鳴以及煙塵讓文全泰大驚失色。

  自此,他心裡對於收回濟州幾乎不抱希望,就是偷偷將軍伍運抵島上也會被敵人艦隊斷了退路,沒有打贏的希望,除非消滅敵人艦隊,若要消滅敵人艦隊……,文全泰發現自己無論如何解答不了這個難題,只能將難題上送吧,讓議政以及諸位判官等朝廷大員們頭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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