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劍出華山 作者:血沃天涯 (已完成)

 
moro084 2018-11-6 12:12: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59372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7
第四百零九章再臨棲霞

  春風清新,月色如水。

  棲霞寺殿閣起伏,陰影斑斕,在夜月下少了些雄渾古拙之意,多了點陰森幽謐之氣。

  宛如在深海的至低處,智慧大師的意識慢慢從無限的深度,浮上水面來。

  水面上就是所謂的現實世界。

  毫無徵兆的靈覺天機,使得智慧大師從深沉的禪定中,不由自主的醒轉過來。

  他的感官立時展開迅速的活動,由近及遠,將斗室、禪院,乃至近乎整個棲霞寺的一切動靜,霎時間猶如清晰倒影,盡數納入明鏡般的定慧禪心。

  而僅次於禪心感應的聽覺亦告訴他,周圍是出奇的平靜,和入夜時分他進入這深沉的禪定前,那寺僧往來,嘈吵熱鬧直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切,似乎毫無異常!

  智慧大師依然保持跌迦盤坐的姿勢,緩緩睜開雙眼,充盈祥和的目光燦然生輝,渾身氣勢平靜如昔,但卻開始進行迎敵前的自我檢查的工作。

  稍稍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並非他以前禪定後他會有久睡後那種昏沉,亦或氣血淤塞,腰酸腿疼。

  事實上,修行法華精義,【摩訶止觀】禪法到了他這種層次,止是定,觀是慧,攝(散)心入止為定,靜明觀照為慧,止中有觀,觀中有止。

  無需刻意保持,亦時時刻刻都沉浸在大澄淨、大歡喜、大智慧的無我無相狀態,不論跌迦禪坐,亦或沉眠多久,絕無「不舒暢」之理。

  然而這半晚的禪定,他的禪心竟在不知不覺中,偶然遁入可遇而不可求的無限寂滅境地,靈覺無限敏銳,乃至於不可能中生出猶如「預知」的模糊感應,隱隱明曉有不速之客即將到來。

  此時此刻,他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念頭轉動靈快,功力更見精進,此番獲益之大,幾不輸於初次借助和氏璧修煉的成果!

  毫無疑問地,他又向著【摩訶止觀】禪法最高層次的『一念三千』之境前進了一小步。

  一股淡淡的喜悅,湧上心頭,轉瞬間又似流光般逝去,未曾給他定慧澄澈的禪心染上絲毫塵埃。

  目下雖是置身於一間簡陋樸實的禪房斗室之內,在他的眼裡,卻是勝比皇宮別院。

  每樣東西都出奇地美麗。

  在窗外透進的月光下,一切事物都淨輝閃閃。

  牆角新增的蜘蛛網,地板上的陳舊蒲團,其存在本身,已隱含至理,帶有某一種超越物質的深義。

  智慧大師環顧四周,看到了平時完全忽略了的事物。

  僅僅是堪比頓悟的半夜潛修,他的意識和感官,起了驚人的變化,就好像一條長住深海之下的小魚,第一次浮上水面,接觸到水而上那奇異美麗和動人的世界。

  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在步聲之中,還夾雜著一種極輊微的聲音,都逃不出智慧大師聽覺的警戒網。

  在這臨敵前的一剎那,一種至靜至極的靈覺從他的腦海深處升了上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靜和快樂。

  在這靜謐空曠的斗室內,他首先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血脈流動的聲音、地洞裡老鼠移動的聲音、木樑內的蟲聲。

  靈台清明晶透,四周環境內每一個聲音,由呼吸的風聲,以至微不可聞蟲蟻爬行的響聲,他均在同一時間內感到和聽到。

  通常一般人的感覺,一時間內只可集中在一個目標上。例如在集中精神去聽流水聲時,自然忽略了風聲,反之亦然。

  但像智慧大師此刻這樣同一時間內,同時聽到種種不同性質的聲響,已是一種超越平常感官的超感覺。

  他不止聽到聲音,同時更感到各種不同類形的生命和他們的活力。

  便在這前所未有的空靈一刻,他感觸到一股龐大無匹的精神力量。

  假設嘉祥大師是一棵隱含勃勃生機的枯木,帝心尊者是一尊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像,道信大師是山林間一陣清風、一溪清泉。

  那麼這不請自來之客,就像一團巨大的森森黑暗,乍看似高懸九天、綻放無窮邪光的漆黑大日,卻潛藏著吞噬一切光與熱的深淵黑洞。

  然而不知為何,智慧大師又隱隱覺得,對方呈現的精神「本相」,總有種霧裡看花、水中觀月的朦朧感,如真似幻,更添幾分詭秘……

  他生平所見,或許僅次於向雨田的邪人,正逐漸接近。

  智慧大師左手一如既往的勻速撥動著檀木佛珠,右手徐徐抬起,當胸豎立,似乎僅僅是平平常常的單掌合十行禮的前兆而已。

  但熟悉他的嘉祥等其餘三大聖僧無不知曉,他臻至化境的【心佛掌】,正蓄勢待發,或許下一瞬就會擊出生平最為強橫的一擊,偏偏渾身氣勢卻內斂之極,近乎無形無相。

  唯有他雙目亮起的平靜而聖神的光采,證明其精神已然凝聚到巔峰狀態。

  恰在此時,龍吟長嘯從夜空穆然降臨,鋪天蓋地的籠罩整個寺院、山峰,雄渾浩然的大圓滿意境充塞天地。

  「鏜!」的勁氣交擊聲突兀炸響,令人氣血震盪。

  下一瞬,「轟!」然一聲震天巨響,一件物事硬生生撞破牆壁,迸發滿室碎石塵土,卻又在智慧大師三尺外戛然而止,跌落瀰散,令他油然無奈:帝心總是戒不掉心急的毛病!

  掃了一眼透牆而出的小半截禪杖,智慧大師不疾不徐的起身邁步,推門而出。

  對面殿頂,帝心尊者孤峰聳峙,肅然俯瞰。院中左側,一黑衣蒙面人腰懸長劍,負手而立,氣度卓然。

  兩人眼中鋒芒畢露,猶如神兵寶刃,在虛空中交鋒,絲毫不因智慧大師的出現而有所轉移,而智慧大師在邁出房門後,並未逼向五丈外的黑衣人,僅是止住步伐,靜立在屋簷下。

  長空黑雲疾走,頃刻間遮住皎月,地暗天昏。

  一陣涼意瀰漫的狂風襲來,刮起院內滿天塵土,可是一上一下對峙的兩人,衣衫寂然不動,有如兩尊石製的神人。

  帝心尊者一生中,從未見過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這黑衣人一半的銳利,儘管這已是兩人第二次交手,但在上一次,對方尚未有如此超拔成就。

  驚人的地方,更在於其眼光形如實質,像一個千斤重,從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帝心尊者心靈的深處。

  他突然呼吸不暢,心內驚悸,全身似欲軟化。

  一種軟弱絕望的感覺蔓延全身,覺得面對的這敵手,是個全無辦法擊倒的巨人,哦不,是魔神!

  天空驟然一亮,是黑雲走過,皎月淨輝重新灑下,充斥天地。

  帝心尊者受此自然界的感召,禪心倏震,霎時恢復正大光明的大圓滿意境,妄盡心澄,萬象齊觀。

  腦中不知何時急轉不休的念頭毅然頓止,勝還是敗,敗亦是勝,兩者渾成一體,無分彼此。

  整個人的精神,與萬化冥合,重歸自然,剛才被黑衣人擊開那絲心靈空隙,轉瞬間縫合無間,再次浸入真如不動的境界。

  「阿彌陀佛!」

  帝心尊者口宣佛號,壓下心頭餘悸,沉聲慨歎道:「一別數載,未想閣主的修為已至如斯境地,貧僧佩服!

  不過,閣主剛剛所施展的手段,似乎並不是補天閣的武功路數?」

  語氣坦然,既自歎弗如,亦毫不掩飾驚訝之意。

  黑衣黑巾裹得嚴嚴實實的石之軒,同樣心下稍稍訝異,剛才他藉由陽神之力模擬魔種異能,於目光交接中施以精神轉化的力量,令帝心尊者心靈深受重壓,在其腦海內種下必敗的種子。

  本已瀕臨成功,但對方卻忽然靈機覺醒,謹守本性真如,竟使自己功虧一簣。

  其中固然有運氣使然,有著黑雲過月,天色交替的自然因素為助益,然而若非帝心尊者本就意志堅定,禪心靈敏,亦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抵禦住這無限接近於返虛境界的精神侵襲。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7
第四百一十章即興之作

  石之軒不憂反喜,如今的他已是對手難求,若是帝心尊者這麼容易就著了道兒,就代表四大聖僧一齊出局,那可無趣的很!

  當即洒然道:「和尚既已猜到其中關竅,又何必明知故問?」

  帝心尊者喟然歎道:「果然是【道心種魔大*法】,邪帝一脈後繼有人矣!」

  「嘿!」石之軒不置可否,直言不諱道:「本人此來,對和氏璧勢在必得,你們也不必自持聖僧的架子,非要單打獨鬥。

  不拘二對一,還是三對一,本人一概接著就是!」

  言罷仰天長笑起來。

  帝心尊者和智慧大師遙遙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底的凝重,智慧大師口宣佛號,側身向著石之軒邁出一步,似有接戰之意。

  大笑聲中,不待帝心尊者和智慧大師答話,石之軒緩緩左轉,撞破了緊閉的院門,走到院落外的過道上去,留下一個人形的破洞。

  就像一般人走出一道敞開的大門一樣,行雲流水,沒有絲亳阻延和遲滯。

  智慧大師全神貫注,將黑衣人的每一個動作,由轉身、破門以至大笑、眼神,腰腳肘膊的配合,都不放過。

  只見其動作與動作間,恍若行雲流水,渾然天成,使人亳無可乘之隙。

  智慧大師運集全身功力,邁出一步,本已如箭在弦,伺機而發,可是黑衣人全無破綻,那蓄滿的一擊,始終不能擊出,登時心口一片煩躁,難過之極。

  因之前禪功頗有進益而保持的無限空靈狀態霎時消弭,不由氣息一滯,跌出巔峰狀態。

  一招未出,智慧大師便先受挫!

  雙手合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智慧大師胸前一鬆,回復暢順。

  明曉當務之急,是要找出隱在院牆外的黑衣人下一步的行動,智慧大師重新收攝心神,專心一志,通過禪心感應,搜索黑衣人的蹤跡。

  殿頂之上,帝心尊者將智慧大師的窘境收入眼底,不由眉頭緊蹙。

  儘管他居高臨下,清楚的看見院牆外的黑衣人正在向著和氏璧所在的小院而去,但他卻不能出聲提醒。

  在這等層次的交鋒中,外人的任何提醒和干預,不僅會使得智慧大師的信心和氣勢再次受挫,而且毫無作用——智慧大師此刻所要做的,不僅僅是知道對方的大致位置和行跡,更要以禪心鎖定對方的精氣神,否則仍然無法出手!

  智慧大師緩緩步出院門,同樣向著和氏璧所在的小院而去,黑衣人並未出現在他的視線內,該是早已隱入某個轉角。

  而在他專注感應之下,週遭數十丈方圓內,連蟲蟻觸地的聲音都成網內的魚兒,沒有一點漏出去。

  唯獨感應不到黑衣人的存在,原本對方那恍若龐大無匹、朦朧黑日般的精神「本相」,此時亦好像逝去無痕。

  在智慧大師超感官的監察下,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黑衣人形神俱滅,再不存在於天地之間。

  然而事實絕非如此!

  正如智慧大師能夠閉起全身毛孔,收起全身精氣,停止了呼吸,以致狸貓、獵犬不能發現他的存在一樣,黑衣人的心靈和精神,亦到了一個可以躲開智慧大師觸感的層次。

  黑衣人居然徹底消失了!

  帝心尊者居高臨下的俯視中,整個寺院開始喧鬧起來,越來越多的火把亮起,人影憧憧。之前他和黑衣人短暫交手發出的聲響,引起的連鎖反應終於爆發。

  但他很清楚,黑衣人早已今非昔比,寺內普通武僧,甚至一流高手,在這等層次的交手中作用不大,冒然加入,唯有損失慘重一途。

  最關鍵的是,數年前黑衣人的輕功身法便已卓然於世,如今定然更上層樓,捨卻他與、智慧、嘉祥這聖僧級數的高手,寺內其餘人對黑衣人根本望塵莫及,更遑論「圍剿」?

  暗歎一聲,帝心尊者揚聲宣了一聲佛號,沉喝道:「諸僧各安本位,不得妄動!」

  雄渾音波,飽含震懾及安定人心的力量,擴散到整個寺院,令諸僧不自覺的奉命行事。

  喧鬧和火光戛然而止,復又消泯

  過道上涼風徐來,漸漸愈吹愈起勁,地面塵土飛揚。

  長空流雲疾行,時不時劃過皎月。

  天地忽明忽暗。

  陰影婆娑的小徑,不見一人,似乎只剩下智慧大師一人獨存。

  主動之勢巳失,他站在路中間,眼觀鼻,鼻觀心,法眼正藏,寶相莊嚴,手上一如既往的徐徐撥動著檀木佛珠,和那無盡的等待。

  類似龍吟虎嘯的異聲,騫地從四周傳來,初時細不可聞,仿似遙不可及,霎時間已響徹整個空間,震人耳鼓,蓋過了天邊的雷鳴,遮掩了呼呼的強風。

  一時天地間只有這尖銳刺耳的異聲。

  這是敵人出手的先兆!

  周圍十丈內的氣流,急速旋轉,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氣鋒,在這範圍內急速激撞。

  智慧大師若如置身風暴的中心,他不動猶可,一動所有的壓力都會集中在他的身上,把他捲進急流的氣旋內。

  他已全無退路。

  黑衣人究竟在何方?

  氣旋愈轉愈急。

  忽然一股無堅不摧的強大勁氣,從右側蓋天覆地,以驚人的高速急撞過來。

  智慧大師哪敢遲疑,蓄勢已久的一擊,側身全力擊出。

  兩大絕頂高手,終於短兵相接。

  石之軒在智慧大師的右方撲至,劍影朦朧,卻見智慧大師豎立在胸前的右掌,有如乳燕翔空,在窄小的空間內,畫出一道美妙自然的弧線,巧妙地轉個角度,變成迎面向自己刺來。

  手掌一邊刺來,一邊翻轉變化無方,拳、掌、手刀變換紛呈,圓變曲、曲變方、方變尖,相輔相乘,使人無從定下應付之法。

  每一下改變,都令石之軒本來覺得無懈可擊的劍刺殺著,突變為破綻百出的失策。

  石之軒震動手中鏤空有九個孔洞的漆黑寶刃,在空中不斷改變角度,來應付智慧大師這已凝聚畢生造詣的一擊。

  智慧大師竭盡了渾身解數,終於一拳打在劍尖上。

  石之軒這一擊,實則拋棄了以前穿上『黑天魔尊』的馬甲出手時,隱隱有意保留【幻影劍法】痕跡的積習,變成純粹根據此時此地而創的即興之作。

  任意而發,渾然天成,卻又演盡刺殺之妙,魔劍之奇。

  可是智慧大師果然不負聖僧之名,乃是實際開闢天台宗一脈的大智大慧者,仍能著著封死石之軒的去勢,一拳打在這一擊的鋒端上。

  無邊無際的龐然巨力,如山洪暴發般,從劍身上轉過來,這無可抗拒的力量,撞得石之軒直向後方倒飛而去。

  「轟!轟……」

  跟著是一連串嘈吵混亂各種物件器皿的破碎聲音。

  石之軒的背脊撞破了一堵又一堵的牆壁,壓碎了無數的禪房木器,直至又轟然一聲,撞上個硬物,勢子才停下來,滑倒地上。

  他的右手青筋畢露,手中的寶刃亦兀自震顫不休,劍吟綿綿。

  不用看,他也知道,智慧大師同樣沒能討到好去,此時應該也在另一邊的某間禪房裡窩著。

  這種各自凝聚畢生功力,窮盡變化,最終依然無可避免的硬碰,只能是兩敗俱傷。此時兩人雖未嘔血,但卻均是給反震得渾身真氣亂竄,一時間難以全力發功,更遑論追擊對方?

  光影一閃,帝心尊者凝立石之軒撞出來的破洞前,明白他與智慧中單獨一人,怎都無法順利取勝後,欲乘此良機,結束這一戰。

  將這僅次於向雨田的魔門後起之秀永遠留在此處的可能性不大,但卻可以令其知難而退,或將其擊傷,令其放棄覬覦和氏璧。

  可是石之軒向後退飛的同時,手上寶刃靈動搖曳,一邊退,一邊布下一重又一重的氣鋒,利比兵刃,把整個空間封閉起來,賊吧不去。

  帝心尊者欲進不能,坐失良機。

  石之軒手中寶刃倏止,凝神聚意,急急調氣。

  帝心尊者倒提禪杖,卓立在小徑正中,全身真氣瀰漫。

  涼風來到他週遭五尺處,便向兩側分流,絲毫不能拂動他的衣袂。無諭在氣勢上和真氣的運行上,都已攀上他所能臻達的顛峰。

  或許下一擊,就是勝負立決的時刻!

  「蓬!」地一聲震響,石之軒撞破屋頂的瓦面,帶起了一天碎石斷瓦,直衝上七丈高的天空。雙手掣著寶刃,高舉過頭,配合背後高懸九天的皎月,更添朦朧奇詭之感,沐浴在清輝下的黑漆漆森然身形,恍若從天而降的魔神。

  帝心尊者不敢怠慢,身子往前微俯,兩手持禪杖在身前舞成一片,迸發如牆如柱的雄渾勁氣,旋轉而起,迎向黑衣人撲下的一擊。

  這是帝心尊者畢生功力所聚,他毅然自信,即使老而不死的向雨田親臨,也要先避其鋒。

  「鏜!」

  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徹。

  帝心尊者上身不可抑止的跌仰,頃刻間蹬蹬蹬挫退數丈,撞破院牆,跌進寬闊的院中,所過之處,竟在地上留下一連串密集的寸許深腳印。

  最終還是靠著禪杖斜斜駐進地下尺許,勉強止住身形。

  石之軒整個人倒拋上天,一聲厲嘯,借勢橫飛出去,高高掠過兩棟屋頂,直向藏著和氏璧的深井所在的小院投去。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7
第四百一十一章平靜的拉鋸戰

  月夜迷濛,石之軒如流雲黑虹般橫空飛掠,輕旋飄落,卓立殿頂,凝目俯視著下方那道「熟悉」身影。

  小院中,嘉祥大師長身靜立在藏著和氏璧的深井旁,渾身僧衣獵獵拂動,不住蒸騰起濛濛水霧,若非枯瘦黜黑的外表破壞了整體形象,還真有幾分騰雲駕霧的仙佛氣息。

  沐浴在月華淨輝下的井口,閃爍出隱約可見的五彩靈光,並越來越清晰,同樣隨著時間推移而不斷遞增的,還有和氏璧的放射性異能。

  浪潮般的無形波動以深井為中心,由近及遠,不住擴散,蘊含著直透修行者靈魂的煩躁因子……

  石之軒心念微動,暗忖:果然不出我所料,之前嘉祥一直在井下借助和氏璧異能修煉【枯禪玄功】,身心寂滅,才會對我的到來後知後覺,和氏璧的異能波動也因此有所沉寂!

  運功蒸乾了衣衫,嘉祥大師以他低沉嘶啞,但又字字清晰,擲地有聲的聲音道:「和氏璧干係天下安危,不容有失,施主若能息止干戈,就此離去,實乃功德無量。」

  儘管在和氏璧異能波動的嚴重干擾下,這徐徐擴散的語聲,仍瀰散著強烈的精神感染力,有如暮鼓晨鐘,震盪院堂,恍若重錘般狠狠敲在週遭諸人心靈深處。

  可把深迷在人世苦海作其春秋大夢者驚醒過來,覺悟人生只是一場春夢!

  石之軒暗呼厲害,憑他的心性修為,固然不會受其精神感召而就此改變心意,可要是換了別的魔門高手,就算同樣仍能堅持本意,也會心湖波蕩,最不濟,亦會精神氣勢衰減。

  不由暗暗讚歎不已:無論武功高低,還是禪心和精神修為之深淺,嘉祥均無愧於四大聖僧之首,未必輸與了空!

  嘴上卻毫無感情波動的淡淡揚聲道:「和氏璧天下至寶,唯有緣者或可暫據一時,爾等禿驢保存寶璧二十餘載已屬天大福分,莫非還妄想永久據有?

  今日本人前來取璧,正是爾等與寶璧福緣已盡,若爾等仍自貪戀不捨,豈不聞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阿彌陀佛!」嘉祥早從帝心口中知曉,對方數年前就曾來此盜取過和氏璧,卻無功而返,此次對方再來,必然準備充分,勢在必得,當下嘉祥也不再多言。

  身處和氏璧異能力場強烈處,他當然不會過早潛運真氣而自討苦吃,亦有信心在對方出手前的那一瞬,硬頂著和氏璧異能的強烈干擾,將【枯禪玄功】運至巔峰,接下對方的雷霆一擊。

  再之後麼,雙方均處於和氏璧異能風暴的中心,真氣運轉嚴重受制,倒也說不上誰吃虧,誰佔便宜……

  一邊默默計議著戰術,嘉祥一邊仰頭細細打量這魔門後起之秀,以禪心暗暗感應及鎖定對方的精氣神。

  皎月淨輝下,黑衣人週身魔氣隱現,閃映著朦朧光暈,乍看有如一尊黑水晶雕成的魔像,蘊含著超越了世上眾生的美態。

  面巾外露出的一對眸子,帶著天邊雲霞般的紫芒,像是黑夜裡的兩粒寶玉,不動時,似乎全無生命;閃動時,精光四射,勝過天上最亮的星辰。

  然而不論其眼神動或不動,均顯示出過人的堅毅和果決,其意志絕非任何大義虛言及精神感召所能動搖。

  黑衣與月輝,對比強烈。

  黑衣人整個人充滿了一種魔異的魅力,使人心膽俱寒。

  嘉祥大師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驚奇,雖然黑衣人站在他前上方數丈處,但嘉祥精修般若性空數十載的禪心,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換而言之,假設他閉上了眼睛,會徹底地不知道黑衣人正在他身前!

  以嘉祥的禪修,亦忍不禁一陣心悸,急切間難以尋到出手之機。

  須知,僅僅尋常的江湖一流級數高手,就已培養出一種接近第六感的觸覺,儘管毫無痕跡,但只須有人接近,心靈即現警兆。

  跨入宗師級門檻的高手,已或多或少初具精神感知或靈覺感應的雛形,儘管遠遠達不到入微層次,亦稍遜於精擅精神和心靈修為的道、佛高人,可對危機的預感,終究更為敏銳和清晰。

  而他們四大聖僧這種宗師高段,幾乎隨時有望臻達大宗師的當世頂尖高手,更有最為精擅感應的禪心靈慧為助益,一旦聚精會神,靈覺感應之靈敏,足以讓世上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無所遁形,絕無可能對這麼一個天下有數的魔頭「視而不見」!

  然而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黑衣人的身上!

  這黑衣人和嘉祥所熟稔的諸多魔門邪人、陰癸妖魅剛好相反的強烈對比,他們整個人渾身發射出陰寒之氣亦或魅惑之氛,令你不斷去抗拒驚怕或迷戀不捨,不斷提醒你他(她)的存在。

  這黑衣人卻又完全不同,虛虛渺渺,靈動詭變,無跡可尋,使人無從掌握。

  此情此境,嘉祥愈發堅定自己的判斷——冒然出手只會使自己陷入氣勢受挫,進退不得的窘境!

  而他唯一所能做的,唯有沉心靜氣,在對方出手搶攻,氣機外露的一瞬間,憑著靈敏禪心精準捕獲並緊鎖對方的精氣神,防守反擊一氣呵成!

  不由地,嘉祥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曾經見過的那魔門老不死邪帝,而且不知為何,嘉祥總覺得面前這黑衣人身上有那邪帝的幾分影子,卻又不盡相同。

  對峙中,石之軒默默等待著和氏璧的異能波動攀升至最高峰的一刻,卻渾不知曉,下方的枯瘦和尚已隱約看穿他的幾分「老底」。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畢竟達到乃至超過四大聖僧級數的魔門高手本就鳳毛麟角,其中精擅魔種等精神力量的,更是唯有向雨田一人而已。

  有意無意間,石之軒傾情演繹的魔道奇人,精擅以魔氣和精神惑人五感的『黑天魔尊』,多多少少總有幾分邪帝向雨田的味道。

  這一點,在石之軒對【道心種魔大*法】中精神秘法的參悟和運用日漸成熟,並與向雨田有過數招切磋之後,尤為明顯。

  當然,嘉祥就算對此有所懷疑,也不可能為此專門尋到向雨田求證,唯有將之暗暗沉入心底深處。

  若無意外,等到他圓寂或坐化的那一日,此事便會與他此生所知所獲的諸多辛密一道黯然消逝於世間。

  皎月高懸,靜夜無聲。

  這毫無爭殺氣氛的莫名對峙似乎無休無止,直到永恆。

  帝心尊者倒提著禪杖的魁梧身形,躍現在石之軒右方的另一屋頂,而手撥檀木佛珠的智慧大師,亦漫步至院牆外的小徑上。

  再加上本就靜立小院正中的嘉祥大師,三大聖僧恰好呈立體的奇異三角形,將石之軒遙遙圍困。

  各自無形無影的禪心感應,亦自然而然相輔相成,連為一體,猶如天羅地網般,將石之軒層層籠罩,牢牢緊鎖。

  一時間,即使石之軒的精氣神已然深深嵌入虛空,融入天地間某種神秘層次,仍不免隱隱感覺到無形而磅礡的精神壓制。

  之前並非石之軒不懂速戰速決及各個擊破的戰術,坐失良機,而是他深知,類似的戰術手段對江湖上尋常的宗師級高手有效,但對於三大聖僧這種集武功高手和禪境高人為一體的修行者,實際效果極其有限。

  且不說一旦交手,雙方氣機緊鎖,石之軒目前這種讓三大聖僧肉眼看得見,禪心感察卻「摸不到」的神秘效應立時不攻自破。

  就說三大聖僧各具神奇的精湛禪功,若是不顧一切,單獨一人即足以與石之軒兩敗俱傷。

  尤其是,即使石之軒取巧奪得和氏璧,而三大聖僧戰力仍在,他亦難以提著和氏璧逃脫三大聖僧聯手的禪心感應和追蹤。

  這注定是一場身體和心靈的拉鋸戰!

  月上中天,皎潔淨輝宛若實質,充斥天地。

  似乎在與月華呼應,虛空中無形而澎湃的和氏璧異能力場越來越強,乃至攀上今夜的最巔峰。

  和氏璧彷彿活了過來了一般,放射出無與倫比的精神異力,浩浩蕩蕩,猶如驚濤駭浪,不住拍打週遭一切修行者的精神意志,要強行侵進諸人的腦袋和體內去。

  若是此刻收斂精神,謹守靈台的一點清明,憑著四人的心境修養,自然可以一念不生,萬念不存,有驚無險的穩穩硬抗過去。

  偏偏在場四人均是精神感應全開,相當於對於和氏璧異能的侵襲不僅毫不設防,還舉雙手歡迎,所受到的影響更是成幾何倍增,恍若在一場精神上的狂風暴雨之中赤**果**果的苦挨。

  奇怪而陌生的景象紛紛呈現,令人煩躁得幾欲瘋狂大叫,似若陷身在不能自拔的噩夢裡。

  而身在深井旁,離著和氏璧直線距離最近的嘉祥大師無疑首當其衝,所受影響最為強烈。

  即使憑他超凡入聖的禪定修為,勉強保持禪心不動,警戒敵方之餘,亦不免眉頭緊皺,面色悲苦,背心隱隱滲出冷汗。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7
第四百一十二章真心酸爽

  恰在此時,劍光乍現,眨眼間一化萬千,綻放無窮,屋頂似若多了一輪銀盤似的皎月,與九天之上那個交相輝映,耀目迷人。

  詭異的是,劍刃疾速破空的嗚咽,仿若厲鬼悲泣,卻渾無一絲劍氣!

  在這和氏璧異能力場最盛的時刻,當然沒人敢全力運轉真氣,否則不用打,立時便會給和氏璧異能干擾得真氣走岔,走火入魔。

  即使石之軒憑著獨創的【元始真法】,不住變化真氣屬性,可以與和氏璧針鋒相對而不會走火入魔,但也再難有餘力分心與人交手。

  三大聖僧的心頭齊齊一沉,各自驚異於黑衣人不運真氣,僅憑筋骨腕力便施展出如此絢爛而凌厲的劍招。

  僅此一點,便知其外功勁力之強橫,劍術造詣之精深,實乃獨步天下!

  再配上其手中那柄削鐵如泥的神兵寶刃,無需試探,三大聖僧便已瞬間斷定,即使三人合力圍攻,但在此時此刻無法動用真氣這特殊情況下,亦無異於螳臂當車。

  毫無疑問,這莫名其妙的屋頂舞劍,猶如自娛自樂亦或街頭賣藝的行徑,「先聲奪人」的效果遠遠實則超乎預料。

  見到三大聖僧變得凝重的表情,石之軒眸中閃過滿意之色,倏地身形一展,沒有運轉絲毫真氣,僅憑強橫的肉**體力量,猛虎下山般躍起撲出。

  寶刃斜垂右側,身形破空竟發出狂風席捲般的呼嘯。

  「啪啪啪……」

  沒有刻意施展輕功腳法,石之軒在傾斜的瓦面每一落腳,均會踩得瓦片、木稜具碎,殘片破空迸濺猶如勁箭。

  猶如蠻荒巨獸從屋頂衝下,這般霸道無匹的狂猛爆發力,更讓三大聖僧眼角抽搐!

  「呼……」

  石之軒躍離瓦面,身形如箭矢般徑直投向井口。

  立在井口一側的嘉祥,眼神閃了閃,終究沒有上前阻攔,反而身形閃動間,側避了兩步,脫出石之軒手中寶劍的攻擊範圍。

  石之軒嘿然一笑,看也不看嘉祥那臭臭的表情,左手在井口一拍,翻身躍入井裡。

  「撲通!」

  井口濺出稀稀疏疏的水花,在月色淨輝下燦然綻放著流光溢彩。

  落入三大聖僧眼中,似在嘲諷他們一招未發,任由邪人取得寶璧。

  嘉祥大師轉身面向井口,雙手合十,眼簾低垂;帝心尊者仍自孤立屋頂,面無表情;倒是徐徐漫步踏入小院的智慧大師,仍有餘興失笑一下。

  片刻後,三大聖僧同時禪心一震,但覺充斥虛空的和氏璧異能力場如夢幻泡影般,毫無徵兆的消逝無蹤。

  恍若卸下了精神上背負的沉重山嶽,無形而有質的萬鈞壓迫不復,體內先天真氣靈機觸動,自行流轉起來……

  三人的禪心和精神霎時恢復輕鬆自如,但面色更見沉凝——此種情況,只能是那黑衣人已然握住了和氏璧,使得和氏璧的異能自行聚攏並集中侵入那黑衣人體內。

  …………

  幽暗中閃爍著五彩靈光的井底。

  石之軒伸手扣住鏤空銅匣,指尖穿過孔洞,扣住和氏璧,同時陽神感觸延伸,瞬間連接寶璧的元神靈光。

  心底猶如與老朋友打招呼一般,不無愉悅的暗暗嘟囔一句:又見面了……

  和氏璧內的異能以比上次那種獨特雙**修時更兇猛倍增的來勢不斷洶湧澎湃,有若脫疆野馬般注進他手心去,再循每一道大小經脈闖進他體內,卻給他輕易融入己身真氣,引導煉化為寒中帶熱、熱中帶寒的,至精至純的奇異真氣。

  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宛若演練了千百遍,成了本能一般,事實上,在上次與和氏璧的獨特雙***修中,也確實是曾經印證演練過千百次!

  所不同的是,和氏璧異能終究有其極限,有過了上次異能傾盡一切的為他洗滌肉身、增強潛力,此次的效果卻微乎其微,幾不可察。

  好在他對此早有所料,並不奇怪,僅是全力吸納和氏璧異能。

  片刻後,渾身經脈已灌滿無窮無盡的寒熱纏捲的奇異真氣,乃至溢出瀰漫在體外,形成壁罩般的氣牆,霸道的排開週遭五尺範圍的井水。

  似乎隱隱達到某種潛在極限,這無量氣能才又物歸原主,反注回和氏璧裡,形成詭異的動態平衡……

  如此循環往復,精氣神與和氏璧連結得愈發契合無間,石之軒但覺精神大振,四肢百骸似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勁氣,週遭虛空的天地精氣也像龍捲風般狂湧而來,亟待自己肆意揮霍。

  不由喃喃自語:「這感覺,真心酸爽!」

  幽暗狹小的井底,他從頭到腳緊裹的黑衣黑巾,亦掩不住渾身肌膚透射流轉的琉璃毫芒!

  此時此刻,憑著和氏璧這「超級蓄電池」,不,應該說是「微型核電站」,作為附加能源,石之軒就像傳說中的超人背負著一顆太陽,有信心跟任何強敵硬碰硬死磕到底。

  最起碼,石之軒自忖,在這精氣神全面「爆表」的狀態下,自己即使不能將向雨田打得灰飛煙滅,也能穩穩的摧毀向雨田的魔體,使其『兵解』。

  畢竟道心堅如磐石,石之軒並未過多沉迷在這種美妙的力量感之中,微一動念,和氏璧立時爆發一輪強韌勁氣流,無聲無息間便將外面裹著的銅匣震為齏粉。

  一方純白無瑕,寶光閃爍的玉璽,初次在石之軒眼前顯現全貌,璽上鐫雕上五龍交紐的紋樣,手藝巧奪天工,但卻旁缺一角,補上黃金。

  黃金固然貴重,但鑲在和氏璧這等無上珍寶上,總予人狗尾續貂的違和感,頗為礙眼。

  但石之軒卻盯著這一小角黃金眼神閃爍,若有所思片刻,才從懷中掏出一個似乎由雪白綢緞所做的小布袋,將寶璧裝入其中,紮緊袋口,並將之牢牢繫在腰帶左側的劍鞘旁。

  感覺自己與和氏璧的能量往來並未因此有所斷絕或衰減,石之軒極為滿意,忍不禁輕輕拍了拍腰側懸著的袋子。

  默默嘀咕道:「天蠶絲所製的袋子,也算世上獨一無二,勉強配得上你的身價!」話落身隨意動,游魚般劃破水流,躥升向井口。

  潛流蕩漾,正上方一汪瀅光越來越亮,那是注下井口,透入水中的月光。

  倏地,在和氏璧靈性加持下,愈發清明透徹的陽神泛起無形而奇特的危機感,離著井口越近,這危機感越沉重。

  換在其他時候,石之軒或許會想方設法,避其鋒芒,乘隙而出,但在此時,他卻夷然不懼,反而全心全靈的感應這危機感的來源方位,試圖更早的獲知三大聖僧即將出手的具體位置或軌跡。

  可惜三大聖僧禪心淵深,無論禪法還是武功,均已臻至意不外洩的境界,在出手前絕不可能顯露絲毫徵兆和意圖,令敵有所防備;出手時亦渾然天成,無有隙漏。

  石之軒此時固然擁有堪比返虛層次的陽神感應,亦無法隔空將三大聖僧窺得透徹,只是清楚感覺到三股龐大的精神力量各據一方,卻又隱隱聯合一氣,封鎖井口,蓄勢待發。

  換了尋常江湖人,即使其武功堪比大宗師級數,三大聖僧既不執著於勝敗,兼又顧及當世空門高人的身份,絕不會當真以眾凌寡,一齊夾擊。

  最多三僧先後連攻,但終究是各自為戰,一招一招的來,甚至三僧出手還會處處留有餘地,恍若不傷和氣的切磋比鬥,基本上不會弄到分生死的地步。

  但對付補天閣主這僅次於向雨田的大魔頭則不同,三僧顯然已經盡棄顧慮,不僅決意不再留手,反而全力聯手,結成陣勢,務要將和氏璧留下。

  正因石之軒很清楚此點,更不得不想方設法,避免遭受三僧同時聯手的雷霆一擊!

  …………

  月色如水。

  三僧呈等邊三角形,離著井口丈許,凝神肅立,牢牢圍困井口,同時各自將禪心感應催發至極限,隱隱融合為一,方能勉強鎖定著井中那股朦朧靈機似緩實疾的上潛軌跡。

  自武功有成以來,三僧不論遇上何等高手,都始終禪機盎然,機鋒不絕,輕鬆自在有如與友漫談,還從未有過此時此刻這種默然肅穆,如臨大敵的態勢!

  一陣夜風吹過,三僧衣袂一動不動,恍若三尊雕塑,唯有六隻眼睛漸漸精光綻放,越來越亮,宛如透射的燈柱。

  氣氛穆然凝重至無以復加!

  「蓬!」

  轟響乍起,井口迸出粗大水柱,在月華下恍若一截真實的白玉巨柱驟然冒出。

  正自提防的三僧同時微微一愕,均感到水柱滿佈磅礡而陰柔的勁氣,若是衝向三人之一,足以令其全力抵禦,但水柱卻並未衝向三人,僅是直直的沖天而起,似乎徒做無用功。

  下一瞬,三僧反應過來,齊齊暗呼:莫非……

  倏地黑影一閃,三僧靜候已久的目標背倚著水柱升出井口。

  氣機牽引之下,正前方的智慧大師毫不猶豫的提氣抬掌,倏忽間閃近出擊。

  而左右側面的嘉祥、帝心則眉頭微皺,並未立時出手——黑衣人的背後給粗大水柱遮擋嚴實,二僧若從後方夾擊,勢必會給水柱中蘊含的陰柔勁氣阻上一瞬,再難與智慧大師形成完美夾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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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干如枯井

  甫一升出井口,石之軒眼前一花,一對巨掌迎面推來,看似沒有任何招式花巧,甚至沒帶起半分勁氣狂風。

  可是石之軒卻知對方已到大巧若拙的至境,無論作何閃躲退避,仍逃不出這記【心佛掌】的籠罩。

  唯有潛運【不死印法】,雙掌迎上。

  「蓬!」

  四掌對實。

  智慧大師數十年的佛門正宗內勁立如長江大河般傾瀉過去,豈知竟是毫不著力的虛虛蕩蕩,以智慧大師古井不波的心境,亦要暗吃一驚。

  換了別的敵手,智慧大師此刻必會強行收回部份功力,生怕一不小心就這麼把對方震斃,徒添殺孽。

  但面對這當世數一數二的邪人,智慧大師自然不作他想,僅是不顧一切的將內勁竭盡全力的凝聚並洩出,沒有絲毫留手。

  智慧大師當然明白,最上乘的借勁卸勁功夫,是在體內的竅穴經脈內進行,恰如對方此刻所施展的招數。

  但他更清楚,任何借力卸力之法,終究有其極限!

  他絕不相信,自身這宗師高段的渾厚內勁全力以赴,更以高密度凝結的雄渾掌力灌輸過去,對方當真能夠盡數「消**受」?

  果然,石之軒悶哼一聲,應掌往後跌去,一邊暗罵:知人知面不知心,智慧禿驢平日一臉慈悲和善,此刻顯露本性,竟也如此陰狠,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一邊強忍著經脈劇痛,疏洩引導這浩浩蕩蕩的佛門內勁,使之六成向著腰間和氏璧灌注而去,剩餘四成則悄然潛運至右手。

  他本要利用自己熟悉智慧大師所修佛門正宗心法的便利,好從智慧大師的雙掌借去點真勁,並以【不死印法】引為己用,下一招借力打力。

  豈知智慧大師的【心佛掌】勁力不僅凝實之極,已臻首尾相銜、圓滿無瑕之境,極難借取不說,灌注而來時還如此兇猛狠辣,不留餘力?

  「蓬!」的一聲,石之軒已撞入自己弄出來的水柱,幸虧緩了一瞬,水柱中所蘊含的,相當於他全力一擊的陰柔勁氣已然散去九成九,否則可要他自己消**受了。

  眼見對方並未如自己所料的那般重傷噴血,智慧大師固然頗為不解,但剛剛那一擊實在耗費了他太多真元,此刻渾身虛乏,唯有暫時駐足原地,急急調氣。

  正值水柱上升的勢頭已盡,正欲轟然回落,石之軒的後背輪廓從水柱中露出。

  帝心尊者暴喝一聲,恍若晴天霹靂,手中禪杖怒龍出海般,疾速旋轉著搗向石之軒右肩部位。

  杖頭破空,勁風呼嘯,迅猛無儔,在空中滯留重重殘影,雄渾勁氣更透杖而出,漩渦般將石之軒的身形牢牢捲住,令他避無可避。

  與此同時,嘉祥大師乾枯的右手亦從寬闊的灰袍衣袖內探出,抬起過程中手勢比劃不定,似乎是某種運勁聚力的佛門手印,但又似是而非,玄奧非常。

  全身紋風不動,連衣袂亦沒有揚起分毫,卻倏忽間輕飄飄挪移丈許距離,逼近至井口,抬至胸前的右手向前推出,襲向石之軒左肩,其間仍自不斷變化手勢。

  身形尚未脫出水柱,便陷入如此危險的夾擊局勢,石之軒儘管早有所料,仍不由冷哼一聲,雙手閃電般探出,右手成拳直擊,將之前從智慧全力一擊中借得的四成勁氣聚斂為雄渾拳勁,迎向帝心尊者搗來的杖頭;

  而他左手在翻轉飄忽著迎向嘉祥手勢的過程中,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如方似圓,最終竟隨著嘉祥手勢的變幻而變化,猶如兩者之間有著無形而緊密之極的牽連一般,相互呼應。

  嘉祥眼神一亮,忍不禁流露出驚歎之色。

  他的出手看似不溫不火,跟帝心迅若驚雷的速度恰正相反,每個動作均慢條斯理,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實際上,他的「慢」,卻剛好隱隱對應著帝心的「快」,並與之相輔相成。

  因而他緩慢的舉止只是一種速度的錯覺,只此一著,已顯出他將佛門玄功演化至某種秘不可測之境地,令古今絕大多數佛門高手難以望其項背。

  原本,不論黑衣人如何防禦反擊,他與帝心的這「快」、「慢」攻勢最終會在同一瞬加諸於黑衣人身上,彼此形成精準之極的正反夾擊勁力,將兩個宗師高段的功力發揮出遠超一加一等於二的,爆炸性的恐怖威力。

  足以令大宗師級數的高手屍骨無存!

  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是,黑衣人的左手在截擊過程中,同樣演化出無窮手勢變化,竟於不可能中著著封死或截斷他手勢的軌跡和節點,氣機牽引之下,令他的手勢自然而然的產生了超乎想像的莫名變化。

  最終不可避免偏離了與帝心尊者的禪杖攻勢的潛在呼應,偏偏帝心尊者的武道和禪法造詣稍遜,還做不到以禪杖攻勢反過來呼應他的手勢。

  二者妙到毫巔的夾擊,就此月缺難圓,不上不下,再難發揮到最強威力!

  對面的帝心尊者更是大吃一驚,他這招禪杖直搗,乍看只是進手強攻的一招,厲害處在能發揮全力,以高度集中和疾快的杖勁,緊鎖敵手,以強攻強。

  其實真正玄妙處實在乎其暗含著千變萬化!

  可是黑衣人看似隨隨便便的截擊一拳,已達大巧不工的層次,眼睜睜的杖頭就給他擊個正著,完全無法可施。

  儘管帝心尊者對黑衣人的武道造詣之精湛,此前已經有所感受,卻仍未料到對方竟高明到隱隱壓他一頭。

  「啪!」的一聲拳、杖相接,有如枯木相擊。

  杖頭初時有若搗上一堵精鐵打製的鋼牆,勁氣反震,帝心尊者悶哼一聲,身形微顫。

  就在他以為對方將大部分功力集中到左拳上,以致他這一杖將是殘陽敗照,再難有任何好景之時,旋即又覺對方的拳勁抵消了自己近四成杖勁後,似乎無以為繼,而自己剩餘的六成余雄渾內勁則毫無阻礙的順著禪杖,洶湧澎湃的灌入黑衣人體內。

  與此同時,嘉祥大師的莫名手勢終於在有意無意間完成最後的變化,竟是掌面迴環,在虛空劃了一個圓環後,戛然而止。

  而石之軒運足自身全部勁氣的左手則恰好撮指形成掌刀,直戳在嘉祥掌心。

  氣勁交擊,卻沒有半絲聲音。

  嘉祥低吟道:「枯如乾井,滿似汪洋;三界六道,惟由心現。」

  石之軒身心具震,未料嘉祥的【枯禪玄功】目下已至如斯境界,掌尖戳中嘉祥的虛空圓環,確有投水進一個乾涸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井的感覺。

  他掌尖蓄足的無窮勁氣洪流竟難以傾瀉過去多少,似乎枯井的容量當真小到不能再小!

  可是當嘉祥低吟之時,逗枯井忽然變成驚濤裂岸的大海汪洋,近乎無窮無盡的佛門正宗內勁還如長堤崩潰的朝他狂湧過來。

  石之軒暗暗驚異之餘,依然冷靜如故,心神絲毫不受影響,按照預定策略,全力運轉【不死印法】,將帝心尊者攻入的六成勁氣引為己用,連同自身經和氏璧增幅後,仿若無窮的寒熱纏捲的奇異勁氣,一股腦聚向左手掌尖,與嘉祥毫無花俏的硬耗起來。

  對面的帝心尊者立時隱有所感,神色再驚,忙不迭一收內勁。

  憑著臻達『相攝相容,圓融無礙』境界的華嚴宗禪法內功,他自可在任何情況下,隨心所欲的操控內勁或行或止,或放或收,圓滿無漏,不使其繼續外洩而為敵所盜。

  然而下一瞬,帝心眼神一凝,渾身功力重整旗鼓後,復又洶湧而出,凝聚為一股至精至純的高密度勁氣,再次順著禪杖,宛如鋼錐般狠狠侵入石之軒體內。

  聖僧的智慧絕對不可小覷!

  經過剛剛那一下,帝心尊者已隱隱猜出,對方所能借取的勁氣,最多只能佔到他全力一擊的浩蕩勁氣流的六成。

  而他一旦將勁氣凝集為高密度再擊出,對方所能借取的部分勢必會減至四成以下。

  憑著他的功力,僅餘的六成勁氣亦足以震斃當世任何高手,更何況對方此時還在與嘉祥全力對抗?

  眨眼間,內勁交鋒不知多少次,嘉祥但覺自己借助和氏璧將自創的【枯禪玄功】修煉大成,自詡在當世名列前茅,猶如汪洋大海般的功力竟穩穩落於下風,頗有些不堪一擊之時,他低垂的眼簾不由自主的往上揚起。

  一對原本深邃難測,充滿哲人聖者智慧的眸子此時再難掩驚駭之色,一向淡漠沉靜的面容不知不覺間滿是苦澀。

  旋又瞬間恢復神情沉寂淡漠,灰色的僧袍往下凹陷,緊貼全身,益顯他高挺頑瘦的體型,衣袍外露出的膚色亦愈見黝黑枯萎,整個人乍看當真像是一截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木。

  分明已將【枯禪玄功】運至前所未有的巔峰!

  石之軒但覺本是浩浩蕩蕩傾瀉過去的勁氣洪流,如給關上閥門般戛然而止,嘉祥的身體似是再次變回那口容量極小的枯井,再難灌入多少勁氣。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7
第四百一十四章禪功和幻術

  干如枯井,滿似汪洋……反之,滿似汪洋,干如枯井?

  石之軒眸中再次閃過驚異之色,同樣深悉三論宗『般若性空』精義的他,如何不知嘉祥此乃將武道禪意結合併推演到匪夷所思之境,方能如此瞬間身心寂滅,恍若毫無生機的腐朽枯木,本身既無以容納外來能量,亦使得石之軒充滿靈性的真氣自發排斥其恍若枯木的死沉沉特性,不願傾注過去……

  【枯禪玄功】這猶如欺詐手段的玄奧心法,看似幻術,又不是幻術,所謂『真空不礙妙有,妙有體現真空』,一念則諸法實相,一念則諸法寂滅,緣起性空,唯心妙理,不外如是!

  世上九成九的高手,以勁氣攻入嘉祥體內,同樣會受限於『枯井』,甚或下一瞬,『枯井』變汪洋,還會將敵勁反迫回去,令敵手自食苦果。

  甚至帝心尊者的大圓滿內功亦有類似效果,其內勁深正淳和,有若從山巔高處俯瀉的淵川河谷,廣漠無邊。

  如果敵手以真氣硬攻進去,等於把小石投向那種無邊空間,最多只能得回一下迴響,緊接著就會給帝心尊者浩浩蕩蕩的內勁反捲淹沒。

  凡此種種,絕非偶然,而是佛門正宗,般若性空的禪法真諦融入武道內功之後的必然成就。

  即所謂的「現實世界的萬象萬法盡為虛妄,唯有法性真如為真實不二法門」的理論,真正用諸於開啟人體內部的潛力後,則一切敵我勁氣盡為虛妄,均可幻生幻滅,唯有本心是真,一靈不昧,乃至體內真氣之「空」與「有」,盡在一念之間。

  放諸於借勁、卸勁之法上,則再不拘泥於有形有相的經脈運轉軌跡,而是進一步以形而上的心靈和精神意境測敵、知敵、惑敵,並借勁、化勁、卸勁、御勁。

  這法門立意於一心一念,玄之又玄,不可捉摸,正邪武林諸多不明就裡之人,或是只會老老實實運勁出招,不知以靈神真意御使勁氣生生滅滅、幻空幻有之妙,或是並不認同此間般若性空的義理,均會將這法門嗤之以鼻為幻術。

  然而實際上,這與道家虛極靜篤理念結合內功,從而無極太極,虛實相生,虛能生氣亦可氣化虛無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本質上,均為對人體的深層次開發利用,並不再局限於經脈氣血,而是以肉身為實,以心靈為虛,心靈對外與天地大宇宙冥冥交感,映射於內,則使人體如一個「小宇宙」般,精氣神自然而然的循著暗合天道至理的生滅衍化、周行循環,乃具象為種種不可思議之神通。

  隱隱間,石之軒終於明白,為何真正大成的【不死印法】,會被一些人誤解為高明幻術的根由了。

  然而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右手處帝心尊者乘隙而入的雄渾凝實勁氣固然令他不及卸御,而正前方的水柱徹底落下,回復元氣的智慧大師現身在井口上方,雙手盤抱,含著一股高密度集中的氣柱,直擊他的胸口膻中穴,如給擊中,包保他徹底喪失戰力。

  更有甚者,左手處的嘉祥大師隨時可由『枯井』轉為『汪洋』,一旦他撤勁分心去應付帝心和智慧,嘉祥便會立時以浩蕩無垠的佛門內勁將他生生「淹沒」。

  值此千鈞一髮之際,石之軒終於不得不將借助和氏璧灌注異能和吞吸天地精氣而暴增至隱隱超出大宗師級數的元氣運轉至極限,身周霎時綻開壁罩般的厚厚氣牆。

  他先是將左手處攻向嘉祥無功而返的無窮勁氣,順勢傾瀉向右手處的帝心尊者,將這狠辣果決禿驢侵來的凝實勁氣摧枯拉朽般擊潰,本是密切相接的拳頭與杖頭驀地鏘然作響。

  重壓一去,嘉祥黯淡的眼神一閃,精氣倏震,恍若枯木逢春,重新活過來了。

  悶哼聲出,帝心尊者眼神驚駭,方正莊嚴的面龐閃過絲絲潮紅,蹬蹬蹬連退數步,手中禪杖脫手跌落。

  石之軒同樣身形劇顫一下,卻咬牙借助反震力道,將渾身勁氣強行掉頭運至左手,重新襲向嘉祥,恰好迎上這枯瘦和尚復又變作汪洋大海的內勁。

  眼看正前方智慧大師雙手間的凝實氣柱終於觸及石之軒胸前五尺處的氣牆,就要破壁而入。

  卻不防石之軒與嘉祥倏地一齊向右側移兩尺餘,令智慧大師的氣柱剛好擊中二人相接的雙手。

  「蓬!」

  勁氣暴散,三人如受雷殛,齊齊劇顫著各自飄退。

  原來剛剛石之軒強行運至左手抵禦嘉祥的這股看似強猛的勁氣,交接時忽生奇變,由寒熱纏捲化為極陰極柔,又從陰柔變成陽剛,由冰寒轉為灼熱……

  如此瞬息萬變的詭異手段,嘉祥尚還是生平首遇,在剎那間,對方掌尖的無窮勁氣像波浪般一重重的向他撞擊,忽然剛猛,忽而陰柔。

  即管以嘉祥借助和氏璧將【枯禪玄功】修煉大成而產生獨特演變改造的經脈,也要吃不消,未經多少次交鋒,自身傾斜過去的佛門內勁便給擊得倒退反捲,潰不成軍。

  更讓嘉祥無奈的是,對方的勁氣最終忽化成陰柔之勁的拉扯勁道,若非嘉祥早有預防,差點兒就要當場吐血出醜。

  即使嘉祥勉力卸御,仍不敵對方強橫到不可思議的功力,給硬生生拉得側移兩尺餘距離,以致智慧大師無法變招的蓄勢一擊完全偏離目標,還將三人分離老遠,對黑衣人的圍困絞殺之勢徹底破裂。

  悠然飄退之中,石之軒腳不沾地,卻倏地旋身上騰,斜斜掠向屋頂,整個移形換位,僅在剎那間完成,然而每個身形動作均清清楚楚,充滿詭異難言的韻味。

  嘉祥和智慧落地換氣之後,同樣毫不猶豫的飛身而起,如影隨形的直追上屋頂,輟在石之軒身後。

  三人在屋宇間縱橫飄掠,風馳電掣般頃刻間遠去,然而身法一起一落間,就如幽林鳥飛,碧澗漁跳,似乎再沒什麼比這更發乎天然,渾然無痕。

  小院中僅餘帝心尊者雙手合十,瞑目端立,一動不動,高大魁梧的身形隱現威猛之氣,宛如護法金剛。

  片刻後,他長長吐了口濁氣,睜眼看向井口旁落著的禪杖,但見這兒臂粗玄鐵精英質地的神兵竟彎曲如弓!

  倒吸一口涼氣之餘,帝心尊者不禁疑惑起來,那邪人的功力怎麼會突然暴增這麼多,彷彿超乎人類極限?

  還好剛剛是他們三大聖僧夾擊,令那邪人力分則弱,否則若是換了單獨一人,恐怕在那邪人全力相攻下撐不了幾招就得前往西天極樂世界了……

  回憶著那邪人真氣中帶有的和氏璧異能痕跡,帝心尊者眼中頓時閃過若有所思之色,連忙探手吸來禪杖,遵循著與嘉祥、智慧之間的禪心感應,飛身追去,間或抬頭看向九天皎月。

  同樣抽空看了眼九天皎月的,還有正在山林間急速「領跑」的石之軒,感覺到精氣神「爆表」的狀態漸漸遠去,不由暗罵和氏璧坑爹,關鍵時刻掉鏈子!

  隨著月過中天,稍稍西斜,天地間陰陽氣機的悄然變化,和氏璧異能正在迅速衰減,即將跌落谷底。

  預計片刻後,石之軒便再難從和氏璧身上借到分毫助力,然而此時此刻,石之軒借助和氏璧的功力加持,才勉強將身後的嘉祥、智慧兩僧甩開里許距離。

  憑著聖僧級數的禪心感應能力,這里許距離也就比眼皮子底下稍稍遠了那麼一丁點兒,根本不值一提!

  石之軒從來都不知道,四大聖僧的輕功竟然也這麼高明,甚至比他們的禪法造詣有過之而無不及!

  偏偏和氏璧異能隨著天時而變化這點,乃是和氏璧的天然本性,除了有人借助「她」修習禪定之時外,基本上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

  哪怕此時帶著「她」的,是石之軒這損友有餘,基**友未滿之人!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8
第四百一十五章既喜且憂

  翠峰疊嶂,空山鳥語。

  密林森森,繁花織錦,山經崎嶇,蜿蜒百轉。

  豁然開朗處,忽有奇石孤聳路旁,鐫刻著「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雅辭,字跡空靈秀雅,卻又隱隱縈繞著凌厲鋒銳之意,似是以利劍寶刃所作。

  前方一連數道木門鱗次櫛比,門上有蓮花紋飾的門環,最後是一道棗紅色的正門。

  一個樸實潔淨的大廣場後面便是主殿「慈航殿」,此間最高建「藏典塔」的尖頂,在山峰盡處的叢林裡,冒了出來,頗為醒目,後山還有觀風賞雨的亭台。

  可惜近日來接連天清氣朗,這『賞雨亭』暫無用武之地,立身其間,唯能俯視蔓延在舒緩山坡的茶園。

  茂密茶樹的星羅棋布,山峰型的樹冠外裹著層層疊疊的青嫩葉尖,賞心悅目,生機盎然。

  一陣春風徐來,無數枝葉悠然搖曳,簌簌有聲,將一雙蔥玉巧手採摘茶葉的輕微動靜徹底掩蓋。

  一身細麻素衣,手持陳舊竹羅,絲毫無損於玉手主人的天生麗質,仙子下凡也不足以比擬這位樸素無華的採茶女。

  她的氣質清冷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美得不可方物的玉容嬌顏,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體態完美,盡得風流妙致,卻又偏偏叫人不敢生出綺思遐想,怕褻**瀆了她的聖潔風華。

  「嚓嚓嚓……」

  輕盈而均勻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眉清目秀乍看似沒什麼特別,身穿灰棉袍的女尼正手持空竹羅盈盈而來。

  她看來在三十許歲間,可是素淡的玉容卻予人看盡世俗,再沒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的滄桑感世俗,再沒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的滄桑感覺。

  青絲盡去的光頭特別強調她瞼部清楚分明如靈秀山川起伏般的清麗輪廓,使人渾忘凡俗,似若再想起院落外世俗的事物,對她是一種大不敬的行為。

  女尼容色平靜的默默瞧著採茶女的纖纖素手在茶樹與竹羅間輕快往來,貌似平平無奇的採摘動作。

  忽而她微微一笑。朱唇輕啟道:「世間武者雖眾,卻罕有人明白,一招一式若有跡可尋,終是下乘。只有無跡可尋,方為武道極致。」

  說著眼波流轉,垂首掃視著在春風中搖曳的茶樹枝葉,伸出同樣素潔的玉手去輕輕撥弄,繼續淡淡道:「就像畫道大家畫這風吹枝葉。僅止淡淡一筆,一片迎風飄舞的葉子便活然紙上,形神俱備,令人看不出究竟是竹動?風動?還是觀考者自己意動,方為畫道極致。

  不多一分,不少一點,否則不足或有餘,俱是不美!」

  採茶女充耳不聞,依然故我的一手持竹羅,一手輕快的採摘茶葉。似乎深深沉浸在某個精彩紛呈的神奇天地,不願自拔。

  竹羅中鋪陳的一層茶葉嫩***瓣,緩慢而平穩的厚實起來。

  頓了頓,女尼眼中流露出回憶之色,幽幽道:「當年我修習本門劍訣有成,就曾在介於有跡、無跡之間的關卡滯留許久不得寸進,惆悵迷茫,苦思不悟,幾有入魔之兆。

  最終我還是忍不住請教師尊:吾等劍手一旦出劍攻敵,總是有的而發。故亦有跡可尋,卻不明如何才能臻達無跡可尋的化境?

  師尊便答曰:天地由『一』而來,此『一』何有痕跡可言?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此便由無跡變為有跡,譬如你寶劍未出前,便是無跡;但寶劍一出,便成有跡。

  我猶自不解,急忙追問:然而臨敵交鋒。寶劍總不能不出手,若一出手便落下乘有跡,那豈非永不能達無跡之境?

  師尊默然片刻,欲言又止,只令我暫棄武學,在青山秀水間隨心所欲,自由徜徉,間或參閱佛經道典,領悟道、佛前輩們以大智慧留存的道心禪境。

  幸得我當時魔障未深,固然對師尊的吩咐頗為不甘、不解,卻也堅定照做,持之以恆,終在半年後徹底忘卻劍道執念,不多時便偶然開悟,窺得武學上乘堂奧,乃將劍道心法推至本門劍訣所載的【心有靈犀】層次,僅次於【劍心通明】……

  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師尊的苦心和顧慮,一如《唯識述記》所云:煩惱障品類眾多,我執為根,生諸煩惱,若不執我,無煩惱故。

  對於陷入我執魔障之人來說,就事論事,往往剪不斷,理還亂,越陷越深,不過徒費唇舌!

  反不如以大毅力抽身而出,不執不著……待得智慧通透,靈覺自然,偶然回首,或有意想不到的頓悟,一切自然明瞭,不過爾爾!」

  說著女尼的視線凝聚在採茶女纖細如玉的指尖,似陳述又似讚詠:「由一而來,從一而去,來無蹤、去無跡,誰還管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就像你如斯採摘每一片茶葉!」

  但見採茶女右手輕出漫收,渾不著意,舉動間既不顯得雜亂,亦無任何規律可循,然而每每指尖停處,恰好是茶葉梗老嫩交界之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恰是將無跡可尋的武道妙境運用於一舉一動之中,偏又平平淡淡,返璞歸真,若非有資格識貨的絕頂高手親眼所見,簡直不可置信!

  最駭人處,還是這採茶女清麗無暇的完美俏臉透露出的年紀——乍看似乎僅止於十六七歲,碧玉初成,青澀未消,然而觀之玲瓏凸***凹的曼妙身材,又像臨近雙十,桃李年華。

  女尼喟然輕歎:「你的天資宿慧,確比為師想像的要更為深不可測,令我既喜且憂——喜你無論武功,還是禪法,無不一點就明,一明就會,且能舉一反三,運用自如,恍若天成!

  然而正因如此,我更心生隱憂,擔心以你的性情,很可能一失足踏入邪魔歧途,泥足深陷,不知,亦不願自拔,終將禍及天下泱泱眾生!」

  言及此處,女尼不由自主的再次回想到初見佳徒的那可怕一幕,儘管事情早已過去了近二十年,但她仍感記憶深刻無比,乃至心有餘悸!

  一切或許最初源於門派的傳承習俗及她自己的緣法,但時至今日,她仍分不清,這讓她既喜且畏的佳徒究竟是她的善緣,還是孽緣……

  那是她在無數英雄豪傑牽腸掛肚的目光中,毅然從江湖名利和情***愛網羅抽身而出,終結短暫而精彩的「慈航仙子」生涯,回歸靜齋,落髮出家,靜修二十年,成為諸多中老年霸主們念念不忘,遺憾萬分的『雲青雨』師太后,冥冥中一念頓起,初次下山收徒之行。

  慈航靜齋身為佛門無冕之皇,武林兩大聖地之一,白道武林之首,選拔弟子自有嚴格規程,憑著佛門廣大勢力窮搜天下,海選出根骨絕佳的一到數名靈秀女童僅是第一步。

  而最終這些女童是否能夠列入靜齋門牆,還在於最關鍵,最莫可名狀的緣法!

  也就是,靜齋傳人完成入世而又出世的修行里程,繼承齋主之位後,始有資格收徒,而這樣的齋主無不功力高強,禪法淵深,因而精擅心靈感應,靈覺因緣。

  在佛門勢力選中一到數名靈秀女童後,齋主會藉由某一次雲遊天下之時,隨緣而就,先由天機氣運抉擇一次,若齋主能夠偶遇其中的某些女童,並在非刻意的情況下,與之自然而然產生心靈上的觸動和共振,該女童便是齋主的有緣人,成為靜齋傳人。

  能與齋主這般禪境高人於初見時產生心靈感應的女童,唯有身心純淨,靈慧天成,且未經雕琢者!

  師徒之間既有天生的心靈感應,則方便師尊言傳身教,灌輸傳承意志和智慧結晶;

  而女童身心純淨,靈慧天成,可最大限度的保證女童極為契合慈航劍訣,並有極大的幾率修成劍訣最核心的仙胎;

  至於未經雕琢,則是每個傳承門派都極為看重的收徒必要條件,慈航靜齋因其獨特的政治和地位,對此尤其不敢輕忽。

  否則靜齋遲早給諸多有心人陰謀臥底給暗奪了去,其中最令靜齋警惕的,還是萬惡的魔門,特別是陰癸派,若給其得逞,用靜齋的話說,天下萬民自此萬劫不復矣!

  當然,靜齋每一代的傳人並非唯一,一切隨緣而定!

  亦因此,雲青雨師太的收徒之行並不算順利,初時陸續「偶遇」,並默察了五六個佛門提供的目標女童之後,卻並無一個能夠與她建立心靈感應。

  就在她做好無功而返的心理準備之時,終於在北齊和西魏邊界一個飽經戰火蹂***躪的破敗村鎮上,遇見了一個父母雙雙死於亂兵之手的五歲流浪女童,其資質絕佳,靈秀天成,實為她生平僅見。

  更令雲青雨止水不波的禪心亦生出強烈欣喜的是,在見到這女童的第一眼,她與女童之間就莫名的生出微弱而模糊的心靈感應。

  靜齋傳承的舌綻蓮花秘術絕非白給,雲青雨三言兩語就將女童順利哄騙為慈航靜齋的重點培養對象,並遵照靜齋習俗,給女童改了個極具道境禪意的名字——清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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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殘酷的一血

  然而世事並非盡如人意,命運亦在總愛塑造離奇的轉角,在無人知曉處刪刪補補,不管其是否發生了面目全非的變化,歷史的車輪仍將繼續下去。

  就在雲青雨準備帶著新收徒兒返回關中時,發生了一件令她始料不及之事——出來打草谷(搶掠百姓)的上千鮮卑騎兵包圍了村鎮。

  這些粗魯蠻橫的胡人屠殺村鎮居民之餘,還對她這出家人生出了可恥的歹意,讓她不得不重開殺戒,緇衣染血。

  激戰逃竄中,雲青雨將女童清慧藏在鎮外破廟裡,自己孤身引開追兵。

  但等她且戰且退,甩開胡人大隊騎兵,重返破廟之時,卻見到清慧嬌小的身軀躺在血泊裡,而旁邊另有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正在默默啃食著她留給清慧的乾糧。

  毫無疑問,對方亦是飽受戰火侵害,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在極度飢餓的驅使下,為爭奪值不了幾個銅板的口糧而殘忍的殺死了清慧。

  令這有可能將靜齋繼續發揚光大的好苗子葬送得無比憋屈和不值!

  若是對方是個身強力壯的昂然大漢,雲青雨必會揮劍無情,絕不僅僅是為了給愛徒報仇,更是讓這喪心病狂,殺害幼童的人渣惡魔受到應有的懲罰,以免其再去禍害他人。

  可對方偏偏是個比清慧還要小的三歲女童,雲青雨對清慧的不幸心痛欲碎之際,怎麼也狠不下心處決這幼小無辜,仍在懵懵懂懂,不分黑白對錯年歲的可憐兇手!

  更讓雲青雨難以置信的是,在與這三歲女童對視的第一眼,她就給對方清冷淡漠卻又純靈無暇的眸子牢牢吸引,並與其生出心靈感應,強烈而清晰!

  繼而在感觸到這衣不蔽體、蓬頭垢面的三歲女童,通體蘊含的驚人靈氣之後,雲青雨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一個潛力比清慧更強數倍的絕佳弟子。百年不遇,曠世罕有!

  然而緊接著,視線再次掃過清慧躺在血泊中的幼小屍首,特別是其後頸要害給小石塊砸得血肉模糊的殘酷一幕。雲青雨不可抑制的心驚膽寒:小小年紀就如此狠辣絕決,不擇手段,以後還……?

  雲青雨不可抑止的生出一個同樣狠辣絕決的念頭——若不能引導這小女童一心向善,走上正途,就必須毀掉她。否則她一旦給魔門中人發現,不久的將來,世間便會多出一個驚天動地的魔頭……

  此念一起,雲青雨更驚駭的發現,一直在默默啃著乾糧的女童貌似感察到她的殺意,忽的停止進食,緩緩抬頭,定定的凝視著她,清冷的大眼睛裡毫無任何情感波動。

  藉由與女童間莫名的心靈感應,雲青雨恍然明白。自己為何會與這女童產生心靈感應?

  若說她與清慧間的心靈感應,源於雙方心靈天生具有的極為相似的純善,那麼她與這三歲女童之間的心靈共振,則源於雙方本性最核心的冷漠無情,還有睥睨眾生的驕傲。

  儘管卸下「慈航仙子」的裝束已經很多年,但身為慈航靜齋的傳承者,修持仙胎,離著天道和仙緣最近的人之一,她本就一直凌駕於眾生之巔,俯視世間苦海。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在又一次掀開自己本性的虛偽面紗,覺察到這殘酷的事實後,雲青雨不僅未曾禪心波蕩,感到可怕。反而隱隱間如釋重負,禪功更上層樓。

  乃至最終,她做出了一個讓自己今後十數年間時常心悸,時常後悔,甚至時常自我懷疑,飽受煎熬的決定——將那骨子裡透著清冷的女童帶回慈航靜齋。收入山門,悉心教誨……

  往事一幕幕又一次如洪水般衝過心靈的大地,雲青雨重新凝視面前茶林間,這出落得亭亭玉立、傾城傾國,卻仍氣質清冷的愛徒。

  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淡淡道:「每個生命都是一段感人的故事,代表著人在這苦海無邊的俗世間苦中作樂的努力。

  在大多數時間裡,我們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夢幻般地不真實。只有在某一剎那,我們受到某種事物的引發和刺激,精神才能突然提升,粉碎了那夢幻的感覺,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眼前的一切再次「真」了起來,成為畢生難忘的片段,亦使生命生出了意義。

  或許你我初見的那一日,那一事,正是我們生命裡一段共同難忘的獨特經歷!」

  頓了頓,雲青雨一字一頓道:「亦因此,為師才特意讓你繼承清慧之名,又取姓為梵,望你引以為戒,慈悲為懷。」

  接著聲音轉柔,「原本憑你在劍道和禪法上的造詣,數年前就可以開始入世修行,但為師心有顧慮,才一拖再拖,今次倒也順水推舟……」

  再次將一瓣嫩葉丟入竹羅,梵清惠在茶林間直起身來,一言不發的將裝滿新茶的竹羅遞給雲青雨,並要接過她帶來的空竹羅。

  雲青雨與愛徒目光相觸,心中湧起難以形容的奇異感覺,就像接觸到一個廣闊至無邊無際神秘而莫可量度的心靈天地。

  不知從何時起,雲青雨再難憑著【心有靈犀】巔峰層次的禪心感應愛徒的心意變化,所能感應到的,唯有愛徒一日比一日高深莫測的心靈和精神力量。

  如斯超卓成就,若是出現在除她之外的任何徒兒身上,雲青雨只會覺得無比欣慰,無比滿足,堅信慈航靜齋的使命會因一個前所未有的出色傳人而達到新的高度。

  但出現在面前這個梵清惠身上,雲青雨卻總是感到一種即將失控的隱憂!

  惆悵間,雲青雨輕輕按住愛徒抓著竹羅邊緣的素手,微微搖頭,柔聲道:「剩下的我來吧,你這就去藏劍室選取一柄古劍,逕直出山行道……

  長安城北荒郊有座『靜慈庵』,隱秘破敗,在宇文邕頒布的禁佛法令下僥倖遺存,你去尋庵裡的慈音師太,她自會告訴你最新消息。」

  梵清惠平靜幽遠的美眸微起波瀾,流露出饒有興趣之意。淡淡疑問:「莫非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讓那幫和尚捉急上火?」

  聲音清脆悅耳,宛若天音環珮。

  雲青雨苦笑道:「和氏璧給魔門中人搶走了,嘉祥大師、帝心尊者、智慧大師三大聖僧聯手追擊數日。直到西入川蜀,仍未能將寶璧奪回。

  那人武功之高,毋庸多言!

  淨念禪院的了空禪師亦因此匆匆趕往川蜀,參與阻截……」

  梵清惠眸中興趣更濃,近乎躍躍欲試。銳芒隱現,「希望他是個不錯的試劍石!」

  ……………………………………………………………………………………………………

  滎陽板渚渡口,濁浪奔湧。

  孤身挺立在清涼濕潤而又生機勃勃的春風裡,向雨田手捧黃銅質地的精密羅盤,邪異莫名的銳利目光,帶著審視和探究意味,在滔滔黃河及兩岸不住徘徊。

  時不時根據羅盤定位,掐算片刻,亦或闔閉雙目,聚精會神。似在以通天徹地,暗涵不可思議力量的奇異魔種竭力感察著什麼。

  忽而向雨田轉身面朝西南方向,一對虎目精芒爆閃,似欲透過千山萬水、無窮空間,投注到川蜀某處。

  微微凝眉,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這小子怎麼如此快就邁過那道至關重要的門檻,突飛猛進至如斯境界?」

  旋又搖頭失笑,慨歎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又到了英傑輩出的時節麼?

  或許正如孫恩所言,這世界是個非常奇異的地方。天數氣運更像一個大餅,於整個歷史而言,某時代分多了,另一時代會變得黯然無光。其中情況微妙難言。

  像春秋戰國之時,諸子百家興起,老莊孔孟綻放光芒,以後的秦漢便只能重複或加以演繹,卻無法超越前人!

  然而不論在哪個時代,能夠悟透造化玄機。上窺天道者,均屬天運裡的天運,無不是集天地靈秀於一身……

  只可惜,這諸多頂尖人傑中,夠資格破空而去者,終究百不存一,餘者仍不免身化腐土,元神繼續徘徊在一世又一世的黃粱苦夢之中,難以自拔!」

  說著向雨田眼神變得愈發幽邃莫名,俄爾別有深意的輕笑一聲,復又收攏心神,摒棄雜念,催發魔種異能,繼續自己的未完之事。

  ……………………………………………………………………………………………………

  迎著山腰送來的清風,一襲淡青衣裙隨風拂揚,說不盡的閒適飄逸,俯眺清流,從容自若。素手提著的造型典雅的古劍,平添了她三分英凜之氣,亦似在提醒別人她具有天下無雙的劍術。

  驀然回首間,她與孤立山巔的師尊雲青雨凝目對視。

  從雲青雨的視角看去,春日暖輝剛好嵌在愛徒頭頂正上的碧空中,把她沐浴在溫柔的月色裡。份外強調了她有若鍾天地靈氣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麗輪廓。

  以雲青雨曾入世修行數年,見慣了大江南北的美人尤***物,亦不由狂湧起驚**艷的感覺。

  但她的「艷」卻如此與眾不同,是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那麼自然的、無與倫比的純真淳素的天生麗質。

  片刻後,她洒然轉身,輕啟玉足,向著山外萬象紛呈的世界邁去。

  不知為何,雲青雨心頭微微一痛,多年來對她的重重顧慮倏地消弭無蹤,反而湧起濃濃不捨,還有不忍……

  若是將她永遠留在這空山靈雨的勝境,不讓她再接觸絲毫污穢塵俗,她是否會一直這麼清純靈素下去,絕不會有誤入歧途之虞?

  儘管明知這是不可能的,雲青雨仍不免如此作想,帶著與自身禪境修養本不該有的患得患失之情,緩緩轉身,去往茶林。

  情動而念起,念動而意生,雲青雨忽的想到:或許,我該再收一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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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道魔之別

  山澗幽林,芳蹤乍隱乍現,疾速飄掠的身姿輕盈曼妙恍若驚鴻仙子。

  衣袂閃爍間,路旁空蕩蕩的巨石上,毫無徵兆的多了一道窈窕身影,絕美秀首轉朝著南方川蜀方向,眸光迷離。

  感覺著許久以來,冥冥中那一線從未與自己有過斷絕的因緣感應,忽然消失不存,似乎千里之外那人已經消失在這世上。

  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絕不可能!

  思及這似曾相熟的奇異感覺,她隱隱明悟,唯有那人的精氣神與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結合,無限升騰而靈化為玄之又玄的虛無永恆,使她的精神力量單方面感觸不到對方。

  柳眉一挑,梵清惠喃喃自語道:「你並非輕浮冒進的性子,怎會如此快就重新登臨【煉神返虛】之境?」

  頓了頓,美眸倏地精光暴漲,如利刃橫空,鋒芒畢露,語氣卻愈發柔和,「莫非取走和氏璧之人當真是你……不曾想,和氏璧還有如此奇妙的作用,那可不能不見識見識!」

  說著她眼波流轉,隱隱顯露出一絲絲絕不屬於仙胎的邪異精芒,渾身亦透出別樣氣質和魅力,「許久不見,不知你在劍道上是否更上層樓?

  道、佛正法及劍心通明的奧秘,我已盡知,這一世,你休想再那般輕易就勝過我……」

  餘音裊裊,梵清惠復又毫無徵兆的化作淡青素雲,在林間梢頭飄飛閃爍,宛若逍遙仙子,謫臨凡塵,悠遊於青山秀水之間。

  騰躍滯留半空的一瞬,極目俯瞰,整個天地都別有一番韻味。

  山頭遠近的山林像變成另一個世界似的,不但色彩的層次和豐富度倍增,最動人處是一眼瞥去,便似能把握到每一片葉子在陽光中柔風下拂動的千姿百態。

  反之。她閉上眼睛,內外的天地立時水乳交融的渾成一體。

  和煦的陽光從東方射來,投到她身上,前世今生從沒有一刻。她像目下般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生命的意義。

  寧靜歡愉和不再作他求的滿足時刻充盈於心,使她清晰感察到自己的圓潤無暇,與大自然無窮造化同在。

  這正是道、佛玄門正法的修真,循序漸進。一步一個腳印所修持而成高深道心禪境之士,遠勝於同等功力的魔門邪人之處。

  此種天人交感的境界,在道心晶瑩透徹者,自是唾手可得,甚至已成了日常生活的大部分。

  但在放縱慾***念、不修心性的魔門中人來說,即使最頂級的高手,亦需天時地利、用志不分,長時間進入心靈的深處,才偶一得之。

  就像上一世,她縱然功參造化。橫行天下,無所顧忌,但內心常有不足,總覺得意念識想,通靈透達,任意翔翔,無遠弗屆,卻為肉身所拘,縛手縛腳。

  甚或時常感到苦困,便想與人鬥智鬥力。或爭權奪勢,或廝殺對決,希望藉那短暫的,間或頻臨生死的刺激。忘卻那重重的鎖困。

  直至她選中宿命中的他,將他當做唯一的對手,通過與他的精奇道功一次次交鋒和印證,始知別有天地,十數載潛修,方窺天人之道。乃有今世捲土重來!

  憑著兩世的境遇和造化,她如今的眼界自是截然開闊,更深有所感,為何他那種虛偽卑鄙、自私自利、貪心好***色的人,竟會時常自絕於溫柔**鄉,清修不輟,持之以恆。

  即使後來他權傾江湖、富貴無邊,自身亦從不鋪張奢華,保持著簡單而樸實的生活,儘管他給女兒一件生日禮物就價值數千金!

  相比之下,玄門道、佛大法固然是康莊坦途,直指天人合一的本質,但真正的無上魔訣亦正是使人由魔入道,便如山峰高高在上,不同的路徑,雖有不同的際遇,目標還是要抵達山峰!

  念及於此,她不得不對慈航靜齋的創始人地尼甚為敬佩,其所遺【彼岸劍訣】,在劍道上的建樹固然奧妙無窮,但還不足以讓她仰望。

  然而其中融匯道、佛修行法門之大成,再參考【道心種魔大*法】所推衍獨創的修煉仙胎之法,著實驚艷無雙。

  須知,彼時兩漢的道家修煉系統經數百年來眾多智慧之士前赴後繼的開拓,初見完善,以致無數人趨之若鶩,引為正統,卻不知人云亦云,真假難辨,極易深陷藩籬,不能自出機杼,終究難窺上乘功果。

  與之相比,佛門則傳入中土未久,信眾不多,沉心接納其修行法門之士更是少之又少。

  而地尼在道門修行上已然登堂入室後,卻並不為宗教狹義所限,轉而以大智慧、大毅力到中土第一座寺廟——白馬寺深入研習佛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盡一切可能完善自身修行道路。

  其間地尼捨棄一切,為求索修行正法、天道妙諦而一往無前的精神信念,毋庸置疑,因能成為第一個嘗試並成功融合道佛兩家精義,別出心裁,自成一家的蓋世宗匠!

  從而將同時代的諸多絕頂人傑遠遠甩在身後,望塵莫及……

  ……………………………………………………………………………………………………

  蜀中有靈山,峨眉天下秀。

  石之軒手捧和氏璧,瞑目盤坐在水潭中孤聳的青石上,正前方瀑布傾瀉,水聲轟鳴,身下兩側湍流潺潺,但他的心靈卻無比寧靜,空明透徹。

  陽神藉由和氏璧靈性的加持,無限升騰,充斥虛空,與冥冥萬化同呼吸,共運作……

  石之軒但覺自己成了宇宙的中心,漫天精氣貫頂透入,順任脈而下,大地精氣由督脈直上,交匯於任督兩脈的周天運行裡。

  此時此刻,最玄妙處再非汲取及煉化天地精氣,用以助漲功力,而是天地精氣與他的先天真氣徹底不再受肉身隔閡所限,建立無形而無縫的對接。

  內外天地的交融一體再非唯心的感覺,而是真實不虛,先天真氣的運轉規律再非僅止於暗合天地至理而已。而是切切實實與天地精氣一道按照冥冥中的天地法則周流無窮,運化萬端,再不分彼此。

  雖然說,後天乃有為而作。限於體質,有其極限;先天無為而作,奪天地之精華,能吸取天地自然的力量,無窮無盡。

  然而實際上。真正能夠將自身的先天真氣修煉和演變至渾合天地,無窮無盡境地之人,仍屬萬中無一,其間長路漫漫,艱辛求索,實難與外人道哉!

  一時之間,石之軒漸覺瀑布水潭周圍數里之地,山野裡每一點生命,也和自己產生感應。

  渾然忘我,渾化天地。渾照萬物……

  石之軒奪得和氏璧後,與嘉祥、帝心、智慧三大聖僧追逐打鬥,數日間竟從建康(南京)輾轉來到這峨眉山境內。

  一路披星戴月,跋山涉水無數,不知多少次精疲力竭!

  其間,三大聖僧佔了人數優勢,自然可以換班緊追,輪流滯後休養生息,而石之軒孤身一人,從未有過一個時辰以上的停頓休息。

  若非和氏璧加持。使他的恢復能力大大增強,否則任憑他的根基多麼堅實和強橫,也早給累吐血了。

  然而經此無時無刻的另類修煉,他的肉體愈發傾向於轉化成吸收天地精華的媒介。意識的領域不斷擴張,以至隱約感受到奇異的空間,甚或超乎現實物質的世界。

  乃至到了今日,他趁著暫時甩開三大聖僧,抓緊時間借助和氏璧潛修,恢復狀態之時。竟偶然間觸及【煉神還虛】的初步階段。

  儘管只是借助和氏璧這外物短時間內達到神滿虛空的狀態,最終難免打回原形,但也是旁人夢寐以求的寶貴經歷。

  須臾之後,石之軒從萬化冥合中返回自己的意識,甫一睜目,便覺北方十多里外,正有一雙聖光灼灼的法眼,遙遙凝注著自己這方向。

  似乎眼睛的主人在自己脫離【煉神還虛】的奇異狀態後,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並疾速趕來。

  其人修為之深湛,禪心之精微,毋庸多言!

  石之軒還沉醉在剛才與天地冥合的奇異情緒裡,不欲動作,倏地腦海裡靈光一閃,渾身毫無保留的散發出凜冽而磅礡的氣勢,浩浩蕩蕩如狼煙般衝霄而起。

  就像山間猛虎,海中蛟龍,從不吝於肆無忌憚的向天地間一切生靈宣示自己的存在!

  下一瞬,石之軒一聲長嘯,凌空而起,在懸著瀑布的崖壁上幾個兔起鶻落的提縱,鷹隼般衝上崖頂……

  和氏璧不知何時回到他腰間的絲袋裡,但卻似消耗極巨,短時間內並無放射異能的徵兆。

  …………

  了空在這附近已搜索良久,卻一無所獲,又默默等候了足有一個時辰,直到對方毫無徵兆的閃現在他的感應範圍內,並毫不掩飾的傳達邀戰之意,他亦毫不猶豫的飛速朝其奔去。

  兩人一決雌雄已不可避免!

  他自禪功有成以來,雖地位尊崇,在淨念禪院雖無禪主之名,卻有禪主之實,領袖佛門,於權勢名利早得而不存於心。

  而絕世天姿,高出眾生,使他縱橫宇內,罕逢敵手,除了有限一兩人外,余子盡不在眼內。

  兼且多年潛修【淨念禪書】,無論武功,還是禪法,其成就已遠超一般人的夢想,遺憾的是仍遠遠未能到勘破生死、即身成佛的地步。

  所以縱使遠超常人,亦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之別,便像在一個眾生皆醉的世界內,他雖只是半醉半醒,己可稱王稱霸。

  了空躍過數丈寬的河流,手托金燦燦的黃銅小鍾現身矮丘巨石頂上,令他久聞大名卻緣吝一見的「黑天魔尊」,正傲然立在前方六丈外的崖頂邊緣,渾不顧腳側的流瀑波蕩,定定遠眺著南面山川迷濛的美景。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8
第四百一十八章黑天魔域

  當了空真正見到這恭候他的可怕敵手,始才感受到對方的精神力量,比他以前所知所見的任何魔門高手實不可同日而語,廣博如浩海,森沉如深淵,無有窮盡。

  毫無疑問,對方已得由魔入道的真諦,同樣攀上了武道的極峰!

  自禪功大成以來,了空首次想到失敗,乃至不能活著離開的可能性,即使他堅守禪心,以無上毅力不住摒棄雜慮,竭力忘卻生死勝敗之念,亦難以做到。

  他再沒有絕對的把握!

  忽然間,了空明悟自己在精神力的比拚上,極其罕見的正處於下風。

  但他卻沒有絲毫懼意!

  在這宛如人間仙境的峨眉山麓深處,峰巒起伏、步步美景、景景觸情,令了空漸漸放鬆下來,一點不把即將來臨的苦戰放在心上,且生出奇異莫名的感覺。

  執真為假,執假為真。

  從沒有一刻,他能如此深刻的去體會生命,體會眼前的這一刻。

  瞥了眼敵手腰身懸著的雪白綢袋,了空知曉那裡面裝著的東西,正是迫使自己日夜兼程,趕來蜀中拚死拚活的「罪魁禍首」。

  身為半醉半醒的方外之人,卻為醉生夢死的俗世野心家所夢寐以求的權力象徵而疲勞本命,真是何苦來哉?

  暗暗自嘲一句,了空單掌在胸前擺出問訊佛號,垂眼平靜的道:「罪過罪過,出家人本不應理塵世事,但和氏璧事關天下蒼生,老衲受人所托,務要尋回寶璧,若有得罪之處,尚豈閣下海涵!」

  狀似正深情鳥瞰腳底下遼闊無垠山川美景的石之軒,實則仍沉浸在剛剛從【煉神還虛】妙境脫離出來的餘韻中,種種妙悟紛至沓來。

  天地間一氣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變萬用,然若源溯其流,蓋歸一也。故能守一於中,我與木石何異。星辰與我何異,貫之一之,天地精華,盡為我奪……

  心有所悟,神有所會。有意無意間直入天人合一的精神境域,但覺與天地萬象共同在這無邊的宇宙一齊運轉,天地之精神,實乃我之精神,天地之能量,乃我之能量。

  恍惚間,生平所修所創的【元始真法】、【闡天變】、【不死印法】、【黑天大*法】、【摩訶無量慧經】等諸多正邪功法均有或多或少的修善改易,精益求精,愈趨完美,近乎於道。

  特別是【黑天大*法】。在將【補天心法】、【天魔大*法】、【道心種魔大*法】的精華部分以及一些佛門心法徹底熔於一爐之後,終於瀕臨大成,躋身於世間絕頂功法之林。

  聞得了空主動招呼,石之軒便順勢潛運幾近圓潤無缺的黑天魔功,精神不住強化凝聚,無形中全力催迫著了空的心神,覷隙而入,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面對他。

  唯一不受面巾遮掩的眸子幽芒隱現,眼神含笑欣然道:「久聞淨念禪院了空大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年僅中旬。武功禪法已然猶勝乃師,幸會幸會!」

  當石之軒轉身之時,了空的神色愈發凝重,幾不敢相信此時眼見之景象。一方面他清楚看到石之軒轉身踏行的每一個動作,清楚聽見石之軒揚聲吐出的每一個字詞。

  但他對時間的感官卻更清楚地告訴他,所有這些看似緩慢的動作,甚至聽似悠長的話語,都是在一眨眼間的功夫內完成。

  這兩種徹底在時間裡對立的快慢極端,竟然在對方身上詭異出現。怎教他不驚駭、警惕之極。

  僅止於此,已足以令了空在接下來與對方動手之時,再不敢隨意相信自己的視覺、聽覺感官,只因屆時他所見之象、所聞之音,均可能是給對方以魔功扭曲幻化過的詭異產物。

  然而更讓了空既驚且畏的是,在對方轉身之時,他感到整個天頂都似隨著對方旋動,這並非一種錯覺,而是一種異常真實的感覺。

  對方雖然身量高頎,但終究是凡人之軀,可是予他卻有頂天壓地、昏天暗地的無量氣勢,恍若霎時間晝夜顛倒,此處所在已由光明人間挪移到幽暗魔域。

  本是公平對決的環境,由此穆然化為對方的主場!

  對於了空這等禪心堅如磐石,時時刻刻均處於天人交感境地,與大自然緊密渾融的高人來說,本不該受任何敵手的氣勢影響而心生幻象,但此時卻偏偏出現了。

  除非這精神氣勢已不僅僅是人之力,而是天地之力……

  「難怪此人自號『黑天魔尊』,原來如此,理該如此……」

  了空的禪心靈慧在剎那間明悟過來,已掌握到對方之所以能使他有如此奇怪的感覺,皆因對方的某種驚世魔功已功行近乎圓滿,恍然與「黑天魔域」渾成一體,再無分彼我。

  他面對的再非一個宗師級的高手,而是奪天地造化的魔神!

  思及嘉祥等三大聖僧傳信給自己時並未提及此類魔功異象,了空隱隱猜到,一切都因和氏璧而來,正因對方借助和氏璧使得精神境界大進,始能引天地的力量為己用,所以才能在精神和氣勢上堂皇正大的壓著自己,令自己生出無法擊倒眼前武道「巨人」的真實感覺。

  了空臉色悲苦,卻猶自以無上定力謹守禪境,眼觀鼻,鼻觀心,法眼正藏,寶相莊嚴的道:「魔尊神功,貧僧拜服,請出手吧!」

  就在話落的一刻,了空像忽然融入天上的晴空裡去,廣闊無邊,法力無窮,無處不是可乘的破綻,卻無一是可乘之破綻。

  其右手托著的銅鐘亦似變得重逾萬斤,又若輕如羽毛;既龐大如山,又虛渺如無物。

  石之軒眼睛微瞇,神情肅然,心知在自己藉由【煉神還虛】餘韻給予的狐假虎威的強大壓迫下,了空的禪功已提升至從所未有的巔峰狀態,甚至隱隱然超常發揮。

  若非此刻面對了空的是他這熟諳佛門正宗禪功的怪胎,換了其他任何一個宗師級高手,此時面對了空此刻深入天人交感層次的法相梵身,均會打從深心中湧起一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恐懼與崇敬。

  這是完全有別於與敵手交鋒前生出的情緒,就像登山者突然面對拔起千刃的險峰,駕舟者在浪高風急遠離岸陸的黑夜怒海中掙扎,生出不能克服的無力感覺。

  意志力稍遜者,甚至於心口憋悶,幾欲吐血。

  儘管石之軒憑著渾合天地的精神力量並不受此影響,甚至仍能隱隱克制了空的心神,但也再不能輕易扭曲迷惑對方的五感六覺及禪心感應。

  毫無疑問,了空此刻似攻非攻,似守非守,氣不外洩,神不外馳的空靈狀態,正是最能將佛門心法的獨特效應催發至最大威能的靜定狀態!

  石之軒目光閃閃的打量他,整個人散發著深邃不可測度又詭異莫名的魔氣,柔聲道:「了空大師你不該孤身一人來尋在下死戰,而應該先匯合三大聖僧,再來圍堵在下,那麼倒還真有幾分可能將在下永遠留在此處靈山秀水!」

  了空心知對方所言屬實,但更知此乃是攻心之語,毋要挑起自己心底的僥倖心理,使自己跌出無思無念的禪境,露出心靈和氣機的雙重破綻!

  右手真氣倏地鼓動,銅鐘震顫,「噹!」一聲仿如暮鼓晨鐘,充盈祥和之氣的音波幾如實質,雄渾蕩漾,將充斥虛空的魔氛勉強衝開些許縫隙。

  但見了空緊接著垂目低吟道:「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不著他求,全由心造;心外無法,滿目玄黃,一切具足。」

  隨著苦修堅守數十年的真言念出,他的禪心精神愈發空明無塵,週遭一切清晰起來,包括每一屢掠過身上的山風氣流,以及對方緊鎖著他的黑天魔氣。

  石之軒洒然一笑,饒有興致的道:「橫豎要打,我們也不急在一時,難得有這個機會,先讓我們抓緊這一正一邪難得的獨處時機竊竊私語幾句,否則恐怕以後再沒有機會。」

  對方雖說得友善輕鬆,但了空卻清楚他正全面施展黑天魔功,一陣陰森詭譎的真氣像海洋浪潮般衝擊而至,無隙不窺地在找尋自己的破綻弱點,只要自己的心神稍有失手,對方的攻勢會排山倒海地直攻而來。

  源自天僧,又經淨念禪院歷代禪主刪補修善的【無念禪功】正全力施展,以抗衡對方挾天擁地般的【黑天大法】。

  兩人相隔的六丈空間,勁氣激盪,如汪洋洪流奔騰橫溢,無形的精神意志的比拚亦同時達到最濃烈的境地。

  了空自問就此對峙下去,對勢弱的自己頗為不利,但若要此時搶先出手,脫離了靜定狀態,連三四分克敵制勝的把握也無。

  唯有高宣佛號,沉吟道:「閣主有話請說。」

  石之軒欣然道:「世間四大奇書,【戰神圖錄】可遇而不可求,【長生訣】至今無解,都且不必說,聖門的【天魔策】吾已得其精華,【慈航劍典】仍供奉於佛門除貴禪院外的另一聖地——慈航靜齋。

  吾曾隱約聽聞,劍典內記載了諸多超越了人類智能極限的劍術和法門,劍即道,乃是慈航靜齋和淨念禪院一切武功心法的源頭。

  淨念宗的【淨念禪書】雖是初祖天僧所著,卻只是借鑒劍典內梵文十三章的其中十二章,再加以演繹變化而成。

  不知此說法是否屬實?」

  了空心神倏震,慈航靜齋、淨念禪院的淵源源自天僧、地尼的師兄妹關係,可惜兩人有緣無分,僅是在不囿於一教一派的想法志同道合,而兩派的禪法武功,也確實頗有大同小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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