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劍出華山 作者:血沃天涯 (已完成)

 
moro084 2018-11-6 12:12: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59362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9
第四百三十九章禍國殃民

  僅宇文邕繼位以來,吐谷渾因吃敗仗而向北周遣使進貢,賠禮道歉,請求原諒的次數就高達七八次!

  這也是吐谷渾保留了頑固的遊牧民族特性,記吃不記打,隔三差五的劫掠北周西部邊境,甚至屢屢來了就不想走了,試圖將兩國的國界線從涼州等地向東無限推移。

  同樣保持了胡人尚武風氣、極具侵略性的北周眼裡可不揉沙子,每次都將吐谷渾狠狠的打回去,乃至反過來侵吞了吐谷渾的不少土地,擄掠吐谷渾的大批人口。

  到了今時今日,北周早已習慣了西邊這頑劣小弟時不時的侵**犯,也習慣了時不時的將其教訓一頓,削弱其實力,美其名曰:巡撫西土!

  石之軒甚至惡意揣測,宇文邕此次之所以一得知吐谷渾內亂,就激動不已的立即發兵討伐,除了為太子鍍金之外,還有藉機練兵的目的。

  畢竟去歲伐齊,周軍損失慘重,新招募及集訓的騎兵若要盡快磨合併形成可觀的戰鬥力,調去吐谷渾來一次長途行軍、武裝拉練及剿匪見血,無疑是個因時制宜的絕佳選擇。

  更何況,清一色的騎兵到了吐谷渾境內,即可因糧於敵(基本就是三**光**政**策),內亂中的吐谷渾軍隊的反抗力量差不離不大也不小,練兵的效果槓槓的……實乃惠而不費。

  待到這三萬騎兵入秋時節班師回朝,稍作休整便可以精銳騎兵的成色投入接下來的伐齊之戰了。

  整個計劃堪稱完美,顯然宇文邕心底那個如意算盤正在辟里啪啦響個不停……

  …………

  數日後,涼州(武威市)西征軍大營。

  空曠處的小丘上,身披金甲的兩道人影凝立於此,環視間即可將週遭營地的動靜一覽無餘。

  石之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此神功大**法妙絕人寰,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不敢做,堪稱舉世無雙!

  一旦功成圓滿,威能通天徹地,舉手投足間自有無窮勁氣隨心所欲,一拳一掌無不沛然難當,破敵如摧枯拉朽。

  當然,最關鍵的是,此神功大**法不像世間絕大多數內功那樣通過枯燥乏味的苦修來積累功力,而是如同吾等此次率兵征伐吐谷渾一樣,旨在『因糧於敵』,堅信敵之真氣就是我之真氣,不怕敵人高手多,就怕敵人功力淺!

  吸人真氣如探囊取物,輕輕鬆鬆即可聚積絕世功力,謂之【吸星大**法】,正適合殿下這般受命於天、智慧通達的上士!」

  宇文贇聽得一臉激動,連連拍手驚呼:「這個功法好,【吸星大**法】?嗯,名字夠霸氣,我喜歡……」說著眼神毫不掩飾極度渴**望之色。

  石之軒心裡自鳴得意,我這對症下藥,不怕你不上鉤,面上卻神色嚴肅,沉聲道:「殿下先聽臣念誦上篇的入門之法,記熟之後反覆參悟,以免練功時出現差錯。

  訣曰:丹田有氣,散之任脈,如竹中空,似谷恆虛……乃令丹田常如空箱,恆似深谷,空箱可貯物,深谷可容水。」

  宇文贇聽得此訣果然不走常理,先是大喜過望,後又愁眉糾結,嘟囔道:「還要散功啊?太危險了……」

  石之軒暗暗翻個白眼,就是考慮到你的豬頭資質,這【吸星大*法】經過自己反覆修改升級,儘管仍有隱患,但散功和反噬的危險已經大大降低了好吧?

  好在石之軒對宇文贇這種見小利而亡義幹大事而惜身的心性早有所料,當下自信十足的拍胸脯道:「殿下放心,到時微臣會為殿下貼身護法,包保殿下無驚無險,順利入門!」

  宇文贇遲疑片刻,終究抵不過速成絕頂高手的誘**惑,稍稍矜持一下就重重點頭,「本宮信得過先生!」

  頓了頓,又稍一揣摩功訣,疑惑的問道:「每個高手的真氣各自不同,我以【吸星大**法】吸取諸多高手的不同真氣後又如何渾融為一呢?僅僅散之任脈,好像不行吧?」

  此乃武學常理,接觸過上乘內功者無不知曉!

  石之軒卻豎起大拇指,違心大讚道:「殿下果然天資聰穎,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

  在宇文贇一臉受用的表情下,石之軒娓娓道來,「所以微臣為殿下準備了另一上乘妙術,專為化解異種真氣相激相斥之厄!

  此術名為【龍鳳和鳴】,只消殿下每次吸人真氣之後,擇一武功不弱的女子為【爐鼎】,在行**房之時與女子一同施展這【龍鳳和鳴】之術,殿下將體內各種真氣徐徐輸入女子體內,此去彼來,循環不息。

  經此術反覆調和後,真氣數量上固然縮水不少,質量上卻也精純甚多,且渾融為一,再無反噬之厄!」

  宇文贇雙手緊扣,眼睛賊亮,一眨不眨。躍躍欲試道:「先生,本宮什麼時候可以開始散功修煉【吸星大**法】?」

  石之軒一臉微笑,「殿下不必著急,先將大**法散功入門的訣竅及細節吃透,務必萬無一失。

  待到今後幾日,吾等率大軍攻入吐谷渾境內,俘虜到吐谷渾蠻子的高手,就充作殿下散功入門後的吸功練手之用!」

  宇文贇再次拍手稱讚:「先生高明!」頓了頓,眼珠一轉,乖巧道:「本宮魯鈍,於此散功之法不甚明瞭,還請先生細細解說!」

  「好說,好說!」石之軒微笑依然,開始孜孜不倦的解說訣竅,並時不時以手指在宇文贇身上諸經脈竅穴處加以指點,沒有絲毫誤人子弟、慫恿昏君的覺悟和慚愧。

  遠處中軍大帳外,五位同樣身著金銀甲冑的將領湊在一塊兒,正遙遙注視著小丘上的石之軒和宇文贇。

  雖然距離過遠,聽不到二人的對話,但卻隱約看得出來裴太傅在指導太子行功運氣的竅穴,而宇文贇一副興致盎然、全神貫注的神情格外引人矚目。

  此五人正是此番西征大軍裡僅次於石之軒的決策人——王軌、宇文孝伯、宇文逌、劉雄及鄭譯,此時均是一臉驚奇表情。

  太子宇文贇不堪造就是眾所周知的,五人若非親眼所見,絕不相信太子也有如此好學的一天。

  特別是,內史王軌忠義正直,深謀遠慮,出於對北周前途的考慮,曾多次提醒宇文邕說皇太子宇文贇品德低劣,沒有仁孝,不堪繼承皇位執掌朝政,建議宇文邕重新立嗣,因此而惹得太子對他深深記恨。

  須臾,王軌面露欣慰,撫鬚讚歎:「難怪裴太傅如此得陛下青眼有加,單單這份堪稱化頑石為璞玉的傳道授業本事便讓王某自愧不如。

  太子好學如斯,不恥下問,將來必是一代明君,我大周國祚無憂矣!」

  「王內史所言甚是!」

  「是極,是極!」

  諸將紛紛附和,一副與有榮焉的忠心模樣,然而各自心裡真實想法如何,唯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小丘上,石之軒傳授完畢後,對已然興奮無比的宇文贇再加一把火,「方今朝野多有菲薄殿下者,甚或陛下也曾動過另立太子的心思。

  此次西征吐谷渾,若是殿下練成【吸星大**法】,憑此無敵神功斬將奪旗,一鼓作氣攻下吐谷渾的『王者之城』伏俟城,擒獲賊酋誇呂、世伏父子,獻於陛下駕前。

  那麼四海之內,誰還敢小覷殿下?」

  宇文贇連連點頭,目光閃爍,顯是沉浸在練成神功之後衝鋒陷陣,所向披靡,大展神威,一洗舊日形象的無限幻想之中。

  石之軒嘴角勾起,目光一轉,傾注西方,好似透過千里山川湖澤凝視著吐谷渾的王都伏俟城及裡面的世伏小可汗。

  「咱倆的梁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本座親自出手,又是趁火打劫,未免太欺負你……也罷,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就讓新晉弟子宇文贇陪你玩玩兒!」

  當面踩人打臉固然很爽,但有時候,讓敵人輸都不知道怎麼輸的,更不知道究竟輸在誰手裡,由始到終蒙在鼓裡,豈不是也別有一番風味?

  石之軒的笑容愈發燦爛,心底邪**氣沸騰,咕嘟咕嘟直冒泡兒。

  根據族兄裴文舉支持的吐谷渾資料,眨眼間他已經想好慫恿宇文贇如何可勁兒禍害吐谷渾,最好將其數代汗王的心血摧毀殆盡,讓整個吐谷渾的經濟民生倒退一個世紀,又如何狠狠刺激世伏小可汗的痛處,使其落下寶貴的男兒淚,乃至如何將世伏父子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瀕臨精神崩潰,偏又不當真抓住他們……

  昏君與尖臣的絕配固然一定會禍國殃民,但似乎沒人規定,這禍害的「國」一定得是自家的國,殃及的「民」一定得是自家百姓啊?

  什麼《西域圖記》三卷,記述西域四十四國的概貌。序文末尾還寫有:『故皇華遣使,弗動兵車,諸蕃既從,渾、厥可滅。混一戎夏,其在茲乎!不有所記,無以表威化之遠也!

  還『渾、厥可滅』這句話,害得吐谷渾吐谷渾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實在可笑!

  話說,像吐谷渾、突厥這等北地遊牧民族,為了爭牧場、爭霸主、爭女人、爭牲口,哪年不打仗,哪年不一死一片亂藏崗?

  似乎就連普通部族牧民每年秋冬向汗庭交稅之前,也得打上一場抗稅仗,憑刀箭拳頭決定所納牛羊馬匹的多寡吧?

  草原上的狼群估計吃人肉都吃膩了!

  若是次次戰事慘敗,都要派大批高手不遠千里的追殺復仇,那吐谷渾人還真夠閒的!

  石之軒表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要侵佔中原的花花世界,就大方的說出來嘛,何必非要找個假假的借口呢?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9
第四百四十章暴起發難

  時光冉冉,猶如風馳電掣的神駿白駒掠過草原,眨眼已是火紅的八月。

  「還不快走,等死啊……辟啪!」

  冰冷的呼喝之後,黑甲騎士手中的皮鞭如黑蛇般劃過長空,狠狠抽打在三個衣衫襤褸不足十歲的胡族孩童身上。

  皮開肉綻的疼痛錐心噬臍,三個汗流浹背的孩童卻不敢有絲毫怒色,反而咬牙強忍疲憊加快腳步,隨著前方一望無際儘是黑壓壓人頭的俘虜洪流逶迤前行,盡量不掉隊。

  大周太子早有令旨:凡吐谷渾俘虜晝行夜息,日暮時分點卯一如軍伍,婦女落在最後之百人充作營**妓,孩童落在最後之十人當場斬首!

  至於俘虜的吐谷渾青壯男丁?

  除了擇其身負內功的好手送去中軍大帳,由太子親手處置之外,普通吐谷渾牧民及男丁也沒隨意殺掉,而是一律另有處置……

  黑甲騎士環視一周,見得再無人拖拖拉拉,呸了一聲,鄙夷道:「吐谷渾蠻子儘是賤骨頭,非要鞭子落在身上才肯乖乖趕路!」

  軍伍生涯最是磨練人。不到半年前,他還只是涼州一個普通的馬戶(養馬的農民),賤名王老實,名副其實的老實巴交,從不敢與人爭鬥。

  不料天降大禍,因他自幼練出的一身好騎術給朝廷徵調入伍,編為府兵騎卒,草草訓練月餘,可憐他刀把子還沒摸熟,就給太子殿下和將軍們帶到了天高皇帝遠的吐谷渾草原上。

  本以為這條賤命就得交代在這鳥不拉屎的窮地方,不想傳聞中凶悍異常的吐谷渾蠻子馬賊根本不堪一擊。

  隨大流突入吐谷渾部落,他在僥倖砍殺了一個吐谷渾老頭兒後,並見色起意,壯著膽子糟蹋了老頭兒的漂亮女兒後,他骨子裡的暴虐徹底釋放出來,憑著爐火純青的騎術迅速適應了馬背上廝殺的騎兵生涯,每遇激戰總有斬獲,如今已積功升為什長,正向著百夫長奮鬥。

  此次征討吐谷渾的三萬大軍裡,與他有類似成長經歷者不在少數!

  可惜吐谷渾汗庭精銳太不經打,三日前就給太子殿下親自揮師一舉攻破了號稱「王者之城」的伏俟城,今日便開始班師回朝。

  「若是再有一個月,老子肯定能升到百夫長,那可光宗耀祖了!」

  王老實摩挲著腰刀,忿忿不已的念叨一句,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抬頭看向高懸碧空的火辣辣烈日,雙手忍不禁撓了撓將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精鐵頭盔、甲冑,不自然的扭動著。

  「這日頭,穿這身行頭真他娘遭罪呦!」

  話雖如此,他可不會敢私自卸甲,且不說大周軍法嚴酷,執勤時甲冑不全者立斬不赦,就說此處到底是深入吐谷渾心腹之地,隨時可能有隱匿暗處的吐谷渾馬賊冷箭偷襲,為自己的小命著想,鐵甲還是裹在身上的好。

  回頭看了一眼視線盡頭處的伏俟城輪廓,王老實策馬疾馳,不斷越過同袍們押送的孩童和婦女俘虜洪流,時不時執行使命扭頭環視察看一番,心下頗有些戀戀不捨,好地方啊!

  儘管他根本看不上那座所謂「王者之城」那又粗糙又矮小的城牆,覺得跟中原州城完全沒得比!

  只不過因為,上面下了嚴令,班師出了吐谷渾境內,就不能再大肆燒殺搶掠了,否則軍法處置,偏偏回去這一路上的吐谷渾部落在來時已給大軍禍害殆盡。

  也就是說,差不多從今以後,大傢伙就沒什麼樂子了!

  快馬似箭,卻也要許久之後,王老實才追上了蜿蜒兩里地的中軍大隊,卻見十餘個太子親衛押著五個身形魁梧、氣勢凜然的吐谷渾漢子,靜候在道旁半里外的曠野裡。

  那五個吐谷渾漢子的手腳全用精鋼打造的粗大鐐銬鎖著,甚至肩頭琵琶骨也給特製的鐵鉤洞穿扣住,鐵鉤末端還用短短的鐵鏈吊著一顆百餘斤黑鐵球。

  僅僅遠遠看一眼,王老實就覺自己肩頭隱隱生疼,整個人不寒而慄。若是換了自己,恐怕光是穿了琵琶骨就去了半條命吧?

  聽說太子殿下用來辨別那些吐谷渾高級武士是否是貨真價實的內功高手的法子,就是像這樣穿了他們的琵琶骨,讓他們以脆弱的琵琶骨吊著百斤鐵球步行百餘里,沒死的就是內功高手!

  至於死了的?只能是草原上的狼糞!

  當然,王老實也看得出來,側面那五個吐谷渾漢子僅僅是穿了琵琶骨,還沒完成過以琵琶骨吊著鐵球跋涉百餘里的苦行,否則定會各個臉色慘白,怎麼可能還如此精神奕奕!

  不多時,從中軍大隊裡奔出兩騎,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衝向五個吐谷渾漢子那邊。

  陽光下,兩個騎士身上的金甲燦然生輝,在一片青綠的原野上惹眼之極,更映襯的兩騎氣勢不凡。

  王老實認的,那兩騎正是太子殿下及裴太傅!

  在草原上一連數月的風吹日曬,宇文贇原本稚嫩白皙的臉龐明顯黑了不少,展露出幾分成熟痕跡,已頗有乃父宇文邕的英武輪廓,可惜眼神略顯輕浮,不像宇文邕那般堅毅深邃,不怒自威。

  「啊……這是最後一批了吧?」宇文贇端坐馬上瞇眼打了個哈欠,再睜眼時精光電閃,懾人之極,顯出與十五六歲的年紀絕不相符的驚人功力。

  銳利視線隨意落在五六丈外那五個吐谷渾高手身上,直令他們感覺肌膚如遭芒刺,原本做了階下囚卻仍桀驁不馴的神色不由變得驚疑或敬畏起來。

  遊牧胡人,向來尊崇武力第一,血統第二。只要是強者,不論敵友,在何時何地都會獲得相應的尊敬!

  石之軒笑道:「除卻吐谷渾,不是還有北齊、南陳、突厥麼,那三國的內功高手無論數量還是質量均非吐谷渾所能比擬,太子殿下還擔心沒有練功的良材?」

  宇文贇的視線最終聚焦在似乎年紀最長頭髮略顯花白的那個吐谷渾漢子身上,臉上儘是看到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才會有的興致勃勃之色。

  口中抱怨道:「太傅何必虛言安慰本宮?類似此次西征的戰事可遇而不可求,今後即使討伐北齊、南陳亦或突厥,也是由父皇御駕親征,本宮只能待在長安監國理政罷了。

  哪裡還能像此次這般隨意捕捉高手用以練功?」

  石之軒同樣將目光傾注到那差不離年近半百的吐谷渾高手身上,但見那人披頭散髮,滿臉濃密鬍髯,整個人卻若隱若現的散發著凶厲氣息,可惜略帶遲暮,彷彿草原上退位的狼王。

  咦?這功力,這氣度,似乎……

  石之軒心頭一動,面上卻不顯異色,繼續對宇文贇道:「北齊、南陳、突厥無不疆域遼闊、國力強盛,其中任何一國都不可能給大周輕易吞滅乾淨。

  硬仗要一場一場的打,敵國要一個一個的滅,其間總要不短的緩衝時間,容大周軍民休養生息。

  殿下只需苦修武功兵法,耐心等待,終有代替陛下出征,揮師滅國的一日。」

  「但願如此。」宇文贇有氣無力的敷衍一句,到底小聰明不缺,知道老爹宇文邕一日不服老,自己就一日不大可能有出大風頭的機會。

  好在他天生沒心沒肺,沮喪也只是維持了短短一瞬,隨後抬手一揮,「下去吧!」押著五個吐谷渾大漢的親衛們應諾快步離去。

  宇文贇眼光放亮,精神抖擻的催馬前行,徐徐逼向之前看重的那年老吐谷渾高手,毫不掩飾的露出滿臉貪婪之色。

  那年老高手似乎察覺到不對,滿臉戒備之色,渾身不自禁的一震,雙臂微舉,近乎本能的提氣聚力,卻忽然肩胛劇痛,蓬勃勁力一下子從被鐵鉤貫穿的琵琶骨處洩漏得一乾二淨,雙臂不由自主的垂落下去。

  唯有滿眼不甘憤恨,臉頰顫抖。

  宇文贇和石之軒見此,不約而同的嘴角勾起戲虐微笑。

  「踢踏……踢踏……」

  馬蹄輕快。

  眼見宇文贇策馬逼近了兩丈之內,年老高手幾欲噴火的眼中倏地精芒電射,整個人虎豹般飛躍而起,撲向馬背上的宇文贇。

  甫一離地,他渾身砰然炸開一輪氣浪,將扣住琵琶骨的鐵鉤及其懸吊著的黑鐵球震得離體拋飛。

  幾乎下一瞬,他便雙手成爪,殺機畢露,猶如餓虎撲食般一前一後的扣向宇文贇的咽喉、胸口,難掩血海深仇的厲喝出聲:「小畜生,納命來!」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彷彿提前謀劃、演練過千百遍一般,簡直無懈可擊!

  換了西征吐谷渾之前的宇文贇,如此出其不意且動若雷霆的發難,必然十死無生。

  然而過去的數月裡,宇文贇在石之軒的助紂為虐下,藉由升級版【吸星大*法】,成功將數十名吐谷渾高手的功力納於己身,已然今非昔比。

  此刻即使倉猝應變,宇文贇依然間不容髮的提聚起蓬勃勁氣斂於雙掌推出,迎擊年老高手勁風割面欲裂的雙爪。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40
第四百四十一章一級殘廢

  「蓬!」

  掌爪交擊,勁氣橫溢。

  宇文贇身形一顫,胯下駿馬狂嘶一聲,噴血挫退。

  出乎預料的遭到宇文贇的精準反抗,且勁氣強橫,年老高手凌空撲下的勢頭不免一頓,就在他欲要變招追擊的瞬間,宇文贇給震得後撤的雙掌倏地於不可能中加力前探,十指如鉤,一下子扣住年老高手的雙爪。

  年老高手本能的雙手猛吐真氣,意欲重挫宇文贇的經脈,最不濟亦可震開宇文贇的雙爪,然而令他再次始料未及的是,狂湧注入宇文贇經脈裡的真氣竟似泥牛入海,半點反應也無。

  他本是見多識廣之人,霎時明白對方所施展的是某種盜取或借御別人功力的邪功異法,不由心中震駭:我說為何大周太子會如此酷愛親自處置所俘的我族高手,原來如此……

  心念電轉的同時,年老高手當機立斷想要切斷真氣輸出,卻又感到宇文贇的雙手似深水下的潛流漩渦般,帶著無窮吞吸之力,瘋狂的吸取著他的真氣。

  入目所見,宇文贇稚氣未脫的面龐表情猙獰,雙目赤紅如血,詭異莫名!

  說來話長,實則從年老高手暴起發難至此僵持之局不過眨眼之間!

  丈許外的其餘四個吐谷渾好手才將將反應過來,忙不迭動手拆卸鎖住自身琵琶骨的鐵鉤,疼得齜牙咧嘴,冷汗淋淋,急切間又難以如願。

  如此表現,比之年老高手剛剛震飛鐵鉤鐵球的威武雄姿差了不可以道里計,毋庸置疑,這四人與年老高手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人物!

  在另一邊三丈外馬背上的石之軒見此眼神一閃,竟出人意料的並未立即出手襄助太子,僅是安坐馬上,不動如山。

  倒是遠處大軍洪流裡蹄聲乍起,轟鳴如雷,乃是諸多將士瞧見太子遇襲,緊急趕來救駕。

  年老高手雙手受制,雙腿仍然自由懸空,正要曲腿踢擊宇文贇,忽然「嗚咻咻……」

  宇文贇胯下的駿馬再次痛嘶一聲,終於站立不住向前栽倒。

  原來之前宇文贇倉猝間提氣不足,未曾完全擋住年老高手那暴起一擊,以致敵勁波及胯下駿馬,將駿馬重創。

  宇文贇冷哼一聲,雙爪仍似鐵鉗般扣住年老高手的雙手,腳下則一點馬鐙,身形騰起,脫離栽倒的駿馬,強行帶著年老高手飄飛落地。

  在這過程中,年老高手的真氣流逝速度不曾減緩分毫,令他更感駭然,因而在落地著力後的第一時間,他左腳無聲無息的提踢,攻向宇文贇下盤要害,腳法陰毒已極。

  豈料宇文贇不屑冷笑,太傅早就提醒過本宮,當世高手眾多,總有一些能夠在雙手受制、真氣被吸之時仍有餘力出腳反擊,因而專門為本宮總結了幾招應急的腿法……

  但見他同樣提腳疾踢,竟後發先至,結結實實的重踢在年老高手的腳跟處,砰地一聲將年老高手踢得下身後拋起來,卻又因雙手受困,最終整個人頭下腳上的倒豎在他正上方。

  此時其餘四個吐谷渾好手終於陸續卸下琵琶骨上的鐵鉤,顧不得肩胛處血肉模糊、劇痛噬心,惡狠狠的撲向宇文贇。

  見此,宇文贇腳下旋動,帶著年老高手不住轉圈橫移,就像兩個飛旋的陀螺,揚起陣陣勁風,閃避速度竟絲毫不比四個吐谷渾好手逼近的速度來得慢,令四人狂追不及。

  年老高手身形凌空,唯一可以著力處就是與宇文贇接觸的雙手,偏偏給宇文贇狂吸猛吞他的真氣,令他雙臂癱軟無力,再沒法借力反擊,只能身不由己的任宇文贇擺弄。

  不多時,年老高手對真氣的最後一絲控制也失去了,渾身青筋畢露,皮膚下無數真氣流似小老鼠般亂竄不休,最終盡數匯往雙手,流逝向宇文贇體內。

  「啊哈哈……」

  宇文贇意氣風發,狂笑不竭,聲震長空,狀若瘋魔。

  冷眼旁觀的石之軒眉頭微皺,總覺得有種直觀大反派、大魔王狂虐正義之士的即視感。

  不由暗暗腹誹:莫不是我在升級版【吸星大**法】裡灌水的魔門心法過量了,以致宇文贇修煉日久不知不覺間放大了他自己的黑暗面,產生了黑暗魔化的趨勢?

  可別玩兒壞了吧?

  眼看其餘的四個吐谷渾好手分散圍堵,就要逼近吸得正爽的宇文贇,石之軒暫時放棄胡思亂想,隨手並指如劍,隔空遙點。

  「嗤嗤……」

  輕微連響,鋒銳無匹的先天劍氣眨眼間劃破四五丈空間,分別襲向四個吐谷渾好手。

  四人齊齊面色劇變,顧不得再圍攻宇文贇,拳掌爪指,各自施盡渾身解數,抵擋這給予他們生死威脅的先天劍氣。

  「蓬蓬蓬……」

  勁氣爆響。

  四人齊聲悶哼,各自身不由己的挫退數步,始知場外那一直冷眼旁觀的金甲上將實是深不可測的絕頂高手,一時間驚駭欲絕,不知所措。

  如雷蹄聲迫近,「救駕!」呼聲連綿不絕,無數精騎潮水般將週遭團團圍住,軍官們卻忽然發覺太子耍得正酣,根本沒他們的事兒,不由面面相覷,進退無措。

  宇文贇笑聲倏止,使勁將年老高手向上一拋,隨即身形閃爍,迅捷無倫的直撲其中一個吐谷渾好手……

  圍觀的精騎們只覺眼前一花,但聞「砰砰……」四聲連響,宇文贇已兔起鶻落般將四個吐谷渾好手擊得重傷倒地。

  此時懸空的年老高手才砰然落下。

  宇文贇身形電閃,左手成爪,勁氣森然,一下死死扣住年老高手的頭頂,轉臂間將其摁得跪在地上,喝問道:「你是何人?是誰派你來刺殺本宮?」

  年老高手被特製鐵鉤穿了琵琶骨本就受了不輕的外傷,又強行運功震飛鐵鉤,以致傷上加傷,再被吸走九成真氣,此刻他已是強弩之末,委頓不堪,但骨子裡的桀驁不馴兀自分毫不減,對宇文贇的喝問充耳不聞。

  宇文贇大怒之下,殺機畢露。

  石之軒輕咳一聲,提醒道:「他的鬍髯半真半假……」

  宇文贇聞言毫不遲疑,空著的右手在年老高手臉上的濃密鬍髯裡胡亂撕扯幾下,果真輕易揪掉了他那偏長的過半鬍鬚。

  一張顴骨高聳、清奇英偉的臉容顯露出來,竟與數月來率領吐谷渾汗庭精騎在大周軍隊手下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世伏小可汗有著五六分相似。

  果然如此!

  石之軒眼神一閃,忽的哈哈大笑,聲震長空,「微臣恭賀太子殿下親手擒獲吐谷渾汗王慕容誇呂!

  太子英名威震天下,指日可待!」

  方圓十里之內,大周騎兵及吐谷渾俘虜聞者無不側目,只是各自的心情截然相反。

  當事人宇文贇反倒愣了愣,旋即同樣哈哈大笑,歡快無比,反之年老高手則面如死灰,精神頹然。

  圍在週遭的數百精騎齊刷刷下馬跪地,高呼:「殿下威武!」

  宇文贇得意之餘,忽然反應過來,這誇呂終究是屬下「俘虜」後送過來的,因被穿了琵琶骨而戰力大減,自己拿下他可謂勝之不武,若是僅僅是「第二次」活捉,傳出去可顯不出自己的神功無敵……

  眼珠轉了轉,宇文贇倏地右掌疾出如電,狠狠猛擊在誇呂背後,但聞「砰!」的一聲,誇呂胸前衣衫爆開。

  一團殷紅血肉飛射出來,落地後彈跳幾下,滾到前排一個騎士面前,卻是一顆還在跳動的鮮活心臟!

  那騎士喉嚨湧動,胃裡翻滾,正是見證了前後全過程的王老實。強忍住乾嘔的衝動的同時,他心中一直以來視皇家為天潢貴胄、英明神武的形象一下子崩塌殆盡。

  誇呂雙目暴凸,喉嚨呵呵有聲,身子卻癱軟下去。

  宇文贇猶不罷休,扣住誇呂頭頂的左爪倏地用勁,卡嚓脆響聲中,五指竟生生抓穿了其頭蓋骨,再一甩手,血肉撕裂聲中,更將誇呂的人頭硬生生摘了下來!

  週遭跪伏著的精騎們見此,無不心驚膽戰,一顆顆頂著鐵盔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宇文贇陰戾的目光環視一周,滿意地點點頭,顯是很享受將士們的敬畏。

  王老實額頭觸地,並不知太子因看到他面前的那顆心臟而目光多在他那處停滯了一瞬,只覺自己似被惡鬼盯住一般,渾身涼颼颼的。

  石之軒伸指摸了摸鼻子,心下大呼:完了,完了,果真玩兒壞了!

  面上卻是神情凜然不可侵犯,肅聲喝令道:「都退下吧!」

  眾精騎如聞天籟,紛紛逃也似的起身上馬離去。

  宇文贇提著誇呂的人頭湊到石之軒面前,又指了指地上那顆完整無缺的鮮紅心臟,洋洋自得道:「先生,你看本宮的白骨爪和摧心掌有幾分火候了?」

  石之軒矜持微笑,「殿下的白骨爪穿骨而不碎骨,摧心掌掏心而不傷心,勁力掌控已然妙到顛毫,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功力遠超微臣矣!」

  宇文贇愈發得意,喜不自勝。

  石之軒一臉溫和關切,提醒道:「誇呂畢竟是第一流高手,一身先天真氣非比尋常,殿下可得及時以【龍鳳和鳴】之術小心調和化納。

  嗯,聽說日前攻破伏俟城時,俘獲了幾個誇呂的寵妃和女兒,個個年輕貌美不說,還有不俗的內功底子……」

  宇文贇雙眼瞪大,嘴角扯開,邪笑滿溢,「還是太傅深知我心!」說著迫不及待的向著中軍大隊裡的車輦而去。

  一邊走還一邊將誇呂的人頭舉在眼前,賤***笑道:「可別說本宮不仗義啊,你的功力本宮會與你的姬妾女兒共同分享,大不了到時候將你放在床頭,讓你親眼監督就是!」

  聞得此言,即使石之軒是始作俑者,一想像宇文贇所要營造的那「美妙」場面,亦不免倒吸一口涼氣,惡寒不已:這重口味,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鐵鐵地玩兒壞了!

  …………

  伏俟城西北角外,三千餘吐谷渾汗庭精騎悄然會集,為節省馬力應對任何突發情況,騎士們盡數下馬席地而坐。

  這三千騎已是如今吐谷渾王族所能聚集的全部精銳!

  曾幾何時,坐擁數萬精騎的吐谷渾汗庭竟會衰弱到如此地步,然而事實是,若非吐谷渾保留了全民皆兵的胡人風俗,就連此處這三千騎也湊不出來。

  只可惜,數月來吐谷渾在大周西征軍手下連戰連敗的摧殘,讓這三千騎疲憊不堪之餘,更顯得無精打采,士氣低迷,再無一絲一毫汗庭精銳的傲氣。

  世伏小可汗一臉陰沉的立在愛馬旁邊,渾身散發著猶如猛獸受傷後的凶殘戾氣,再不復往日那不可一世的豪雄霸主氣派,原本飽含自信和智能光芒的細長雙目此時亦充滿痛苦和仇恨,整個人時不時現出患得患失的神情。

  忽地,一騎出現在視線極處,飛馳而來。

  不等騎士下馬,世伏就迎上前去,急切的喝問道:「父汗如何了?」

  騎士跪地嗚咽道:「刺殺失敗,汗王歿了!」

  世伏身形劇震,強行垂下眼簾,掩住自己因沉痛無比而充血暴凸的眼珠,卻忍不禁雙手骨節握得吱吱爆響。

  三千餘精騎同樣悲痛,但顯露在早已麻木的臉上,就成了悵然。

  好半響,世伏睜開雙目,恢復冷靜,翻身上馬,揚聲沙啞道:「整兵入城!」眾騎士聽令上馬,列隊繞過城牆,如長蛇般向著伏俟城西城門馳去。

  其實世伏很清楚,自從父汗誇呂探得所有被俘的吐谷渾高手均由大周西征軍主帥、太子宇文贇親自處置的消息,因此而決意刺殺大周太子並付諸行動後,誇呂就已經是個死人了,不論誇呂的刺殺是否成功!

  所不同的是,若是誇呂沒能得手,那麼不僅誇呂必死無疑,還會將其吐谷渾汗王的頭顱當作最佳戰利品送給大周太子。

  反之,若是誇呂刺死了大周太子,儘管誇呂在憤怒的大周將士手的重重圍困下仍是十死無生,但三萬大周西征軍卻會因此大亂,世伏便可率領手下這三千精騎趁機突襲,將群龍無首的西征軍擊敗擊潰,乃至追殺殆盡!

  如此不僅一雪數月來屢戰屢敗之恥,同時為誇呂的犧牲報了仇,更可攜大勝周軍之威整合吐谷渾各部殘餘力量,重建汗國!

  可惜蒼天不佑吐谷渾!

  周軍撤離時並未像焚燬吐谷渾各處的部落駐地那樣放火焚燒伏俟城,非是周軍幡然悔悟,大發慈悲,而是伏俟城早在周軍攻城時就給戰火摧殘得僅剩斷垣殘壁。

  非要再燒一次,恐怕點火都難!

  入得城內,世伏放眼望去,入目處也並非了無人跡,而是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其中絕大部分還都是青壯男丁,只有少部分的老年婦人!

  在看到世伏可汗及汗庭騎兵後,這些人更是激動的迎了過來,納頭便拜。

  但世伏並沒有絲毫開懷,而是在視線一一掃過這些人的雙手之後,痛苦的閉上眼睛——這些人的雙手大拇指盡皆被齊根斬斷!

  在此次遭遇周軍入侵前,世伏從不認為人的大拇指不可或缺,但在此次大周西征軍將所遇、所俘的吐谷渾軍民,除青壯婦女及孩童外,盡數將其雙手大拇指齊根斬斷之後,世伏才猛然發覺一個殘酷的事實——原來人沒了大拇指,雙手就殘了七成!

  沒了大拇指,手上再也用不了大力、幹不了重活還屬其次,最關鍵的是,再不能使用刀槍,再不能開弓放箭!

  特別是後者,在草原上上到汗王,下到三歲孩童,都知道一個不爭的事實——騎馬的人不帶弓箭,就像沒**穿**衣服,赤**果**果毫無安全感!

  指不定半日不到,他的馬就成了別人的,而他定是死在別人的箭矢之下,只因他不能開弓放箭反擊!

  換言之,大拇指被齊根斬斷的人,在遊牧民族眼裡就是一級殘廢,一輩子都無法再上馬作戰!

  而此時,世伏眼前就有滿滿一伏俟城的一級殘廢嗷嗷待哺,偏偏周軍又奪走了視線之內的一切牲口、糧食,連吃帶拿,吃不完又拿不走的就燒掉!

  而整個吐谷渾境內,還有無數這樣的一級殘廢。縱然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魁梧健壯的男子漢,但他們不僅不能再上馬作戰,就連下馬做種****馬都不行了,因為周軍擄走了其視線所及的所有還能生孩子的婦女!

  而且沒有糧食,他們其中還得餓死近半!

  似乎周軍離去後,留給世伏的,除了燒不了的草原外,也就只剩下這滿滿的一級殘廢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40
第四百四十二章漢統振興

  「久聞驪山人間絕秀,今日得見,果是名不虛傳!」

  梵清慧語出至誠,婉轉動人,剪水雙瞳一眨不眨的遙望著前方的蜿蜒山勢,現出若有若無的迷醉之色。

  楊堅、獨孤伽羅夫婦受她感染,不由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但見東西秀嶺山勢逶迤,遍山松柏長青,壯麗翠秀,峰巒起伏,遠遠望去,好似一匹凝神遠眺,躍躍欲奔的蒼青驪駒。

  驪山之稱,實至名歸!

  說來驪山就在長安城東三十里處,似楊堅、獨孤伽羅這等久居長安之士,又是不缺閒暇及錢財的權貴,不可能沒來遊玩過。

  但正因夫婦二人均是門閥權貴,此前數次呼朋喚友來驪山遊玩,其醉翁之意始終不在驪山,而在同行之人。

  如此失了純靈之心,未免無從領略驪山靈秀的真正妙處。

  然而此次卻是大有不同,楊堅夫婦祈盼良久,終與這慈航靜齋的新一代傳人約在驪山腳下相會,原本也有存有諸多機心和俗務欲與對方陳訴並達成協議,卻不想初次相見就給對方無形而有實的清麗如仙氣質所影響,不由自主的忘卻一切,陪她沉浸在這大自然的造化瑰麗之中……

  直到三人登上半山腰,楊堅才如夢初醒,旋即心下駭然,早聞的靜齋傳人的『仙化』特質玄之又玄,奇異無比,但當真遇見之時,即使自己的武道意志堅如磐石,亦難免於不知不覺間敗下陣來,給對方主導了自己的心境。

  【慈航劍典】確是匪夷所思,非尋常武人所能想像!

  就在楊堅感慨叢生之餘,準備開口進入正題之時,梵清慧竟似精準把握到他心裡的一思一念,再次搶先一瞬輕啟朱唇,

  「驪山,崇峻不如太華,綿亙不如終南,幽異不如太白,奇險不如龍門,然而三皇傳為舊居,媧聖既其出冶,周、秦、漢以來,天子多游幸離宮別館,繡嶺溫湯皆成佳境。」

  聽到前半句,楊堅還神情平淡,只以為對方仍在談論驪山之景,顧左右而言他,但聽到後半句時,楊堅卻忍不禁眼神一縮,神采燦然。

  三皇、媧聖的時代固然過於久遠,已不可考,但周、秦、漢諸朝立都長安,歷代天子多有在驪山修建行宮,悠遊盛景,沐浴溫泉。

  特別是周、秦、漢三朝之開創,均是將天下由紛亂分裂促成統一的歷史盛事,意義深遠。

  對方借山喻史,可謂「皇氣」十足!

  楊堅默默品味著其中深意,一時間再不敢隨意開口,愈發覺得對方言辭之犀利一如劍道,虛虛實實,意境幽遠,令他大感無跡可尋,防不勝防,更難以抗拒的被對方掌控節奏。

  獨孤伽羅深明丈夫的窘境,不由暗暗心急,忽然前方一座高聳的烽火台映入眼簾,其粗狂斑駁、古舊殘破的牆體充滿了歷史滄桑。

  鳳目一閃,獨孤伽羅掩唇一笑,風***情***萬種,「仙子請看,那就是史上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一笑失天下』的烽火台,相傳周幽王為博取愛妃褒姒一笑,曾在無戰況時派人點燃了烽火台上的烽火。各路諸侯以為天子有難,急忙率兵至鎬京(長安)。褒姒在城樓上看到諸侯的狼狽相,就放聲大笑。之後當犬戎攻入驪山,幽王再下令點燃烽火,各諸侯卻無人來救,幽王被殺,褒姒被擄,西周滅亡。

  仙子說說,幽王真是因褒姒而亡國麼?還是男人無能失了江山社稷,總愛推到我們女人身上?」

  梵清慧意味深長的瞥了獨孤伽羅一眼,微笑嫣然道:「『烽火戲諸侯』之說由來已久,但若說褒姒紅顏禍水,幽王因此亡國,實屬牽強附會。

  且不說幽王時西周勢力王畿千里,各諸侯國的軍伍根本不可能看到烽火同時到達。大軍的調動、集結、備糧、行軍,再到最後趕到鎬京境內,近則十天半月,遠則一年半載。

  就算幽王和褒姒想戲弄諸侯取樂,又如何可能在烽火台邊等待幾個月呢?

  縱然考慮到西周諸侯國領地小,而且在關中境內分佈既多且密,例如如今關中境內的不少小縣城,在當年可能就是兩三個諸侯國割分的屬地。

  因此當幽王點燃烽火,不少諸侯國將士若是盡皆乘馬駕車,或可在半天之內趕到驪山救主。但這些將士,終究只佔西周所有軍兵的十不足一。

  然西周滅亡之戰,乃是幽王主動進攻原來的申後(幽王的前妻)娘家申國,申侯聯絡戎族打敗周幽王,西周因而滅亡。

  其間或有君昏臣尖、廢長立幼、合縱連橫、禍起蕭牆等諸多辛密,唯獨舉烽火求援之說實屬無稽之談!

  竊以為,『烽火戲諸侯』乃是小說家之言,非是搏褒姒一笑,而是搏吾等後人一笑耳!」

  頓了頓,又正色道:「不過,文恬武嬉,確是亡國之道。」

  「仙子博古通今,所言發人深省,令在下感悟良多。」楊堅連忙拍了記馬匹,心裡暗暗感謝妻子的機智,為自己爭取到一個開始話題的良機,「依仙子看,方今天下三分之局何時可以終結,令天下萬民有長治久安之機?」

  梵清慧美目淡然,卻透著難以言喻的智慧光澤,「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魏晉南北朝以來,中土分裂已久,若果能走向統一,實是繼戰國走向秦統一的另一歷史盛事,沒有任何歷史事件能與之相比。

  而在我看來,此統一之機,正在於大周!」

  楊堅深吸一口氣,試探道:「仙子之意,可是指我大周方今聖天子在位,勵精圖治,國勢蒸蒸日上,已有一統天下之兆?」

  梵清慧先搖頭,又點頭,「是,也不是……」

  楊堅聞言目光一閃,實則暗暗鬆了口氣。若是這靜齋傳人仍可容忍宇文邕,寄希望於宇文氏將來恢復佛門舊觀便罷,那他在佛門有所保留的支持下,最多只能達到宇文護那般權傾朝野的程度。

  而權臣的下場麼?

  看看宇文護就知道!

  反之,若是這靜齋傳人及其所代表的佛門已決意徹底放棄宇文氏,那他的機會就來了。

  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他已然受夠了。若有可能,他寧願當這孤家寡人的虎,而非朝不保夕的伴虎人!

  梵清慧沉吟道:「南北朝之所以長期分裂,禍源始於『永嘉之亂』,從此歷史進入北方民族大混戰的階段。

  匈奴、鮮卑、用、氏、羌各部如蟻附蜜的滲透中原,各自建立自己的地盤和政權,而民族間的仇恨是沒有任何力量能化解的,只有其中一族振興,並融合其餘各族,才可解決所有問題。」

  楊堅神情一震,隱隱預感到她接下來所要說的正是他最為關切之事。

  但聽梵清慧繼續娓娓道來,「縱觀古今,漢族不但人數上佔優勢,且在經濟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顯的優越性,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可把任何入侵的外族同化,當民族差別消失,民族間的混戰自然結束,由分裂步向統一,此為歷史的必然性。

  但方今南方漢人上層大多依然秉持魏晉遺毒,務虛而不務實且固執己見的堅持純淨的漢人血統。

  豈不知殊無所謂?

  漢族從不苛求血統,華夏夷狄則夷狄之,夷狄華夏則華夏之。漢族一直都是崇尚文化論而非血統論,持血統論宣揚大漢族主義者,大多僅為一姓之私,居心不良。

  由此可見南朝漢人高層狹隘守舊,氣量不足,難成大事,唯有北朝漢人既融合了胡人尚武務實之風,又同化了諸多胡族,如此海納百川之勢,始是我漢族甚至中土的未來發展……」

  聽到此處,楊堅思及所見所知的南北朝風氣之別,不由深感贊同,微微頷首。

  其實只要是明眼人,都不難理解,南朝漢人士大夫自視華夏正統,極度排斥北方的漢化胡人及帶有胡人血統亦或沾染了胡人習氣的漢人,只想要以南統北,卻不願意接受北方人民及北方融合胡人風氣後昂揚向上的漢族新文化,豈非矛盾之極?

  反之,北朝漢人連異族胡人都可以成功融合,展現出超乎想像的同化力和活躍度,又何吝於融合同源一族的南朝漢人?

  兩相對比,究竟是以南統北阻力大,還是以北統南阻力大,其實不言自明!

  果然,梵清慧接著就道:「而北方周、齊兩國中,齊國昏暗,漢、胡諸族依然紛亂,唯有大周秉持漢化文治,漢胡諸族已如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猶可讚者,宇文邕為實現其霸主之業,數年來一直致力於整軍經武,大肆擴充兵力,大周漢人近半為兵,以致軍中漢人兵將所佔的比例對其餘各族之和仍形成絕對優勢。

  漢統振興,已是水到渠成之勢!

  誰能趁此良機,整合並駕馭這漢興之勢,順應萬民渴求和平的意願,誰就能成為繼始皇帝之後又一個統一天下的雄主!」

  言罷,她輕側秀首,似笑非笑的看著楊堅,卻見楊堅先是神情愣愣,分明沉浸在她超卓局外且洞徹古今治亂興衰而言的幾近於本質的天下大勢裡。

  忽然楊堅面色一白,眼中露出不可思議之色,堅挺魁拔的身形晃了晃,引得獨孤伽羅驚呼一聲,扶著他關切道:「那羅延(梵語,意為金剛力士,楊堅的小名),怎麼了?」

  梵清慧亦罕見的露出驚奇之色,畢竟似楊堅這等宗師高手裡的佼佼者無不意志堅定,處變不驚,怎會忽然方寸大亂,如此失態?

  楊堅深吸口氣,復又吐出,才苦笑道:「仙子這番真知灼見猶如醍醐灌頂,令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一直想不通的事!」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40
第四百四十三章捷足先登

  在獨孤伽羅愈發疑惑的目光中,楊堅竭力平復心境,卻怎麼也抹不去嘴角那絲苦澀,「自多年前初次見到裴矩,我就隱隱感覺此人志存縹緲,猶如天際流雲,亦似林間清風,無住無礙,不可捉摸,就連風***流**倜**儻、玩世不恭亦只是他所顯露的表象罷了!

  如此超凡脫俗之人,顯然不會因貪圖權勢富貴而屈居人下,反而會睥睨天下,藐視一切世俗禮法,包括皇權及達官顯貴,甚或連當皇帝這個別人夢寐以求之事在他心裡也不值一提。

  可以說,他與我這等累世深陷宦海之人實則有著本質的不同,實為我生平僅見的異類奇人,反倒有些像慈航靜齋的仙子,理該追求著生命與天道的至高奧秘。

  然而他偏偏一反本心的參與到我等這爭權奪利的遊戲裡,卻又不去更符合他漢人身份的南朝,而是來到鮮卑胡人所建的大周,且表現的對宇文氏皇帝忠心耿耿,甘做鷹犬,令我感到隱有疑慮,卻又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剛剛仙子提及『漢興之勢』,我終於明悟過來,原來他之所以來到北周,乃至由始至終所盯著的,非是他物,正是這『漢興之勢』!

  他未必是要駕馭這『漢興之勢』成為大一統的皇帝,但至少卻是想要就近監察和間接操控這『漢興之勢』,使之向著某一方向穩定前行,以達成他不可告人之目的!」

  此言一出,獨孤伽羅固然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梵清慧亦忍不禁稍露訝然,卻非為楊堅所言,儘管她深知那是事實,而是深感小覷了楊堅,暗暗慨歎:

  「此人原本能成為繼始皇帝之後的又一盛世雄主,絕非僥倖,單單這觀人之術,世間便罕有人能出其右!」

  一吐心聲之後,楊堅立覺好受了許多,恢復了往日權衡利弊的敏銳心思,暗忖:若是果真如我所料,我與他不僅沒有衝突,反而還頗有強強聯合,一舉振興漢統的可能。

  畢竟我們同屬漢人,亦唯有坐擁龐大勢力的漢人才能真正駕馭這『漢興之勢』。只可惜,我並不知曉他想要借助『漢興之勢』達成什麼目的,否則對症下藥,就更增達成協議的幾率。

  一想到如今裴矩的權位正如日中天,特別是前些日子西征吐谷渾大勝班師回朝後,皇帝敘功進封他為晉國公,也就是曾經宇文護的爵位,並將他的軍職再升一級為上柱國大將軍,這可是除了宇文憲之外,大周唯二的上柱國啊,比之以往的柱國更高一層,隨時有資格執掌十萬大軍,可謂是大周軍職的頂點了!

  再思及自己屢遭宇文邕的猜忌和試探,隨時可能人頭不保,楊堅就心中苦澀,都是想要翻身騎在胡人之上的「亂臣賊子」,怎麼人家就混得如此蒸蒸日上呢?

  此時黃昏降臨,金烏西墜,滿天紅霞侵染,山間層林紅遍,光明一片。而在峰谷相間之下,三人遠望紅霞之中,一條彎曲仰首的金龍,身披紅紗,張牙舞爪,似有騰雲駕霧之勢,此時此刻,光明奇妙的美景,使人難以形容。

  儘管心不在焉,楊堅也不得不承認,驪山晚照號稱「關中八景」之一實屬名副其實,這是一種任何人看過之後,都會覺得飄飄欲仙,如入天堂的絕美意境。

  但沉吟片刻,他還是抱拳一禮,煞風景道:「仙子恕罪,今晚且由賤內陪同仙子繼續遊覽驪山繡嶺,沐浴溫泉,在下失陪了!」說著不動聲色的看了獨孤伽羅一眼。

  獨孤伽羅立時會意,卻並未回以眼色,以免落於行跡。

  但梵清慧何等精明通透,隱隱察覺到二人的心思,只是故作不知,笑吟吟道:「隋公自去!」

  「告辭!」楊堅再次抱拳一禮後,匆匆擇路下山。他畢竟是在職朝官,更被宇文邕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敢私自離開長安過久。

  至於獨孤伽羅和梵清慧二女,自可在泡完溫泉後就近去老母宮借宿,就是供奉驪山老母(女媧)的廟宇。

  老母宮也是驪山上下在宇文邕禁佛禁道、查封寺觀的風波下,唯一的漏網之魚,只因驪山老母非佛亦非道,純是自古以來的原始信仰。

  若非如此,憑著梵清慧的身份,無論走到哪裡,城裡城外、名山盛地均有大大小小的寺廟庵堂提供最精緻清幽的禪居,何須借宿他處?

  目送丈夫離去後,獨孤伽羅巧笑嫣然道:「他走了也好,咱們姐倆便可早些去沐浴溫湯了!」說著引著梵清慧徑直向驪山西北麓的溫泉池而去。

  驪山溫泉自三代末顯於世,西周時名之為「星辰湯」,秦始皇時名之「驪山湯」,素有「天下第一溫泉」之稱,聞名遐邇。

  漫步間,獨孤伽羅貌似不經意道:「說起來,那令外子既敬且畏的裴太傅,還曾說對靜齋仙子心儀已久,欲要娶仙子為妻呢?」

  梵清慧臉色古怪,美眸微瞇,不可置否道:「是嘛?」

  獨孤伽羅見此雖覺有異,但也識趣的沒有多問,唯有硬著頭皮繼續引導自己的話題,「裴太傅武功蓋世不說,文才兵法無不精絕……

  前次大周出師西征吐谷渾,一舉攻破吐谷渾王城,擒殺吐谷渾汗王慕容誇呂,大勝而歸,虜獲人口、錢糧、牛馬無可計數,天下各國,無不嘩然。

  世人皆知西征主帥、太子宇文贇一向不學無術,怎會突然英明神武、戰無不勝?原來是太子之師裴太傅在旁言傳身教、出謀劃策,方使西征軍得以建此不世功勳。

  特別是所俘的吐谷渾青壯一個不殺,僅是斬斷大拇指一策,固然稍顯陰毒,卻也正合上天有好生之德,更可使吐谷渾二十年內再無力東侵犯邊,功莫大焉。

  說來好笑,我夫婦二人當初還曾懷疑裴矩是魔門傳人,一度不自量力出手試探,不過他對佛門不以為然倒是確有其事……」

  說道最後一句,獨孤伽羅以眼角餘光留意梵清慧的表情神色,卻見其淡然如舊,不為所動,不由大感其心思幽深難測。

  原本楊堅臨走時暗示她試探這靜齋仙子及佛門將來對楊家的支持力度,看看有否可能讓靜齋仙子做中人促成與裴矩聯合振興漢統,乃至借助慈航靜齋及佛門的壓力讓裴矩支持楊家取代宇文氏……

  但她終究是出身權貴世家、深諳權謀的精明女強人,主觀的感到裴矩太過優秀,風頭一時無兩,若是再得到高官大將遍佈中土三國的裴氏一族的全力支持,裴矩無論聲望還是勢力均可穩穩壓住丈夫楊堅一頭,成為引領漢統振興浪潮的不二人選,也就是未來的大一統皇帝!

  儘管楊堅說過裴矩志存縹緲,並不看重皇帝之位,但她仍不無憂懼的想到,一旦到了大事可期之時,即使裴矩本身並不在乎皇位,他身旁及背後支持他、與他利益攸關的眾多文官武將、大小勢力也會不顧一切的將他推到皇位上,由不得他拒絕……

  所以,她並未按照楊堅的意思試探梵清慧的意願,而是拐彎抹角的想要讓這代表武林白道的靜齋仙子懷疑裴矩是魔門邪人,最好是慈航靜齋出手將宇文邕和裴矩一齊除掉,那就再無人可以威脅楊家和楊堅的地位和未來了!

  可惜,現實讓她明白,慈航靜齋能夠享譽白道武林數百年絕非僥倖,其傳人無不慧心通透,怎會輕易被人誤導和利用?

  想了想,獨孤伽羅並不願就此放棄,咬牙使出殺手鑭道:「據聞內史王軌向宇文邕密奏,說裴矩私自傳授了太子宇文贇一門吸人功力的邪功異法。

  此次西征所俘的吐谷渾高手盡數給宇文贇吸乾真元而死,宇文贇因此還以另一門采****補邪法借助身負武功的女子調和真氣……」

  梵清慧聞言果然神色一動,讓獨孤伽羅暗暗驚喜,然而緊接著又讓她頹然和疑惑的是,梵清慧也就僅僅神色一動罷了,無論臉上眼中絲毫都無一絲理該出現的厭惡之色。

  吸人功力的邪功異法?莫不是……【吸星大**法】?

  梵清慧心念一轉,首次詢問道:「不論如何,此類吸人功力的邪法後患無窮,宇文邕最終如何處置此事?」

  獨孤伽羅玉容陰沉下來,苦笑道:「宇文邕原本龍顏震怒,但在查知尤楚紅懷了裴矩的孩子後,不知怎的就平靜下來,對此事視而不見,毫不理會。」

  梵清慧看著獨孤伽羅的眼神意味莫名起來,尤楚紅作為當世馳名的宗師級劍手,她雖入世不久,卻也有所耳聞,似乎尤楚紅如今正是獨孤家的掌舵人,亦是獨孤伽羅的寡嫂。

  獨孤伽羅明白對方的意思,玉容既羞且忿,自家嫂子不僅跟人私***通,還光明正大的懷了別人的私生子,實在讓她顏面無光。

  因而她還有一件事沒好意思說——宇文邕在聽聞尤楚紅懷了裴矩的孩子後,竟差人賜予尤楚紅諸多綾羅綢緞、藥材補品,更將尤楚紅長子、獨孤閥第一繼承人獨孤峰的爵位加升一級,顯然對這私生子的愛屋及烏及回護之意不言而喻。

  眼看前方熱氣蒸騰、水霧朦朧,已是到了驪山溫泉所在。

  梵清慧瞧著身材豐潤、氣質溫雅而不失堅毅、充滿成**熟**美**婦**風**韻的獨孤伽羅,美眸裡微弱邪芒一閃而逝,笑吟吟道:「聽姐姐所言,似乎與裴矩時常見面,很是熟稔?」

  「算是吧!」獨孤伽羅並未發覺不妥,俯身伸手試探著溫泉池的水溫,欣喜道:「水溫甚佳,正好解乏。」

  兩女均是高手,五感靈敏,亦不虞有人能夠瞞過感察逼近偷窺。一陣悉悉索索的解衣聲後,朦朧水霧下的溫泉池裡便多了兩條美人魚。

  一清淨無瑕,一豐腴柔美,各有千秋,風光無窮。

  獨孤伽羅正自歡快撥水,忽覺梵清慧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的妙***處,意味莫名,不由稍感羞怯,嗔怪的瞥了她一眼,轉過身去,留給她一個誘***人的玉****背。

  豈不知梵清慧正在心思詭異:憑那人葷素不忌、還頗為偏愛熟***婦的性子,肯定早就看上了面前這絕**色**美**婦,只是未曾尋得良機罷了,我要不要搶在他之前先嘗嘗鮮呢?

  片刻後,獨孤伽羅忽覺背後貼上來一具溫***軟滑嫩的玉***體,霎時腦袋一懵,渾身僵住……

  …………

  長安城晉國公府,劍氣衝霄堂。

  石之軒正盤坐在一整塊黑白花紋大理石所雕琢而成練功台上,雙眸緊閉,手持著一條粉***色**肚**兜按貼在眉心印堂處,正心無旁騖的運聚精神奇功,默默感應著遠在千里之外的肚***兜主人,欲與之建立單方面的心靈及精神上的鏈接。

  分心無暇的他,並不知道,他覬覦已久的一個獵物竟被捷足先登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40
第四百四十四章為伊消得人憔悴

  齊都鄴城皇宮。

  華燈初上,殿堂通明。皇帝高緯正與淑妃馮小憐對弈嬉戲,歡笑不絕。

  不知為何,馮小憐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一個非常鮮明的形象:一張英俊無暇的臉龐,嘴角流露著莫名的微笑,晶瑩剔透的眸子射出奇光,正深深凝視著自己,手上還握著去歲自己送給他的粉***色抹胸……

  轉瞬間,這形象又似夢幻泡影般隱沒不現。

  馮小憐不由微微一愣,奇怪,怎麼冷不丁忽然想起他來?聽師尊(胡綺韻)說,那沒良心的在陰癸派玩兒膩了又騙走了足夠的好處,等閒不會再來了……

  對面的高緯催促道:「愛妃,該你了,快落子啊!」

  馮小憐暗暗搖頭,接著集中注意力投入棋局,卻絲毫不曾察覺到她自己瞳孔裡微弱的精芒一閃,神采比之剛剛略有不同。

  不多時,一俊雅文官匆匆而至,卻是大司馬(約等於兵部尚書)高孝珩,高緯一見到他不由臉色一垮,暗呼:麻煩,這堂兄好沒眼色,總拿些瑣事來煩擾朕。

  高孝珩自然發現了高緯的不喜,但深感此行事關大齊存亡,不敢不來,同時亦忍不禁暗暗歎息:同為神武帝(高歡)之嫡孫,高緯輕易成為天子,卻不願用心治理江山,而我兄弟幾人(高長恭、高延宗等)明明一心為保祖宗基業任勞任怨,卻屢遭猜忌,欲掌兵權而不可得!

  行禮之後,高孝衍自顧自揚聲道:「陛下可曾細閱過洛陽刺史獨孤永業的奏報?」

  高緯先是疑惑一下,才猛然想起自己下午似乎確實收到獨孤永業八百里加急的一封奏折,卻讓馮小憐代為隨意批示後就丟在了一旁,未曾細看……

  此時唯有敷衍道:「朕看過了,獨孤將軍衷心為國,朕心甚慰。」

  高孝珩稍一留意高緯的神色,怎還不知究竟?暗歎之餘,唯有不厭口舌,從頭道來:「自去歲周帝宇文邕率兵犯我洛陽,在金墉城下損兵折將,無功而返之後,亡我之心仍未斷絕,一直整軍經武,全力備戰……」

  高緯只覺這不過是老生常談,無甚新意,沒聽兩句,就生出打哈欠的衝動,馮小憐在旁看得掩唇失笑。

  若是機靈貼心的臣子,此時就該識趣的告退,但高孝珩卻故意視而不見,繼續道:「獨孤將軍廣派密探,始能偵知,自八月起,周軍不斷向潼關左近囤積糧草,似有秋冬用兵之兆。

  又思及今春正月,周帝宇文邕於蒲州(永濟,周、齊兩國邊境)巡視軍務,且至河東(聞喜一帶),召集關中、河東(陝西西南部)諸軍校會獵(類似軍事演習)。

  依獨孤將軍之見,周軍今歲秋冬再次進犯,十**之**八**九會捨洛陽而取道蒲州(永濟)、河東(運城),直逼晉州(治所平陽城,即山西臨汾),虎視晉陽(太原),一舉吞下我之并州(山西)全部,進而直襲國都鄴城!」

  縱然高緯昏聵不堪,但一聽自己的安樂窩鄴城即將受到威脅,還是忍不禁大吃一驚,正色凝聽起來。

  高孝珩見此暗喜,再接再厲道:「因此首當其衝者,該是晉州重鎮平陽城,但要平陽不失,我軍便可禦敵於邊境乃至邊境之外。

  然則晉州雖是高祖神武帝(高歡)崛起之所,當初高祖本欲修整堅城而未能如願,此後孝昭帝(高演)亦欲加強晉州城池【宜立重鎮於平陽,與彼(大周)蒲州相對,深溝高壘,運糧積甲,築城戍以屬之。彼(大周)若閉關不出,則取其黃河以東,長安窮蹙,自然困死】,卻因孝昭帝英年早逝,未能施行。

  以致時至如今,平陽城年久失修,城防鬆弛,守軍僅不足萬,亦非精銳之師,一旦周軍傾巢來犯,唯恐平陽城難以支撐半月!

  依微臣與獨孤將軍之見,整飭平陽城並加派大將、精兵鎮守諸事宜早不宜遲,伏惟(趴在地上請求)陛下早做決斷!」

  高緯亦覺有理,連忙道:「此言甚是。就交由大司馬全權……」

  馮小憐忽地「撲哧!」一笑,打斷了高緯對高孝珩的授權口諭,高孝珩心裡咯登一聲,生怕馮小憐這妖婦又整出什麼蛾子誤國誤民,高緯又輕信胡鬧。

  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高緯果然給馮小憐引走了注意力,「不恥下問」道:「愛妃有何高見?」

  馮小憐亦不知自己怎麼就莫名地笑了起來,面對高緯的垂詢正要托詞敷衍過去,卻又覺思維泉湧,腦瓜子竟從未有過的精靈好使。

  當即掩唇一笑,輕聲道:「回稟陛下,臣妾是在想,獨孤將軍乃是洛陽刺史,不關心如何加固洛陽城防、整飭麾下三萬精兵,怎的卻關心起數百里外的平陽城來了?

  莫不是獨孤將軍想要調任晉州平陽城?

  大司馬不也說了,晉州乃是我大齊高祖神武帝(高歡)的起家之所,若是獨孤將軍率領其麾下的三萬精兵調防晉州,那晉州可真是『固若金湯』了?」

  有意無意間,在『起家之所』、『固若金湯』兩詞上加重語氣,近乎一字一頓。

  高孝珩腦袋一懵,實未料到馮小憐竟有如此顛倒黑白的辭鋒,硬生生將獨孤永業的衷心為國之策說成了居心叵測。

  更可慮者,他深知高緯的性格裡比昏聵荒銀更令人揪心的特質,恰是是非不分、陰毒多疑,最不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的四弟高長恭忠心耿耿且為大齊立下汗馬功勞,卻也因高緯無謂的猜忌而丟了性命!

  恐怕馮小憐此言正中高緯下懷!

  果不其然,高緯的臉色變幻不定,漸漸陰沉下來,看著高孝珩的目光也帶著疑神疑鬼,乃至殺機隱現。

  高孝珩忍不住對馮小憐無比痛恨,卻絕不敢表露分毫,唯有誠惶誠恐的跪伏下去,「陛下容稟,獨孤將軍一心為國,絕無二意,否則洛陽古之雄都,豈不比晉州更適合割據自立?」

  高緯兀自將信將疑,但殺機已然退去,高孝珩見此暗暗鬆了口氣,感覺背後已是冷汗瀅瀅。

  馮小憐再次掩唇一笑,眼波流轉道:「看來是臣妾誤會獨孤將軍了。

  不過嘛,晉州北有晉陽重鎮,屯集百戰之兵四萬有餘,南有洛陽重鎮,獨孤將軍麾下精銳三萬。晉陽、洛陽去晉州不過二三百里,一旦晉州危機,兩鎮援兵旦夕可至。

  既如此,陛下和大司馬何愁晉州不穩?」

  話雖如此,但高孝珩深知,一旦宇文邕率舉國之師來犯,自有餘裕分兵阻截,必不會讓晉陽、洛陽有一兵一卒的援軍到達平陽城下。

  高緯卻是龍顏大悅,拍手讚道:「愛妃此言有理,深得朕心。」言下之意,一切維持原狀,不得隨意調兵遣將。

  高孝珩自然明白這是高緯仍未徹底消去對獨孤永業和自己的猜疑,暗歎之餘,不敢再勸,只得唯唯諾諾幾句,然後告辭退去。

  馮小憐看著高孝珩的背影,不知怎的忽又想起剛剛他提到的宇文邕匯獵之事,一時間心中一個念頭蠢蠢欲動,不可抑止。

  即使明知此事實乃會違逆宗主和師尊的意願,她依然忍不住說了出來,「陛下,臣妾也想出去圍獵嘛!」

  高緯皺眉道:「愛妃,這八月天酷熱難耐,如何外出圍獵?」

  馮小憐想了想,建議道:「不如咱們先去晉陽行宮避暑,待得入秋後天氣涼爽了,再去天池(汾源天池,山西寧武縣)賞景圍獵,陛下以為如何?」

  高緯欣然同意,「如此甚好,老是窩在鄴城實在無趣,朕也想出去巡遊一番!」

  儘管高緯答應的痛快,但馮小憐卻知高緯這個皇帝在某些時候未必真能一言九鼎,自正式立國北齊的高洋之後,一連三代皇帝,高殷、高演都因想要一言九鼎而被廢或「病逝」,高湛自動放棄一言九鼎的機會,卻也給陰癸派的酒色腐蝕策略推波助瀾到英年早逝。

  高緯並不知曉有些人掌握著他的性命且不想他來開鄴城,但馮小憐既知隱秘,又覺得前車之鑒不可不防。

  而鄴城裡有實力在那些人手下護住高緯的,只有一個!

  或許,就連馮小憐自己都未曾覺察到,向來只會在高緯面前撒嬌邀寵的她,怎會突然如此心思縝密?

  沒有過多猶豫,馮小憐就巧笑嫣然道:「陛下巡幸晉陽,路途非近,何不召都督劉桃枝隨侍護衛?」

  高緯亦知劉桃枝這曾與高祖一同出生入死的家臣武功高絕,又接連侍奉過五代君王,最是忠心不二,但又擔心劉桃枝直言進諫勸阻自己外出巡遊,因而遲疑道:「這……」

  馮小憐再次超常發揮道:「陛下忘了剛剛大司馬的奏疏麼?何不與劉都督說,陛下聞知周軍即將進犯晉州,意欲駕臨視察晉陽、晉州城防兵馬,巡遊出獵不過掩人耳目罷了。

  想來劉都督知曉陛下為國奔波的苦心,必不會再阻礙陛下出遊。」

  高緯驚喜道:「此計甚妙,愛妃真乃朕的女諸葛,來,讓朕親一個……」

  …………

  長安城晉國公府,劍氣衝霄堂。

  黑白八卦台上,石之軒緩緩睜開雙目,神色稍顯疲憊。

  他去歲曾在馮小憐身上留下暗手,只要馮小憐在高緯身邊一接觸「獨孤永業」、「加固晉州」、「預防周軍襲擊晉州」等等敏**感**詞或敏**感**事件,均會觸發暗手,令他生出感應。

  因這些敏**感**詞或敏**感**事件代表著北齊發現並開始應對宇文邕的二次攻伐,關係著兩國在之後的傾國之戰裡誰能佔據主動。

  屆時北齊是準備充分、全力迎擊還是倉促應戰,其間境況截然不同,甚或相當程度上決定著戰爭的勝負!

  石之軒深知自己一人在之後兩國數十萬大軍的會戰中所能起到的作用相當有限,因而唯有在自己力所能及之處,為周軍爭取更大更好的優勢,將伐齊之戰的勝負由不確定盡可能的推向「必然」!

  若非如此,石之軒僅僅是遠隔千里與馮小憐建立感應鏈接,窺視馮小憐的所作所為,並不會消耗他多少精神,但若是要這般屢屢對馮小憐施加精神暗示和引導,間接操縱她的思維和行為,那消耗的精神可就非同小可了!

  幸好馮小憐專修媚**術,不曾磨煉武道意志,否則操縱起來所消耗的精神力量勢必成幾何倍增,即使石之軒的根基渾厚無比,也不敢說能夠支撐幾個回合。

  剛剛鬆了口氣,還不等石之軒從練功台上下來,就聽到門外若有若無的輕靈腳步聲臨近,下一瞬,堂門洞開,現出尤楚紅「大腹便便」的身影。

  再下一瞬,她便忍不禁粉面含煞,柳眉倒豎,死死盯著石之軒手上拿著的粉**色**肚**兜好一會兒,又掃了眼他眉宇間尚未散去的疲憊之色,冷哼一聲,譏誚道:「還以為你在精修玄功,沒想到是在睹物思人,卻不知是何等佳人,竟讓裴大將軍你如此魂牽夢繞,神情憔悴?

  不妨請到府裡,也讓妾身一睹芳容,自慚形穢!」

  石之軒愕然,「……」

  旋又暗暗鬱悶:不是說女人一孕傻三年麼,怎麼自己面前這醋罈子的聯想能力還是如此豐富多彩?

  還為伊消得人憔悴?我若真有那閒功夫睹物思人,還不如徑直將伊人「請」過來你儂我儂……

  石之軒心裡叫屈,又不好解釋,只能暗自恨恨:敢懷疑我精神出軌?我今晚就進宮偷皇后去!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40
第四百四十五章觸及正道

  鄴城北,車馬粼粼,人***流浩蕩,沿著通往晉陽的官道逶迤遠去。

  數里外的高地上,劉桃枝腰懸長刀,暮氣隱現的目光默默凝望著人流中的天子車駕,暗暗感慨:天子出巡自是皇家氣派十足,卻也最是勞民傷財,明君不為也。

  高緯顯然非是明君,甚至在昏君裡也是首屈一指的,其實北齊之前並非沒有明君,例如繼高洋之後的高殷、高演,然而明君勢必要絕對掌控朝政,聚攏君權,凡事一言而決,但這顯然是掌控了後***宮的陰癸派所不能容忍的,因此高殷、高演均沒能坐滿兩年皇位就陸續或被廢、或病逝。

  一切非無因,自從當年高歡借助陰癸派的力量分裂北魏,割據自立,禍根就已種下……

  忽地,劉桃枝閃電旋身,手搭刀柄,遲鈍的目光一瞬間化作森寒利刃,狠狠刺向悄然出現在十餘丈外的那個窈窕美**婦。

  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來了?也好……」

  「哎……」婁昭君幽幽一歎,柔聲道:「何必呢?妾身並不是要殺高緯,只要他大病一場,不能離開鄴城就好……」

  劉桃枝明白她的意思,周、齊傾國之戰一觸即發,在這關頭換皇帝顯然無異於迫使北齊自殺,智者不為也。

  然而沉默片刻,劉桃枝還是答不對題的低沉道:「是時候結束了!」

  既似回答婁昭君又像喃喃自語,回答自己,平靜中透著決然。

  當初他之所以與高歡出生入死,南征北戰,原因並不唯一,源自魔門灌輸的思想之爭有之,年輕人渴求建功立業、不甘沉***寂的激***情有之,與高歡的兄弟情義有之……

  可以說,東魏、北齊的先後建立,正是他們的心血與豪情澆築而成,儘管高歡早已不在了,但他仍遵從高歡的托付,半隱在幕後,悄然延續著他與高歡的希望。

  然而這希望終歸隨著北齊國勢的跌宕起伏,日漸衰微,紛亂灰暗而變成了失望,乃至今時今日國運將盡的絕望!

  他並不恨陰癸派罔顧一切的爭權奪勢、操縱皇帝、糜爛朝野,亦理解陰癸派為女主天下的理想前赴後繼的精神信念,更不會偏執於女子不能執政的狹隘觀念。

  但值此隔三差五國立國滅、權臣猛將謀逆篡位,人心敗壞、禮樂崩亂、忠義無存的動盪時代,當權者是否明君已然是一個政權能否延續下去的決定性因素,更遑論什麼女子執政的大不違之事?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日,天下一統又國泰民安,女子可以取締男子短暫的佔據那至高無上的帝位,令陰癸派一嘗所願。

  然而那一日絕非今日,那一國也絕非如今內憂外患的北齊!

  這是劉桃枝自詡旁觀者清的心得,但婁昭君顯然並不如此認為,劉桃枝也沒想過徒廢口舌的陳述或勸解——兩顆人心尚且隔著肚皮,肚裡肚外完全是兩個天地,更遑論兩顆各懷鬼胎的魔心?

  不錯,就是各懷鬼胎。在婁昭君眼裡,先不談立場不立場,不論他這魔相道的元老說什麼,都是居心叵測,不足取信。

  如此一來,原本一點就透的淺顯道理,他就是渾身張滿嘴也說不清!

  在婁昭君完全不明所以的目光裡,劉桃枝再次念叨一遍:「是時候結束了!」

  是的,北齊就要完了,牽絆著他最後一絲執念的過去即將終結,他就要解脫了,婁昭君想要換個地方繼續將她自己越纏越緊,那就隨她去。

  當然,在此之前,他得履行自己隨後一次職責,護送皇帝高緯安然前往晉陽行宮,儘管高緯此行實際上很可能是將北齊向著盡頭再推一把。

  婁昭君皺了皺眉,只覺劉桃枝愈發不可理喻,其自高歡盛年傷逝後落下的精神病很可能到了無藥可救的程度。

  從本心來講,此次她阻止高緯離開鄴城全無一絲私心,而是為了保證北齊朝野局勢及人心的穩定,她並不明白向來很為北齊大局考慮的劉桃枝為何此次一反常態的唱反調,執拗而決然。

  很難想像,兩個相識五六十年的老熟人,在這關鍵時刻,思維竟南轅北轍,甚至所言之語亦是驢唇不對馬嘴。

  而這,或許就是魔門中人自私自利、偏激極端的悲哀!

  劉桃枝的渾身騰起陰寒冷肅的刀氣,凝如霜雪,徐徐擴散。

  婁昭君一聲嬌叱,不遠處的樹林間躥出兩道身影,箭矢般電射而至,正是陸令萱和胡綺韻二女,與婁昭君成三角陣型,三人氣勢連成一片,將劉桃枝死死圍困擠壓在中心,顯然陰癸派早有準備。

  儘管此前一二十年間,婁昭君再也不曾與劉桃枝交過手,但她曾嘗試過暗殺北齊神將斛律光卻無功而返,但劉桃枝出手則一舉將斛律光襲擊重創,隨後順利補刀殺掉。

  兩人武功之高下,不言自明。

  因而即使婁昭君向來自負非常,面對劉桃枝時無論如何也不敢托大,否則恐與自殺無異,她可不敢保證劉桃枝會手下留情。

  劉桃枝淡漠的眼神罕有的凝重起來,不住催迫陰寒刀氣,再不敢有絲毫保留。

  夏日炎炎,熱氣蒸騰,此處卻是一片凝滯肅殺,寒意如冰。

  婁昭君美目紫芒隱現,肌膚光澤湛然,顯是【天魔大法】運轉到極處,就在陸令萱和胡綺韻以為她即將出手的一瞬,她忽的幽幽一歎,收斂功力,散去殺意。

  「罷了,你走吧!」

  胡綺韻大吃一驚,「宗主,為何……?」

  劉桃枝同樣目露驚疑,卻不敢怠慢,因他不確定這是否婁昭君分散他意志、降低他戒備的攻心之術。

  雙方沉默片刻,劉桃枝見婁昭君始終沒有異動,方才收刀入鞘,徐徐退出十餘丈外,施展身法追向高緯和馮小憐的車架。

  婁昭君深深凝視著劉桃枝的背影,在胡綺韻不滿和陸令萱凝眉的表情中,淡淡開口:「剛剛我感應到他的刀氣一改往日的死氣沉沉,內裡隱隱萌發出微弱而純粹的生機,且隨著對峙時間的推移,這屢生機越來越強,勃勃欲出……令我感到將他留在此地的幾率越發渺茫!」

  陸令萱俏臉肅然,沉吟道:「我曾在派內前輩的手札上看到過,我聖門心法偏激霸道,總有其極限,若能化不可能為可能,打破枷鎖,便可由魔道進軍無上正道,成就不可限量。

  我多年來苦苦參悟,僅是得了一鱗半爪,已覺受益良多。

  師姐如此一說,看來劉桃枝顯然觸及正道門檻,即將武功大進!」

  婁昭君微微頷首,「我看他自己也是渾然不知,因而不欲出手促成他……」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40
第四百四十六章妙音忽來

  里許之外,一道神秘身影卓然而立,大大方方的全程見證了此次魔相道元老與陰癸派元老意願衝突卻又相互忌憚,不了了之的對峙。

  古怪的是,憑著劉桃枝、婁昭君等人全力運功時的精微感知,竟絲毫不覺有人窺視,只因此人渾身透著自然而然的意境,整個人都似與身旁一株百年古樹融為一體。

  除非婁昭君等人專門凝目看來,否則只會下意識的以為此處只有一片樹林而將突出樹林邊緣的他當做空氣。

  此人看似介於中老年之間,峨冠博帶,留著五縷長鬚,面容古雅樸實,身穿寬厚錦袍,顯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軀更是偉岸如山,神儀氣度頗有出塵飄逸的隱士味兒。

  正是聞名天下,有望登臨中原第一人的道門奇人「寧道奇」。

  然而此時此刻,「寧道奇」瞥了眼即將消逝在視線之內的劉桃枝背影,眸中精芒一閃,暗忖:好傢伙,劉桃枝能夠憑著魔相道的武功勉強觸及大宗師的境地,資質和悟性果然不是蓋的。

  若是從前那個看不見前路,猶如死水一片的劉桃枝,一旦北齊亡國,數十年來的牽絆驟然破滅,他立時便會心若死灰,黯然坐化,絕無第二可能。

  但如今劉桃枝藉由北齊國勢的興衰變幻有所觸悟,縱然仍非大徹大悟,卻也於無形中促使心靈深處重新煥發生機,並有意半被動半主動的斬斷與北齊的牽礙,將來北齊亡國時,他只要渡過心境劇變的關隘,便可更上層樓。

  「寧道奇」臉上閃過若有所思之色,劉桃枝就像自己上輩子一樣,在身心修煉到某種程度之後,縱使看不清前路,憑著純心靈的感覺,仍可模模糊糊、亦步亦趨的前行,只是進益很慢罷了。

  最終或是尚未達到世界的極限便壽盡坐化,或是懵懵懂懂的達到這世界的極限後前不得寸進,若不能真正明悟「仙緣」,最終仍不免黃土一捧。

  如此看來,劉桃枝這顆果子,不論成熟速度還是甘甜滋味均略微超出自己的預料,不日即可採摘!

  「寧道奇」輕撫頜下長鬚,視線轉回婁昭君三女身上,取下腰間青翠欲滴的洞簫,嘴角勾勒一抹兒詭笑,旋又恢復如常,將蕭口緩緩湊到唇邊。

  心靈剎那間浸入藍天白雲、逍遙不羈的悠遠意境……

  婁昭君三女未能按計劃除去劉桃枝、留下高緯,唯有換個方法,決定由她們其中一人悄然跟隨在高緯身旁,保持對高緯的有效控制的同時亦監視劉桃枝。

  婁昭君淡淡道:「吾等三人中,本尊需要總領派內諸事,陸師妹在北齊朝野的權勢巨大,需要著意經營,均無暇分身,唯有胡師妹有時間去晉陽走上一遭。

  況且此事終究是小憐惹出來的,胡師妹此去恰可多多提點小憐,讓她知曉在高緯面前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就在她最後一個字音剛剛落下的一瞬,一陣清越的蕭音傳入耳中,似遠似近,飄忽不定。

  只是幾個音符,卻令人泛起纏***綿**不休,引人入勝的玄異意象,比之宮廷裡以蕭藝稱絕的大樂師猶自勝出不知多少倍,堪稱技近乎道。

  三女腦海裡不可抑制的浮現白雲悠悠、清風習習的空靈盛景,純乎自然,真實無偽,三女鼻間甚至能夠聞到清風裡的馨香芬芳,心神陶陶欲醉,飄飄搖搖,猶如一行仙鶴輕靈優雅的騰飛九天,自由翱翔,逍遙青冥……

  …………

  夜半時分,鄴城皇宮。

  「什麼?師尊被擄走了?」

  祝玉妍花容失色,震駭莫名。旋又凝眉,一臉懷疑的盯著胡綺韻和陸令萱,暗暗戒備起來,就差直接問出來是否二女聯手害了婁昭君卻回來謊言相欺?

  胡綺韻和陸令萱面面相覷一瞬,齊齊苦笑。隨後由平日裡潔身自好、信譽頗佳的陸令萱肅然敘說一遍,堪稱事無鉅細,絕無遺漏。

  祝玉妍先是將信將疑,但越聽神色越是凝重。

  「……蕭聲綿綿,明明是夏日炎炎,我等五感六識均覺猶如置身春日初晴,清新怡人,鳥語花香,一派生機。

  繼而化身為一隻無憂無慮的白鶴,自由自在的橫渡碧空,或可在有朝一日撞到縹緲仙緣。

  即使靈台最後一絲清明神智覺得不對,偏生就像深陷一個真實無比、美妙無倫、引人心醉的夢魘裡,怎麼也不願醒來……」

  聽到這裡,祝玉妍一臉不可置信之色,但心裡已明白兩位師叔並未撒謊,只因一向恬淡沉靜如陸令萱,現下回憶陳述之時俏臉猶不自覺的流露出沉醉之色,絕非作偽。

  顯然當時陸令萱被蕭聲感動非常,畢生難忘!

  況且,祝玉妍精修【天魔大**法】,其中天魔音本身亦是當世最上乘的音攻法門,憑她在天魔音上的非凡造詣,已然明白類似的音攻法門,憑借真氣和精神侵入敵人耳廓穴位及神經使其幻覺叢生終究落了下乘,其實並不能奈何得了真正的意志堅定之輩。

  她隱隱感覺到,音攻法門的最高層次,該是比精神干擾猶勝一籌,玄之又玄的心靈傳感!

  但她同樣感覺到,無論如何專研精修天魔音,都不可能將自己的音攻造詣提升到心靈傳感的層次,即使她突破到【天魔大**法】至高的第十八層。

  只因是否觸及那層次完全取決於人的心靈境界,捨此之外無以強求,更無關功力強弱。就像某些不會武功的音樂大師,所奏樂曲竟可引人生出共鳴,感動的無以自拔。

  胡綺韻和陸令萱本身在天魔音上的造詣算不得十分高深,若非親身體驗,單是憑空想像如何能夠編出這近乎匪夷所思的奇異感受?

  祝玉妍深感不妙,只因在聲音一道上臻至心靈傳感層次,更可一舉將三位宗師高手陷入甕裡的高人絕對是深不可測,甚或在世上獨一無二!

  想要從這等高人手裡將婁昭君毫髮無損的救出來,堪稱天方夜譚,甚至就連追尋其蹤跡都難如登天。

  果然,陸令萱緩了緩,繼續道:「我二人清醒之後,發覺原本近在咫尺的宗主消失無蹤,驚駭欲絕之餘,連忙全力搜索,最終在登上山頭後,方才遙遙窺見漳河水面的一艘小舟上卓立著一個峨冠博帶的背影,宗主似乎就昏睡在舟中。

  然而無論我二人如何運功催發目力,仍舊無法將那人身形看得清晰,只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猶如道門羽士的背影。

  之後我二人沿著漳水急追不捨,一連大半日始終無法拉近距離,直至入夜丟失小舟蹤跡,方才無奈回返。」

  祝玉妍玉容陰沉,沉吟道:「意境清遠,猶如春日初晴、閒雲野鶴?……當今道門高人裡,有那些人精通蕭藝且修為通神?」

  胡綺韻皺眉道:「道門高士大多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其中當屬『散人』寧道奇名聲最大,無論蕭藝還是功力均無可挑剔。

  但我並不認為寧道奇有此能耐,竟可將我三人一網打盡,還手下留情。」

  陸令萱附和道:「不錯。論武功,若是一對一,我等即便不是寧道奇的對手,亦可勉強逃離,若是我等三人對寧道奇一人,自保之餘未必不能擊退他。

  憑此而論,寧道奇以出神入化的蕭藝最多可以將我三人其中之一徹底迷**惑,似此同時性迷**惑我等三人,憑寧道奇的修為恐怕力有未逮!

  莫非此中還有我等未曾察覺的蹊蹺,或是寧道奇近些年武功突飛猛進,已非昔日可比?」

  祝玉妍深吸口氣,冷冷道:「明日一早,我等就發動大軍沿岸搜查,當時岸邊總有些百姓或漁民看見了舟中之人的真面目,可令其指認寧道奇的畫像。

  聽聞寧道奇從不殺人,若果真是確定是寧道奇所為,那師尊理該性命無憂,我等無論如何都要迫使寧道奇放人!」

  …………

  不知過了多久,婁昭君幽幽醒來,卻並未像以往那般本能的凝神戒備,仍舊閉眼平躺的她只覺渾身懶洋洋的,卻又說不出的舒暢愜意,安寧祥和。

  似乎她只是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哄」她入睡的唯美蕭聲儘管早已不再,但她仍覺耳邊餘音裊裊,腦際亦有宛如春日初晴的勃勃生機縈繞不去。

  自武功大成起,她絕大多數夜晚都是在香榻上盤坐調息度過,即使躺下入睡,也是淺嘗輒止,甚至她早已記不起上一次睡得如此香甜是什麼時候,只能大致肯定那是四十多年前師尊仍然健在的日子裡,彼時年輕的她在師尊的羽翼下偶爾還可以偷懶一天半日……

  「哎……」

  惹人憐意的幽幽歎息響起,但在這寂靜至難以形容的陌生環境裡,不僅無人回應,就連迴響也無。

  婁昭君終於睜開眼來,入目處是一片漆黑,該是深夜時分,但在她這等高手功聚雙目之下,自是與白晝無異。

  儘管她並不能肯定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也隱隱猜到絕對不止一天半日!

  然而稍一環視,她催運魔功後在黑暗裡泛起奇異光芒的秋水雙瞳霎時湧現無窮震駭,靜若止水的俏麗容顏亦滿佈不可置信之色。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40
第四百四十七章三人成蟲

  祝玉妍凝立岸邊,眺望著潺潺漳水,一時間心亂如麻。

  調動北齊朝廷之力反覆查訪後,她們已確認了擄走婁昭君之人,乃是一位峨冠博帶,留著五縷長鬚,面容古雅樸實,身穿寬厚錦袍的道門羽士,與名傳南北的『散人』寧道奇十分吻合。

  但祝玉妍實在不明白,寧道奇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了?

  以前陰癸派並非沒與寧道奇直接或間接交鋒過,儘管亦非常忌憚寧道奇的道法武功,卻絕不信寧道奇僅憑一管洞簫便可將陰癸派三大元老一網打盡。

  祝玉妍隱隱感覺,這其中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貓膩,卻偏偏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不論如何,當前最要緊是發動全派之力找到寧道奇的行蹤,否則其餘一切無從談起。

  「只可惜,有人未必如此作想……」

  祝玉妍轉過身來,看向聯袂而來的兩道窈窕身影,暗覺不妙。

  陸令萱一如既往的沉靜端莊,柔聲道:「妍兒不必太過憂心,寧道奇從不殺人,宗主在他手裡最多耳根不得清靜,****聽些棄惡從善云云的廢話罷了。」

  胡綺韻亦頷首贊同,「宗主心志堅定,寧道奇見天長日久仍奈何不得宗主,終會放宗主回來。」

  祝玉妍柳眉蹙起,暗道:果然如此,若是師尊有性命之危,胡、陸二女或許還會出力救一救,盡盡人事,但如今既然大致確定師尊安然無恙,胡、陸二女的小算盤立時打得辟啪響,巴不得寧道奇多將師尊扣留一段時日,好讓二女有足夠時間收攬陰癸派及北齊朝廷的大權,徹底架空師尊。

  不由俏臉湧現寒霜,「二位師叔的意思,是就此放棄營救師尊?」

  「哎……」胡綺韻貌似為難的幽幽一歎,「妍兒不是不知,似寧道奇這等閒雲野鶴,行蹤難覓,縱然我派不顧一切的全部出動,大索天下,也未必能夠見到寧道奇的一絲影子。」

  陸令萱一派好心地勸道:「一切以我派大業為重,宗主不在,我派群龍無首,人心惶惶,妍兒身為宗主繼承人,就該暫時挑起重擔,切莫讓宗主失望才是……」

  胡綺韻附和道:「此言甚是。」

  祝玉妍絕不會天真到以為陸令萱和胡綺韻誠心支持她做代理宗主,反而隱約猜到,該是二女早就私下裡爭執過,卻因始終互不相服,唯有達成了協議,拉她居中做緩衝,實則欺她年輕識淺、威望不足,欲要架空宗主一脈。

  最令她無奈的是,若是她想要借助陰癸派的力量營救師尊,就不得不參與派內爭權奪勢,否則僅憑她一人,又如何搜尋寧道奇及師尊的蹤跡?

  念及於此,她唯有幽幽一歎,泫然欲泣道:「師尊不在,二位師叔就是妍兒最親近的人,妍兒初次代理宗主,還望二位師叔不吝扶持!」

  此言一出,陸令萱還能平淡依舊,胡綺韻就臉色稍稍難看了,實未料到祝玉妍如此快就開始蹬鼻子上臉,爭取主動,與她們倆預想的完全不同。

  畢竟,以「宗主繼承人」的身份只能行監察之責,與袖手旁觀無異,而「代理宗主」則是居高臨下的執掌全派,此間幾有雲泥之別……

  …………

  空曠的大殿內。

  婁昭君從深層入定中甦醒,低頭看了眼手裡捧著的寶光瑩瑩的玉璽,不由神色複雜。

  不錯,這玉璽正是可鎮定心神助修行者禪定的和氏璧!

  而今日,已是她醒來的第五日,儘管那日在被封住穴道之前她只以眼角餘光模糊瞥見擄她之人是老熟人寧道奇,但在見到和氏璧及自身的處境後,她已明白,擄她之人絕不是寧道奇。

  至少,寧道奇既不會將她困在此處,亦不會大方到將和氏璧留下助她修煉。

  沒人能小覷和氏璧對修行者的作用,特別是似她這等魔門宗師。說到底,無論佛道魔儒,世間一切功法,到了高深層次均會通向「天人合一」的修煉,也即是煉心,而這正是魔門中人比之佛道儒的短板所在。

  借助和氏璧定靜精修不過三四日,她已覺心境從未有過的澄澈,妄念盡去,精神慧力大漲,就連停滯已久的【天魔大*法】似乎亦有再進一步的徵兆。

  隱隱然,她似乎猜到擄她之人是誰,也正為此而心思複雜難言……

  目光掠過大殿一角處堆積如山的物資,其中衣物、肉乾、飲水無一缺漏,特別是大箱小箱的乾果,柿餅、紅棗、葵花子、花生、松子、栗子、核桃、蓮子、葡萄乾,可謂應有盡有!

  「這是怕我無聊,專門備下的零食麼?」婁昭君苦笑不已,「看這存量,至少要困我三五月乃至半載!」

  當然,她並不知道,這不是零食,而是某人是害怕她功行不到家,還做不到僅憑少量飲水及蔬果即可維持身體所需,因而特意留些乾果給她補充不可或缺的「維生素」。

  她只知道,陰癸派要亂了,北齊要完了,只希望玉妍不負我的教誨,盡量保存我派元氣……

  但被困於此,多想無益,她目下唯一好奇的是,「這是哪裡?」

  世間能夠困住她這層次高手的地方已然不多,此處恰是其中之一。

  似雲石但又帶有金精烏母那類鋼質的不知名物料所建,硬逾堅鋼,幾乎不可能開鑿破壞的地板和牆壁;

  壁頂造型高古,手工細緻,所繪均是奇珍異獸的浮雕;

  高大寬厚,重逾千鈞,似精鐵卻又比精鐵堅硬數倍的鐵門;

  還有無處不在、流轉不休的某種神秘規律;

  凡此種種,均是她從所未見之物,她很難想像,世間還有如此神奇的「牢房」,無需多做防備,只消在大殿鐵門的兩個門環裡插上一根兒臂粗的玄鐵棍並固定死,便已讓她束手無策。

  …………

  水霧朦朧,似此黃白大理石鋪就的寬敞溫泉浴池,即使在遍地權貴功勳的長安城,也算首屈一指。

  「宇文護的慷慨遺贈了個好地方啊,各種富貴奢靡的享受應有盡有,難怪宇文邕有信心憑此拉攏我!」

  石之軒浸在溫泉裡,暗自嘀咕不休,對魚貫而入的六個美貌宮女(宇文邕所賜)吩咐道:「嗯……一個按頭,兩個揉胳膊,三個捏腿腳……記得用力!」

  煞費苦心的奔波數日,讓他大感虧待了自己,特別是將婁昭君那艷**絕**人**寰的成熟美**婦千里迢迢地送去驚雁宮。

  每每肌膚**相**親,都讓他心襟動搖,免不了大飽「手福」,可惜她終究處於昏睡狀態,若是他「一廂情願」,不免味同嚼蠟,暴殄天物,唯有暫忍一時,不了了之。

  「陰癸派如今該是『三分天下』,各自為政了吧?」

  石之軒不用對胡綺韻、陸令萱、聞采婷等女施展精神感應,亦可想像的到陰癸派此時的紛亂境況。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最遲下個月初宇文邕就會登台點將,揮師出征,而禍亂陰癸派,將北齊高端力量的反抗降到最低,已是他在出征前所能做的最後一件要事。

  之所以不將陸令萱、胡綺韻一齊關在驚雁宮,除了他深知人類的尿性,堅信陰癸派「一人是龍,三人是蟲」之外,還有就是陸令萱、胡綺韻身上早有他留下的暗手,對他的威脅大大降低,不值一提。

  原本他僅憑心靈傳感層次的音攻其實並不能將三位資深宗師高手一網打盡,但正因陸令萱、胡綺韻身上早有他留下的暗手,對他無甚反抗能力,使他可將八九成的心靈力量用在婁昭君身上,將其順利拿下。

  「將來婁昭君一旦脫困,這點兒貓膩恐怕就藏不住了……不過,到時候我很可能已然恢復了【煉神還虛】的修為,也不在乎這些小計倆了!」

  石之軒眸光閃閃,顯是想到某個重登【煉神還虛】的關鍵之處,旋又暗暗尋思,「這次冒充寧道奇,正是看準寧道奇從不殺人的慣例,就算玉妍到時找到寧道奇面前,最多吃些教訓,性命無虞。

  正好,玉妍的【天魔大**法】在突破到第十七層之後就停滯許久了,在寧道奇手下鍛煉鍛煉,說不定就可達到十七層巔峰,為突破十八層夯實基礎。

  否則,陰癸派和慈航靜齋每二十年一次的交鋒,玉妍在『她』手下未免敗得太慘……」

  更有甚者,一想到自己至今未曾放棄的第二元神計劃,石之軒就愈發看重將【天魔大**法】修成圓滿的祝玉妍,那定是除「她」之外,獨一無二的魔道爐鼎,足以將一顆初成的魔種催熟不止一個境界!

  畢竟,【天魔大**法】乃是僅次於【道心種魔大**法】的魔道真髓,而以魔種克制一切魔功並可從其中汲取魔道真諦的特性,一旦「享用」了【天魔大**法】圓滿層次的爐鼎,便可將最高層次天魔氣的千變萬化的特性納為己有。

  如此至玄至靈的魔道元神與至精至妙的魔道元氣完美融合,絕非一加一等於二而已!

  甚至石之軒隱隱懷疑,只能女子修煉的【天魔大**法】在創始之時,未必沒有與魔種相輔相成的設想。

  恰在此時,石之軒忽的眉頭一挑,揚聲道:「貴客臨門,不亦悅乎!」

  浴室門口人影一閃,現出一位英武俊朗的青年,彬彬有禮道:「冒昧打擾,尚祁裴太傅海涵。」溫潤如玉的模樣令人生不出厭惡之意。

  頓了頓,他又不無解釋意味地道:「在下長孫晟,添居隋公幕中書吏,此前一連數日,每每前來拜訪太傅,替隋公邀約太傅過府一敘,均被告之太傅不在府中……」

  石之軒仔細打量著這個未來的魔相道宗主,見其果真渾身精氣飽滿而內斂,不可小覷,當即擺擺手道:「前些日子在下外出了一趟,有勞長孫兄屢次白跑,是在下之過也。」

  長孫晟忙不迭道:「不敢!」神情語氣發乎真誠,竟毫無魔門中人的桀驁乖戾。

  石之軒感覺以後與他打交道的日子不會短,微笑道:「在下與長孫兄一見如故,若是長孫兄不棄,不妨進池共**浴。」

  長孫晟如今只在楊堅手下打雜,算是北周朝廷的編外人員,於情於理當然不會拒絕太傅兼上柱國這等官場頂級權貴的示好,於是不卑不亢道:「恭敬不如從命!」

  說著一邊任由美貌宮女寬衣解帶,一邊貌似不經意道:「太傅如此高位,凡事自可遣下屬去辦,怎的還要太傅親自奔波?」

  石之軒嘴角泛起意味莫名的微笑,「有些事,非同一般,陛下不方便明發聖旨,更不好大張旗鼓,廣為人知,只好辛苦我們這些幸進小人了。」

  長孫晟面露驚色,恭謹道:「是在下冒昧了,太傅勿怪。」

  然而石之軒一直仔細留意他每一個細微動作,並未錯過他瞳孔深處一閃而逝的異芒,知他半信半疑並將此暗記在心,也不點破。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40
第四百四十八章本末之別

  帝總戎東伐。以越王宇文盛為右一軍總管,晉國公裴矩為右二軍總管,隨國公普六茹堅為右三軍總管,譙王宇文儉為左一軍總管,杞國公宇文亮為左二軍總管,廣化公丘崇為左三軍總管,齊王宇文憲、陳王宇文純為前軍。——《周書·武帝本紀》

  伴隨著史官如刀之筆落下,宇文邕二次御駕東征終於正式開啟,二十萬大軍各按方略,猶如逶迤無盡的兵馬洪流,雄赳赳氣昂昂邁過玉璧(稷山),開赴北齊晉州。

  一如歷史大勢,浩浩蕩蕩,無可阻擋!

  比之去歲麾下打醬油的數千新兵蛋子,石之軒今次所轄的萬餘兵馬實乃大週一等一的精銳,即使在宇文邕親率的六萬主力之中,亦是數一數二的。

  同樣,鑒於去歲伐齊之戰中諸多積年老將的不作為,宇文邕再一次提升了鬥志昂揚的年輕將領在一線大軍高層所佔的比例,而把老將打發去鎮守二線關隘,比如名將韋孝寬便窩在玉璧城(稷山縣)鬱鬱不得志。

  不過,似石之軒、楊堅等有心人也暗自注意到,宇文邕在有意無意的將兵權轉移到宇文氏血親手裡——至少右三軍、左三軍、前兩軍這八支主力精銳裡,就有五支歸屬於宇文氏王公統帥。

  顯然宇文邕一如既往的心思縝密,手段大氣而不失謹慎,既重用楊堅等居心叵測卻才能出眾的異姓漢臣,又時刻不忘保持宇文氏的兵權優勢,以帝王制衡之術將局勢牢牢掌控。

  儘管在這人心不古而反叛猶如家常便飯的時代,任人唯親無可厚非,宇文盛、宇文儉、宇文亮、宇文憲、宇文純等人亦皆屬一時俊傑,無論武功、兵法,均無可挑剔,本也足以擔當大任,但在有意促使漢人加速興起、徹底打破胡人掣肘的石之軒和楊堅眼裡,他們也是胡人最主要的中堅力量,是漢人掌權甚或建立漢人帝國最大的阻礙。

  特別是,他們還掌握著足以改變整個北方局勢的龐大兵權!

  這一刻,石之軒和楊堅的心思出奇的相似,那就是此次吞併齊國之後,一定要設法盡快剪除這些眼中釘,肉中刺。

  十月,宇文邕御駕終至晉州,遣齊王宇文憲率精騎二萬守雀鼠谷(今山西介休西南),陳王宇文純步騎二萬守千里徑(今山西霍州東)。——在晉州北邊堵住齊軍南下的道路,以阻止從晉陽趕來的齊軍救援平陽;

  遣柱國、趙王招步騎一萬自華谷(今山西稷山西北)攻齊汾州諸城——保證周軍從汾水到晉州的道路安全;

  遣於翼自陝入九曲,攻拔造澗等諸城,逕到洛陽——駐精兵在洛陽城外,牽制住獨孤永業的三萬精銳,避免其北上偷襲攻打晉州的大周諸軍;

  遣鄭國公達奚震步騎一萬守統軍川(今山西石樓縣西)——堵在在晉州東北部,阻止齊軍南下;

  遣大將軍韓明步騎五千守齊子嶺(今山西垣曲縣東)——以便抵擋齊軍來自洛陽的進攻;

  遣烏氏公尹升步騎五千守鼓鍾鎮(今山西垣曲縣北)、涼城公辛韶步騎五千守蒲津關(今陝西大荔縣東)。

  皇帝兼主帥宇文邕統率左右六軍精銳部隊,王誼為監軍,攻晉州(平陽)城。

  ……

  縱觀全局,宇文邕是把晉州(平陽城)外圍布軍形出了一個包圍圈,掐住通往平陽城的各個要道關隘,無論齊軍是從晉陽南下,還是從河南洛陽方面過來,都有周軍的阻擋,無法及時增援平陽城。

  而在外圍佈置周密至無以復加之後,宇文邕率六軍親自督戰圍攻平陽城,殘酷而緊促的攻城戰一發而不可收拾,攻守雙方的傷亡與日俱增。

  只不過,相較於城外六萬大周步騎精銳因皇帝的御駕督戰而士氣熾烈,城內萬餘北齊守備軍本就士氣不高,再見到宇文邕的明黃車駕每日從早到晚一直在城外最醒目之處巡行,守軍無論將領還是小卒,均感到這大周皇帝對平陽城勢在必得的決心,隨著傷亡越大,北齊守軍上上下下便越是惶恐……

  事實也確是如此,宇文邕計劃先把晉州(今山西臨汾)打下來,然後留守少部分精兵駐守平陽城,吸引高緯前來反撲,以此反客為主的策略在平陽城下消耗高緯從晉陽帶來的北齊主力,之後再與疲憊不堪的高緯主力決戰,然後趁勝打下晉陽(今山西太原),最後一舉拿下鄴城(今河北邯鄲),完成滅齊,統一北方!

  石之軒將這一切由始至終看在眼中,亦愈發感到宇文邕在戰略、戰術上質的提升,最起碼如今的初戰裡,這招對敵軍群體施加心理壓力的攻心戰術便很是高明,頗有幾分不戰而屈人之兵之效。

  或許去歲宇文邕伐齊其實也計劃周密,絕對算不上草率,但仍是一腔雄心壯志居多,在戰略戰術上不免眼高手低,平平無奇,然而今次則大為不同,無論出其不意的戰略計劃,還是堂堂正正的攻心戰術,均已達當世頂尖將帥的水準。

  今時今日的宇文邕,一舉一動確已透著無可挑剔的雄才大略,唯一缺少的便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勝,奠定其雄主之名。

  「可惜,宇文氏皇族已是廣大漢人勢力恢復榮光的最後一道障礙,宇文邕又將佛道得罪得太深,唯一親近的儒教卻儘是些沒節**操的門閥士族,根本不足以依靠。

  一旦宇文氏有才幹的幾個王公親貴不在了,宇文氏的神壇必將轟然倒塌,從此再無翻身之餘地……」

  戰事如火如荼,石之軒騎在馬上,深處萬軍叢中,卻以比任何旁觀者更為超然的視角將局勢看得透徹無比,晶瑩的眸子閃爍著耐人尋味的神采,「一切的一切,絕非偶然,而是必然,其隱患,在北周立國之初就已埋下!

  原本,自西晉漢人內亂引得五胡亂華以來,各胡族在中原開國建制,均以其本族子弟為兵,充作保衛政權的核心武力,藉此牢牢壓制漢人,對漢人百姓與其說是嚴苛治理,不如說是純粹充作為胡人兵馬提供錢糧的底層農奴。

  縱然偶有個別漢人因才能出眾而得到胡人政權的重用,亦會被賜予胡姓,強行胡化,絕不會給予其統領漢人重新崛起的機會。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北魏末年,高歡、宇文泰兩分北地,各立東魏、西魏,相互之間連年攻伐,一直充當兵源主力的鮮卑胡族自然是損失慘重,人口銳減,再不能提供足夠的高質量兵卒。

  處於關隴地區的西魏因鮮卑族人口本就少於東魏,率先支撐不住。宇文泰因此不得不開始從漢人中招募兵卒,並接納關隴地區的漢人地主豪強。

  漢人由此開始大量進入胡人政權的各個階層,並隨著東魏、西魏乃至北齊、北周之間數十年如一日的頻繁攻伐,漢人兵將在北周軍隊裡所佔的比重日益增大,至如今已然是絕對的主力。

  除非北周宇文氏敢於不顧江山社稷之安危,盡量消弭戰爭,削減兵力,否則漢人大興之勢已無法遏制,最終仍會取宇文氏而代之……

  究其根本,漢族不但人數上佔優勢,且在經濟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顯的優越性,縱然會因內亂而被外來胡人壓制一時,卻不可能會被壓制一世。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漢人可把任何入侵的外族同化,而一旦胡人政權腐朽或爆發長久內亂,再不能一心一意的有效壓制漢人,那麼漢人必然重新翻身做主,反過來壓制並徹底吞納胡人。

  縱觀歷史,從無任何勢力或政權能夠長盛不衰。每當漢人政權腐朽或內亂,國立衰微,則北方胡族大肆入侵,壓制漢人。同樣,入主中原的胡族腐朽或內亂,則漢人有志之士又會乘勢而起,恢復漢統,將來到中原的胡人吞得渣都不剩。

  如此往復循環,中土的歷史恰是漢人與胡人的民**族**融**合史,而漢人或許一時沉寂,卻永能屹立不倒的根源,則是其舉世無雙的人口基數和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蘊!」

  廝殺震天的平陽城下,上至皇帝宇文邕,下至周軍小卒,無不渴望著建立不世功業,卻沒有人知道,石之軒正在以超然物我的姿態審視著這場關乎無數人命運的戰爭。

  更沒有人知道,時隔多年,勘破甚或掌握人道大勢的獨特感覺再次浮現在石之軒心頭,不是皇帝,勝似皇帝。

  杳杳冥冥間,石之軒的心神無限騰升,感觸到蒼茫天地充盈著無窮無盡的流光溢彩,時時刻刻都在幻生幻滅,變化萬千,然而其周流運轉又隱隱然自有其永恆不變。

  恍惚間,中土無數大大小小的黑、白、紅、黃、青五色之氣匯成兩青一黃三頭無角蛟龍各據一方,堂皇浩大而縹緲朦朧。

  黃蛟橫亙西部,正赤紅著一雙龍目透出無窮貪婪之意,對著東北的青蛟張牙舞爪,極盡挑釁,然而黃蛟看似威武蓬勃的身軀亦給絲絲縷縷的灰黑之氣侵染腐蝕,分明禍起蕭牆……

  青蛟巡行東部,行動遲緩,身軀渙散,神采黯淡,似有分崩離析之兆……

  石之軒心神一震,隱隱有所明悟,「北周屬土,北齊屬木,三分天下則氣運不足以為真龍,止於蛟龍耳!」

  天地間一氣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變萬用,然若源溯其流,蓋歸一也。

  人道氣運固然縹緲朦朧,然而終究源於萬民之精氣神的匯聚升騰,亦是天地元氣所演化的一種獨一無二的奇異氣象,且因根植於人道大勢而隱隱然亦有跡可尋。

  呈現在道德高士的「法眼」之中,則萬民之氣恰似各種各樣的流光溢彩,流淌彙集在大地上的村鎮城池之間,最終聚小溪成江河,滋生蛟龍。

  此氣運之龍不僅象徵著國勢強弱,更映射著萬民意願所向,預兆著人間大勢的興衰變遷,五德循環。

  心念電轉之餘,石之軒將心神轉向南方,但「見」一頭鬱鬱蒼蒼的青蛟巍峨盤踞,體型並不比北齊的青蛟大,但卻鱗甲畢現,沉穩綿延,顯然南陳國勢穩定。

  只可惜南陳青蛟的龍目卻半開半闔,隱現萎靡死寂之意,似乎是國主「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兆!

  石之軒收斂心神,萬千氣象霎時隱沒,忍不禁眸中閃過沉吟之色——南陳國主陳頊乃是當世宗師級的頂尖高手,如今不過五十出頭,正值盛年,怎會病入膏肓?

  要麼,是陳頊舊傷復發,真元衰竭;要麼,就是陳頊中了什麼暗算,例如被刺殺重傷或是中毒不治……思及同樣盛年早逝的陳霸先,十有**八**九便是後者。

  南朝漢人的內耗真是沒的說,只要是稍微強勢一些的雄主,基本上都活不長,難怪自晉室南遷以來的兩三百年裡,北伐屢屢無疾而終,一直是鏡花水月。

  歸根究底,也是南朝漢人依然未曾擺脫魏晉遺毒的桎楛,腐朽奢靡,弄虛詭謀有餘而務實進取不足,不像北朝漢人注入了胡人尚武務實的新血,鬥志昂揚,野心勃勃。

  默默感察自身,石之軒只覺精氣神愈發混潤圓滿,清明通靈,顯是剛剛心神上合人道氣運而受益匪淺,離著靈神清空,包涵萬有的還虛境界更近了一層。

  儘管在望氣之術上同樣大有所悟,但他卻並不如何著意,更不會因此而沾沾自喜,沉迷其中。

  望氣之術,古已有之,相傳可窺天地人三才之變。

  然而實際上,尋常奇門之士望氣,所見不過霧裡看花,或可偶然窺得人道氣運的一鱗半爪,也猶如斷章取義,不足為憑,止於術法層次,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或許已是匪夷所思,但在道行高士眼裡其實不值一哂。

  真正的修行高士,從不以奇門異術稱雄,而是專注於參透天地和生命的奧秘,一旦臻至【天人合一】的無上道境,自有不可思議的神通一一具足,即使不通望氣之術,人道氣運的任何細微變化在其慧眼之前亦無所遁形。

  道為術之本,術為道之末!

  石之軒再次成道還虛在即,又怎會捨本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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