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劍出華山 作者:血沃天涯 (已完成)

 
moro084 2018-11-6 12:12: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59359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八九章福禍相依

  通往長安城的偏僻小路上,兩道人影縱掠如飛。

  「差不多了!」

  落在後面的魁梧甲士忽然提醒一聲,止住身形,一把扯掉蒙面黑巾,乾咳兩聲,深吸口氣,忍不住揉了揉兀自悶痛的胸口,正是剛剛完成第二次刺殺皇帝之壯舉的「霸刀」岳山。

  高瘦甲士打量了一眼週遭環境,逕直來到路旁一處枯木雜草堆前,將面上黑巾、盔甲一一卸下,丟入枯木堆裡,顯出武士勁裝勾勒的高*挑*豐腴的姣好身材,引得岳山的眼神忍不住一陣熾熱,卻給她劍光閃爍的鳳眸輕輕一瞥,頓時再不敢亂看。

  這熟美婦人不是尤楚紅又是何人?

  岳山訕訕地抹了抹嘴角乾涸的血漬,也麻利地剝掉甲冑扔入枯木堆,鬱悶道:「為何我給宇文邕反擊成重傷,你卻什麼事都沒有?

  莫非那等生死關頭,宇文邕還有心思憐香惜玉?」

  「此事確有些古怪……」

  話雖如此,尤楚紅卻沒有多說的意思,逕直運氣以短槍鋼尖在頭盔上一劃,連串火星迸濺到枯草叢裡,火苗青煙立時冉冉升起,開始引燃包圍著盔甲等犯案證物的枯木堆。

  隨手將短槍也扔進火堆,尤楚紅淡漠道:「此次勞你出手,算是李家、楊家、獨孤家合共欠你一個大人情……若你不反對,我們可取來滅情道席應的狗頭,替你報滅家之仇以作償還。」

  原來此次聯絡岳山,其實是李家、楊家、獨孤家互通聲氣所為……不過,李淵的生母乃是獨孤伽羅的四姐,三家藉由姻親關係沆瀣一氣亦屬正常。

  岳山目露仇恨之色,臉頰抖動,顯是回想起一家妻兒老小被席應殘殺殆盡的血海深仇。但他還是果斷拒絕道:「不必了,毀家之仇豈可假手於人?」

  頓了頓,強自收斂情緒,重現錚錚傲骨,「此次我之所以出手,一是看在我與李淵小弟的情分上,二是意欲與強手交鋒,突破自我……我岳山豈是以這些微小事挾恩圖報的厚顏之輩?

  諸位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岳某就此告辭!」

  話落岳山大步向著正西方向而去,似乎被尤楚紅的提議勾起心事,欲要回隴西老家祭奠家人。

  尤楚紅則施展身法繼續趕往長安城,只是黛眉微蹙,鳳眸閃動著遲疑不定之色。

  「那種熟悉的借力打力奇異功法,還有那種生死攸關之際,竟還不肯傷我一分一毫……難道真與他有關?」

  …………

  長安皇宮。

  雨過天晴,御花園裡花木招展,格外清新芬芳。

  阿史那柔然卻對這一切美妙視若無睹,心事重重地徘徊良久,忽然向身旁的鍾木娜問道:「裴太傅在哪處偏殿署理政務?」

  鍾木娜聞言,先是左右看了看,沒見附近有什麼閒雜人等,才壓低聲音怯怯道:「我的姑奶奶,你不用這麼肆無忌憚吧?

  陛下才離城不到一日,因剛剛那場暴風雨的耽誤,恐怕還沒到五十里外的雲陽宮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更何況,宮裡規定,後宮妃嬪若無允許,不得接見外臣。正武殿左近人多眼雜,你敢這麼大明其白地去正武殿偏殿與他相會?」

  「宇文邕這一去,回不回得來還難說呢!」阿史那柔然嘴角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絲毫不顧鍾木娜目瞪口呆的表情,「宇文邕此去北疆,無論是突厥還是某些心懷不軌之人欲要對他下手,只能在半路上,否則一旦宇文邕深處萬軍之中,即使畢玄尊者也難以得逞。

  剛剛那暴雨傾盆,道路泥濘之時,三千護駕精騎定然踟躕難行,睜目如盲,豈非正是一次天賜良機?」

  鍾木娜諾諾道:「宇文邕的功力近來愈發強橫,不會這麼容易給人得手吧?」

  阿史那柔然幽幽道:「若只突厥一方動手,自然沒這麼輕易得逞,但內外勾結,幾方合力,宇文邕不死也難。

  說到底,大周立國也才勉強二十年,朝野勢力漢胡夾雜,犬牙交錯,明面上君臣一心,上下齊力,然而暗地裡不甘人下者比比皆是,宇文氏的皇位猶如空中樓閣,看似高大,實則危如累卵。

  宇文邕在位,還能憑著爐火純青的帝王心術穩穩駕馭諸多能臣悍將,而宇文邕但有萬一,那……」

  說到這裡,她素手按著小腹,俏臉湧現忿忿之色,「我終於明白了,那混蛋就是不想維持宇文氏的皇權,不管是名義上還是實質上……一直以來才會故意不讓我懷上孩子!」

  鍾木娜:「……」

  「我這就去找他問個清楚,看他想把我的皇后寶座留給哪個狐媚*子?」阿史那柔然冷哼一聲,如雲長袖一揮,逕直步往正武殿。

  鍾木娜無奈緊隨其後,忍不住暗暗腹誹:要不要這麼理直氣壯,你與他沒名沒分,也是所謂的狐媚子之一啊?

  …………

  青翠靜謐的山谷裡。

  周老歎渾身插滿筷子粗細的銀質導管,連通著一堆精緻而古怪器材,整張醜臉慘白如紙,肌肉抽搐,雙眼瞪大,表情扭曲,簡直就是一具活生生痛死的殭屍。

  「咚咚咚……」偏偏異常急促且響亮的心跳聲宛似雷音滾滾。

  向雨田闔目凝眉,全神貫注,左掌壓住他的胸膛,右手食指則在他眉心、太陽穴、脖頸動脈、小腹等氣血要穴處時不時或輕或重的點一下。

  好半響,向雨田輕輕吁了口氣,歎道:「總算將你體內的血毒抽出了大部分,穩住了惡化的趨勢,再有十天半月,差不離就可大功告成了!」

  周老歎暴凸僵直的眼珠勉強動了動,流露出一絲激動之情,旋又被無窮痛苦取代,恢復那瀕臨崩潰的死人表情。

  向雨田見此眼角抖了抖,正要再開口,忽地轉過身去,邪芒隱現的眼睛徑直望向關中方向的蔚藍晴空。

  那處明明空無一物,他卻神色凝重,喃喃自語道:「好一個聖門後輩,竟想出這種巧用種魔訣的法門……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

  長安城上空某一肉眼不可見的神秘虛渺空間。

  半透明的氣運金龍盤旋飛舞,蜿蜒遨遊,比之往日裡不可一世的威武昂揚,此刻的金龍不僅稍顯萎靡,還多了一股莫名的焦躁,龍吟陣陣,席捲四方。

  可惜大音希聲,天下幾乎無人能夠聽見!

  恍惚間,猙獰龍頭一陣模糊扭曲,竟變化成一顆清秀絕倫的人頭面龐,纖毫畢現,但轉瞬間,人頭亦模糊扭曲起來,復又變回一顆獨角龍頭。

  古語云:有鱗曰蛟龍,有翼曰應龍,有角曰虯龍,無角曰螭龍。又云:水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虯;再五百年化龍,千年化應龍。

  中土神州幅員遼闊,人傑地靈,氣運不可謂不磅礡浩大,天下一統即為世間唯一之氣運真龍,威加四海,萬國來朝;縱然三分天下,亦可各成氣運蛟龍;三分天下有其二,則蛟龍生角,化成虯龍;

  方今大周雄踞中土三分之二,國強民安,氣運所聚,自成虯龍,而且是巔峰狀態的虯龍,離著真龍,亦只差一線罷了。

  然而此時此刻,誰能想到盤踞在長安皇都的氣運金虯竟顯得如此無助?

  那強大元靈以皇帝靈體為媒,以天子龍氣為橋,悄然滲入氣運金虯體內,然後暴起發難,正在強行侵佔金虯的核心本源。

  頃刻之間,金虯之首便在龍頭和人頭之間反覆扭曲變幻了十數次!

  終於,金虯重新穩定在了龍頭狀態,修長而唯美的半透明龍軀黃芒閃耀,龍腹龍爪下朵朵黃雲匯聚,襯托得金虯愈發神秘而威嚴,在長安皇都上空盤旋遨遊,一如巡視著自己領地的無上君王。

  然而細看之下,方能發現,金虯一雙碎金色龍眼的瞳孔深處,竟倒映著一道虛幻的人影,其精緻面龐正是剛剛那清秀人頭的相貌!

  似乎熟悉了金虯的軀殼和能力,虛幻人影眸中清光一閃,金虯倏地一個翻轉,龍軀層層盤踞在長安皇都正上方,一如帝王天子般坐北朝南,龍吻猛張,猙獰可怖。

  龍吟一出,整個神秘的虛渺空間剎那間蕩漾起浩瀚無匹的無形波動,無邊無際,無始無終。

  忽然,絲絲縷縷的流光溢彩如雲氣般順著無形波動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蜂擁沒入龍吻之間,轉眼聚成一粒熾金光點。

  其恍若實質的存在感,竟遠勝於半透明的氣運金虯本身!

  緊接著,各色雲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漸漸由小溪匯成江河,浩浩蕩蕩地湧入龍吻之間,熾金光粒飛速脹大起來。

  與此同時,氣運金虯似乎在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本能般震顫*抽*搐起來。

  頃刻間,匯聚而來的各色雲氣已然由浩蕩江河化為汪洋雲海,而最中心的龍吻則成了深不見底的磅礡漩渦,其間一顆拳頭大小的熾金球體在漩渦裡沉沉浮浮,時隱時現。

  而金虯整個龍軀亦震顫得愈發劇烈,層層盤踞的身形幾乎都要扭曲崩散。

  恰在此時,半透明的龍軀鱗甲縫隙間突兀地浮現出絲絲暗淡黑氣,如詭異毒蛇般扭動著向龍吻處攀爬而去,散發著與氣運金虯格格不入的災厄凶煞、怨毒衰敗意味。

  「終於來了!」

  一個清冷的念力波紋蕩漾開去。

  似乎是與龍軀上浮現的暗淡黑氣相呼應,氣運雲海的四面八方均有股股黑氣隨之浮現,並以比明亮彩氣快出數倍的速度匯往龍吻之間。

  「天清地濁,陰陽應像……福禍相依,既有福運、鴻運,自然亦有厄運、劫運。國之興也,氣運堂皇,光明赫赫,國之衰也,氣運晦暗,劫煞重重!」

  伴隨著莫名的似呢喃又似詠歎的念力波紋盪開,股股黑氣似乎遭到什麼無形的阻力,怎都到不了龍吻之間那顆熾金球體處,無奈盡皆聚往半透明的金虯龍軀上,引得金虯龍軀不住劇烈扭曲起來。

  不多時,整個龍軀都染成了深沉的暗黑色!

  詭異的是,變成黑虯的龍軀一陣扭曲模糊之後,竟突然安穩下來,只是再不復半點兒堂皇正大的氣息,反而充滿了無盡的猙獰恐怖、凶戾惡煞!

  「我擦……雖說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但沒想到這劫運積聚得這麼快,這麼猛……走也!」

  黑虯龍軀一震,先是龍首緩緩後仰,旋即猛地向下方的長安皇都狠狠一噴。

  龍吟咆哮之中,一顆明霞閃耀的熾金球體化作一道金色電光,逕直射向長安皇宮的某處……沒有人知道,這顆熾金球體裡裹著一道清濛濛的人影。

  但丟失了熾金球體的黑虯卻是再次一震,狠狠噴出了一道濃郁無比的暗黑色龍息,緊追著熾金球體而去……

  經此一著,黑虯似是丟失了靈魂一般,木然停駐不動,整個龍軀一陣明滅閃爍之後,竟怦然潰散開來。

  稀薄了許多倍的氣運雲海一陣翻滾,絲絲縷縷的流光溢彩再次匯聚,漸漸重新化生一頭氣運金龍,卻再非原本的金虯,而是回復到三分天下之時的金蛟。

  不僅沒了龍角,體型縮水了一圈,就連龍軀的芒光也由亮金變為了淡黃,愈顯透明了!

  …………

  正武殿左偏殿。

  瞑目盤坐在蒲團之上的石之軒倏地睜開雙眸,隱含熾金之色的鬱鬱清芒暴射*出三尺有餘,渾身紫袍亦無風自動,獵獵拂揚。

  但他卻顧不得其他,忙不迭雙手高舉,掌心撐天,週身空間頓時一陣扭曲,穆然浮現出一圈清濛濛氣罩,宛如清淨琉璃構成的空心球體般將他封扣罩死。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零章太清神罡

  下一瞬,石之軒頭頂上空便即多了股肉眼難見的莫名氣息,瀰漫在他週遭,清濛濛琉璃氣罩立時劇烈扭曲波動起來,似被千百隻透明手爪瘋狂抓刺拉扯。

  而在他的元神慧眼之中,卻見無窮劫煞黑氣正不住地攢刺衝擊著他的太清罡氣罩。

  時至今日,他的【太清罡氣】再非上一世那樣僅止於一門爭勇鬥狠的護體反震之武功,而是衍化為一門獨屬於自己的神通!

  所謂神通,不可思議之神秘力量也,已非塵世武學理念所能概括和解析。

  此門【太清罡氣】神通,乃以還虛層次的元神道體自天地間攫取的無上元力衍化成至清至淨純、至精至純、至虛至靈的先天清氣為初基,僅此形成的罡氣罩已具有無與倫比的防守反震力量,諸邪不侵,諸惡不破。

  但這尚屬基礎初層,而之後,還需在先天清氣中加諸玄之又玄的神妙力量和變化,才可漸成中層「有無相」境界,以及終極「有無間」之無上境界。

  所謂「有無相」,相者,像也。或有形象,或無形象,一念之間,太清罡氣可隨意千變萬化成任何形狀形象,亦可隨意阻斷隔絕色、聲、香、味、觸等種種有相無相的事物和力量……攻守變幻,從心所欲,無所不能。

  所謂「有無間」,間者,空間、時間也。若能空無間,則太清神罡即可分割或隔絕從各個空間維度襲來的超凡異力,堪稱絕對防禦;若能時無間,則太清神罡即可凝固或排斥從過去、現在、未來各個時間段襲來的超凡異力,堪稱絕對守護。

  當然,石之軒現下也只是圓滿完成了中層的「有無相」,而初窺終極的「有無間」無上境界,只在「空無間」上淺嘗輒止,略有所得。

  即使如此,石之軒已可憑借這半吊子的「空無間」太清罡氣成功奪取人道氣運的至高本源,並勉強隔絕阻斷劫運之氣這種堪稱來自異度空間的詭秘追襲。

  須知,氣運之力乃人道至高力量,無形無相,無影無蹤,神妙非常。至少,當世最頂尖的仙胎、魔種異力就無法抵禦氣運、劫運之力,縱然神秘莫測的戰神殿也不能隔絕氣運之力的影響。

  由此可見,能夠分割和隔絕氣運、劫運的「空無間」太清罡氣,其「神通」之稱絕非妄自尊大!

  而且,石之軒不用試驗也能肯定,這「空無間」太清罡氣亦可輕易隔絕精神力量的窺探和感召。

  畢竟,精神異力其實也就是波動層次比先天真氣更高半個維度的力量,可歸納為異度空間力量的一種!

  也就是說,石之軒今後再不懼向雨田那魔種之力的遙遙隔空窺視和鎖魂。

  漸漸地,劫運黑煞像有智慧般明白無法強行突破太清罡氣的防禦而降臨到石之軒身上,唯有停止沸騰,宛如薄膜般均勻的緊貼在太清罡氣罩的表面,似乎在等著他能量不繼而不得不撤去罡氣的那一刻。

  豈知石之軒眸光一閃,意念維持著太清罡氣罩如如不動,卻從脖子下取出一柄晶瑩潤澤的寸許玉劍,貼在眉心祖竅,正是和氏璧之奇玉所製的那小飾品!

  隨著他瞑目凝神,似乎有什麼無形能量從眉心注入微型玉劍,但見玉劍通體閃爍起柔和靈光,越來越亮,漸成流光溢彩,最終綻放為濛濛五彩毫芒。

  好一會兒,石之軒睜開雙眸,疲憊之色一閃而逝,手上麻利地解開了劍柄末端繫著的天蠶絲,輕輕鬆開了微型玉劍。

  卻見靈光朦朧的微型玉劍並不墜落,反而穩穩凌空懸浮,緊接著微型玉劍如五彩蝴蝶般一個輕靈翻轉,悠悠向著外面的太清罡氣罩刺去。

  清光瀲灩,玉劍通體沒入了清氣壁罩,玉劍鋒尖漸漸突出了清氣壁罩表層,觸及外面的劫運黑煞。

  似乎忽然發現了目標,劫運黑煞波瀾乍起,瘋狂地湧向微型玉劍的鋒尖……眨眼間,微型玉劍表層的明澈靈光就被節節侵染,最終變成了暗淡的漆黑朦朧。

  和氏璧奇玉獨特的質地,竟可將肉眼不可見的劫運煞氣具象化為暗淡黑沉的能量!

  就在最後一絲劫運黑煞也湧入了微型玉劍的剎那,石之軒倏地雙手虛抱,將漆黑玉劍隔空攝住,週遭的清氣壁罩隨之化作涓涓清流,聚往玉劍,似清濛濛琥珀般將之牢牢裹在其中。

  隨著石之軒雙手合攏施壓,濛濛清氣飛速灌入玉劍,使之表面的漆黑漸漸縮小,最終化為劍身中間的一條愈顯深沉的黑痕,恰似潤澤玉劍的一段漆黑劍脊。

  「呼……」

  長長吁了口氣,石之軒重新以天蠶絲穿過劍柄,將玉劍貼身懸在身前。

  剛剛他是分出一部分陽神念力寄托在玉劍之中,引誘劫運煞氣湧入玉劍,再以「空無間」太清罡氣將之牢牢封印在玉劍核心處。

  如此施為,除了那部分陽神念力徹底被劫運黑煞侵蝕,再不能隨意收回己身之外,還需要他每日按時向玉劍注入太清罡氣,補充封印能量。

  「但這一切確是物有所值!」

  石之軒默默感受著陽神之中積聚的人道氣運本源——那顆熾金光球隱隱透出的玄之又玄,彷彿天道般奧秘無窮的力量,大感欣慰。

  何謂人道?何謂天道?

  若說天道是世界初生之時就與世界同步生成的虛無靈體,無處不在地掌控著世界的一切規則法則及能量運行,堪稱世界的隱性本體。

  就像人之先天元神,天道只有如同本能的先天靈性,而無善、惡、自我等分別觀念。

  那麼人道就是眾多智慧生命精神、意志、信念、信仰等等力量昇華聚合而後天生成的一種虛無靈體,象徵著人道的興衰存亡。

  就像人之後天識神,人道除了有限的靈性、智慧,亦有善意、惡意及自我。「善意」例如庇護天子龍氣在身之人,「惡意」例如一國氣運金龍厭惡敵國之氣運,而「自我」這點則體現在唯我獨尊的排他性,隱隱然壓制著其他物種的氣運,以免其他物種像人類一樣進化出智慧。

  但是,說到底人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且先有世界再生人,所以人道也是天道的一部分,且智慧生命的人乃世界裡的最大變數,所以人道暗合天道那遁去的一,與天道形成絕妙互補。

  天地人俱全,生生不息,無始無終,才是圓滿運轉的世界!

  石之軒此次盜取的這團人道氣運本源看似不多,實則乃是此世無數人類從古到今積聚的龐大人道本源核心的一小部分,其精純靈妙已達堪比天道本源的程度,而且是唯一能夠真正被人這生命體納為己有的世界本源。

  若是能將這團本源融入他的元神和肉竅,【煉虛合道】再非妄想,但這過程,切不可操之過急,說不得時間很是漫長,唯有暫且封存在陽神之中,徐徐圖之。

  陣陣疲憊自陽神深處湧現,石之軒揉了揉太陽穴,默默放鬆心靈,任由嵌入虛空的精氣神自然流轉,緩緩恢復。

  今次先是壓制宇文邕的精神靈體,駕馭其軀殼與畢玄激戰,再是在虛渺空間與氣運金虯爭奪主導權,而後操控氣運金虯匯聚人道本源,最後又抵禦劫運煞氣的侵襲和追擊,並將之封印……凡此種種,無不耗損了他大量心力。

  今時今日,他心靈原核的存在依托,已由之前的肉竅和精神共通承載變成純粹由陽神承載,而心靈力量這種玄之又玄的本質耗損,即使陽神攫取再多天地元力,也難以有效補足。

  靜坐片刻,石之軒才慢悠悠地抬手研磨墨錠,提筆粘了墨汁,繼續伏案批注奏章……殿門外值守的禁衛、太監根本不知道,他剛剛神遊天地,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多時,阿史那柔然趾高氣昂地邁步進殿,見他筆走龍蛇,揮灑自如,一派能臣賢相氣度。不由冷哼道:「你倒是沉得住氣,就不怕苦心積慮,最後為他人做嫁衣?」

  石之軒微微一笑,平淡依然,「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我知道我想要什麼,也一定會得到它,其餘一切皆為虛幻,不足掛齒!」

  阿史那柔然黛眉微蹙,俏臉寒霜更重,不無慍怒道:「希望如此!」

  石之軒對她溫柔一笑,「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那並不是最佳選擇,若我當真按照你的方法去做,才是害了你與孩子……今後你就會明白!」

  阿史那柔然將信將疑,神色變幻。

  恰在此時,太子宇文贇匆匆進殿,渾不顧阿史那柔然這名義上的母后為何出現在此處,快步來到石之軒身旁,附耳低聲道:「剛剛接到護駕領軍的飛鷹傳書,父皇遭遇高手刺殺,重傷昏迷不醒,恐怕凶多吉少,目下已被送到雲陽行宮安置就醫……」

  阿史那柔然耳朵微微一動,美眸撲閃。

  石之軒故作神色劇變,旋即直視宇文贇的雙眼,沉吟道:「太子可是想要微臣趕赴雲陽行宮,協助醫治陛下?」

  兩人目光一觸,立生默契。

  「有勞先生了!」宇文贇假惺惺地囑托道,「等會兒本宮會下旨讓齊王宇文憲、越往宇文盛、宗伯宇文孝伯、隋公普六茹堅等重臣隨太傅你趕往雲陽宮探望陛下……」

  所謂「協助醫治陛下」,潛台詞就是掌控瀕危的皇帝,也即掌握了皇帝的遺旨、遺命,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繼承皇位的人選。

  宇文贇到底有些小聰明,知道他自己此時必須坐鎮長安城,否則若他親自趕去雲陽行宮侍奉皇帝,那麼長安城就有可能就會落入某些亂臣賊子手中,威脅到宇文氏的皇權;若他不去侍奉皇帝,那麼萬一皇帝落入宇文憲、宇文盛等近支皇親手中,那就很可能奪走他的皇位繼承權。

  因此,他唯有派自己最信任的老師前去雲陽行宮,並帶去一眾能臣悍將,才能兩頭兼具,既能掌握皇帝,又能安定長安城,保證皇位順順當當地傳到他手中。

  石之軒當然明白宇文贇的心思,對此並不意外,亦樂見其成,而真正讓石之軒暗自留心的是,宇文贇身為皇位第一繼承人,頭頂的天子龍氣原本很是明澈濃郁,但此時不僅稀薄暗淡了許多,而且繚繞著絲絲縷縷的劫運黑煞……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盜取了氣運本源之後,反噬而來的龐大無匹的劫運煞氣雖然大部分由我這罪魁禍首承擔,但剩餘的則落到當代皇帝及其繼承人、子嗣等人頭上。

  他們可沒有太清罡氣抵禦這劫運黑煞,根本背不起這黑鍋,但又無法拒絕,只能毫無所知地承受這些劫運黑煞帶來的惡果,至乎霉運連連,國破家亡!」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一章真身有漏

  夜幕低垂。

  明月爬上了長安皇城的上空,又白又亮,孤單卻永桓。

  內外皇城的燈火與宮城外延展無窮的官邸民房,組成了大地上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都會之一。城東那沒有夜晚的花街柳巷,更為大周的繁華昌盛作了一個具體而微的闡述。

  月暈外星光點點,在這萬里無雲的純美世界上舞躍閃爍,像在為俯仰著諸般一切的接天高樓第七層上的佳人,奏起了寂靜偉大的樂章。

  樓下雖是禁衛密佈,守備森嚴,可是在這第七層樓上,梵清慧卻忘懷了一切,對她來說,大地間除了正徐徐拾階而上的石之軒外別無他物。

  星移月轉,滄海桑田,人事遷移,在這永無止盡的變異裡,眼前這一剎那對她來說卻是永恆長存。

  她的精神正與週遭的一切翩然起舞。

  在這一刻裡。

  接天高樓成為了只屬於她和石之軒所共同擁有的甜夢。

  月兒孤懸在星弧的邊緣,又圓又遠,照亮了這被燈火淨化了的世界。

  她以無上的慧心,感受和傾聽著夜空那無言的章句。心神亦嵌進了這宇宙的節奏裡去,再難分辨彼我。

  石之軒走到近前,與她並肩而立,俯視著皇宮甚或整個長安城,微笑盈盈,「恭喜恭喜……看來你與傅采林一戰,確是受益匪淺!」

  梵清慧同樣笑意盈盈,「同喜同喜……你不也得償所願?」頓了頓,又饒有興致地道:「你何不猜一猜我與傅采林誰勝誰敗?」

  石之軒哈哈一笑,「何須猜測?你與傅采林的鬥劍,在心而不在劍,更不在功力高下,無論勝敗如何,你都會得償所願。

  更何況,就算你敗了,傅采林傷得了你麼?追得上你麼?奈何得了你麼?」

  「什麼都瞞不過你……」梵清慧幽幽輕歎一聲,似乎甚為失望——所謂讓他猜一猜鬥劍之勝敗,實則是試探他看不看得透她的修為和道行,而他的答案則令她不得不打消就此發起二人在此世第一次約戰的念頭。

  只因他將她看了個晶瑩通透,而她卻無法完全看透他!

  「不知是否錯覺,我隱約感到你的元神似乎有個缺口……是在嘗試修煉某種新創的神通秘術麼?」

  石之軒微露驚訝,並未直接回答,摩挲著下巴沉吟道:「看來此次所作所為確有些貪功冒進了,僅僅缺失了極少部分陽神,竟令我的無漏真身都出現不該有的微小缺漏麼?」

  其實這也是應有之義,若只憑些許精神力量或真元之氣,根本難以騙過劫運煞氣,唯有真正將一絲元神本源注入微型玉劍,才能將劫運煞氣引入其中並加以封印。

  若不能將這一絲元神本源收回,那他無論將元神修煉到何種境地,都永遠存在一點缺口,一絲破綻……關鍵只在於,敵人能否高明到發現他這一絲破綻並加以利用!

  好在他對此早有所料,亦早已計劃好如何變不利為有利,轉禍為福……

  聽他直言不諱地承認元神出了問題,梵清慧美眸一閃,不無期許道:「看來你又先我半步。」

  並非她沒想過利用他元神的這絲破綻擊敗他,而是她深知,到了他這層次,所謂的最強和最弱早已渾融為一,再無弱點可言,亦無錯誤可犯,基本上已將除了運氣之外的一切制勝因素都都完美掌控。

  元神的這絲破綻,在實戰之中,很可能就成為誘敵、惑敵的一個天然陷阱,妄想利用這絲破綻擊敗他的人,十有八九會自討苦吃!

  同樣,到了這種層次,若想更上層樓,可謂難上加難,不怕不圓滿,就怕太圓滿——不圓滿,有缺漏,就證明尋到了更進一步的空間;反之太圓滿,完全感受不到不足和缺漏,也代表著沒能尋找到更進一步的空間。

  石之軒忽然道:「這大半年,你似乎不在中土?」

  梵清慧輕嗯一聲,「我去突厥、波斯轉了一圈,今後還準備再由江南到西南,去南越、天竺看看。」

  石之軒眉頭一挑,「所謂賊不走空……你在突厥、波斯得了什麼好東西,不妨拿來與我交換?」

  梵清慧玉容閃過得意之色,美眸彎成了月牙兒,「這次去大草原機緣天降,迎面遇上了幾個波斯明教的高手,特別是其中一個名叫拉摩的光明使者,追著以『魔王』哲羅為首的一夥兒從波斯逃到大草原來的叛教者……」

  「可真是踩了……」石之軒微微頷首,暗忖:哲羅好像就是許開山的師尊吧?這倒霉孩子!

  「那你肯定是憑著天下無雙的輕功輟在他們後面,等他們兩敗俱傷再出來撿漏嘍……外加魔種這種制人心神的逼供利器,包保他們連祖宗十八代都吐出來。」

  梵清慧大感無趣,淡淡道:「波斯明教的經典名為《娑布》,內含多卷,其中以《藥王經》專講用毒,【光明經】為最,比之魔門十卷合一後的【天魔策】也只稍遜一籌。

  不過明教歷代中罕有人能夠修成【光明經】,就連修成次一等的【御盡萬法根源智經】之人亦少之又少。」

  「好東西啊……」石之軒遲疑道:「可我一時間好像拿不出同等級的秘籍來換,能夠先賒賬?」

  梵清慧嬌哼一聲,「你以為呢?」

  石之軒皺眉暗忖:除開四大奇書,此前各種神功大*法,若以精妙層次而論,恐怕唯有【黃天大*法】略勝《娑布》一線,而【十柱大乘功】則又稍遜《娑布》一籌,倒也勉強夠資格交換。

  可惜,這【黃天大*法】和【十柱大乘功】現在我都沒有啊!

  「這樣吧……我拿四大聖僧的禪功絕技,以及我與寧道奇的【散手】、畢玄的【炎陽大*法】交手時所窺得的部分核心奧秘來換如何?」

  梵清慧聳了聳瓊鼻,嘟囔道:「質量不足,數量來補,勉勉強強了!」

  …………

  午夜時分。

  史萬歲快步來到高樓之下,正欲上樓,卻見石之軒從樓梯轉角處下來,忍不住暗暗驚歎:師尊越來越深不可測了,竟似能夠預知我的到來和來意。

  表面上一絲不苟地行禮,稟報道:「師尊,陛下似乎要醒了,是否派人通知太子及諸位文武大臣?」

  自五月二十七日宇文邕遇刺昏迷,在雲陽行宮留駐四日,緊急醫治無效,又於今日六月初一被送返長安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出現甦醒的徵兆。

  其間究竟,石之軒心知肚明,但他此刻卻是滿臉驚喜道:「還等什麼?快快通知太子和諸位同僚啊……」

  史萬歲應諾而去。

  石之軒一邊施施然步往皇帝寢居的乾安宮,一邊分心琢磨著【光明經】和【御盡萬法根源智經】。

  波斯明教宣揚「二宗三際」思想。「二宗」即明與暗,善與惡:「三際」即過去、現今、將來(初際、中際和後際)。明王及其光明王國的諸神在初際後期與中際時期同魔王率領的黑暗王國群魔不斷鬥爭,終在中際末期大獲全勝,世界毀滅,明王(大明尊)將人類帶回光明王國。

  而明教的修煉理論與教義息息相關,講的是明暗對峙的兩種終極力量,修持之法是通過這兩種敵對的力量,由明轉暗,從暗歸明,只有通過明暗的鬥爭,始能還原太初天地未開之際明暗各自獨立存在的平衡情況。

  這點有些像是中土陰陽理論的變種,但比之中土更青睞陰陽和合之法,厚積薄發,明教的修煉體系則更著重陰陽相激之法,稍顯激進,當然二者最終亦殊途同歸,均為陰陽平衡,渾成太極。

  【御盡萬法根源智經】即以明暗力量和善惡意志互為表裡,刺激並開啟人體的潛能和智慧,最終修成混雜著念力的奇異真氣,可將空氣、水流等柔和流體固化為銅牆鐵壁,或攻或守,威力恢弘。

  【光明經】則又更高一籌,純講過去、現在、將來三際變幻,至乎可讓修者逐漸挖掘出靈神深處蘊藏的前世記憶和智慧,但成功率明顯有問題,以致練成者少之又少。

  思索之間,石之軒已來到乾安宮龍榻之前,入目處,宇文邕面色蒼白,氣息微弱,眼皮緊閉卻又不住抖動,確是即將甦醒。

  但這實則是石之軒四日前就布下的擾亂宇文邕精氣神,掩人耳目的手段,真正讓他暗暗咂舌的是,宇文邕身上的天氣龍氣已被劫運黑煞徹底籠罩,情況可比宇文贇嚴重了不止一倍。

  畢竟,他是憑借宇文邕的天子龍氣為橋樑,盜得人道本源的,在人道氣運看來,宇文邕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是最大從犯。

  因此人道劫運直接將宇文邕的天子龍氣盡數抵消削去,即使宇文邕真的恢復健康,不僅精神境界會大大倒退,反而會被煞氣攻心,重新主政後必將由之前的英明神武變成昏聵不堪,暴虐無度……

  最終要麼縱欲暴斃,要麼君逼臣反,被哪個忍無可忍的臣子幹掉,反正是短短時間內就結束了皇帝命。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二章合道之疑

  「如此看來,還是讓你盡快退下皇位,避開劫運的直接反噬,將之留給繼任皇帝……反正宇文贇本就是青年早逝的薄命面相,不在乎多謝霉運,或是早死幾天!」

  石之軒暗暗嘀咕著,施施然繞到宇文邕頭頂處,籠在袖中的劍指微微一震,一股濛濛清氣無聲無息間隔空透入宇文邕的百會大穴。

  漸漸地,宇文邕的眼皮吃力地張開,露出神采全無的渾濁眼珠,明顯帶著僵硬和遲鈍……

  片刻後,一陣陣或輕或重的腳步聲來到殿門。

  …………

  是夜子午之交,英明神武、勤政愛民的聖天子龍馭賓天,年三十有六!

  次日,長安皇都滿城縞素,哭聲震天。

  太極殿裡素麻滿堂,高冠憧憧,仍有大臣不住湧入。

  後殿,宇文贇在宮女和春官宗伯府(復古周禮官制,春官即禮部)下士的服侍和指導下,一一穿戴威嚴華美的冠冕、龍袍。

  石之軒揮手招過那春官下士,逕直問道:「等會兒聖上正式登基即位,眾臣參拜,該如何山呼?」

  正在充當木偶的宇文贇聞言好奇地看過來,參拜山呼無非就是「拜見」、「叩見」之類,先生不會不知道,怎會明知故問?

  這春官下士同樣有此疑惑,卻不得不照實回答,「應高聲山呼為『拜見聖上』!」

  石之軒輕嗯一聲,肅聲道:「改了……等會兒通知眾臣,今後大禮參拜聖上,一律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春官下士目瞪口呆,這也太馬屁了,秦始皇都沒這麼張狂!

  宇文贇卻已迫不及待地歡欣道:「太傅之議深得朕心,就這麼來!」

  春官下士唯有拱手應諾,「謹遵陛下之令。」

  石之軒又道:「平常頒布天子命令如何起頭?」

  春官下士應道:「自魏晉至今,天子頒發命令,皆以『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八字開頭,闡明天子的正統。」

  石之軒一揮長袖,沉聲道:「改了……今後聖上之令,一律喚作『聖旨』,聖旨開頭,一律前綴『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八字,以示天地正統。」

  春官下士看向宇文贇,目光中帶著請示之意。

  宇文贇嘴裡咋摸著:「應天順時?奉天承運?好像後一個更威嚴……」說著果斷一揮手,「准了!」

  春官下士惴惴不安地去往前殿通知眾臣。

  宇文贇則開懷不已,對石之軒讚道:「太傅高才,實乃朕之肱骨!」

  「陛下謬讚了。」石之軒笑瞇瞇看著宇文贇,對他頭頂龍氣裡不住增長的鬱鬱紫黑惡煞大感心驚。

  至乎這黑氣都透出宇文贇的靈台,呈現在印堂命宮了,只要稍通觀人之術者,皆可看出宇文贇災禍不遠。

  不過,讓石之軒頗為無語的是,宇文贇印堂除了黑色,還有隱約現出絲絲粉色,「這是桃花運麼?」

  須臾之後,太極殿濟濟一堂。

  伴隨著群臣山呼海嘯般的三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高居龍椅上座的宇文贇志得意滿,險些沒憋住開懷大笑,但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對那裡從小到大因犯錯而被宇文邕棒打鞭笞留下的纍纍傷痕介懷不已:老東西,怎麼死的這麼晚?

  此時太監已在按序頒布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后阿史那氏雍容慈和,尊為皇太后……」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貴妃李氏(宇文贇生母)撫育英主……尊為帝太后……」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晉國公、上柱國、太傅裴矩器宇沈邃,風度宏遠,譽彰遐邇,道冠簪纓,識具明允,才稱王佐,望乃時英。識量清舉,神彩凝映,德宣內外,聲溢廟堂。特加授大前疑,為四輔之首……」

  聽著這將自己吹捧成千古賢相的華麗辭藻,石之軒眸光一閃,感覺很是古怪。

  《尚書大傳》曰:「古者天子必有四鄰,前曰疑,後曰丞,左曰輔,右曰弼。天子有問無以對,責之疑;有志而不志,責之丞;可正而不正,責之輔;可揚而不揚,責之弼。其爵視卿,其祿視次國之君。」

  也就是說,所謂「大前疑」,是個復古官職,乃四大輔政大臣之首,專供皇帝垂詢政策,權位爵祿俯視百官,僅次於皇帝。

  「咱也算是權傾朝野了吧?」

  石之軒無聊地腹誹著,「不知宇文邕是怎麼教導宇文贇的,竟敢將楊堅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丈人加封為大後丞,那可是後背心啊……也不怕楊堅從背後捅他刀子?」

  反正石之軒已經看到楊堅那從瞳孔深處漫延出來的灼灼精芒!

  …………

  傍晚時分,新帝率百官再次去先帝靈堂前叩拜哭靈。

  閒極無聊,宇文贇的視線總是徘徊在宇文邕的十餘個美貌妃嬪身上,目露猥褻,嘴角銀笑……

  「難道這王八羔子桃花運的對象還真應在你老爹的妃嬪身上,也不怕你老爹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掐死你?」

  石之軒暗暗鄙夷著這個便宜弟子的人品,眼不見為淨,扭過頭打量著規格大氣、色澤微紫、紋理美觀、清香馥郁的香楠木梓宮(皇帝的棺材)。

  忍不住暗暗歎息:好漂亮的極品木材,作棺材可惜了!

  梓宮之內,宇文邕深深沉眠,呼吸、心跳、脈搏、體溫等一切生命體征盡消,唯余每半個時辰才會有一次微不可察的生機波動。

  這可是石之軒集胎息術、閉息術、龜息術、蛇息術、蛙眠術、蝠眠術、睡仙功等等斂息秘術,外加丹道靜功、種魔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魔劫法」及【慈航劍典】的『撒手法』、『死關』這等徘徊在死亡邊緣的寂滅枯禪法……博采眾長所精創的假死離魂之法,謂之【蜇龍夢魂大*法】。

  現下雖然大*法尚未徹底完善,但已足以憑此讓宇文邕陷入假死狀態,騙過世間九成九的高手了。

  宇文邕不愧是當世絕頂梟雄,揣摩人心的造詣罕有人能與之比肩,竟早早就為他自己預判了「蟄龍」的下場,而今一語成讖,果不其然?

  在石之軒的精微操縱下,此刻宇文邕的精神靈體和肉竅隱約間既分離隔膜又藕斷絲連,奇妙非常,而長此已久,宇文邕的精神體將因一次又一次極短暫的游離虛空而被不斷消磨記憶和情感。

  當然,石之軒並不是想最終只剩一個純真到白癡一樣的植物人,而是深知宗師級武道高手最深刻的記憶一定是練武所悟的武道真意和戰鬥所形成的應變本能。

  只要等到宇文邕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就可及時止住這種狀態,將宇文邕「復活」,甚或以精神大*法重新為宇文邕灌注虛擬記憶,使其成為一具戰鬥、寄生兩不誤的絕佳人傀儡。

  實際上,這也是石之軒深入研究靈魂的一次嘗試——在達到【煉神還虛】這層次後,石之軒再次生出了前路茫茫的感覺,不得不想方設法尋覓更上層樓的途徑。

  就連之前盜取人道本源,也是他的嘗試之一……至於此世人傑求之不得的【破碎虛空】,開啟仙門,遁入「仙界」,反倒對他並無太大吸引力。

  按照金丹大道的綱要,石之軒接下來就該【煉虛合道】,然而【煉虛合道】究竟具體如何,他其實心裡也沒底,唯有遵從心靈的感覺,亦步亦趨,且行且觀。

  正如《性命圭旨》所說:「大道乃虛空之父母,虛空乃天地之父母,天地乃人物之父母。」

  【煉虛合道】之丹訣:以太虛為鼎,太極為爐,清靜為丹基,無為為丹母,性命為鉛汞,定慧為水火,窒慾懲忿為水火交,性情合一為金木並,洗心滌慮為沐浴,存誠定意為固濟,戒定慧為三要,中庸為玄關,明心為應驗,見性為凝結,三元混一為聖胎,性命打成一片為丹成,身外有身為脫胎,打破虛空為了當,此最上一乘之妙,至士可以行之,功滿德隆,直超圓頓,形神俱妙,與道合真。

  說來玄虛,實則其要點就在於粉碎虛空心,即無心於虛空,做到本體虛空,並安本體於虛空中,得先天虛無之陽神,合於遍佈萬化、無所不在的大道,從而出現「百千萬億化身」。

  但這方法,且不說可不可信,就說這樣做的難度,絕對是【破碎虛空】的千百倍以上,簡直可以將世間一切天人層次的絕頂人物盡皆嚇尿!

  大致法門為,陽神可出而不出,修煉至陰盡陽純之時,陽神健全再行引領放養之功;身軀可棄而不棄,保守元靈,千燒萬煉,忘其如太虛,而以純火烹之,形骸骨肉與之俱化,形神復又合二為一,此即煉虛合道,形神俱妙,合於遍佈萬化、無所不在之大道,出現百千萬億之化身,神通廣大,撥雲弄霧,移山填海。至此則可聚則成形,散則成氣,浩劫不死,壽齊天地,才算證得天仙大道了。

  對於在這武俠世界,能否修煉成上述的這種牛氣沖天的天仙大能,別說石之軒心裡沒底,就算換了上古仙人廣成子重回世間,恐怕也只能呵呵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三章何謂陽神

  不過,還有一種【煉虛合道】的版本比較簡單,也就是像燕飛一樣將太陰太陽兩種極端力量集於一身,一陰一陽之謂道,如此使自身宛如天地大道般太極圓滿,周流無窮,謂之【煉虛合道】。

  但這怎麼看都不像真正的【煉虛合道】,最起碼石之軒現下就可勉強做到太陽真火和太陰真水同流合運。

  但他並未感到自己的肉竅能夠長生不死,亦不覺這樣就是跨越了天人界限!

  更何況,兩世積修金丹大道的他,有資格,也有能力懷疑燕飛那【仙門劍訣】所謂陰神陽神合一究竟是什麼奇葩?

  何謂陽神?

  燕飛曾說孫恩雖能穿越仙門,但因他的元神祇得一偏(意指孫恩只將陽神修到至陽無極的程度),所以會失去上一個生命的全部記憶,變成一個無根和沒有過去的生命體。

  然而石之軒對此嗤之以鼻——燕飛的金丹來源於嗑藥而非循序漸進自己修成,運用金丹陰陽能量的法門也是照搬魏伯陽的《周易參同契》,人云亦云,就連融合元神和識神的方法也是游離在死亡界線,撞大運完成的。

  所以燕飛對金丹大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其實並不理解所謂正宗陽神的真正情況,也就不清楚孫恩的陽神並不會因穿越仙門而失去記憶。

  若要明白陽神為何物,首先得通曉金丹大道的真正原理。

  所謂丹者,單也;單者,一也;且夫道經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長生,故曰:一者,道也……因此丹即是一,唯道唯一,故名曰丹。

  人之根本,不外神氣精三物,是以三物相感,順則成人,逆則生丹。

  何為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虛無生性,謂之元神,故虛化神,神化氣,氣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

  何謂逆?

  萬物含三,三歸二,二歸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養形煉精,積精化氣,煉氣合神,煉神還虛,金丹乃成;

  丹訣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是故道門正宗金丹的修煉過程,由始至終乃以陰陽太極之理一以貫之!

  又曰:陽裡真陰,即是自己元神;陰裡真陽,即是身中元氣,真陰、真陽實乃同類。任你旁門千萬法,除斯同類總成狂。

  丹道陰陽非只什麼陰氣陽氣、寒氣熱氣而已,而是相對而言,或動靜,或虛實。

  煉精化氣,相對而言元精屬靜,元氣屬動,故而視精為陰,氣為陽,二者煉化和合成一太極,則為陰陽和合的先天一氣,亦稱混元一氣,先天精氣,先天元氣,太乙真氣,先天祖氣,真一之氣,天一真氣,浩然正氣等等;

  煉氣合神,相對而言先天一氣為實,元神為虛,故而視先天一氣為陽,元神為陰,此一神一氣即為一陰一陽,二者煉化和合成一太極,即為陽神。

  由此可知,金丹大*法所謂之陽神,從來不是指元神中屬陽的一面亦或至陽至熱的元神,而是說陽神是元氣與元神的混合物,陰陽俱全,也就是可以具象化的元神,具有高能量的元神!

  且因精氣為命之蒂,練之可得長生;元神為*性之根,練之可悟大道,萬劫不滅……是故金丹大*法亦謂之性命雙修。

  又曰:煉精化氣以心主宰乎其化,煉氣化神亦心證成其化,此有心之運化轉移,固不外於心,及煉神還虛,得虛靈獨耀,非執著幻妄為虛空者,實無心之妙用也。

  也就是說,命功、性功均離不開心功——命功有心,性功無心,即有為無為,有意無意,所以金丹大法本質即為煉心之法。

  若要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必得以先天元神轄制後天識神,即以無意轄制有意,無為而為,最終元神、識神渾融為一,宛如陰陽太極,不可分割,始能氣與神合,盡性了命……所以陽神實則是融合了識神記憶的,是人格化的元神!

  而孫恩將陽神練到還虛圓滿,就是人格化的元神,在修心煉性上是沒錯的,也就是元神沒練錯。

  但他錯就錯在,與元神相合的元氣應該是先天一氣,是陰陽和合的混元一氣,可陰可陽,陰陽變化存乎一心,可他卻練成了至純至陽、至剛至熱之氣,還越偏越遠,積重難返,至乎練成了太陽真火這種威力無窮的極端產物!

  所謂黃天大*法之「黃天」,正是天地之至陽,也即太陽之天。

  然而偏偏開啟仙門的條件,是需要至陰、至陽兩種極端能量交擊相激,所以孫恩就悲催了。而孫恩若想獨力開啟仙門,唯有設法補全這個缺漏,將自身元氣練回成陰陽俱全的太極之氣。

  如此孫恩唯有兩個選擇!

  第一是散功重修,但到了他這氣與神合的層次,若要散功,那可就是精氣神一損俱損,虛弱之極,而他已經差不離七十歲了,一散功指不定立馬死翹翹,就算勉強不死也未必能在壽元耗盡之前重新修成陽神……所以這方法萬萬行不通;

  第二是奪取他人的太陰之氣,前提是被奪取者的功力在質量和數量上均要與孫恩相當,而對於屹立於世界之巔的孫恩來說,可以選擇的對象實在不多。

  最重要的是,來源不同的太陰真水和太陽真火想要融合,本身的技術難度就大,操作須得微妙之極,成功率還得看運氣……

  所以,孫恩得燕飛之助,合力開啟仙門,仍是最穩妥的選擇,而他人格化的陽神越過仙門,重獲新生之後,亦不會像燕飛認為的那樣失去記憶。

  所謂物物—太極,也就是任何事物,不論大小,都是一個太極,而太極是由一陰一陽組成,沒有東西能例外。

  許多丹道半瓶水都跟燕飛一樣,只以為純陽之神即為元神之陽融合陽氣,純陰之神即為識神之陰融合陰氣。

  然而實際上,元神之陽並非稱作陽神,而是稱作魂,元神之陰則是魄。魂又分陰魂、陽魂,魄亦分陰魄、陽魄……

  人生在世,元神魂魄自有其陰陽平衡。凡人死後,陰魂脫殼,純陰而無陽即為鬼魂;修煉者陰渣未盡而出神過早,元神陰陽相雜者為陰神;若能煉盡元神裡的陰渣,純陽而無陰者為陽神;

  此處所謂陰渣之「陰」,非是指陰神、識神或純陰之氣,而是無形無質、隱而不顯的微小之物。陰渣具體也就是指執念、雜念、魔念,在佛門來說,就是八萬四千煩惱,「貪嗔癡」是根本性煩惱。

  正因有這些執念、雜念陰渣的阻礙,先天元神轄制後天識神才無法徹底與至純至淨的先天一氣化合為一,只能融合少部分先天一氣,就成了低能量的陰神,隱而不顯,亦無法控物。

  唯有陰盡陽純,真人顯像,也即成為高能量的陽神,方可或隱或顯,掌控物質,乘虛御風,飛天遁地,隨心所欲。

  陽神掌控物質這點,看似跟某些專以精神力量轉化物質的精神奇功差不多,實則前者更為自然而然,略高一籌,後者所謂的以精神力量轉為物質,其實是以先天真氣配合精神力量施展變化,怎麼看都像是在模擬陽神掌控物質這種能力。

  畢竟,精神力量配合先天真氣所能施展的範圍和威力都相當有限,而能夠乘虛御風、遁破空間的陽神顯然更具無限可能。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四章避之不及

  己未(六月二十三日),葬武皇帝於孝陵,廟號高祖。

  這天,例行朝會過後,權傾朝野的四大輔政大臣聚於偏殿。

  香爐青煙裊裊,檀香瀰漫。

  一時之間,四人或舉著香茗輕嗅慢飲,或閉目養神,或揉按腦門穴位緩解疲勞,或老神在在,目光閃爍,唯獨沒人有搶先開口的意思。

  並非四人怯場,而是在各自琢磨利害關係,為等下的唇槍舌戰打腹稿。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自然要有新氣象。但這新氣象非是由新天子親自或獨立完成,而是由新天子提拔並托付政務的諸位新晉權臣代為完成。

  畢竟,他們本身亦正是新氣象的標桿,而他們背後的派系也隨之打上「得寵」的標籤,目下朝堂正需要一換血,將他們的親信和黨羽挪到諸多關鍵位置上,方便新天子和他們強有力的掌控朝政。

  而這,就是所謂新氣象的本質,一切最終仍在權力的轉移上。

  石之軒在受命為大前疑的一刻,就對此早有預料,故而此刻最為輕鬆,猶有閒暇打量著其他三位輔政大臣。四大輔政裡,當然屬他這個帝師兼鐵桿心腹最得新帝信任,但其餘三人也不逞多讓。

  大後丞楊堅最為鬥志滿滿,長女楊麗華已被正式冊封為皇后,楊堅亦隨之水漲船高,以國丈之尊成為外戚之首,勢力愈發盤根錯節;

  大右弼尉遲迥剛過半百,正當盛年,無論武功還是權勢均已達到頂峰,最為沉穩大氣,而且他還是宇文泰的外甥,是新帝宇文贇的表舅,堪稱老成謀國;

  大左輔李穆,年過七旬,老而彌堅,精神抖擻,看似神態慈和,溫文爾雅,是個德藝雙馨的老好先生,實則他從北魏到北周,屹立五朝而不倒,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現下他正是隴西李氏族長,其家族亦是隴西李這個大圈子的嫡系正支,滿門公侯,絕非李淵家族那旁支可比。

  此刻這老狐狸以眼角餘光瞥了眼其餘三人,頓時心裡有數:「四大輔政裡,除了尉遲迥,我等其餘三人均是漢人,明明白白地彰顯了北周朝野漢、胡權勢的比例。

  胡人稱霸北朝的時代,不知不覺間徹底一去不復返了!

  如此看來,今後得讓兒孫們改口,一律只說李家乃是漢代名將李廣的後裔,再不提李家身負胡人貴族血統之事……」

  所謂胡人貴族血統,說的是他們的老祖宗李陵娶了匈奴公主,就算諸多胡人貴族裡,也算是極其古老而正統了。

  李陵乃李廣之孫,年紀輕輕就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為漢武帝出征匈奴,兵敗被俘,不僅未被貶為奴隸,反而越混越好,娶了匈奴公主,成為匈奴右校王,位高權重。

  因此,李家在從五胡亂華至今的北朝民族大融合之中,一直名望卓著,富貴不絕,在胡人裡是源自匈奴的古老貴族,而在漢人裡亦是大漢名將之後,如此左右逢源,百試不爽。

  對李家來說,什麼血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勢在胡,還是在漢?

  好半響,尉遲迥率先開口,實在是他不得不開這個口,「齊王宇文憲,陛下之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豈可長久閒置在家?今齊王病體已癒,當予以重任,為國盡忠!」

  其餘三人一齊頷首大讚,「此議大善!」

  表面上,四人是不忍文武雙全的宇文憲就此閒置在家,辜負了一身才能,實則是準備將宇文憲架在火上烤。

  自滅齊之後,宇文憲自感功高蓋主,就稱病隱退,之前也拒絕了宇文邕命他隨駕征討突厥的旨意。

  宇文贇一直以來也視宇文憲為他繼承皇位的最大競爭對手,其實這怪不得宇文憲,誰讓北周立國以來,皇帝之位一直就在宇文覺、宇文毓、宇文邕等兄弟之間流傳,以致宇文憲繼承皇位的資格絲毫不比宇文贇這正宮太子差。

  更何況,宇文憲無論文武才具,還是名譽聲望,都遠非宇文贇這不成器的太子可比,即使宇文憲真的謀奪了皇位,恐怕反對者也不會太多。

  但時移世易,宇文贇既然坐穩了皇位,那麼宇文贇的意志就是政治正確,而宇文憲即使什麼也不做,單憑他對宇文贇的威脅,就是第一政治錯誤。

  此時此刻,四大宰輔不管是以奉承皇帝心意為出發點,還是考慮到宇文憲對各自地位和利益的威脅、掣肘,都迫切需要剷除宇文憲。

  在這君臣一心的大局之下,宇文憲的下場已然注定,但剷除宇文憲這種賢臣名將也要講究方法,否則難免引發公憤。

  而在場四位宰輔可都沒有捨棄名聲不要,悍然背上謀害賢臣這個黑鍋的覺悟,那麼背黑鍋的只能是皇帝宇文贇自己。

  所以,四人沒有商議如何給宇文憲羅織罪名,而是直接決定讓宇文憲復出,在朝堂任職……身為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還天天在皇帝眼前晃悠,那他離死就不遠了。

  區別只在於,皇帝是否沉得住氣,能夠容忍多久罷了!

  原本為皇帝背黑鍋正是做臣子的分內之事,但在這一刻,四位宰輔不約而同地將這分覺悟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說到底,宇文贇不是宇文邕,宇文邕的赫赫威勢能夠讓諸多臣子心甘情願地為其背黑鍋,而宇文贇的狐假虎威只能讓最信任的四大宰輔合起伙來欺騙他,利用他……捨此之外,別無半點兒忠心可言。

  宇文贇既不得萬民之心,亦不得三軍之心,此刻連元老大臣的忠心也不剩幾分,宇文氏的皇權危矣……」

  石之軒心頭輕歎,眸中閃過絲絲明悟——此時此刻,除了年紀老邁,雄心不復的李穆之外,其餘三位宰輔的頭頂都漸漸浮現或多或少的天子龍氣,石之軒自己的龍氣更比楊堅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此觀之,這是三位宰輔都具已有謀朝篡位的資格,而最終誰能坐上皇位,不在其他,只在三人中誰能佔據大勢,笑到最後。

  其實尉遲迥是胡人的身份,已經注定了他被漢統振興的大勢排除在外,若他不自量力,爭奪皇位,終將下場淒慘。

  因此,皇位爭奪戰只會在石之軒和楊堅之間決出勝負!

  「要不要跟楊堅搶皇位呢?答案其實是肯定的……」

  石之軒瞇起眸子,這場皇位爭奪戰必須打,但最終卻只能輸不能贏——若不打,楊堅必然會懷疑他的心思和動機,唯有他打了,卻打輸了,楊堅才會「心安理得」地坐上那高高在上的寶座。

  至於打贏楊堅,將皇位搶到手裡?

  石之軒一想到宇文贇頭頂那濃郁之極的紫黑色劫運惡煞,那就渾身一哆嗦,胸前微型玉劍裡的麻煩還沒解決,萬萬不可再添新愁!

  宇文贇雖說荒銀,卻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而他龍氣之中的劫運惡煞,顯然是人道氣運被盜的後遺症。

  這後遺症可不認主,只認誰繼承了大周的道統,若想完全化解,唯有在皇帝位上勤政愛民,勵精圖治,甚或南征北戰,擴大疆域……最終以新增氣運和奪自別國的氣運壓制至乎稀釋、滌蕩掉這些劫運惡煞。

  本質上,就是給人道打工,拚命還債,而且累死累活上百年還未必還得清!

  石之軒可沒有投案自首的覺悟,就連尤楚紅想為兒子獨孤慎謀取皇位的念頭都得及早掐滅。

  …………

  正午將至,石之軒下朝回家,忍不住暗歎,「這大周首輔確實事物繁瑣,看來得尋個偷懶的法子……咦?今天刮的什麼風,貴客滿堂?」

  但見晉國公府前院正堂之中,祝玉妍、婁昭君、陸令萱、胡綺韻這四位陰癸派話事人左右列坐,等候已久。

  不出意外,祝玉妍取代了婁昭君,坐在左側首位。

  魔門一向以實力為尊,在婁昭君被石之軒關禁閉的大半年裡,祝玉妍已獨力整合了宗主一系的勢力,外加武功完全超過婁昭君,因而如今祝玉妍已正式繼承陰癸派宗主之位,婁昭君退居二線,成為與陸令萱、胡綺韻一樣的宗門長老。

  莫不是來逼婚的?……石之軒深深懷疑著,表面上當然龍行虎步地邁入堂內,言笑晏晏,「各位美女來得正好,昨日有人派精擅寒冰真氣的高手快馬給我送來嶺南特產的新鮮荔枝,此刻還保存在冰窖,你們可有口福了。」

  如今可沒有冰櫃車及各種防腐技術,產於南方沿海的荔枝基本賣不到北方來,即使皇帝也未必吃得到荔枝。

  出乎意料的是,四女並未歡呼或是打趣調笑,而是端坐不動,神情肅然。

  石之軒感覺到異常,奇道:「怎麼了?」

  祝玉妍幽幽道:「聖舍利為何會在宇文贇手裡?」

  石之軒眉頭一挑,「你們又送人去禍亂後宮了?是哪些人?不會聞采婷也在裡面吧?」

  一想到他與宇文邕、宇文贇這師徒、父子都先後上過聞采婷的床,他心頭就一陣古怪,但聞采婷修煉【茶女大*法】,不那個不行,誰也不能讓她金盆洗手啊?

  一見他偏離重點,祝玉妍嬌哼一聲,提醒道:「聖舍利為何會到了你手上?向雨田與你到底有什麼交易,他怎會輕易將聖舍利傳予你?」

  「哼!」石之軒冷笑一下,自顧自走到主位,施施然坐下,絲毫沒有回答這些質問的意思。

  眼看談話一開始就冷場,婁昭君撲哧一笑,「別嫌我們多事,我們這是關心你,萬一向雨田居心叵測……」

  石之軒心裡嗤之以鼻,如何不知陰癸派永不會改變女主天下的信仰,忍不住暗歎:是你們要跳坑,可別怪我不拉你們一把!

  於是大袖一揮,不耐煩道:「若你們閒來無事,不妨琢磨如何對付普六茹堅,他可是我們將來完成聖門偉業的最大阻礙……」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五章投鼠忌器

  夜已深,一片烏雲闖過天空,遮住了皎月。

  牆紙上投影著一高大一纖瘦兩個人影,相依相偎,笑語不絕。

  「陛下且滿飲此杯!」

  每每聽到這嬌滴滴的柔媚聲音,宇文贇即使腹下烈火熊熊,也覺難以拒絕,於是又一次接過杯盞,一飲而盡。

  聞采婷,哦不,如今她叫元尚樂,乃前魏元氏宗室,今開府元晟的女兒。

  此刻她面若桃李,春色欲滴,趁著宇文贇仰頭飲酒,寬袖遮住雙目的一瞬,素手先在几案上另一盞酒杯口處一晃,再順勢拿起酒杯,微微晃動。

  酒液表面浮著的淡色粉末眨眼間溶解消失……

  「陛下再飲一杯……」

  宇文贇一邊勉力豪飲,一邊嘟囔道:「這可是最後一杯嘍……夜色已深,我們還是早些安歇吧?」

  聞采婷媚眼如絲,暗暗不屑:比起宇文邕,你這毛頭小子差遠了……趕明兒姑奶奶是不是也混個皇后當當,讓那薄情寡*性的混蛋見了我就得大禮參拜?

  昏君嘛,都有個特點,要麼換皇后換得勤,要麼就肆意妄為,冊封一大堆皇后……要不我先試試水?

  聞采婷說做就做,嬌軀像水一樣融入宇文贇懷裡,憂心忡忡道:「陛下,妾今貴為貴妃,我父卻還只是個小小的開府,說出去唯恐被人恥笑……」

  宇文贇酒意上頭,愈發放*浪*形*骸,捏著她下巴道:「只要你侍奉得讓朕滿意,何需擔憂爾父官品卑下?朕即刻下旨進元卿家為上柱國,封翼國公!」

  「陛下……」聞采婷一陣婉轉*嬌嗔,暗罵一聲:便宜元晟那老混蛋了……「陛下但有所命,妾身無有不從……聽聞陛下最喜雙休,妾身於此亦有所涉獵,卻從未試過,等會兒必竭盡所能力求陛下滿意。」

  宇文贇正愁沒有精擅雙休的女子可以助他快速化解舍利邪氣,聞言大喜,「若果如此,朕就加封你為天右皇后!」

  豈不知聞采婷亦暗暗竊喜,久聞聖舍利內除了難以提取的龐大元精,亦積蓄了歷代邪帝的海量真元之氣,可惜等閒難以過濾其中的死氣、戾氣等有害無益的元氣,難得有個傻子願意主動承擔這些風險,姑奶奶何不用【茶女大*法】將其中的有益元氣盡數盜來以提升功力?

  …………

  夜色迷濛,一道清逸身影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一縷青煙般隨風飄入武帝孝陵,而守陵值崗的禁衛、太監等人竟視而不見。

  他們並不知道石之軒身外籠罩著一層薄而透明卻能隨意屏蔽、扭曲至乎折射光線的奇異罡氣,只知道剛剛一陣長風刮過,空空蕩蕩。

  「若論刺殺,補天閣那麼多潛伏和藏匿的秘術,又有哪一種比得過我這無形無相、無影無蹤的【太清罡氣】?」

  石之軒淡淡地想著,閃現在墓丘前,抬手隔空虛按,前方的寬大墓門便似被無形巨力推動,悄無聲息地開啟。

  皇帝陵墓,除了方便皇后將來死後入墓合葬而留下的活動墓門,下面的墓道、墓室亦修建得寬敞大氣,陪葬的金瓷玉器及陶俑數以千計。

  「咯吱吱……」

  宮梓處的團團黑暗之中,釘子抽出木頭那若有若無的古怪聲音格外滲人,但片刻之後,數寸長的棺材釘又給某種巨力硬生生摁進木頭的聲音更讓人毛骨悚然。

  「呼……」

  一陣狂風捲過,沙塵紛紛揚揚。

  守墓的禁衛、太監一齊打了個寒顫,面面相覷,「這風來得古怪,怎麼是從陵墓方向逆著吹過來?」

  …………

  突厥牙帳東北方的湖泊上,靜靜漂浮著一棟粗狂冷硬的木屋。

  朝陽初升,燦金光輝撒到木屋週遭,頓時扭曲起來,似被無形而熾烈的火焰灼燒著,無休無止。

  「踢踏踢踏……」

  細碎而輕快的馬蹄聲臨近,一名孩童領著一身著雪豹皮繡金狼紋錦袍的壯漢策馬而來,直趨湖邊。

  「大汗,師尊就在那座木屋裡閉關。」

  壯漢年約四十,面貌粗狂,眼神狠厲,正是稱霸大草原的突厥王者,佗缽大可汗!

  然而此時,這個以驕橫殘暴著稱的大可汗似乎害怕打擾到此間主人,竭力壓低聲音,「尊者的傷勢是否痊癒?」

  孩童恭謹道:「尚未痊癒,不過師尊正在參修一層新創法訣,一俟功成,不但能夠傷勢盡愈,更可再上層樓,將【炎陽大*法】推升為真正至高無上的心法。」

  佗缽可汗目光一閃,臉上露出欣然之色,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孩童的肩頭,「顏回風,多年來尊者從未收徒,今次破例收你為大弟子,你可要全心全意地隨尊者學習,爭取將來像尊者一樣成為我大突厥的守護神!」

  顏回風激動道:「小子謹遵大汗教誨!」

  「嗯!」佗缽可汗點點頭,舉目望向湖中的木屋,正在猶豫是否揚聲呼喚,忽聞木屋裡傳來畢玄那熟悉的聲音:「大汗此來,可是有要事相告?」

  話音入耳輕柔,但佗缽可汗卻隱隱感到一股仿似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那般壓抑著的無與倫比的熾熱。

  似乎遭受這股熾熱強大的感染,佗缽可汗頓覺通體氣脈都有些燥熱起來,先天真氣運轉一周亦難以消減分毫,不由目露駭然,驚呼道:「莫非尊者新創的法訣已經大功告成了?」

  畢玄的聲音繼續傳來,不疾不徐,熾熱依然,「尚未功成,僅止於初窺門徑罷了。」

  佗缽可汗驚色更重,慨歎一聲,「尚未功成,已有如此威能,若是功成,豈非驚天地,泣鬼神,無敵天下?」

  頓了頓,又道:「大周方面傳來確切消息,宇文邕重傷不治,已於月前病逝,數日前葬於孝陵,如今大周之主已換成了宇文贇那出了名不成器的毛頭小子。

  吾等召開過牙帳大會,均覺此時正是我大突厥南下侵吞中原之良機,不知尊者以為如何?」

  畢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以淡然自若卻又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宇文邕沒死!」

  佗缽渾身一震,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頓了頓,稍一整理思路,又遲疑道:「莫非宇文邕乃是故意詐死,欲要引我突厥狼騎南下,好讓他能夠以逸待勞,一戰而勝?」

  畢玄如實回應,「我並不知曉事實是否如此,但以宇文邕最後展現的蓋世武功,絕不可能在那兩個頂尖高手一次偷襲夾擊下就重傷而亡!」

  似乎為了增強說服力,又補了一句,「不容否認的是,我與宇文邕的最後一擊是我敗他勝,我傷得比他重得多,仍可在寧道奇的截擊下全身退回大草原,他又怎可能會被區區兩個頂尖高手一擊斃命?

  須知,寧道奇可是與我和宇文邕同一層次的高手,而偷襲宇文邕的那兩個頂尖高手則明顯比我等遜色一大籌!」

  「若非尊者提醒,我突厥狼騎可能落入宇文邕的陷阱而不自知。」佗缽可汗長長吁了口氣,轉念又不無希冀道:「宇文邕先在尊者手中受創,又遭兩個頂尖高手偷襲夾擊,會否傷上加傷,短時間內亦需躲起來加緊療傷,難以出手。

  我突厥狼騎能否抓住這個時間差,一舉攻陷中原,屆時即使宇文邕傷癒,也無力回天?」

  「大汗的兵法韜略確實愈趨出神入化。」畢玄先讚一句,給佗缽留了點面子,才跟著潑涼水,「有一件事,畢玄不敢隱瞞大汗——如今我參修的這層功訣,其實在近些年我的【炎陽大*法】大成之後,就隱約有了些模糊想法,只是難以切實肯定罷了。

  但前次與宇文邕交手的最後一擊中,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了這層功訣的部分影子,至此方能確定我的想法大致無差。

  而這層功訣,既可以算是我夢寐以求的【炎陽大*法】後續心法,亦可算是當世一切武道高手登峰造極之後,殊途同歸的極境之一。

  我將之喚作『炎陽真火』,但中原玄門慣常稱之為『太陽真火』,乃天地之至陽至熱,至強至剛的力量。只因各人心法各異,際遇不同,經驗有別,施展出來時大同小異而已。

  我所創的『炎陽真火』就與宇文邕的那一擊頗為不同,倒也說不上誰優誰劣,但有一點,卻是這種極境所共有的……那就是,無人無我,重歸一元。天地不傷,我自不傷;天地不敗,我自不敗!

  任何創傷,在臻達這種極境之人來說,只要未曾真正粉骨碎身,療傷之速再不可以常理衡量!」

  佗缽臉色一變,「尊者是說,宇文邕的傷勢很可能早已痊癒?」

  畢玄並未直接回答,反而略帶弛想道:「若我修成『炎陽真火』,當可在三五日,至多十天半月內盡愈一切內外傷勢。」

  佗缽徹底死心,頹唐苦笑道:「這世道是否變化太快?為何宇文邕先是奇跡般揮師吞滅北齊,又鬼簇神推地成就無敵武功,是否天命在周呢?」

  從東魏、西魏到北齊、北周,中土北方的兩大勢力數十年來一直你攻我伐,水火不容,卻又誰也奈何不得誰,白白便宜了左右逢源的突厥。

  然而就在突厥上下習慣了這種左右制衡,以為可以長久持續下去,直到北齊、北周流盡鮮血,最終給突厥狼騎一擊而破之時,宇文邕異軍突起,閃電般完成了此前周、齊歷代帝王都沒完成的統一大業,讓後知後覺的突厥躊躇不決,不知該否與大周全面開戰。

  若只如此,不過是證明宇文邕在國與國之間的交鋒上雄才大略,尚未到無懈可擊的地步,但隨後宇文邕強勢擊敗畢玄這草原戰神的表現,卻徹底給了佗缽等突厥高層當頭一棒,令他們從稱霸世界的美夢中甦醒過來。

  好在宇文邕的無敵只是曇花一現,取而代之的宇文贇遠不如宇文邕之萬一,大周必將走向衰落……

  但這一切僥倖,都在畢玄訴說的殘酷「真相」下轟然破碎,佗缽驚駭欲絕之餘,心頭如遭萬鈞重壓——原來那個屢屢創造奇跡的無敵霸主不僅未死,反而隱在暗處,時刻窺視著北方的大草原!

  「大汗切不可妄自菲薄!」畢玄勸慰一句,試圖以淡然自若的語氣鼓起佗缽的信心,「難道大汗忘了,前次我去襲殺宇文邕時,大周內部給予的種種配合?

  宇文邕雖強,但他敵人也多,且很大一部分來自大周內部。若我突厥狼騎迫不及待地南下相攻,在生死存亡下,他們還可能繼續連結一氣抵禦我軍;可若我突厥暫時與之相安無事,那麼大周內部的爭權奪勢必將愈趨殘酷。

  那時候,宇文邕是否還能藏得住,可就難說得很!」

  佗缽若有所思,「也罷……之前我曾派三弟步離前去大周請求和親,遭到宇文邕的婉拒,今次我不妨再次遣使求親。

  若是大周爽快接受,那就證明其內訌近在眼前;若是大周借口拖延或拒絕,那吾等就要早做準備,防止被大周打個措手不及……」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六章太極智慧

  空蕩蕩的密室裡,夜明珠就像夜空的群星,永不疲倦地閃爍著清濛濛光芒。

  萬籟俱寂中,唯有一個清越聲音時不時自言自語,嘀咕不絕。

  「霍……原來宇文邕的上一世竟是百多年前南朝宋的邊境太守,出身虎牢附近的士族,在劉宋初期的和平大發展當口,也算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惜在宋武帝劉裕剛死,北魏、南宋初次交兵的風波中,虎牢週遭給夷為平地,令他全族盡沒,連他自己也給數萬魏兵圍堵俘虜。

  原本魏兵將領是準備收他做幕僚,考驗他時,卻發現他不信佛,只崇尚老莊玄學,而且因家族被毀,忍不住譏諷那魏將及佛門幾句,結局自然不言而喻……

  難怪宇文邕這輩子跟北方佛門過不去?其中未必沒有因緣果報的牽連。

  話說……北魏初期,鮮卑騎兵殘暴異常,見漢人就殺,亦或臨戰驅使漢民當肉*盾,這樣的兵將從上到下都篤信以『慈悲為懷』作口號的佛教,不是搞笑麼?

  還是說,越是惡人、壞人,信佛就越是虔誠?」

  一陣不痛不癢的長吁短歎之後,語氣一轉,反而流露出絲絲興奮,「這麼說,他前世也是精於任事的一方賢臣能吏,一生記憶倒是可以拿來一用,只要稍稍篡改他最後的結局,再添加一些巧遇到我,效忠於我的記憶即可!」

  接著便是漫長的沉默,似乎聲音的主人在全神貫注地施展著某種精微秘術,再難分心贅言,直到許久之後,鬆了口氣的聲音響起。

  「太極圖中一氣旋,兩儀四象五行全,先天八卦渾淪具,萬物何嘗出此圈。

  古今道門易家賢者每言天地之始,在於無極而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連鎖效應,又曰物物一太極,你我均有一太極在心中。

  這一太極,包含了無極之智慧烙印在內,故佛家有言,人皆有佛性,也是指此。

  今日本座大發慈悲,運使大法力為你破除迷障,將保存在你太極內的智慧和記憶烙印引發,讓你重歷上一世的恩怨情仇,文采武學。

  可是這只如看戲,看戲時無論怎樣顛倒投入,出來時還不過是本來的那個人,不過腦海多了一個經驗。

  當然,你這個經驗亦非同小可,他日有成,必基根於此。」

  話雖已已,餘音裊裊,反覆迴盪,賊吧未了。

  不同於此前的自言自語,這陣明顯飽含說教語氣的話充滿玄之又玄的意味,就像千百個法師在念誦同一真言法咒,因語氣和語速的細微差別,整體聲音顯得既宏大莊嚴,又重重疊疊,醍醐灌頂,振聾發聵。

  倏地,一陣衣衫撕裂的異響結束了這種莊嚴肅穆的氣氛,同時響起的,還有充滿促狹意味的邪笑,以及手指摩挲皮膚的曖昧聲音。

  「咯咯……這身材,修長勻稱,可惜還差了我一點點,易筋塑骨必須的;這皮膚,白皙是有,可惜尚缺了我的滑潤,美膚美白不能少;哇偶……下面這本錢,果然遠沒我雄厚,不過你今後未比用得著,倒也不必修正了。

  還好這具身體先後經過我灌注純靈真氣洗筋伐髓和血毒細膩入微的改造,又給我陽神附體侵蝕,無論精氣神已具有我的六七分韻味,只要再按照我篡改的記憶,轉修我的儒家心法【浩然乾坤】、【截劍道】和【不死印法】,便足以在武功和氣質上取代『裴矩』,以假亂真!

  那麼,我們就先從面貌開始吧……畢竟是生平第一次*操刀為人整容加修身,萬一有個失手,還請原諒我多割幾次哦!」

  言出必行,利刃切肉之聲呲呲不絕,滲人之極。

  …………

  不知多久之後。

  散發著濛濛寒氣的冰床上,一個全身纏滿繃帶,散發著濃郁藥味兒的木乃伊微微動了動,僅餘兩條繃帶縫隙的眼眶徐徐張開,倒吸冷氣之聲隨之溢出。

  「嘶嘶……這是哪裡?為何我的眼皮這麼痛,好像被刀割過一樣……還有全身也……?」

  適應了室內的濛濛清光之後,木乃伊終於看清了屋頂鑲嵌著的明珠和彩石,卻一下子就給其吸引過去,再挪不開視線。

  「這是星圖麼?」

  他出身士族,鍾愛玄學,雖然與魏晉末期的絕大多數士大夫一樣,於玄學中只得了些妄言吹噓的水貨,未能悟得多少道與易的真諦,但唯獨對這無邊宇宙的興趣比之對儒學、武道亦不逞多讓,故曾下了一番苦功去觀察和翻閱與天文地理有關的典籍。

  但此時這一看之下,他幾乎汗流浹背,密室屋頂的光粒星羅棋布,滿是星點,其中有十數粒比例特大,均為偌大的夜明珠。

  他認出其中七粒是日月五星,其他的幾粒,簡直聞所未聞。

  這些較大的星,都列有粗細不同的線條,顯示它們在天空的運行軌跡,形成一個又一個交疊的圓,煞是好看。

  星圖上除了他所熟悉的三垣二十八宿外,還有無數其他的星宿,很多都不見於典籍記載中。星圖圓形的邊上,刻有不同的度數和怪異的名稱,亦是聞所未聞,看在他這精於天文的行家眼裡,只覺頓時開闊了整個天地,步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內。

  「朝聞道,夕死可矣!」

  然而不知不覺中,構成星圖的一粒粒明珠寶石蕩漾的一圈圈濛濛清光似乎給某種魔異的力量扭曲起來,令他眼中腦中儘是無窮幻象如流光倒影般劃過……一遍又一遍!

  「我是誰?我是……不,我是尊主的幻魔分身一號,在尊主需要的時候,替其扮演大周晉國公、上柱國、太傅、大前疑……裴矩!

  【浩然乾坤】?【截劍道】?【不死印法】?

  儒與易,道與易,魔與佛,好精妙絕倫的三部內外絕學……還有各種各樣見所未見的武學義理、殘招斷式、經史子集、道藏佛典、兵書戰策、醫術藥學、相命卜卦等等!

  就連我的體質和功力,都被提純增強了這麼多……尊主果然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

  「太傅,何時這舍利晶球重新蓄滿了元氣,你可要再送來給朕用啊!」

  正武殿丹陛前,宇文贇千叮嚀萬囑咐,這才欲送還收地將邪帝舍利遞給石之軒。

  「陛下之命,微臣豈敢有違?」

  石之軒隨手將舍利晶球攏入袖內,隔絕了宇文贇戀戀不捨的視線,貌似隨意道:「微臣酷愛收集名家寶劍,不知陛下可否將先帝的蟄龍劍賜予微臣?」

  宇文贇欣然應允,「太傅既然開口,朕怎能不成人之美?稍後就讓宦官為太傅取來寶劍,而且朕今特賜太傅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

  「微臣不敢!」石之軒大驚失色,誠惶誠恐。

  宇文贇故作怒色,「朕乃天子,金口玉言,既出無悔,難道太傅要朕食言麼?」

  石之軒苦笑著應下,心裡暗罵這廝夠蠢,別的皇帝都是掌握恩威並施的平衡,竭力維持法度森嚴,其實也就是維持皇權,但宇文贇這廝竟真以為當了皇帝就可以作威作福,亂施恩惠?

  古代臣子入朝必須亦步亦趨,受禮官呼喝姓名,入殿不得佩劍,且要脫鞋(以免將席地而坐的地板弄髒),以示對皇帝的恭敬,恪守君臣之禮。

  而所謂「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說得正是無視這些法度,消除這些君臣界限,除了皇帝為權臣所逼才會無奈賜予,平白加封豈不是鼓勵臣子僭越,至乎犯上作亂?

  石之軒瞥了眼宇文贇的面色,見其眼角發黑、眼神黯淡、膚色泛青,忍不住暗歎:蠢到如此無可救藥,實屬罕見吶——宇文贇將邪帝舍利裡的雜氣汲取殆盡,功力竟然不增反減,如今還被舍利裡的死氣由內而外腐蝕全身,至乎湧上面孔,充入眼神。

  這可是臨死之人才有的面色啊……長此已久,宇文贇恐怕活不過兩年!

  至於舍利裡的有益元氣哪裡去了……還用想嗎?

  石之軒腦中浮現出那個將寶貴的第一次獻給自己,但卻骨子裡透著水*性*楊*花,給自己棄如敝屣的女人!

  「這次可真便宜她了……如此看來,一斟一飲,自有定數!」

  須臾之後,石之軒提著蟄龍劍步往宮門,恰恰遇見臉色臭臭的楊堅、獨孤伽羅夫婦,忍不住呵呵一笑,招呼道:「賢伉儷貴為國丈、國母,何故如此?」

  楊堅臉頰抽了抽,「讓裴兄見笑了,愚夫婦如今已不是唯一的國丈、國母了——今晨陛下剛剛下旨,將麗華的皇后改封為天元大皇后,並冊封朱滿月為天大皇后;冊封陳月儀為天中大皇后,其父陳山堤授上柱國,進鄅國公,除大宗伯;冊封尉遲熾繁(尉遲迥的女兒)為天左大皇后,拜其兄尉遲順為上柱國,封胙國公;冊封元尚樂為天右大皇后,其父元晟進位上柱國,封翼國公……」

  石之軒哈哈大笑,「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陛下定是看賢伉儷一對兒國丈國母太過孤單,索性多給你們找些伴當!

  有事沒事,你們這些國丈國母,倒是可以湊在一起下下棋、賭賭牌、喝喝茶,聯絡聯絡感情,豈不美哉?」

  獨孤伽羅冷哼一聲,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得實在說不出話來。

  楊堅苦笑一聲,不無試探地慨歎道:「吾等出生入死,浴血殺場,方能得封上柱國、開國公,位極人臣,未曾想陳山堤、尉遲順、元晟等只因女兒得寵,便即與吾等並駕齊驅……裴兄難道就毫無不甘麼?」

  石之軒故作慚愧,「哎呀……陛下濫封官爵名位,實非社稷之福,還望普六茹兄敢言直諫啊!」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七章媚功仙化

  劍氣凌厲,寒光如瀑,園裡的花草樹木無不簌簌發抖,如遭狂風暴雨的無情凌虐,落英繽紛。

  「叮叮叮……」

  利刃交擊聲如雨打銀盤,連綿不絕。

  暴雨梨花般的劍芒之中,兩道紫影乍分乍合,交錯糾纏,似在激戰不休,然而令人驚異的是,兩人的招法路數至乎劍意劍氣都有九分相似,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若有大周文武在此看清二人的身形面貌,恐怕會更驚得目瞪口呆——兩人從身材面貌到衣著冠帶基本一模一樣,就連忙氣質也難分彼此,均是權傾朝野的大周首輔,裴矩!!!

  「蓬!」

  拳鋒掌刀一觸即分。

  兩人各自飄退丈許,然而無論身法動作,還是落腳習慣,至乎儀態表情,全都毫無差別。

  其中一個裴矩手中蟄龍劍隨意挽了個劍花,瀟灑地收劍歸鞘,向另一個裴矩拱手道:「尊主!」

  明明行禮如儀,但他無論語氣還是神態,渾不見半點兒卑微之意,反而隱隱帶著幾分士族子弟的謙和溫潤及高官顯貴的威嚴大氣。

  「善哉,善哉!」

  石之軒毫不吝贊溢之詞,亦隨手將漆黑劍胚收歸鞘內,「要想欺騙別人,就得先欺騙自己,而時時刻刻讓自己浸入角色模式,人與角色無分彼此,無疑是自欺欺人的最佳手段。

  此中原理與【人劍合一】如出一轍,都是心與身、內與外的完美結合和表達。」

  「多謝尊主提點!」那裴矩語氣淡淡,左手摩挲著蟄龍劍的劍柄,「不知為何,屬下對這柄蟄龍劍感到無比熟悉,一握住它,就立時浸入【人劍合一】的妙境。」

  石之軒絲毫不以為忤,之所以向宇文贇討來蟄龍劍配給幻魔一號,正因他深知,幻魔一號今生記憶已然磨滅殆盡,固然重歷過上一世的恩怨情仇,文智武功,可是這只如看戲,看戲時無論怎樣顛倒投入,出來時還不過是本來的那個人,不過腦海多了一個經驗。

  所以幻魔一號或許可憑借上一世的經驗和知識處理政務,卻很難拾回上一世的武道真意和戰鬥本能,只因這兩者非是僅止於區區精神記憶,而是更多源自潛意識和身體記憶。

  好在,幻魔一號源自今世宇文邕的身體觸感、武道真意和戰鬥本能還在,又都與這柄蟄龍劍淵源匪淺。

  於是,石之軒便想到若能讓幻魔一號配上蟄龍劍,必然能夠盡快喚醒幻魔一號的武功,讓其恢復到宇文邕的巔峰狀態,甚或猶有過之。

  「真是個完美的作品!」

  石之軒細細打量著面前這超乎想像的完美的幻魔一號,心底湧出別樣的成就感——自此之後,宇文邕就將完全變成另外一人,看似是他的附庸,但實際上則代替他掌控著一國朝野,在歷史這大舞台上盡情發揮!

  將一個人徹徹底底地變成另一個人,至乎涉及靈魂輪迴的自然法則,這是造物主才有的大神通!

  「輪迴麼……」

  石之軒眸光沉凝,閃過一絲若有所悟之色,「從今日起,你就代替我前去上朝議政,先熟悉幾日,然後就開始聯合尉遲迥,針對性打壓排擠普六茹堅及其派系勢力。」

  「遵命!」

  幻魔一號應諾一聲,理了理衣袍,一手負後,一手扶著劍柄,龍行虎步地前往大門,一派大周首輔的渾然氣度,上朝去也。

  石之軒暗覺滿意,倏地身形一閃,消失無蹤。

  片刻之後,清光朦朧的密室裡。

  石之軒雙手虛抱,濛濛清氣翻滾繚繞,猶如世間最純淨空明的一團琉璃火焰,空間都被燒灼得隱隱扭曲起來,而雜氣盡去的舍利晶球,就在這團琉璃火焰裡沉沉浮浮,時不時綻放一陣劇烈黃芒。

  但每次綻放黃芒過後,晶球半透明的內部那緩緩流動似雲似霞的血紅色紋樣都會黯淡不少,同時琉璃火焰之上亦會逸出一縷黑裡透紅的煙氣,消散在空中。

  隨著清淨火焰的持續淬煉,一次次逸出的黑紅煙氣越來越淡……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絲幾乎透明的煙氣散發之後,舍利晶球裡再無一星半點兒的血紅紋樣,變得通體黃光湛然,透著一種純淨無比的意味。

  「總算清理乾淨了……話說,初代邪帝謝泊當年在春秋古墓裡將這晶石從墓主的後頸下取出來時,就沒發現這晶石已被墓主屍身的死氣和穢氣玷*污了麼?

  若不將這些污穢清理乾淨就用來存儲元精和元氣,肯定會使元精和元氣遭到污染,就像一顆老鼠屎掉入滿鍋粥!」

  不怪石之軒有潔癖,而是元精、元氣乃三元之基礎和中堅,修行者若想步入更高境界,無論元精、元氣,還是玄之又玄的元神,都要講究一個『純』,純而靈,靈而妙,方能千變萬化,隨心所欲!

  「元精已經有了,接著就是元氣……」

  石之軒喃喃自語著,整個陽神已深深嵌入宇宙虛空,自然而然地全力攫取著天地自然最本原和神秘的能量,化為先天一氣,充入舍利晶球。

  黃芒驟盛,就像一顆金黃熾烈的小太陽,映得整間密室一片金黃燦然。

  頃刻間,石之軒的兩手震顫起來,顯示他掌心內經陽神積聚的龐大能量,已到了他所能駕馭的極限。

  然而這足以將當世任何生命體擊得形神俱滅的龐大能量,卻給舍利晶球巨鯨吸水般瘋狂吞納,無休無止,絲毫沒有飽和的徵兆。

  …………

  退朝之後,宇文贇宣召四位宰輔來到正武殿,隨同的還有以「元尚樂」之名受封天右皇后的聞采婷。

  似乎得益於近來從宇文贇身上盜取了大量舍利元氣,功力劇增,且晉級皇后,一帆風順,此女神采奕奕,艷光四射,不僅迷得宇文贇神魂顛倒,就連見多識廣的李穆、尉遲迥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除了楊堅因女兒楊麗華失寵而對此女早有成見,故作淡漠,就唯有由幻魔一號充任的裴矩絲毫不受此女漸趨大成的媚功的影響。

  聞采婷見此,心裡忍不住大為氣苦,故意往宇文贇挨了挨,幾乎整個柔*軟*嬌軀都窩進宇文贇懷裡,勾*魂*雙*眸貌似不經意間瞥向裴矩。

  卻見裴矩一如既往的面色淡然,看向她的眼神亦靜如止水,難測深淺,令她好一陣沮喪,對自身媚*功的心氣大受挫折,驕傲不復。

  她卻不知,此裴矩雖非彼裴矩,但也絕非她這種火候的媚*功所能征*服,雙方在生命層次上有著質的差距,天然形成了對媚功的高強度絕緣。

  所謂媚*功,說到底仍是生命氣場的一種應用,就像開屏的孔雀一樣,一舉一動都將生命之美、個性之美抒發得淋漓盡致,深深吸引其他生命的注意及矚目,俘獲其他生命的好感,尤其是異性。

  可經由石之軒竭盡手段塑造的幻魔一號,通體精氣神近乎於石之軒自身的高度仿真版本,其生命氣場可以說僅次於大宗師一級的完美級人物,自然不會為聞采婷這較低層的生命氣場所吸引捕獲,就像人雖欣賞孔雀之美,卻絕不會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一樣。

  媚*功之所以是魔功,魅惑之力有限,既奈何不得意志堅定者,更無法像【慈航劍典】的「仙化」那樣純乎自然,無可抗拒。

  只因前者是有為而作,妙相紛呈,終歸落於後天;後者則是無為而為,無我無相,深合先天之旨。

  道經有云: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仙化」正是將此理運用到極高深的境地,不再著意於彰顯個人、個性之美,不在外貌與氣質上與人爭鋒,只一顆慧心深深契合大自然,藉此自然而然的將天地山川的靈秀之美聚於一身。

  塵世間,沒人能與大自然的瑰麗璀璨爭奇鬥艷,也就沒人能與「仙化」相媲美!

  是故,慈航靜齋的歷代傳人的「仙化」氣質大同小異,只因那本就是大自然的靈秀之美,只因各人的慧心和經驗不同,表現的稍有差別罷了。

  而隨著道行越深,越是契合大自然,「仙化」就越是魅力無窮,這點差別也會越來越小,最終同歸一致,像天道般讓人感到難以觸摸、難以接近……

  此間微妙,直述了最高明的仙道修行奧秘,而非什麼觀想散花天女之類的佛門小術所能比擬。

  反之,身具媚*功者就像是一群孔雀中唯一開屏的那個,處處出彩,處處搶眼,愛之者固然愛之切,惡之者亦是惡之深。

  天地人三才並列,修媚*功者,唯有達到超凡入聖,不著形跡的層次,始能將人之美發揮到無以復加的極致層次,或有資格與天地之美爭一日長短!

  好半響,宇文贇才勉強從聞采婷的魅*惑中抽出心神,乾咳兩聲,故作姿態道:「昨日突厥遣使覲見,再提和親之議,不知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7 10:55
第四九八章無價之寶

  話雖如此,但在場除了宇文贇自己以外,各個都是狐狸*精、大狐狸亦或老狐狸,怎看不出他臉上、眼中頗有贊同之意?

  甚或連他的心思都猜到幾分,無非是貪圖安逸,不想與敵國征戰,沙場涉險,對於突厥和親結盟之議自是求之不得。

  尉遲迥率先回應,「突厥一直庇護偽齊餘孽,對山東之地賊心不死,近來又屢屢犯我邊界,殺我官民,更謀刺先帝,陛下若是善罷甘休,豈非惹天下人恥笑?」

  楊堅緊隨其後,「突厥乃虎狼之輩,亡我之心不死,和親之議未必可信,吾等不妨提出讓突厥先送來北齊餘孽的人頭,以示誠意,再談和親修好事宜!」

  李穆慢吞吞道:「和親之盟事關重大,或可放在明日的朝會上,讓文武百官集思廣益,以策萬全。」

  幻魔一號冷眼旁觀,將三位宰輔的表現與尊主對他們的判斷批語一一對比,不由大為心折:尊主所言不差,尉遲迥因孫女成了五位皇后之一,地位穩固,日見驕橫;楊堅看似中規中矩,實則跟尉遲迥一樣包藏禍心,二人都是想跟突厥開戰,並看準了宇文贇貪圖享樂,必不願御駕親征,那麼二人就可尋機掌握兵權,圖謀大事;李穆則老尖巨猾,不求上進,只想明哲保身,所言模稜兩可,和稀泥也。

  宇文贇對三人的諫言暗感失望之餘,唯有看向幻魔一號,「不知太傅有何教朕?」

  幻魔一號暗忖:對付宇文贇這種人,必須對症下藥!

  當下微微一笑,淡然自若道:「陛下難道就不曾懷疑,突厥此時提出和親之議,實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宇文贇神色一奇,「此言何意?」

  幻魔一號娓娓道來,「陛下初掌社稷,突厥上下不知陛下何等樣人,不知陛下是否仍如先帝那般英雄了得,故此假借和親之名對陛下加以試探,以圖將來!

  若是陛下輕易答應了突厥的和親,突厥必會以為陛下怕了他們,不敢與他們開戰,那麼突厥定會毫不猶豫地盡起數十萬狼騎南下來犯……」

  宇文贇心頭一咯登,他之所以想同意和親,正是不想打仗,若是一同意和親立馬就會被打,那他說什麼也不幹。

  「若朕拒絕和親,那麼突厥就不干來犯了?」

  幻魔一號沉吟道:「也不盡然,若是突厥以為陛下欲繼先帝未竟之志,跟他們死戰到底,那他們未必不會趁著陛下初掌社稷,軍政未穩之際,揮師來犯,以求勝算更高。」

  「同意不行,和親也不行,那要怎麼辦?」宇文贇一臉苦惱,忍不住異想天開,「要是突厥的大可汗也死了,突厥上下不就沒空來找朕的麻煩了?」

  在場諸人一齊嘴角抽搐。

  尉遲迥見宇文贇對自己不以為然,卻對裴矩言聽計從,心裡暗暗惱火,此刻聽得宇文贇之言,忽然腦際靈光一閃,高聲讚揚道:「陛下妙計,可安天下!」

  其餘人嚇了一跳,就連宇文贇這個正主也大吃一驚,旋即暗暗羞惱:不就是隨便幻想一下嘛,用得著如此反諷於朕?

  卻見尉遲迥的視線轉到幻魔一號身上,「畢玄乃草原之武尊,裴太傅亦為我大周之劍神。畢玄既可不遠千里,前來刺殺先帝,那裴太傅何吝於北上草原一遊,為陛下取回佗缽可汗的項上人頭?」

  「此言大善!」宇文贇龍顏大悅,鼓掌應喝,他心性涼薄,絲毫不考慮此議的危險及尉遲迥的包藏禍心,只滿眼希冀地看向幻魔一號,「若是太傅能夠取來佗缽蠻子的人頭,朕必不吝於太傅裂土封王!」

  諸人固然眼紅裂土封王的天大好處,但也明白那是奢望,唯有尉遲迥陰測測地盯著幻魔一號:王爵雖好,就怕你一去不返,沒機會受封!

  然而大出眾人意料的是,幻魔一號竟沒有過多猶豫,蟄龍劍鏗鏘出鞘,斜指長天,氣勢凌雲,斬釘截鐵道:「陛下之意志,即是臣劍鋒所向!君憂臣勞,何須封王許願?」

  其實幻魔一號如何不知,此時無法拒絕,否則必會惹起宇文贇的不快,從而失去一貫以來的信任,但他心裡亦冷笑不已:爾等凡夫俗子,又怎會明白尊主的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別說取區區一胡酋的首級,就是盡誅突厥高手大將、王公貴族,也不過探囊取物爾!

  …………

  馬車粼粼,幻魔一號端坐在寬敞雅致的車廂裡側,瞇眼養神,氣度凝然。

  輕風掀開車簾,他眼縫餘光一下子落在馬車前方的一對護衛身上,那是晉國公的部曲,少部分的骨幹來自於裴氏一族的旁支子弟,大部分來自於周滅齊之戰收降俘虜的齊軍將士。

  一時間他忍不住浮想聯翩,部曲亦稱家兵、私兵,乃世家大族、高官顯宦的私有武裝,是地方勢力坐大的根本,亦是武將反叛禍亂之源。

  「若要長治久安,法治立威,德治施恩,雙管齊下,始有奇效,似部曲、私兵、親兵等公器私用之例實屬遺禍無窮,還有開府建牙制度,都必須嚴令廢除、禁止……」

  「咦?他怎麼來了?」

  街道正中,一個矮胖青年躬身抱拳,神色謙恭,「大哥在上,小弟安隆拜見!」

  「上車吧!」

  矮胖青年目光一奇,車廂裡傳來的聲音與他之前在巴蜀棧道所遇的那位花間派師兄截然不同,但他還是還是依言繞過護衛,麻利地上車。

  畢竟,商人最重消息靈通,不論他自己所打聽到的事情,還是從陰癸派得來訊息,均明白無誤地告訴他,裴矩就是那位師兄在大周朝堂的化身。

  掀開車簾,所見的也是一張陌生面孔,但安隆絲毫不以為怪,再次抱拳一禮,才坐在左側,笑瞇瞇道:「年餘未見,大哥風采更勝往昔,顯是聖法更上重樓,小弟特備薄禮,以作恭賀,還望大哥不棄。」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個長條狀紫檀木匣子,雙手遞將過去。

  「你有心了……」幻魔一號微微一笑,接過匣子,一邊緩緩打開,一邊饒有深意地瞥了安隆一眼,淡淡道:「觀你一身氣息偏於陰寒,唯有心脈附近隱現灼熱,火氣匯聚,分明已在你派的【天心蓮環】上登堂入室。

  外加你這身寬體胖,心臟蓬勃及血液含量遠超常人,足可比其餘修此功者多發出兩三記灼熱蓮勁而不虞損傷心脈……不錯,不錯!」

  安隆神色一動,悄然放鬆下來,訕笑道:「什麼都瞞不過大哥慧眼!」

  幻魔一號從紫檀木匣內取出一根卷軸,拆開之後,才發現卷軸厚紙僅是裝裱之用,其上貼著一張接一張古舊斑駁的桑皮紙,墨跡滄桑,至少也是五六百年前的古物。

  「嘶……」

  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幻魔一號目露精芒,神色肅然,「竟是董仲舒手書的《春秋繁露》……無價之寶,無價之寶!」

  作為提出「天人感應」及「大一統」學說,諫言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使儒學成為中土唯一正統思想的儒家絕代宗師,董仲舒的大名對於魔門中人來說,尤為如雷貫耳。

  正是此獠,以儒家學說為基礎,以陰陽五行為框架,兼采道、墨、名、法、陰陽等諸子百家的思想精華,對先秦儒學加工改造,建立起一個具有神學傾向的新儒學思想體系,卻又將諸子百家其餘的一切異己思想打為異端邪說,乃有魔門及【天魔策】之由來。

  而《春秋繁露》,正是董仲舒晚年學問大成,以陰陽五行和天人感應為核心理論,對《春秋》大義加以引申和發揮,囊括其一生所學所悟,嘔心瀝血而成的經典巨著。

  此書殘篇副本流傳頗廣,但董仲舒手書的原本,恐怕當世已唯有眼前這一卷了,其珍貴之處,正在於此!

  所謂往往最關注、最瞭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敵人。魔門固然視董仲舒為死敵,但也唯有魔門才會不計一切地將董仲舒的手稿恆久保存下來。

  安隆察言觀色,笑呵呵道:「因年代太過久遠,多多少少殘損了十之一二。」

  「縱然只餘十之一二,也是無價之寶,何況尚存十之八九?」幻魔一號小心翼翼地將卷軸收起,重新放入木匣,「這東西很好,深得我心……你既奉上如此厚禮,若有所求,不妨直說。」

  安隆誠意拳拳道:「大哥收下此物,已是看得起我安隆,只盼大哥不吝折節*下*交,認我這個小弟,我又豈會不知自量,奢求更多?」

  幻魔一號微微一笑,如何會把這等商人慣用的拉關係的場面話當真?但嘴上當然是另一套說辭,「那好,今日我就認下你這兄弟!

  既然是兄弟,自當有福同享,如今哥哥我在大周的地面還吃得開,以後小豬你的商隊都可插上我晉國公的旗幟,包保在各個關卡暢通無阻,賺得滿盆滿缽。」

  「小豬?」安隆嘴角抽搐,卻不敢反駁這個讓他心痛的暱稱,否則難保對方藉機翻臉,這並非不可能,而是魔門中人慣用的賴賬計倆。

  但對方的回報這麼快,還是讓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原本送出這份豪禮,正是要換來大人情從而與對方拉近關係,可對方明顯不好相與,竟立時還以人情,雖落得個兄弟相稱,卻是無甚真情實意。

  好在安隆非是輕易放棄之人,既知此次難遂心意,便不為己甚,滿臉堆笑道:「多謝大哥給予小弟狐假虎威的機會,今後插上大哥旗幟的生意,都會定期向大哥府裡送上三成紅利。」

  「嗯……」幻魔一號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道:「若要做生意,我這裡還有幾個秘方或可大賺特賺,例如玻璃、肥皂、香水、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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