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63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3
第187章 皇城司承情了,我張八年承情了!

    遼使竟然主動請罪……

    先前看到他在外面得意大笑的人都有些傻眼了。

    這是怎麼了?

    前倨後恭可不是遼人的秉性,那麼……

    知道張八年身份的人都在犯嘀咕,而且在琢磨著趙禎剛才的那幾句話。

    趙禎盯著遼使,心中的暢快感簡直就要爆棚了,以至於控制不住就笑出聲來。

    咳咳!

    陳忠珩趕緊乾咳兩聲,想掩飾官家的失常。

    趙禎收斂心神,淡淡的道:「宋遼兩國乃是兄弟之國,朕那侄皇帝最近可好?」

    遼使一臉便秘的神色說道:「好,陛下安好無恙。」

    你別特麼老提什麼侄皇帝行不?

    此刻遼使最痛恨的就是當年澶淵之盟的簽訂者。

    你好歹弄個平輩的也好啊!

    這輩分跟著走,耶律洪基可是吃大虧了。

    往日的話,遼使必定是要反擊的,可今日他卻很老實。

    這肯定是有故事!

    群臣都心癢癢的,可卻知道不能問。

    「散了吧。」

    儀式完成,趙禎揮揮手,眾人紛紛散去。

    沒人想起後續該是賜宴了。

    外國使者是第一波,第二波是官員們。等他們走了之後,陳忠珩就走了過來,把宰輔們留下,還有沈安竟然也在其中。

    沈安本就沒想走,見狀就歡喜的道:「陛下,可是那話兒……」

    趙禎的臉色一下就繃緊了,喝道:「你這少年就不學好,跟著市井人學了個滿嘴油滑。」

    這話聽著是呵斥,可誰都聽出來了,官家這是在笑罵呢!

    官家和你笑罵,那就是親切,非一般人能得到這等待遇。

    宋庠的心中一個咯噔,他覺得杜子陵怕是要糟了。

    閒雜人等都走了,陳忠珩很有眼色的出去看了一眼,交代人看好殿門。

    大慶殿很大,但設計巧妙,回聲清晰。

    趙禎輕輕拍著自己的大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官家的心情極好。

    「剛才皇城司傳來了急報,耶律重元……」

    趙禎微微仰頭,那得意的心情不加掩飾的傳遞了出來。

    宰輔們就像是嗷嗷待哺的雛鳥在等待著消息,若非賣關子的是皇帝,他們就敢把這人打個半死。

    趙禎歡喜的道:「耶律重元怕了,出門都要穿戴盔甲,甚至是去覲見遼皇時也是如此,然後被人彈劾……」

    他拍著大腿,說道:「耶律重元再次去覲見遼皇時,不但穿盔甲,還帶了短刃,結果被拿下,據說在軟禁中。」

    這事兒……

    誰的功勞?

    這時張八年求見,進來後才細細說了消息。

    「……咱們的人在遼國傳播耶律俊是遼皇密諜頭領的消息,而且還說了他擅長使毒。遼國原先有幾個權貴就死的不明不白的,耶律重元就怕了,於是小心謹慎……」

    「現在呢?」

    趙禎剛才只是得了個大概消息,此刻他很是愜意。

    張八年說道:「此刻耶律洪基曾經的對頭們都在防備著他,甚至有兩人帶著家眷潛入草原,耶律洪基震怒,派軍去追殺。」

    剩下的話不用說了,趙禎已經腦補出了耶律洪基此時的惱怒心情,他揮揮手,張八年告退。

    作為皇城司都知,除去皇帝之外,張八年不用給任何人面子,哪怕那人是皇后。

    所以大家也就習慣性的忽略了他,直至他在沈安的身邊止步,躬身行禮。

    他沒有說話,但一個鞠躬卻重如泰山。

    作為皇城司的都知,他不能有朋友,更不能對某個臣子表示親近,否則就是犯下了大忌,離滾蛋不遠了。

    所以宰輔們才感到了震撼。

    以及不解。

    然後他們才想起了沈安從雄州回來時,為了那個進士出身表功的話。

    ——讓皇城司的人去遼國傳話,說耶律俊就是遼皇的御用刺客,擅長用毒。

    當時他們只是莞爾,覺得少年搶表現也是應當的。至於這個離間計的效果,大夥兒都當是個笑話,沒人在意,並漸漸淡忘。

    可現在……

    他們看著一臉認真的沈安,突然發現自己不大瞭解這個少年。

    你說他年少衝動也好,可他的一舉一動無不是有的放矢。

    你說他有仇必報也行,可他從未輕慢政事。

    這樣的少年……十年後他該在哪?

    歐陽修曾經的那句話再次響起。

    ——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也!

    張八年彷彿不知道自己在犯忌諱,他衝著沈安微微頷首,然後出了大殿。

    誰說內侍裡沒有好漢?

    這便是好漢!

    皇城司承情了,我張八年承情了。

    在許多時候,無聲的肢體語言更加令人震撼。

    趙禎看著這一幕,突然問道:「沈安,你想要什麼?」

    官家這是要封官許願了啊!

    哎!

    這是何等的幸運啊!

    連宰輔們都在羨慕嫉妒恨了,沈安卻泰然自若。

    他說道:「陛下,臣……臣覺著那些死在遼國的密諜們更需要一些東西。」

    你瘋了?

    誰會在意那些密諜,可你沈安竟然就把這麼好的機會給了那些死人,你瘋了嗎?

    富弼若有所思,然後竟然微微點頭,面帶欣賞之色。

    沈安認真的道:「大宋目前並無外戰,可密諜們的暗戰卻無時不刻的在發生著。那些密諜悍勇無畏,他們視死如歸,直至死於無名。」

    他拱手道:「大宋需要嘉獎這些無名勇士,陛下,大宋不能讓這些勇士在九泉之下寒心。」

    趙禎微微點頭,然後問道:「那你呢?」

    沈安笑道:「臣還是那句話,北望江山!」

    氣氛肅然。

    趙禎微微點頭,富弼微微點頭……

    皇城司裡,兩個密諜滿臉血痕的坐在椅子上,兩個郎中正在給他們處理臉上的凍傷。

    而他們的雙手全是凍瘡,不能完全展開,否則傷口就會開裂。

    張八年看著這一幕,說道:「兄弟們受苦了,元旦之際,每家都發些米糧」

    一個密諜不顧臉上的疼痛,說道:「都知,只要能重奪幽燕之地,咱們再苦都值了!」

    張八年看著北方,說道:「幽燕之地啊……北望江山。」

    ……

    想做官,那你得有能力,當然,能有後台是最好不過了。

    王謙就是個幸運兒,雖然目前是個小吏,可他卻靠著機靈得了杜子陵的看重,成為了為他跑腿的心腹。

    這心腹過度一下,然後就會步步高陞,這也是一種仕途之路,而且是最快速的一條路,堪稱是終南捷徑。

    此刻他站在杜子陵的值房外面,和一群官吏在說話,眉飛色舞的。

    「……那沈安上次得了進士出身的好處,可功勞呢?沒見功勞,他這是在冒功領賞,你們說說這事兒會怎麼弄?」

    許多時候別主觀下定義,要誘導。

    誘導出來的結論才能引發共鳴。

    那些官吏都不是傻子,可王謙都出來說話了,可見沈安在樞密院成了根攪屎棍,沒人待見。

    這是要趕走他?

    好事啊!

    有人就試探著問道:「那……相公不管?」

    這話得了個大白眼,王謙甚至都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

    宰輔要親自動手的話,除非是下面的人無能。

    「那他這次是走定了?」

    王謙點點頭,按照杜子陵的意思,在新的一年裡,樞密院要整頓一番,清理一些破壞氣氛的官吏。

    而沈安就是頭號目標。

    一個禮房的小吏也在邊上,他忍了許久了,此刻再也無法忍受,就說道:「沈待詔立功無數,旁的不說,就說廣勇軍,若非是待詔硬頂著去查,誰知道廣勇軍都爛掉了?這難道不是功勞?」

    王謙冷笑道:「那是什麼功勞?」

    「難道不是嗎?」

    那個小吏卻是個較真的性子,否則也不會以寡敵眾。

    杜子陵來了,他聽到了後面的話,就皺眉道:「什麼功勞不功勞的,官家認定的才是功勞。」

    他只看到了遼使的跋扈,卻未曾看到沈安說過的功勞。

    這話滴水不漏,沒十幾年的宦海生涯也說不出來。

    進可攻,退可守,這就是官吏們追求的語言境界。

    杜子陵進去了,王謙得意的道:「聽到沒有?都承旨的話誰敢不信?」

    「你這人竟然敢和都承旨強詞奪理?嘖嘖!膽子真大。」

    「就是,都承旨不和你計較,可他老人家卻不能受辱吧,咱們……這是義不容辭的事。」

    「說說吧,是誰指使你來質疑都承旨的?說出來咱們去給你求個情,好歹讓你能留在樞密院。」

    「……」

    一群官吏圍住了禮房的小吏,各種威脅的話,各種對杜子陵表忠心的話宛如炸雷,一記記的在他的頭頂炸響。

    小吏面色漲紅,卻倔強的道:「待詔……待詔本就是立功了。」

    「咦!你還敢嘴硬?」

    一個身體強壯的小吏推攘了他一下,然後獰笑道:「你的待詔今日怕是回不來了。」

    杜子陵都回來準備收拾東西放假了,按照大家對沈安那憊懶的秉性的瞭解,這人早就該到了,此刻已經帶著自己的東西上馬回家。

    可他人呢?

    「哈哈哈哈!」

    幾個官吏不禁大笑了起來,指著大門方向說道:「你的待詔呢?」

    欺凌弱小是野獸的本能,在辦公室文化裡,叢林法則更是展露的酣暢淋漓。各種趨利避害,各種阿諛奉承,各種痛打落水狗……

    這些官吏彷彿是找到了一個弱小的獸類,然後在想著怎麼折磨它。

    那小吏被推攘著不斷退後,他有些絕望的看了外面一眼,然後就呆住了。

    噗!

    他一停步就被推摔在地上,可他卻沒有憤怒,那眼中竟然漸漸多了淚水……

    「待詔……」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4
第188章 打得好,打的親切!

    「他竟然哭了?哈哈哈哈!」

    一群官吏就像是找到了好笑的樂子,在仰頭大笑著。

    「你們這是……找我有事?」

    「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讓這些官吏們的身體發僵,然後緩緩轉身。

    沈安就站在不遠處,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

    「沈……待詔?」

    一個小吏失聲道:「他回來了。」

    沈安微笑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小吏爬了起來,說道:「待詔,他們說您回不來了。」

    沈安想了想前後因果,就知道杜子陵怕是錯誤的估算了形式,然後就想來一個順水推舟。

    可哥不是舟啊!

    哥是航母!

    他目光轉動,盯住了那個先前推攘的最凶的小吏。

    小吏的眼皮子在跳動著,他看向了王謙。

    王謙微笑道:「沈待詔回來了?快回家過節吧。」

    他不知道沈安怎麼又回來了,可此刻先穩住了再說,至於後續,自然有杜子陵來兜底。

    沈安的目光越過他的頭頂,看向了值房裡。

    小兵有小兵的活,幹好完事,別踰越,否則那不是功勞,只會得一個不守規矩的評價。

    見沈安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王謙鬆了一口氣,就準備閃開,讓開戰場給沈安和即將出來的杜子陵交鋒。

    他聽到了杜子陵那熟悉的腳步聲,隨即臉上一痛。

    啪!

    沈安看到了杜子陵,他漠然的一巴掌扇過去,正好打在王謙的臉上。

    王謙捂著臉退開,然後側身看著出來的杜子陵,那委屈的小眼神彷彿在訴說著:都承旨,您看看他……

    杜子陵面色微白,他看著沈安問道:「立功了?」

    他走的時候遼使跋扈,御史彈劾雖然被拿下了,可接下來就該是和沈安清算的時間。

    可沈安竟然回來了,這代表著什麼?

    沈安微微點頭,說道:「立功了。」

    我立功了,所謂冒功的傳言就成了謠言。

    杜子陵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然後說道:「王謙。」

    王謙沒聽懂他們之間的對話,以為杜子陵要為自己做主,就委屈的道:「他打了小人一巴掌,都承旨,小人可是您……」

    打狗還得要看主人啊!

    「住口!」

    杜子陵喝住了他,然後說道:「你這幾日在樞密院裡到處散播謠言,引得樞密院人心不定,回去吧,不用再來了。」

    元旦有七天假期,可王謙的假期卻無限延長了。

    王謙不敢相信的看著杜子陵,說道:「都承旨……」

    杜子陵眯眼看著他,說道:「誰讓你去說沈待詔冒功的?」

    老夫只是說他沽名釣譽,你卻自作主張說他冒功,雖然那冒功的話是老夫嘴裡說出來的,可老夫讓你說出去了嗎?

    王謙面色慘白,掙紮著說道:「小人知錯了。」

    杜子陵冷冷的道:「回去吧。」

    你要是敢亂嗶嗶,老夫弄死你!

    杜子陵壓住了王謙,抬頭看了看,然後就呆住了。

    不知何時起,周圍竟然多了不少人,其中更是有樞密院四房的官吏。

    他們看著杜子陵的目光很是複雜。

    不解、憤怒、冷漠……最多的卻是輕蔑。

    哪怕那輕蔑是如此的隱晦,可杜子陵卻看到了。

    輕易放棄自己心腹的杜子陵,再也無法取得這些官吏的信任。

    你今日拋棄了王謙,明日會拋棄誰?

    杜子陵的面色終於是變了。

    沈安走到那個禮房小吏的身前,伸手拍拍他身上的灰塵,說道:「怎麼不小心摔到了?」

    小吏激動的道:「待詔,小人……小人沒給你丟人。」

    沈安笑道:「沈某的人不是誰都能丟的,不過……算你一個吧。」

    你不是我的人,那你還真談不上丟我的人。

    從此之後,你就是我沈安的人了!

    小吏激動的不能自已,說道:「小人王銘宣,小人王銘宣……」

    他激動的都語無倫次了,沈安擔心這貨說出什麼效忠之類的話來,就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好幹。」

    他再看向那些官吏,問道:「剛才是誰圍毆同僚來著?」

    那幾個官吏的第一反應依舊是看向了杜子陵。

    杜子陵搖搖頭,轉身進了值房。

    既然丟人丟大了,那就別管了,愛誰誰吧。

    沈安笑道:「都承旨公務繁忙,這元旦還在做事,當真是我輩楷模啊!」

    可現在連官家都不理政事了,你杜子陵裝給誰看啊!

    「咳咳咳……」

    裡面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沈安的話顯然差點氣壞了杜子陵。

    這人果真是得理不饒人啊!

    官吏們都覺得往日怕是高估了沈安的心胸,有人不禁就後悔了。

    沈安對唐仁使個眼色,指指那幾個推攘王銘宣的官吏,然後轉身進去。

    麻痺的!你們以為老子的人是誰都能打的?

    那些官吏漸漸的散了,只有禮房在唐仁的帶領下留了下來。

    那幾個剛才動手推攘的官吏有些心慌,心想連杜子陵都怕了沈安,可見王謙說的是假話。

    「是王謙,是他慫恿我等動手的。」

    「對,就是他!」

    王謙呆呆的看著這一幕,突然就走向了王銘宣。

    「你要作甚?」

    王銘宣此刻的心情大抵就是坐上了雲霄飛車,從底部直接飛昇了上去,那感覺當真是酸爽無比。

    他在戒備著,可王謙走過來,卻低頭道:「某錯了。」

    王銘宣搖搖頭道:「你說這些作甚?」

    你是杜子陵的人,該怎麼處置是他的事。

    可他卻不知道,杜子陵已經徹底拋棄了王謙。

    王謙苦笑著,突然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

    「請轉告待詔,小人錯了。」

    唐仁看著這一幕,突然笑道:「爽快啊爽快,只是這些人卻沒得懲罰,咋辦?」

    禮房的官吏喝道:「唐主事吩咐。」

    唐仁微微搖頭道:「不,是待詔吩咐。」

    這個秩序錯不得,唐仁非常的懂分寸。而且沈安剛才的意思就很明顯:打!

    「打!」

    當宋庠回來時,就看到幾個鼻青臉腫的官吏站在杜子陵的值房外。

    他沒管,心中微微一嘆,就進了值房。

    值房裡,杜子陵在寫字。

    宋庠過去看了一眼,卻很熟悉。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毛筆擱下,杜子陵抬頭道:「相公,可是他立功了嗎?」

    他想把沈安趕出去,卻沒想到局勢頃刻翻轉。

    宋庠嘆息一聲,說道:「是啊,他立下了大功。」

    杜子陵苦笑道:「下官沒想那麼多,只是那個御史卻發了狂。真的,下官只是想逼著沈安這個大麻煩出樞密院罷了。」

    宋庠嘆道:「那少年真是立功了啊!大功!」

    能讓遼國上層混亂一陣子,這不是大功是什麼。

    而且沈安還不要獎勵,懇請善待那些殉國的密諜,這個姿態更是讓趙禎心中的滿意多了幾分。

    哎!這是何苦來哉!

    ……

    沈安收拾了東西,急匆匆的騎馬去了皇城司。

    張八年親自迎了出來,說道:「是要見鄭偉嗎?」

    沈安點點頭道:「我想知道對頭是誰,不然這元旦也過得不安生。」

    張八年冷冷的道:「明日遼使去大相國寺上香,後日射弩,你不想去看看?」

    「誰是伴射的武臣?」

    初三要請遼使射弩,大宋會派遣武人伴射,這也是一種武力的比試,誰勝了就會歡呼雀躍,而輸的一方自然是沒臉見人。

    張八年搖頭道:「不知,樞密院那邊定。」

    沈安笑了笑,然後跟著進去。

    稍後他就見到了鄭偉。

    鄭偉並未被用刑,看著有些萎靡。

    屋內有些昏暗,房門打開後,鄭偉不適應的用手擋在了眼前,眯眼看過來。

    然後他就撲了過來。

    這一下當真是動若脫兔,沈安只覺得眼前一花,大腿就被抱住了。

    鄭偉仰頭嚎哭道:「沈待詔,鄭某……鄭某冤枉啊!」

    沈安開始時以為這貨是想偷襲,拳頭都準備砸下去了。

    竟然是求饒?

    沈安看了張八年一眼,覺得自己怕是眼花了。

    先前那個慷慨激昂的御史哪去了?

    那個敢在大朝會上彈劾人的御史哪去了?

    沈安不敢相信,於是就一巴掌扇去。

    啪!

    按照先前鄭偉的癲狂,這貨現在得發瘋吧。

    「打得好!打得親切!」

    鄭偉仰著頭,一臉歡喜的道:「小人自小就喜歡挨巴掌,待詔用力打,多使勁。」

    臥槽!

    沈安一腳踢開他,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褲子,一臉的糾結。

    這廝不會是變態吧?受虐狂那種。

    沈安退後幾步,鄭偉卻膝行上前。

    一把長刀橫在了中間,攔住了鄭偉。

    張八年皺眉道:「退,或是死!」

    他也有些困惑,於是就擺擺手,外面進來兩人。

    「用刑!」

    他只相信刑訊之下的口供,這是多年的經驗。

    鄭偉惶然而退,手腳並用的狼狽模樣讓沈安有些困惑。

    「為何要在元旦朝會上彈劾我?」

    先前他覺得鄭偉是想賣直求名,可此刻看來,這事估摸著有些問題。

    那兩個男子步步逼近,冷汗從鄭偉的額頭上流淌下來。

    他嘶聲道:「是……小人吃了散……」

    兩個男子控制住了他,沈安搖搖頭,近前俯身,森然道:「大朝會你也敢服散嗎?」

    散就是五石散,從魏晉流行至今,是不少人尋找樂子的好東西。

    可那是大朝會,你作死了去服散?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4
第189章 打斷他的腿

    五石散是屬於興奮類的玩意兒,吃了那東西人就會狂躁,身上敏感的不想穿衣服。

    所以魏晉名士要麼是寬袍大袖,看著飄飄然如神仙中人;要麼就是喜歡果奔,被說成是狂士。

    可實際上只是嗑散了而已。

    鄭偉先前的表現就有些服散的跡象。

    他已經嚎哭了許久,臉上全是鼻涕眼淚。

    「……早上小人有喝點酒的習慣,就……就……」

    沈安微微皺眉,說道:「怪不得先前有酒氣。可你為何早上服散?」

    大清早就嗑散,你一整天還想做事?

    老包會弄死你!

    鄭偉在顫抖著,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

    他抬頭看了沈安一眼,說道:「待詔,小人說了……只求平安。」

    這哥們竟然還想平安?

    沈安覺得自己像是聽到了笑話,他笑了笑,說道:「你能保命就是祖上積德了,你若是不說也不打緊,這位……」

    沈安指著身邊的張八年,隆重的介紹道:「這位乃是大宋皇城司的都知張八年,你能在他的手下受刑,真的是有福氣了。」

    他微笑著走出了房間,身後馬上就傳來了聲嘶力竭的叫喊:「是王鵬,是他……」

    沈安回身,微微搖頭道:「這節操滿地啊!若是舉國大戰,你這等人就是宋奸!」

    「王鵬是誰?」

    「是……是商人,和小人交好。」

    鄭偉喘息著說道:「昨夜小人和他一直在喝酒,喝到要上朝前,小人提不起精神,他就勸小人服散,還說只是一點無礙,可小人服用之後,就覺著……就覺得來勁了。」

    沈安和張八年相對一視,問道:「昨夜為何喝酒?」

    鄭偉沒有猶豫的說道:「昨夜王鵬叫了幾個女人……」

    第二天是大朝會,當晚竟然通宵嗨皮,最後覺得不夠,還服散助興。

    這是御史?

    沈安覺得這是作死!

    「王鵬可知道你要彈劾我的事?」

    沈安盯住了鄭偉的眼睛,但凡有猶豫或是別的,他馬上就出去,讓張八年來收拾他。

    「知道。小人先前告訴了他。」

    沈安拱手道:「沈某告辭了。」

    「慢!」

    張八年叫住了沈安,說道:「此事怕是會引發御史台……」

    私下動手的話,怕會引發反彈啊!

    沈安微笑道:「陛下也恨不能拿住了那人,然後一腳踢到海島上去,所以無礙。」

    沒有人比他知道大朝會時趙禎的憤怒。

    堂堂大宋皇帝,在大朝會上竟然有人敢不給他面子。

    而且大宋還差點因此丟了個大人,若非是沈安當初布下的一手棋發揮了作用,今天趙禎怕是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所以沈安現在再怎麼肆無忌憚都沒事,趙禎那裡只會叫好。

    張八年冷冷的道:「可這是我皇城司的事。」

    審訊、動手抓捕,這都是皇城司的事,你摻和進來幹啥?

    沈安習慣性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不是當事人,不知道沈某的怒火有多大。怒極傷肝啊。我行醫多年,知道這股子怒氣不洩掉的話,這人就得少活幾個月。你也不想沈某少活幾個月吧?見諒見諒。」

    他轉身走了,張八年伸手拂拂肩頭,面色古怪。

    邊上的下屬笑道:「都知,那沈安真是邙山名醫嗎?」

    這是沈安第二次拍張八年的肩膀了,拍的自然之極。

    張八年搖搖頭道:「不知。」

    他覺得很奇怪,旁人不是怕,就是忌憚,所以從未有人敢和他這麼親近。

    這少年……他竟然不怕?

    ……

    「怕不怕?」

    暗香的後院裡坐著一個商人。

    這商人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著坐在對面的王天德,說道:「此刻大朝會剛完結,沈安冒功之事已成定局。香露的生意那麼大,老王,你護不住,所以你需要尋找幫襯的……」

    王天德放在桌子下的腿在顫抖,但上半身卻穩定如初。

    他沉聲道:「滿口胡言,王鵬,你眼紅暗香的生意許久了,各種手段使盡,可依舊不能得逞。今日也一樣,請吧。」

    王鵬霍然起身,目光俾睨的道:「老王,今日你趕我走,明日你請我我都不來,你可想好了?」

    你想好了我就走,可後續的手段你能扛得住不?

    失去了沈安的庇護,暗香的生意就是暗夜中的螢火蟲,會引來獵人的覬覦。

    你王天德一介商人,有何德何能掌控這個聚寶盆。

    王天德的腿抖的更厲害了,他板著臉道:「無稽之談!沈待詔自然會逢凶化吉。」

    連他都覺得自己是在嘴硬,可沈安曾經說過一句話:虎死不倒威!

    老子……老子不是老虎,可也不是老鼠。

    王鵬走過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某走了,最遲午時後,你若是不來,那就別怪某下狠手。聽說……你那二十多個小妾都是可人兒,某垂涎已久,老王你可千萬別想著成全某啊!」

    他轉身而去,步履從容矯健,甚至有些雀躍。

    這是人內心情緒的外在反應,再不會騙人了。

    作為資深商人,王天德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絕望了。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臉頰顫抖著,不知道該選擇哪條路。

    外面進來了一個夥計,說道:「掌櫃,今日元旦,該閉門了。」

    按照商人死要錢的作風,本來是沒假期的,可沈安前天叫人來傳話,說是元旦同樣放假七天。

    頓時店舖裡的男女夥計都歡呼雀躍,對沈安這個不經常冒泡的大老闆感激不已。

    這安排看似好心和敞亮,可更多的卻是掌控。

    我才是老大,在這裡我說了算,你們要牢記這一點。

    這種手段王天德心知肚明,也舉雙手贊同。

    所以夥計看著滿面喜色。

    王天德抬頭,那掙扎的神色嚇了夥計一跳。

    「掌櫃……」

    你這是不同意嗎?

    可也用不著那麼痛苦吧。

    王天德咬牙道:「關門!」

    夥計聞言就歡天喜地的出去了,他沒有聽出那個關門的含義。

    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說關門,這和海上說翻船一個道理,都是忌諱。

    王天德低下頭,雙手捂著臉,喃喃的道:「這事……安北,你讓我老王怎麼辦啊!」

    關門就是不準備再開門了。

    啪!

    王天德抬起頭來,皺眉喊道:「誰在屋頂!」

    特麼的!大過節的也不消停啊!

    王天德的怒火一下就衝起來了。

    他快步走出房間,然後看向屋頂。

    就在他準備喝罵時,卻被屋頂上的那人給嚇住了。

    「這是……造反嗎?」

    就在屋頂上,折克行正彎弓搭箭,鷹隼般的目光在四處梭巡著,尋找目標。

    「王鵬何在?」

    折克行喝問道。

    這是要造反啊!

    哥,安北哥,你瘋了嗎?

    王天德這次是渾身都在顫抖著。

    他在祈禱著,祈禱著沈安趕緊懸崖勒馬。

    然後他就看到了倒退著進來的王鵬。

    此刻的王鵬再也不見剛才的嘚瑟,他面無人色的退進了院子裡,屋頂上的折克行一箭射來,正好在他的腳後跟處。

    「待詔……」

    王鵬強笑著,外面走進來一人,卻是沈安。

    隨後姚鏈進來,說道:「郎君,沒有同黨。」

    沈安點點頭,緩緩看向王鵬,微笑道:「王鵬……王掌櫃?」

    王鵬只有點頭的份。

    「他想要什麼?」

    沈安指指王天德。

    王天德被這一系列的變故被震呆了,此刻回魂,就下意識的說道:「他說你要倒霉了,暗香某保不住……」

    沈安嘆道:「是來奪產業的啊!」

    王鵬的腳在發軟,最終沒忍住,就跪在了地上,滿頭大汗的道:「待詔……小人,小人是來說笑的。」

    先前他得意洋洋,此刻卻就想是個可憐蟲,兩個嘴臉之間的交換天衣無縫。

    「說笑?沈某忘記了告訴你,那鄭偉在大朝會上,當著無數人的面出班彈劾……你以為官家只會懲罰鄭偉一人?愚不可及!」

    商人總是喜歡自作聰明,特別是在被利益和金錢矇蔽了雙眼之後,那智商低的能讓人目瞪口呆。

    為了利潤,他們敢冒任何風險,哪怕為此上了絞刑架也心甘情願。

    而暗香的利潤就能讓人甘冒風險。

    「不!」

    王鵬突然喊道:「小人……小人勸他等大朝會散了再去……」

    「蠢貨!那五石散吃下去,你以為自己還能控制鄭偉的一舉一動?」

    面對著這等不瞭解五石散威力的傢伙,沈安只能是悲天憫人的嘆息著,然後指著王鵬,淡淡的道:「打斷他的腿。」

    我想聽聽打斷骨頭的響動!

    這時外面又來了人。

    一群侍衛衝了進來,為首的卻是久違的鄧世濤。

    鄧世濤和沈安在打壓米價時結識,後來雖然沒怎麼交流過,但都是有些默契在。

    王鵬看到這些侍衛,如蒙大赦的喊道:「小人有罪,救命!」

    落在宮中侍衛的手中估摸著死不了,可看沈安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讓他生不如死。

    那我肯定是寧可被流放啊!

    沈安衝著鄧世濤點點頭,然後說道:「打斷他的腿!」

    「救命!」

    王鵬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就被衝過來的姚鏈反剪住了雙手。

    折克行拎著長弓走過來,神色興奮。

    少年人不懂生命的厚重,所以最是殘忍。

    折克行獰笑著一腳踢去,王鵬的右腿就伸直了。

    鄧世濤喝道:「停手!」

    他是官家的人,所以折克行就看向了沈安。

    鄧世濤說道:「沈待詔,官家令某來拿人。」

    這個面子你得給吧。

    沈安搖搖頭道:「這人是我先拿到的,你就當沒看到吧。遵道,動手!」

    折克行一腳踩去。

    咔嚓!

    「啊……」

    咔嚓!

    「啊……」

    慘叫聲尖利,聽著不類人聲。

    幸而暗香此刻已經不營業了,否則那些婦人聽到這種慘叫,多半會被嚇瘋。

    「沈待詔!」

    哪怕是有些交情在,可被人拂了面子的難堪讓鄧世濤不禁怒了。

    「某奉官家之令而來,你這般肆意妄為,不怕官家的怒火嗎?」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4
第190章 塑料花,梨花帶雨

    鄧世濤從未被人這般拂過面子,哪怕對方是他曾經想套交情的沈安,可他依舊是怒不可遏。

    「啊……」

    慘嚎聲依舊刺耳,沈安側過身體,看著鄧世濤說道:「他在背後謀劃著搶奪我的產業,甚至謀劃著要讓我身敗名裂,你說我該怎麼辦?」

    鄧世濤目光微冷,說道:「某隻能到官家那裡去說話。」

    這就是塑料交情的體現,關鍵時刻拉稀擺帶。

    沈安笑了笑,說道:「那你就去稟告吧。」

    「我們回家。」

    沈安及急匆匆的走了,視鄧世濤於無物。

    鄧世濤惱怒的道:「帶回去!」

    ……

    元旦帝王的責任就是主持朝會,可今年卻不大順暢。

    「官家把賜宴都忘了。」

    宮中在傳遞著某些讓人不安的消息,可皇帝的情緒卻不錯。

    當鄧世濤出現時,趙禎正在看歌舞。

    長假來了,帝王也該歇歇了。

    曲聲婉轉,舞姿動人。

    鄧世濤闖進了這個溫柔鄉里,讓趙禎也有些不滿。

    「何事?」

    趙禎擺擺手,歌舞退散。

    他不是個喜歡遷怒臣下的帝王,再不滿也會忍著。

    鄧世濤低頭說道:「官家,人拿住了。」

    「那就好。」

    趙禎微笑著,準備再把歌舞叫回來。

    「可他的腿斷了。」

    「嗯?」

    趙禎沒在意這個,只是習慣性的想問一下。

    「是……」

    鄧世濤在猶豫著,是和沈安鬧掰,還是隱瞞下來。

    可沈安當時沒給我面子啊!說打斷腿就打斷腿,出去時還說要去買菜,這是啥?

    這是羞辱!

    那我還顧忌什麼交情?

    於是他就說道:「臣當時已經到了,可沈待詔卻依舊叫人打斷了那人的腿……臣無法阻攔,有罪。」

    這話裡把自己的責任都撇清了,算是官場應對。

    說完後他就看了趙禎一眼。

    趙禎微微眯著眼,右手輕輕拍打著大腿。

    這是心情好的意思?

    鄧世濤有些傻眼了。

    趙禎確實是在歡喜著,在大朝會之後,他把背後那人恨之入骨。

    可他是帝王,卻不好和小人物計較,所以才派了鄧世濤去,而不是皇城司。

    朕要展露出仁慈的一面。

    可誰曾想沈安竟然叫人打斷了人犯的腿……

    哈哈哈哈!

    朕的心情舒暢啊!

    那少年果真是急朕之所急,知道朕想弄那人的心思,就替朕出手了。

    心情一愉悅,趙禎就笑了起來,結果一時口滑,就情不自禁的道:「斷的好啊!」

    啥?

    鄧世濤心中一震,然後再窺看了一眼。

    趙禎也覺得口滑了,但卻覺得這樣才有些暢快的滋味。

    他舒坦的道:「此事這二人……不顧大局,要嚴懲。不過今日人多,所以按律處置了。」

    今天的大朝會那麼多人,大家都看到了鄭偉腦子抽抽了去彈劾沈安的場景,要是鄭偉和背後那人被動了私刑也無礙,只是外面難免會說官家惱怒了,然後下了狠手。

    而趙禎要的是啥?

    歷代君王要的是啥?

    名聲啊哥!

    鄧世濤此刻把腸子都悔青了,他可憐巴巴的抬頭道:「官家,臣……臣和那沈待詔……翻臉了。」

    趙禎一怔,皺眉道:「你盡忠職守……罷了,那沈安嫉惡如仇,朕這裡卻是知曉的,你……來人。」

    嫉惡如仇……

    鄧世濤無奈的看著地面,心想沈安可不是嫉惡如仇,而是誰惹我就是我的仇人,這叫做心胸狹隘。

    「官家。」

    陳忠珩上前,順帶看了鄧世濤一眼,心想你好不容易和沈安勾搭上,以後要出宮擔任武將什麼的,少不得多一個助力。

    現在這助力鐵定沒了。

    後悔不?

    趙禎吩咐道:「賞鄧世濤絹布三匹,拿回家給妻兒做衣裳。都是朕的身邊人,好歹也體面些。」

    鄧世濤無奈謝恩,可他想要的只是和沈安和解,至於絹布,這玩意兒就是錢,可只要多交幾個有潛力的朋友,以後還會差錢嗎?

    趙禎只覺得今日的郁氣全部消散了,他起身道:「今日元旦,沈安家就兩兄妹過日子,來人,去問問皇后。」

    這是要讓皇后出面,派人去慰問一番沈安兄妹。

    這是破例了啊!

    以往從未有過先例的事兒,今日竟然在沈安的身上破例了。

    臥槽!

    鄧世濤此刻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官家那麼想弄死那個王鵬,他冒著被彈劾的風險也敢親自去打斷王鵬的腿!

    結果他一時猶豫,不但沒有功勞,反而還得罪了沈安。

    我這是作了什麼孽啊!

    稍後宮中就出來了一輛馬車,還有一隊侍衛。

    一行到了沈家,卻見外面有了一輛馬車。

    「……不是某吹牛,當時府中都是鴉雀無聲,人人都說小郎君仁慈啊!竟然為了兩個下人和郡王爭執,這仁心罕見,當真是罕見吶!」

    他在唏噓著,門邊陪他吹牛的姚鏈納悶的道:「你前面是鴉雀無聲,後面怎麼人人都說話了?」

    楊沫振振有詞的道:「那不是……咦!宮中的。」

    他馬上束手而立,而姚鏈看到一個宮裝女人被人攙扶著下了馬車,就歡喜的道:「這是給我家郎君送媳婦嗎?」

    我打!

    正好送趙仲鍼出來的沈安聽到了這話,就一腳把姚鏈踹了出去。

    那個宮裝女人看著二十餘歲,長得還算是可人。

    她剛下馬車就聽到了姚鏈的話,不禁腳下一軟,幸而邊上有宮女扶住了。

    「趙尚書,您站穩了。」

    尚書?

    這下沈安真的是傻眼了。

    所謂尚書,就是宮中的尚宮,排在第二等,位高權重,是協助皇后處置宮中事務的女官。

    這樣的人,你姚鏈竟然敢說是給我做媳婦的?

    資格啥的倒是不差,可那是皇后身邊的親近人,你娃害死老子了啊!

    趙仲鍼在邊上也傻眼了,覺得這事兒……

    我愛莫能助啊!

    他拱拱手,衝著裡面喊道:「果果,過幾日去我家玩耍,我妹妹唸著你呢!」

    「知道啦!」裡面的果果歡喜的應了。

    這廝喊完就上馬跑了。

    惹到了宮中的女官……哥,你自求多福吧!

    楊沫衝著姚鏈拱拱手,一溜煙也跑了。

    不是哥哥不講交情,而是你太會作死了。

    那趙尚書抬起頭來,面色桃紅,帶著羞惱。

    後宮中除去皇帝之外,目前就沒有一個帶把的男子,所以宮人們早就習慣了心靜如水,不起波瀾。

    而她位高權重,一般人也不敢開這等玩笑……

    可……

    可一個小小的待詔家人,竟然就敢調戲我嗎?

    兩行清淚從臉上劃過,趙尚書哽嚥了。

    從未被人這般欺負過的她哽嚥了。

    臥槽!

    不關我的事啊!

    沈安近前賠笑道:「那個……尚書,沈某家人口無遮攔,得罪了。」

    這貨不知道女人的臉皮薄,事情發生了你就別再提,不然就是揭短。

    趙尚書抬起水光盈盈的秀眸道:「你還說!」

    這梨花帶雨的,要是換一個成熟的男子,怕是要心跳加劇了。

    可沈安卻沒啥想法。

    他喝道:「遵道!」

    「安北兄!」

    折克行啃著雞腿出來了,等見到女官後,趕緊把雞腿往嘴裡一塞,然後一拉,就拉了腿骨出來。

    沈安指指邊上哭喪著臉的姚鏈說道:「拎進去,吊在廂房邊上,今日不許吃飯。」

    姚鏈知道自己這玩笑開大了,可吊著,而且還不許吃飯……

    他想起曾二梅從前日就在準備今日的晚飯,那豐盛程度……

    「郎君,小人錯了。」

    姚鏈被拎了進去,沈安拱手道:「得罪了。」

    趙尚書這才停了哽咽,只是依舊是有些一抽一抽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別過頭去,身邊的宮女就衝著沈安瞪眼。

    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瞪眼,裝作凶神惡煞的模樣,在沈安這等前世的老司機眼中,就和可愛呆萌沒啥區別。

    隨後一行人就進了正堂。

    「聖人說你去年為官家效力辛苦了。」

    「臣應該做的。」

    沈安很老實的應承著。

    趙尚書說完了那些套話,最後說道:「聖人說初三要比試弓弩,聽聞沈待詔箭術高超,想來會給大宋增光。」

    啥米?

    哥箭術高超?

    皇后那老娘們怕不是眼花了吧!

    沈安抬頭,就見到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懂了,女人的小心眼發作了。

    皇后那老娘們鐵定是覺得自己讓曹家丟人了,雖然和解了,可卻嚥不下那口氣,於是這就給他出題目來了。

    這事兒要馬上想轍,否則初三他鐵定會丟人。

    邊上站著個折克行,他是無家可歸的,元旦自然得到沈家來。

    此刻他卻出來說道:「趙尚書,安北兄最近手受傷了。」

    多聰明的孩子啊!

    沈安覺得自己有些笨,他伸出右手,如同雞爪瘋般的顫抖了幾下,說道:「最近練刀練多了,會不時抽抽幾下。」

    趙尚書同情的道:「那也沒辦法了,不過遼使此次帶來了兩個算術厲害的,說是汴梁無對手……」

    這特麼分明就是來羞辱大宋的。

    哥來慶賀元旦,還帶了算術高手來,咱們之間有啥要計算的,分分鐘搞定。

    可大宋和遼國能有啥要計算的?

    不就是歲幣嗎?

    「……國子監的教授去了幾個,都輸了……」

    沈安抬頭,就見到趙尚書眼中的好奇和期冀。

    這個少年竟然有這等本事嗎?

    「娘娘這是啥意思?」

    沈安微微昂首,一股子氣息就撲面而來。

    趙尚書不知道怎麼解釋這股氣息,若是她看過那些影視劇的話,鐵定會脫口而出:「你是宗師!」

    「聖人知道你教導過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算術,頗為高深,明日大相國寺遼使上香,聖人請你去一趟。」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4
第191章 你們這群渣渣

    算術?

    沈安看了趙尚書一眼,淡淡的道:「小事耳!」

    哥當年可是數學課代表來著,歡迎來戰。

    趙尚書回到宮中,趙禎和曹皇后已經在一起吃飯了。

    「他怎麼說?」

    曹皇后看了趙禎一眼,沈安教趙仲鍼算術的事是皇城司的人查出來的,而國子監那幾個教授丟臉的事兒也是趙禎壓下去的,外界不得而知。

    趙禎面色沉凝的道:「每年初三都是比弓箭,誰輸誰沒臉。如今遼人還加了算術,這便是想要從文武之上全數碾壓大宋……」

    兩國之間從澶淵之盟後就和平了,最多是密諜之間的暗戰,或是屯兵威脅。

    和平是好事,可遼人卻時常會挑釁,比如說每年初三都要舉行的弩箭比試,就是比武。

    而現在遼人的近況不大好,耶律洪基有些焦頭爛額的在應付著國內突如其來的矛盾,這個文試大抵就是一個發洩點,想噁心大宋。

    比試文章詩詞,大宋的高手數不勝數,他們自然沒勝算,甚至都不敢比試。

    於是就劍走偏鋒,來了個算術。

    曹皇后聞言不禁悚然而驚,說道:「官家,那沈安可能擔此大任?」

    趙禎微微搖頭,看著殿外說道:「汝南郡王馬上到,問問再說。若是不行,朕還準備了幾個算術厲害的,只是可惜……大宋真正厲害的算術人才不在京城,否則哪有遼人跋扈的餘地。」

    大宋的算術發展很蓬勃,但高手總是在民間,不在京城。

    先前張八年詛咒發誓,說派出快馬,用人命換也要把算術人才運到京城來,趕上明天的比試。

    趙禎搖搖頭,他知道那做不到。

    「官家,汝南郡王來了。」

    趙允讓很是不耐煩的進了殿內,行禮後,趙禎知道這位的脾氣不好,就簡單的問道:「沈安的算術如何?」

    趙允讓的眼泡更大了,他嘟囔道:「為何要問這個?那是仲鍼的朋友。」

    我孫兒的朋友你們也要搶奪嗎?

    趙允讓對皇室的怨念很大,最大的怨念就是不該把趙宗實也弄成備胎,搞得這個兒子現在神經兮兮的。

    所以他很是含糊的說道:「還不錯。」

    趙禎聽到了怨氣,他嘆息道:「不是私事。」

    好吧,趙允讓馬上就展現了一位稱職宗室長者的風範。

    「府裡原先的先生和沈安有過比試……」

    「如何?」

    「那先生當日就卷包袱走了,連當月的薪俸都沒臉拿。」

    趙禎微微點頭,再結合皇城司的人弄到的那些紙張上的信息,他覺得此事可成。

    那些紙上有許多莫名其妙的符號,也有數字,結果皇城司的人拿去找人請教,大多說不懂,有一個算術高人看了一眼,就說想求見寫下這些內容的人,可皇城司的人哪裡會理會他。

    ……

    初二是個好天氣,豔陽高照。

    大相國寺今日遊人如織,不過只能在外部,不能進入正殿。

    各種攤販商品羅列其間,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嘈雜的讓人歡喜。

    一年之初本就該是熱鬧的。

    當一串車駕從遠方而來時,有人喊道:「是遼使來上香了!」

    有人卻喊道:「不對,遼使沒那麼多車駕。」

    一隊軍士小跑而來,從大門直至正殿,很快就多了兩排人牆。

    車駕到了大門前,各自下車。

    「是官家!」

    「還有皇后娘娘。」

    轎子已經準備好了,那些人隨即就鑽了進去。

    可遊人們卻都看清了人。

    「官家萬歲!」

    「官家萬歲!」

    轎子一路進去,遊客們都在歡呼著。

    趙禎坐在轎子裡,心中微動。

    這便是和平多年帶來的歡喜,以及溫飽之後的愜意。

    朕做的還不夠好啊!

    一路到了正殿前,此刻這裡已經多了不少人,全是權貴和高官。

    遼使下了轎子,等趙禎出來後,就說道:「陛下,昨日沒有快馬出城。」

    這是挑釁。

    都輸過了幾次,你們竟然沒去搬救兵?

    趙禎強笑道:「貴使且安坐。」

    咱們走著瞧!

    雙方各自坐下,中間當然是趙禎,他看著遼使身邊的兩個男子,問道:「是漢兒?」

    遼使得意的道:「正是,瘦的那個叫做吳會,高的那個叫做梅達,都是我大遼的算術天才。」

    兩個男子出來行禮,趙禎點頭道:「你等當好生為朕那侄皇帝做事才是。」

    遼人跋扈,在比試結果沒出來之前,他也只能用這個侄皇帝來反擊一二。

    遼使的臉頰抽搐了一下,說道:「敢問陛下,貴國可準備好了嗎?」

    那些權貴高官們沒有座位,和帶來的僕人都站在外圍。

    大家都在緊張的看著。

    誰來應戰?

    趙禎的目光轉動到了一個少年的身上,淡淡的道:「沈安。」

    ……

    「裡面要比試算術呢!」

    早有人把消息傳了出來,頓時引發了許多擔憂。

    「是沈待詔出戰。」

    這個消息更是讓人絕望。

    今日來大相國寺的遊客何止千萬,消息一散播,頓時各種聲音都有。

    「那沈待詔年少,如何能和那些高人相比?」

    「我大宋的算術高人呢?」

    「不知道。」

    「我知道。」

    一個男子說道:「最近的一個在徐州。」

    「來不及了啊!」

    「可也不該用沈待詔出戰吧?難道是……」

    「反正都是輸,沈待詔輸了還能說是年少。」

    「對,可沈待詔卻成了替罪羊,這……」

    「有人開盤了!」

    今日汴梁城不禁賭博,所以這盤開的很是正大光明。

    「怎麼賭?」

    「賭沈待詔贏的人最多,只是錢不多。」

    「那遼國贏呢?」

    「沒人下遼國贏。」

    現場一陣沉寂,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堅毅。

    在此刻,無人關心賺錢,只關心勝負!

    ……

    大殿前,沈安出來站著,然後有人搬了幾套桌椅來。

    遼使看著他就笑了,說道:「這不是昨日毆打御史的那位沈待詔嗎?」

    沈安微微頷首,說道:「貴使喜歡打聽小道消息嗎?那沈某推薦你去市井裡,那些婦人閒極無聊,最喜歡家長裡短這些東西,想來貴使會收穫滿滿。」

    你個長舌婦,特麼的沒事做了嗎?

    沈安的擠兌讓遼使的臉上一紅,然後他就板著臉道:「兩國交好,明日是射箭,那今日就來……」

    他看了趙禎一眼,笑的很是得意的道:「陛下,兩國之間每年都要算一次賬,那今日算賬可否?」

    臥槽!

    趙禎一下就握緊了拳頭,目光冷厲。

    他準備的是算術,可遼使竟然突然變卦了,變成了算賬。

    這是突然襲擊。

    他看了沈安一眼,心中盤算著誰能接替沈安來比試。

    可沈安卻雲淡風輕的道:「陛下,雖然臣對算賬不怎麼懂,可那二人看著木訥,大抵連臣的學生都不如吧,勝之不武啊!」

    這貨在吹牛筆!

    遼使冷笑道:「如此那便準備吧。」

    這可不是朋友之間的吹牛扯淡,而是兩國之間的文會,你這個牛筆要是圓不回來了,抱歉,大宋的臉也就丟定了。

    武試輸了沒關係,畢竟大宋的武力不及遼人,可要是文試也輸了……

    呵呵!

    耶律洪基大抵會笑的喘不過氣來,然後會寫封信給趙禎這位伯皇帝,好生安慰對方一番。

    趙禎在看著沈安,嘴唇微動,最後卻沒法開口。

    你可有把握嗎?

    這少年是有些本事,煉丹什麼的都懂一些,可這是要精通,而不是半瓶水響叮噹的那種水平。

    他有些後悔了,後悔今日讓沈安出場。

    可你為何不託詞退下來呢?

    那樣朕叫人找個賬房先生來也好啊!

    趙禎有些糾結,覺得是自己把沈安捲了進來。

    輸了之後,沈安的名聲必然掃地,到時候怎麼辦?

    趙禎嘆息了一聲,邊上帶著帷帽的曹皇后低聲道:「官家,事已至此,靜待結果吧。」

    他們夫婦是用來大相國寺上香的藉口出來的,否則曹皇后還得蹲在宮中發呆。

    趙禎點點頭,看到沈安坐在了兩個遼人的對面,然後問道:「怎麼一個算法?」

    遼使拿出了三本冊子,說道:「一人一本。」

    沈安不禁就笑了,說道:「貴使莫不是在玩笑嗎?那三本都是你們出的,誰知道這二位有沒有提前計算過?」

    是啊!

    富弼嚴肅的道:「貴使莫不是沒睡好嗎?」

    沒這麼忽悠人的。

    遼使尷尬的道:「這倒是某的不周,罷了,要不……」

    沈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隨口報數吧,找幾個人來記錄,稍後核算。」

    「誰報數?」

    遼使狐疑的看著沈安,他不相信宋人,特別是眼前的這個少年。

    沈安挑眉道:「遼國出一人,大宋出一人,一人出兩個數,疊加,然後加減。」

    「好!」

    這個法子最公平不過了。

    雙方各自安排了一人,趙禎握緊了雙拳,有些痛苦的垂眸,不去看現場。

    曹皇后在看著沈安,然後微微一嘆,心想等輸了之後就勸勸官家,好歹也給沈安安排個好地方去任職。等過幾年再回京,大家應當該忘記了今日之事吧。

    雙方坐定,兩個遼人還要了紙筆,看樣子是準備記錄答案。

    沈安也是拿著一支筆,看似聚精會神的在等待著。

    「開始!」

    瞬間吳會和美達就丟下了筆,露出了自信的氣息。

    在場的有人驚呼道:「這是心算高人!」

    心算從古至今都是屬於聰明人的專利,所以這聲音聽著有些絕望。

    大宋那邊的氣勢瞬間就低沉了下去。

    沈安就坐在那裡,淡淡的一笑。

    哥會珠心算啊,你們這些渣渣!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5
第192章 閒庭信步式的的勝利

    兩個人站在中間,一個喊道:「五二。」

    另一人喊道:「三一。」

    先前的一個再喊道:「七四。」

    後一人喊道:「二八。加!」

    那兩個遼人馬上就開始了心算,遼使見了就笑吟吟的對趙禎說道:「陛下,稍後就……」

    這等計算比試,只需幾輪就能得出結果,省事,而且結果公平。

    「一萬兩千六百五十九……」

    一個聲音傳來,遼使愕然看去,卻是沈安,他並未記錄,而是在轉筆玩。

    記錄答案的人已經記下來了。

    「一萬兩千六百五十九。」

    「一萬兩千六百五十九。」

    這時兩個遼人才出了結果,然後眾人愕然。

    這個……好像間隔了不少吧?

    趙禎握緊了雙拳,面色微紅,只覺得心跳開始加速。

    他不是個懦弱的皇帝,可大宋的現狀如此,他只能採取休養生息的方式。

    可朕每次被遼人給氣得想吐血時,誰能幫朕?

    只要能出氣,朕就歡喜。

    這個要求不高吧?

    可為何就不能實現呢?

    曹皇后察覺到了他的激動,不禁看向了沈安。

    沈安靠在圈椅上,身體後仰,突然指著裡面說道:「佛像威嚴。」

    你竟然還有閒工夫去看佛像?

    一次領先就讓你得意忘形了嗎?

    遼使看了那兩人一眼,那兩人微微點頭,吳會說道:「剛才有些輕忽了。」

    所謂的輕忽,就是輕敵和走神。

    遼使點點頭,說道:「那就再來。」

    「九三。」

    「九六。」

    「五八。」

    「二一。減!」

    兩個遼人打起了精神,他們自信滿滿,因為心算才是他們的強項。

    趙禎在看著沈安,曹皇后也在看著他……

    遼使在等待著,他覺得沈安上次只是走運而已。

    報數人剛報完數字,正準備醞釀下一個數字時,正在看佛像的沈安懶洋洋的道:「三五七五。」

    這……

    這才剛報數啊!

    你竟然就出結果了。

    你特麼的在忽悠人呢?

    而且你竟然一直在看佛像,剛才報數時你還在雙手合十……

    這娃在騙人。

    遼使怒極起身,喝道:「宋人就是這般騙人的嗎?」

    這個指控很嚴重,把大宋的人都包括了進去,算是地圖炮。

    沈安微笑道:「貴使……看看身後。」

    遼使冷笑道:「身後難道有鬼嗎?」

    他緩緩回身,就看到了兩張麻木的臉。

    啥意思?

    你們倆的答案呢?

    說話啊!

    兩個漢兒抬頭,身材高大的梅達強笑道:「有些吵,我二人沒法靜心。」

    遼使回身,目光炯炯。

    富弼說道:「叫外面安靜些。」

    他在期待著,期待著沈安這兩次都不是運氣。

    趙禎也在期待著。

    曹皇后甚至都把手絹握成了一團。

    昨日去沈家的趙尚書不禁張開小嘴,呆呆的看著沈安。

    在她的眼中,此刻的沈安懶洋洋的坐在圈椅裡,身體甚至都滑了下去,很是不恭。

    若是在朝中,這樣的坐姿會被御史彈劾的體無完膚。

    可此刻大宋君臣都沒人計較,甚至有人還面帶微笑。

    越輕鬆,就說明沈安的把握越大啊!

    他們不知道,這個坐姿在以後有個叫法,而現在沈安稱呼為『沈安躺』

    外面安靜了下來,靜悄悄的環境裡,大殿內的佛像顯得寶相莊嚴,格外肅穆。

    沈安笑道:「太慢了,我要求快速報數,一人報四個數,這樣也不會有舞弊之嫌。」

    「好!」

    這個提議並無什麼情弊,遼使也無法反對。

    「四一五六。」

    「七二四四。加。」

    梅達剛把數字記牢,就見到對面的沈安懶洋洋的道:「一萬一千四百。」

    我才記下數字啊!

    你竟然就出結果了。

    兩人呆呆的看著沈安,心中只覺得自家怕是遇到了仙人。

    「三五五一。」

    「二二四三,減。」

    沈安依舊是懶洋洋的道:「一三零八。」

    「三二……」

    「……」

    報數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那個遼人存心想讓沈安出醜,領頭加速。

    另一個報數的宋人就略微放慢了些速度。

    沈安以手托腮,隨口而答。

    「五七三一。」

    「……」

    三十餘組數字飛快的報完了。

    報數的兩人都在喘息,看向沈安的目光各自不同。

    遼人心想你這是隨口回答,多半是忽悠的,等答案出來了看你丟人不丟人。

    遼使也是這般想的,所以他看向了那幾個在記錄的人。

    「答案有了嗎?」

    遼使看向沈安,冷笑道:「你隨口而答,這是想撞運氣吧。」

    趙禎也擔心這個,只是在忍耐著。

    他心想剛才那兩個漢兒可沒回答,所以沈安就算是蒙中了幾個也是大宋勝了。

    所以他放鬆了下來,甚至還對曹皇后微微一笑。

    這天氣真好啊!

    陽光明媚,連皇后看著都多了幾分嫵媚。

    那邊的核算費了些時間,因為要雙方核對。

    等一個遼人站起來時,遼使冷冷的道:「碰運氣胡亂猜測,這場比試不算。」

    「無恥!」

    有人喝罵著,可遼使卻只是冷冷的看著沈安。

    你只要錯幾次,某就敢說是碰運氣,到時候一攪合,大家不分勝負罷了。

    沈安指指他的身後,說道:「看看後面。」

    珠心算啊!

    這是多少少年曾經抱怨過的補習班,哥也曾經抱怨過。

    可現在呢?

    哈哈哈哈!

    沈安覺得自己就是在看著一群孩子較勁,他們覺得自己無比強大,牛逼衝天。

    可在後世的知識衝擊之下,遼人所倚仗的兩個所謂心算高人就顯得如同孩子般的脆弱。

    遼使回身過去,就見到梅達二人正面如死灰的站在那裡。

    他們是專業的,只是回憶了幾個數字,然後一計算,就知道怕是糟了。

    我曰!為啥會在大宋遇到這等妖孽般的少年啊!

    而那個核對答案的遼人也艱難的道:「怕是……對了。」

    轟!

    宋人都往前湧來,然後被侍衛擋住了。

    對了?

    什麼對了?

    沈安緩緩坐直了身體,起身道:「說清楚。」

    別特麼弄虛的,敢說有個錯的,老子馬上大耳刮子抽你。

    遼使怒道:「什麼對了?」

    那遼人低下頭去,聲音低沉的道:「那宋人的……都……都對了。」

    啥?

    遼使一個踉蹌,然後就衝了過去。

    桌子上擺放著那些記錄下來的數字和答案,遼使伸手就抓。

    「攔住他!」

    沈安喝道:「趕緊,別讓他撕了。」

    有人說道:「怕什麼,再來一次就是了。」

    沈安回身,很認真的說道:「舍妹還等著我帶她去逛街呢!沒工夫和遼使在這耗著。」

    這等時候你竟然還掛記著帶妹妹去逛街?

    你就這麼自信?

    大宋君臣都沒笑,都在看著那邊。

    記錄被護住了,一個宋人起身道:「陛下,沈待詔所答的全對!」

    「全對?」

    趙禎不好問,富弼卻忍不住了。

    那宋人舉起記錄的紙張,滿臉興奮的道:「全對!」

    沈安啊!

    趙禎終於是破功了,他對著沈安微微點頭,那神色中帶著壓制不住的欣喜。

    勝了啊!

    就算是明日的弓弩比試輸了,可大宋終究是贏了一場。

    遼人還能嘚瑟嗎?

    遼使已經氣得在大罵那兩個漢兒,遼語大宋有人懂,當即就翻譯出來。

    只是遼使罵來罵去就是那些污言穢語,趙禎微微皺眉,阻止了後續。

    蠻夷就是蠻夷!學了大宋的許多東西,骨子裡的野蠻總是去不掉!

    他看向了沈安。

    這個少年竟然這般多才?

    算術在大宋可不算是奇技淫巧,相反還受到了重視。

    這個少年竟然連算術都精通嗎?

    大才啊!

    而他如今是在教授趙仲鍼,這有些屈才了,若是……

    他看了一眼皇后的小腹,心中火熱。

    若是那兩個女人能生出兒子來,等孩子大些了,就召了沈安來教授算術。

    他緩緩起身,說道:「沈安……可為人師!」

    在場的人都在看著沈安,豔羨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官家這是許了未來皇子的老師之位啊!

    這可是帝師,一旦坐穩了,以後飛黃騰達只是等閒而已。

    這個少年怎麼那麼好運呢?

    無數豔羨的目光聚焦在沈安的身上,他卻有些懵逼。

    那個啥……這是沒指望的事!

    遼使的咒罵結束了,他走了過來,盯著沈安說道:「大遼皇帝陛下最喜歡年輕有才能的,你若是跟我回去,保證陞官發財。」

    這貨竟然當著官家的面挖牆腳?

    富弼不禁笑了。

    他笑遼使不知道沈卞的事,他更笑遼使不知道沈安的那些名言。

    江山北望!

    這樣的少年怎會為了權勢和財富而折腰!

    趙禎壓根就沒考慮這個,他說道:「今日大相國寺之行頗為圓滿,稍後有賞賜。」

    他微微頷首,然後被簇擁著走了。

    他的腳步輕鬆,看著就像是個年輕人。

    那歡喜的氣息竟然就這麼散發了出來。

    而遼使卻有些愕然,心想我在當眾離間,為何沒有回應?

    耶律洪基最近很頭痛,關於耶律俊是他手下刺客的傳言滿天飛,然後引得一陣混亂。

    後來有人說這些謠言怕是宋人傳播的,耶律洪基深以為然,這才在派出元旦賀使的時候,加派了幾個有些冷門才能的人。

    這是想報復,打宋人兩耳光。

    可現在報復不成,好像反而被宋人狠狠地抽了幾下。

    臉好痛啊!

    所以遼使才當場使出了這個拙劣的離間計,想著只要能讓宋人噁心,能在宋皇的心中埋下一根刺,那就算是成功。

    可沒想到宋人的君臣壓根沒管。宋皇更是多一眼都不看,大有你繼續離間,繼續許諾,朕不管的意思。

    這特麼的是怎麼回事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5
第193章 我舉薦一人可否?

    沈安起身,見遼使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就說道:「貴使這是……勝敗乃兵家常事,回去再練練就是了。」

    這話更毒。

    ——你們那點水準就別來了,好歹有些自知之明行不?

    再練練,那兩人可就是遼國的最高水準了,還能怎麼練?

    差距那麼大啊!

    梅達緩緩而來,近前後躬身道:「見過待詔。」

    沈安打個呵呵,「梅……梅達吧。」

    梅達點點頭,直起腰身,誠懇的道:「待詔的心算之出色,某遠遠不及。某願意奉待詔為師,學習心算。」

    他們才將記下數字,沈安這邊的答案就出來了,而且一個不錯。

    這真是神一般的水準啊!

    若是能學了去,此後就能在北方成為宗師級的大人物。

    這種誘惑讓人無法拒絕。

    在遼使微微的讚許眼神中,他緩緩跪下,沉聲道:「請待詔應允。」

    大丈夫要能伸能屈才行。

    遼使也面露微笑,心想要是能學了去,自己此行也算是立功了。

    周圍沒走的宰輔權貴們看著這一幕,都在微微點頭。

    這年頭學問最大,而且沒國界。

    比如說高麗人就有在大宋國子監讀書的,甚至出來後還能在大宋做官。

    這是一個博愛的世界。

    所以沈安應當會答應。

    沈安皺眉道:「為何下跪?」

    梅達誠懇的道:「拜師,當下跪,不然不足以表示某之心意。」

    沈安微微點頭,就在梅達心中歡喜時,他卻說道:「可我卻不會收你為弟子。」

    梅達愕然道:「為何?」

    沈安看了一眼那些宰輔權貴,一字一吐的說道:「學識無界,可學者有界。沈某乃是大宋人,這些學問只會教授給大宋人。」

    他輕蔑的看著梅達,說道:「你雖是漢兒,可那只是血脈。你的心已然變成了遼人,也配拜沈某為師嗎?恬不知恥!」

    你也配學沈某的心算嗎?

    他緩緩離去,富弼在沉思著。

    「學識無界,學者有界……」

    他抬起頭來,和眾人相對一視,都不禁苦笑了起來。

    和沈安比起來,咱們的學識可都是沒界的。

    沈安大步出去,身後的遼使罵道:「什麼狗屁的界!」

    梅達跪在那裡,有些失魂落魄。

    他喃喃的道:「學識無界,學者有界……漢兒……」

    他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什麼漢兒,漢兒有什麼好,我是遼人。」

    走到了門口的沈安聽到了這話,他沒回頭的說道:「漢兒……女蝸補天,倉頡造字,神農嘗百草,大禹治水,秦漢橫掃戎狄……你不懂這些,自然算不得漢兒。」

    你沒有為這個團體感到驕傲,那你自然不是漢兒。

    這一路很安靜,沈安緩緩步行,甚至還有閒暇看看左右。

    「沈待詔……」

    但他的腳跨出大門時,歡呼驟然而至。

    「沈待詔……」

    無數人,眼前只能看到人。

    這些人都在歡呼著。

    宋遼兩國之間的紛爭已經多年了,每年到了初三時,汴梁城的百姓都會蝟集在南御苑周圍,等著看弓箭比試的結果。

    若是遼人勝了,大家都會嘆息不已。

    若是宋人勝了,百姓就會歡呼雀躍,喜不自勝。

    今年竟然多了個文試,大相國寺外頃刻間就多了萬餘人。

    這些人都在看著前方。

    看著那個據說閒庭信步就擊敗了遼人的沈待詔。

    「沈待詔……」

    沈安有些吃驚,然後就衝著前方拱手。

    人群緩緩裂開一條路,沈安踱步入內。

    一雙雙眼睛在看著他,那目光歡喜,甚至是灼熱。

    「沈待詔,好樣的!」

    有人在高呼著。

    這是汴梁的傳統,明日若是大宋的武人比試弓箭勝出的話,這些百姓依舊會為了他而喝彩。

    「沈待詔,勝的漂亮!」

    「好漢子!」

    「沈待詔,葭止樓本月請您光臨,樓裡的娘子都是您的了!」

    「好漢子!」

    歡呼聲漸漸大了起來,數萬人一起叫喊,那聲勢當真是驚人,宛如山呼海嘯一般。

    「好漢子!」

    剛出來的遼使也被這呼喊聲嚇到了,然後面色微白。

    「這就是宋人啊!」

    這些柔弱的宋人竟然也能迸發出這麼熱情的呼喊嗎?

    梅達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孤獨行走在人群中的沈安,看著那些在為了他而振臂高呼的宋人。

    這是認同。

    這些宋人在為了沈安而驕傲。

    這是什麼滋味?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什麼。

    沈安出了人群,姚鏈和折克行已經等了許久,見他出來就歡喜的道:「恭喜郎君。」

    折克行拱手道:「恭喜安北兄為我大宋揚威,此刻的汴梁城都在歡呼,安北兄請聽……」

    「好漢子!」

    歡呼聲已經分不清遠近了,轟然而至,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這個聲音。

    這個大宋啊!

    沈安的眼睛紅了。

    他有些難為情的別過臉去,然後胡亂擦去淚水。

    趙禎也感受到了這股浩瀚的歡呼聲,他坐在馬車裡,微笑道:「這便是民心啊,而且遼人吃了虧,自然會收斂些,這些都是好處……」

    馬車邊上陪伴的陳忠珩湊趣道:「官家,這新年伊始就勝了遼人,可是個大大的好兆頭啊!」

    趙禎微微頷首,心中愉悅。

    「是啊!是個好兆頭!」

    他想起了沈安那個少年。

    「沈安不差錢財,讓朕不好辦吶!」

    沈安坐擁暗香,不說日進斗金,可一般的錢財他還真不會放在眼裡。

    那朕能賞賜他些什麼?

    他微微抬頭,說道:「你去……」

    ……

    沈安一路到了家,街坊們在門外等候了許久,一陣歡呼,然後與有榮焉的誇讚了許久。

    陳忠珩在外面被堵住了,想進去,可街坊們卻不肯讓。

    他跳躍了幾次,見沈安在台階上拱手表示謙遜,就喊道:「沈安……」

    沈安仰頭看到了他,就趕緊勸散了街坊,然後請他進家。

    「恭喜郎君!」

    家裡的下人們齊齊呼喊著。

    果果站在最前面,嚷道:「恭喜哥哥。」

    花花汪汪汪的叫喚著,一時間熱鬧非凡。

    沈安微微點頭,過去摸摸果果的頭頂,然後說道:「晚點弄些好酒好菜。」

    家主不斷取得成就,這個家的凝聚力就會越來越強,所以適時慶賀一番,算是錦上添花。

    沈安帶著陳忠珩進了偏廳,坐下後見他還站著,就問道:「是有旨意?」

    沒旨意你站著作甚?

    陳忠珩搖搖頭道:「痔瘻犯病了……」

    也只有面對著沈安時他才會自曝其短。

    他一臉的糾結和痛苦,說道:「最近都沒好好的坐坐了」

    「我給的偏方呢?你沒用?」

    陳忠珩苦笑道:「這時節到哪找韭菜去?」

    沈安恍然大悟,然後同情的道:「十男九痔,別自卑啊!」

    呸!

    陳忠珩呸了一口,然後正色道:「官家很滿意。」

    沈安乾笑道:「客氣了,客氣了。」

    這話和街坊扯淡一樣,陳忠珩一臉黑線的道:「官家知道你不差錢……」

    差啊!

    我差錢啊!

    沈安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

    哥真的是差錢啊!

    早知道當初就該在朝中哭哭窮,那今日少說能進賬不少。

    陳忠珩見他一臉的悲痛,就干咳一聲道:「今日你給大宋爭了臉,官家派了某來,問問你想要什麼。」

    這是不知道該怎麼賞賜沈安而頭痛了。

    「錢……不,官家厚恩。」

    沈安裝作視錢財如糞土的淡然模樣,說道:「叫遵道來。」

    他在心痛,心如刀絞般的痛苦。

    元旦是趙禎手最散的時候,一旦賞賜錢財,那可不是小數目。

    我竟然和一筆橫財失之交臂了啊!

    稍後折克行就進來了,他見陳忠珩在,就規規矩矩的站在邊上,束手而立。

    折繼祖交代過,說這位可是皇帝身邊的近侍,他興許不能成全人,但卻能毀人。

    只需在某個關鍵時候,暗示一句某人的錯誤,就可能毀掉了一個人的前程。

    所以他不敢造次。

    沈安看了他一眼,說道:「遵道最近可有勤於練武?」

    折克行見他神態自若,壓根就不懼陳忠珩,不禁暗自敬佩,然後說道:「小弟每日都練。」

    這娃雖然有偷喝酒精的壞毛病,不過練武真是勤奮,如今姚鏈在他的手裡走不了三個回合,每每覺得丟人。

    陳忠珩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就挑眉道:「可是想好了嗎?」

    在來的路上他就有過猜測,覺得沈安大抵會婉拒,也算是君臣相得。

    可現在叫來了折克行,難道是想為他求官?

    陳忠珩微微皺眉,覺得沈安是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記了這是大忌。

    你為旁人求官無事,為親人求官在大宋更是天經地義,可為武人求官卻犯了忌諱。

    折克行不知道叫自己來幹啥,就無聊的看著門外臥著的花花。

    「明日要比試箭術了。」

    沈安微笑著看向折克行,目光中竟然多了些溫和。

    「是啊!樞密院本來定下了人選,可昨日陛下說要慎重,於是宋庠就召集了兵房的人,還有三衙的人重新商議。」

    好不容易得了個長假,竟然還要加班?

    這難受的。

    沈安卻不管這個,他問道:「沈某想舉薦一人去參加比試,可否?」

    陳忠珩隨口道:「誰?」

    「折克行。」

    陳忠珩霍然一驚,說道:「此乃大事,某可沒這個臉面說話。」

    沈安微笑道:「我剛勝了遼人,願意用這份功勞換這個比試的名額。陳都知,麻煩了。」

    「安北兄!」

    折克行沒想到竟然是這事,他急忙阻攔道:「萬萬不可,小弟看看就是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5
第194章 西北狼

    「看個屁!」

    沈安罵道:「你整日在打熬筋骨,箭術更是出色,有這等本事就該為官家分憂才是,年紀輕輕的就想偷懶,這可不行。」

    陳忠珩的臉在顫動著,沈安臉皮的厚度顯然出乎了他的預料。

    「某隻能去說說,能不能成不擔保。」

    等他走了之後,折克行看著沈安,突然轟然跪下。

    「安北兄!」

    這是弟跪兄,倒不是什麼過分的事。

    「起來!」

    沈安皺眉道:「再不起就滾出去。」

    折克行起身,眼中多了淚水。

    他孤獨來到汴梁,作為家族目前的棄子,他的任務就是作為人質呆在這裡,直至某一日回歸西北,回歸府州,也許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所以他有些沮喪,直至遇到了沈安。

    非親非故,只是一次指派的保護任務,從此沈安就把他當做了兄弟,敞開沈家接待了他,並幾次出手為他和折家解困。

    今日沈安更是用功勞來換取他去參加比試的機會,這份大恩他無法報答,感激零涕。

    沈安看著他,含笑道:「我心中的折克行,當是流血不流淚的好漢,武勇能千軍辟易,領軍能攻城滅國,好生做。」

    這位會一直沉默下去,直至多年後和西夏交戰時,才得了一次機會,還是保護糧道的差事。

    可就是從這麼一個看似沒啥卵用的差事開始,折克行大放異彩,戰無不勝。

    在有宋一朝,折家始終是帶著悲情色彩,從折御卿抱病出征,死於軍中,到最後孤身陷於西北……

    而朝中從開始就沒信任過折家,麟府路兵馬司就是為了監視折家而存在的,周圍多有戒備,就擔心折家翻臉反叛。

    一句話,有宋一朝,折家一直忠心耿耿,直至整個北方再也看不到一面宋旗,依舊在孤軍奮戰。

    最終折可求彈盡糧絕,兒子折彥文被俘,金人以此招降,折可求開城投降。

    「要堅定。」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他希望折克行以後能成為折家的家主,他更希望大宋在北方一改防守的態勢,在未來的某一天主動發起進攻。

    我給了你這個機會,要抓住啊!

    此刻出了名,以後要安排你時,旁人敢打壓,老子就敢問一句『草泥馬!你可勝過遼人嗎?』

    ……

    樞密院的大堂裡,宋庠焦頭爛額的看著下面的爭吵,無奈的嘆息著。

    「你麾下不是有神箭手嗎?叫兩個出來比試比試。」

    「放屁,上次你酒後說自己的箭術當世無雙,難道你不想去?」

    「某的手傷了。」

    「……」

    從趙禎吩咐要慎重挑選明日的參賽人選後,原來奮勇爭先,為了那個伴射的名額打破頭的諸將都啞火了。

    宋庠知道是為什麼。

    官家格外重視,那輸了多半也會後果嚴重。

    承平已久,武將的悍勇和果決在漸漸被腐蝕。

    三衙的大佬都在,此刻正在口沫橫飛的推卻著這個資格。

    連才將犯錯的顧左瞬都沒敢去冒險搶功,只是搖頭。

    哎!

    眼看著下面就要打起來了,外面卻來了一人。

    「相公,宮中有令。」

    「咳咳!」

    三衙長官都整理著衣冠,一本正經的站了起來,彷彿剛才他們之間只是在扯淡。

    隨後進來一個內侍,他看了一眼室內,當看到一隻掉在地上的茶杯時,就不動聲色的抬頭,然後說道:「陛下有喻令。」

    人人肅立。

    內侍說道:「此次遼使伴射,由折克行擔當。」

    內侍轉身出去,隨即室內一陣輕鬆的吁氣聲。

    然後有人說道:「哎!本想去展現一番箭術,誰知道竟然換人了……」

    有人問道:「那折克行是誰?」

    顧左瞬說道:「是府州的折家子,跟著沈安的那個少年。」

    有人就怒道:「憑什麼讓一個少年去?我等多年沙場,難道還比不過他?」

    這些爭吵和憤怒都被送到了趙禎那裡。

    殿內很暖和,歌舞在前,皇家一大家子在看著。

    趙禎的左邊是皇后,兩人不時為歌舞說幾句。

    這就是給皇后的體面。

    陳忠珩進來了,走到趙禎的身邊後,他俯身下去,低聲道:「樞密院那些將領不敢去,後來說是折克行去,又都發怒,說為何不讓他們去。」

    趙禎微微點頭,眼中有些怒色。

    這些色厲內荏的蠢貨,連點擔當都沒有,還能指望他們做些什麼?

    他們當做是要命的苦差事,可沈安卻當做是為國效力的機會。

    這人與人為何不一樣呢?

    他看著前方的歌舞,心中卻在想著明日的比試。

    希望那少年不要讓朕失望吧。

    ……

    沈安自然不想讓他失望,所以當晚一家子都早早睡了,所有的酒都被沈安收了起來,不許折克行沾一口。

    第二天一大早,南熏門外的南御苑外早已經是人山人海。

    王安石帶著兒子王雱也來了。

    好容易進了南御苑,王安石就遇到了熟人韓琦。

    雙方見禮後,韓琦誇讚了王雱幾句,然後說道:「今日之事怕是難以善了了,你等莫要驚訝。」

    這是不看好大宋這邊的伴射?

    所謂的比試,就是遼使先發射弩箭,然後大宋這邊出的伴射卻是射箭。

    一個弩弓,一個弓箭。

    王安石皺眉道:「堂堂大宋,難道就找不出一個神射手嗎?」

    韓琦嘆道:「官家為了給沈安酬功,讓他舉薦了伴射,他舉薦了一個少年。」

    「這不是胡鬧嗎!」

    王安石說道:「此乃兩國大事,輸贏不是兒戲,若是大宋輸了,民心士氣都會為之一滯,官家怎可這般兒戲!」

    這位也是個強項令,倔強的不行,所以敢出口指責官家。

    而且他最近在寫文章,很長的文章,所以對大宋的內外琢磨了許久,才知道這個比試看似兒戲,影響卻不小。

    「沈安來了!」

    一聲呼叫後,幾人回身看去,就見到沈安抱著個女娃,身邊是個穿著侍衛服侍的少年。

    少年的腰間掛著弓箭,稍微落後沈安一步,很是恭謹,可眉間卻多了躍躍欲試之色。

    王安石走了過去,說道:「沈待詔……」

    沈安止步,拱手問好。

    王安石直言不諱的道:「此次比試並非兒戲,你舉薦此人卻失於穩重,可速速換人。」

    沈安愕然道:「為何要換人?」

    王安石見他還『裝傻』,就怒道:「此事不是兒戲……」

    沈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沈某從未當此事是兒戲,王公想多了。」

    他伸手拍拍折克行的肩膀,說道:「安心就是了。」

    先前陳忠珩送來消息,說了昨日樞密院裡的一齣好戲,從互相推讓到怒而指責,醜態百出。

    都是一群膽小鬼!

    沈安覺得這個機會就是老天給的,所以他拿的心安理得。

    王安石被撇下了,王雱不滿的道:「爹爹,他一介少年也敢輕慢您嗎?而且他身邊的那個少年看著在發抖,可見沒什麼城府,晚些怕是要輸了。」

    王安石微微搖頭道:「看來這是要輸定了。罷了,為父去請見官家,今日一定要換個神射手來。」

    父子倆去尋皇帝,折克行卻停止了顫抖。

    「安北兄,小弟方才差點想一刀把他給剁了。」

    他剛才發抖的原因是怒了,想殺人。

    「少些氣性,開始準備。」

    沈安覺得很是好笑,折克行竟然想幹掉王安石,這個想法若是晚些年,那就是個笑話。

    遼使就在前方,身邊有十多個伴當。

    「那就是宋人的伴射?」

    在場的唯有折克行帶著弓箭,所以很好認。

    遼人中有人嗤笑了一聲,然後說道:「竟然是個少年,可見南朝無人了。」

    所謂的南朝就是指大宋,遼人多半這般稱呼。

    遼使想起昨日的慘敗,就對一個遼人說道:「今日要瞄準了,讓宋人丟個臉。」

    那個遼人在擺弄著弩弓,聞言抬頭道:「好。」

    這人面色冷峻,而且到現在為止只說了一個好字,可見是沉默的性子。

    這便是遼人中最出色的戰士,同時也是最出色的弩弓射手。

    「官家來了。」

    一群騎兵緩緩而來,護著一騎,卻是趙禎。

    一番禮儀之後,趙禎坐在了高處,身邊全是高大軍士。

    弓箭無眼,若是誰圖謀不軌,那這些軍士就是現成的肉盾牌。

    趙禎看到了沈安和折克行,他微微嘆息,說道:「準備吧。」

    沈安說折克行箭術無雙,可誰見過?

    就是上次在宮中時,折克行操弄過沈安發明的弓弩。可弓弩不是弓箭。

    遼使使用弓弩,而大宋這邊的伴射必須要使用弓箭。

    沈安的擔保……

    「不是我吹牛,遵道的箭術原先不怎麼地,後來他到了汴梁,師從於沈某,每日勤練不輟,如今算是大成了。」

    沈安瞄了一眼箭靶,說道:「就這點地方,保準能一箭一個准。」

    一群使者沒敢和遼使站在一起,就站在了沈安的身邊,聽他大吹法螺。

    「若是沈某親自上去,保準看都不看,定然全中。」

    這貨真能吹牛比啊!

    幾國使者心中鄙夷,然後仔細看著折克行。

    咦!

    這少年怎麼看著在發抖呢?

    王安石在緩步過來,折克行的目光在追隨著他。

    折克行覺得王安石的質疑是故意的,肯定是想趁機羞辱沈安,所以就生出了殺意。

    這娃的本事沈安知道,所以趕緊過去低聲道:「王介甫的性子就是這樣,對著官家也是這樣。」

    要是不解釋清楚,沈安擔心這娃哪天多喝點酒精,就摸進了王家,一刀子把王安石給剁了。

    折克行看著他,說道:「安北兄,小弟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士為知己者死,折克行的話表明他已經是燃了。

    哥哥你這般對我,小弟赴湯蹈火沒二話。別說是王安石,富弼若是得罪了你,小弟連他都敢殺。

    西北的風鍛造出了折家人近乎於狼的性格,當熱血奔湧時,誰人都可殺!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5
第195章 一群豬腦子破產了

    使者們不少,見到沈安去勸說了一番,折克行才停止了顫抖,有人就輕蔑的道:「宋人完蛋了。」

    大理使者的眼珠子一轉,就說道:「今日還能關撲,要不……」

    西夏使者野利榮的眼珠子一轉,覺得這是個發財的好機會,就說道:「某下兩百貫,賭遼使贏。」

    這一刻他的心和遼使在一起跳動,覺得無比親切。

    眾人都心動了。

    至於關撲什麼的,誰關心這個,只要允許公開賭錢就好。

    金誠道乾咳一聲,說道:「這個……等沈待詔回來問問,畢竟他……有錢啊!」

    使者們大多笑了,有人滿頭霧水,旁人就解釋了沈安的發財經歷。

    一句話,這位就是個散財童子,汴梁城中的不少小販和酒樓都在感激他的炒菜呢。

    於是人人心動,等沈安過來後,金誠道就干笑道:「沈待詔,今日還能關撲,咱們……」

    他指指箭靶,說道:「賭一把?」

    沈安面露難色的道:「這個倒是難了,沒帶錢啊!」

    這貨心虛了!

    金誠道想起高麗被取消了優待的事兒,心中把沈安恨到了骨子裡。

    他看著各位使者,笑道:「這個……大家都是誠信人,也沒那臉不認賬,大家說是不是啊?」

    使者們都看到了折克行渾身顫抖,所以心中大定,都笑道:「是啊!誰會賴賬,多少都行。」

    沈安糾結的搖搖頭,金誠道熱情的道:「沈待詔,小賭怡情嘛。」

    野利榮熱情的道:「輸贏只是小事,天氣冷,咱們熱乎熱乎。」

    沈安看了他一眼,然後勉強點點頭。

    「來來來。」

    金誠道叫人拿了紙筆來,老於此道的說道:「用兩邊的勝負下注,哪邊輸了,哪邊的賭注就全賠給贏的那一邊。」

    這個簡單,也沒啥盤口,輸贏而已。

    沈安看了看,金誠道笑道:「某雖然沒多少錢,可三百貫還是敢下的,待詔如何?」

    看來這廝做生意賺了不少錢啊!

    沈安茫然的看著那些使者。

    下注吧,越多越好。

    這段時間折克行無所事事,每日狂練箭術,沈安偶爾也跟著練練,被那箭靶紅心處蝟集的箭矢給弄的信心全無。

    這就是未來折無敵的少年版本啊!

    而且箭術厲害的一塌糊塗。

    稍後遼使那邊將會是有人上弩箭,然後瞄準,由遼使扣動弩機發射而已。

    也就是說,遼使那邊的準確度要看持弩那人的水平。

    「一百五十貫!」

    大理使者看來是個有錢人,豪爽的簽字畫押。

    剩下的幾個使者都紛紛下注。

    大理使者猶豫了一下,就問金誠道:「可穩妥嗎?」

    金誠道也覺得有些那個啥,就趁著折克行過來時問道:「敢問這位好漢,可是沈待詔的弟子嗎?」

    折克行詫異的看著他,大理使者心跳馬上加速,然後就準備反悔。

    「當然是。」

    折克行毫不猶豫的道:「汴梁城都知道。」

    汴梁城誰不知道沈安教了個弟子,而且還是折家人。

    教授武人是件丟人的事兒,不過也算是教化有功吧,所以那些文人們只是私下嗤笑,並不會指責沈安自甘下賤。

    沒有人會自承是別人的弟子,所以大理使者心中一喜,喊道:「再加一百貫!沈待詔可敢接嗎?」

    你一個文官,竟然敢教人射箭,這不是誤人子弟是什麼?

    沈安猶豫了一下,然後漲紅著臉道:「特麼的!我也加一百貫!」

    金誠道心中大定,然後淡淡的道:「某……再加兩百貫,待詔……待詔若是不夠就罷了。」

    使者們都是下大宋輸,沈安下大宋贏,他們下了多少,沈安必須要跟多少,否則賭注不對等。

    沈安一抹臉,目光冷淡的道:「沈某開了家暗香,這點錢財……某再加一千貫,可敢嗎?」

    「暗香?」

    這下使者們不禁面如土色。

    暗香竟然是他的?這尼瑪妥妥的是個大財主啊!

    可大家轉念一想,這樣的大財主,不趁著這個機會宰他幾刀,那我等豈不是成了傻子?

    於是賭注下定,有人在邊上聽了一耳朵,就報到了趙禎那裡。

    趙禎的身邊站著宰輔們,剛才來進諫的王安石也在。

    「那少年……」

    趙禎嘆道:「他這是退無可退,否則就是心虛,那士氣就跌了。」

    王安石說道:「陛下,該馬上換人!」

    他認為就算是付出丟人的代價,也要換一個神射手去。

    趙禎搖搖頭道:「臨陣換將,智者所不為也!」

    富弼點頭道:「確實是如此,換人就輸了一半。」

    皇帝和首相都反對,王安石只覺得胸口處有些憋悶,就站出去了些,用力的呼吸著。

    他看著前方的沈安,心想這等少年竟然能得重用,可見朝中的風氣不對,應該要整頓一番了。

    「開始吧。」

    隨著趙禎的一句話,遼使點點頭,那個沉默寡言的遼人上了弩箭,隨即開始瞄準。

    趙禎在看著,身前卻多了兩個高大軍士,只是在中間留了條縫隙給他看結果。

    「好了。」

    那持弩的手穩定如山,遼使近前扣住弩機,調勻呼吸,然後扣動弩機。

    咻!

    弩箭飛了出去。

    不用趙禎看,有人驚呼道:「就在紅心邊上。」

    弩箭紮在紅心的邊上,不過是差了兩指的距離。

    那些使者得意的笑了起來,金誠道和大理使者相對一視,然後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擊掌歡慶。

    遼使心中得意,第二次時就大意了些,結果沒有進步。

    第三箭射出去,遼使感覺很好,就盯著看去。

    咄!

    「紅心!正中紅心!」

    一聲尖叫傳來,大家一看,卻是高麗使者金誠道。

    金誠道笑的是這般的得意,以至於那些使者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樣的好成績可是罕見,可見是天祐咱們發財啊!

    他們都看向了沈安。

    該你了!

    一千多貫啊!

    主力是金誠道,一旦贏了,他個人就能拿到一千多貫的賭注。

    發財了啊!

    金誠道的喜色幾乎都壓不住了,只是還得保持著使者的矜持,所以在微笑。

    沈安卻淡淡的道:「遵道,該你了。」

    「是。」

    折克行緩步向前,眾目睽睽之下,他的步伐異常穩定。

    到了白線前,他彎弓搭箭。

    箭矢飛出去,沈安嘆息一聲,金誠道以為他後悔了,就說道:「願賭服輸……」

    「正中紅心!」

    臥槽!

    金誠道不禁看了過去,就看到折克行的箭靶紅心上插著一根尾部還在搖擺顫動著的箭矢。

    「這是運氣吧……」

    沈安微微一笑,說道:「忘了自我介紹,沈某師從於邙山神箭手。」

    「又中了!」

    「天祐大宋!」

    第二箭依舊中了紅心,趙禎忍住一躍而起的興奮,低聲道:「再來一箭,再來一箭就是文武皆勝!」

    大宋何時有過這般榮耀,他真是期待已久了,若非是要保持淡定,他恨不能衝到靶子邊上去看著。

    「讓開!」

    他喝著前面的『人盾』,可陳忠珩卻說道:「官家,箭矢無眼,要小心啊!」

    趙禎怒道:「現在是折克行在放箭,怕什麼,閃開!」

    於是站在他身前的兩個人盾閃開了,眼前豁然開朗。

    王安石呆呆的看著前方,喃喃的道:「難道沈安不是兒戲?」

    那些使者們已經懵逼了。

    如果說第一箭中紅心是運氣,那第二箭咋個說?

    要有這樣的運氣,那還來比試啥,今天汴梁城內處處關撲,去一趟就能賺的腦滿腸肥。

    折克行的目光銳利,不間斷的彎弓搭箭,放手……

    「中了!」

    「大宋贏了!」

    「官家萬歲!」

    遼使呆滯的看著折克行。

    全場的人大多在看著折克行。

    折克行走到沈安的身前,拱手道:「多謝安北兄,小弟幸不辱命。」

    沈安負手而立,淡淡的道:「還行,去吧,去官家那裡覆命。」

    「是。」

    折克行緩步而去。

    沈安拿起那張有各國使者簽字畫押的賭注紙,寂寥的道:「這點錢能幹些什麼?不過是幾餐飯菜罷了,無趣!」

    他把紙張放進袖口裡,對使者們說道:「今日機會還多,比如說比比作詩詞?咱們再賭大些,好歹也得把這幾日假期的耗費掙回來。」

    臥槽!

    你家頓頓吃銀子啊?

    一千多貫被你贏了去,竟然還不夠這幾日的花銷。

    使者們面無人色的齊齊搖頭。

    這一次賭博讓他們差不多破產了。

    不,看看金誠道的臉色吧,分明就是已經破產了。

    看看野利榮的臉色吧,那分明就是想吐血了。

    西夏那麼窮,兩百貫……西夏使團怕是要吃糠咽菜一段時間了。

    沈安搖搖頭:「本是不想賭的,可偏偏有人要拉著拽著來,不來就說看不起他,這不是宋送錢給沈某嗎?這腦子……無人能懂啊!」

    一群豬腦子,主動送上門來給老子宰,活該!

    他愉快的裝了個比,然後溜躂到了趙禎那裡。

    折克行已經報功完畢,趙禎很是鎮定的誇讚著他。

    「……跟著沈安長進了,以後要好生讀書,朕當不吝封賞。」

    唰!

    在場的武人都看向了折克行。

    這是簡在帝心了好不好。

    早知道這樣,咱冒險也要來試試啊!

    三衙長官把腸子都悔青了,可現在卻只能憋出微笑來,表示自己很高興。

    要是咱們派自己人出手,這個綵頭豈不是咱們的了嗎?

    若是有後悔藥,這三人定然要吃個夠。

    趙禎看到了沈安,就笑道:「你這少年倒是大膽,贏了?」

    沈安笑道:「陛下還關心這個?那些使者非要拉著臣賭一把,臣只好勉為其難了。不過贏的不多,一千多貫罷了。」

    嘶!

    周圍一陣輕嘶聲。

    一千多貫啊!

    你竟然轉眼就賺到手了。

    這年頭的一千多貫真的算是一筆巨款,所以人人羨慕嫉妒恨。

    趙禎也有些驚訝,然後笑道:「少年人血勇,以後莫要賭了。」

    今日大宋勝了,加上昨日,那就是文武齊勝。

    好兆頭啊!

    而且大振民心士氣。

    這一切都是眼前的這個少年帶來的。

    不管是算術還是舉薦折克行,他都敢於擔當!

    當旁人在躲避時,他卻逆向而行。

    趙禎微微點頭,然後起身道:「今日不錯,賜宴吧。」

    這是傳統習慣,但很快有人來回稟:「陛下,遼使說身體不適,想回去歇息了。」

    這哪裡是身體不適,分明是輸了之後就惱羞成怒,覺著沒臉見人。

    趙禎知道這種情緒,他想起往年遼使得勝後的嘚瑟,心中不禁大快,就說道:「主隨客便,那就各自散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3:26
第196章 追債

    趙禎的車駕遠去,王安石和宰輔們一起往外走。

    這天氣沒啥景緻可供觀賞,沒人願意多留。

    就在前方不遠處,沈安站在那裡,身邊是一群面無人色的使者。

    沈安對折克行說道:「你的箭術還差了些意思。」

    臥槽!

    這三箭命中紅心的箭術還不夠好?

    你在吹牛筆呢?!

    折克行卻微微低頭,等待教誨。

    沈安負手看著虛空,微微皺眉,說道:「當你的眼中只有箭靶時,這是第一重境界,這個境界看似不錯,可還是差了不少。」

    宰輔們不禁紛紛失笑,心想這廝哪裡懂什麼箭術,也就是哄哄這些外藩使者罷了。

    沈安沒看到他們,他覺得自己站在了萬丈高峰之上,腳下是萬千俗人。

    人生寂寞啊!

    他淡淡的道:「第二重境界就是手中有箭,心中無箭,舉重若輕。」

    咦!

    眾人都覺得這話有些玄乎,本以為是故弄玄虛,可有人卻說道:「手中有箭,心中無箭,那就是以心來瞄準,高!高啊!」

    折克行一臉崇拜的看著沈安,覺得這話真是說的太對了。

    那些神射手確實是不需要刻意去瞄準,千錘百煉之後,他們只需瞥一眼目標,然後隨手放箭,就能命中目標。

    難道安北兄是個深藏不露的神箭手?

    折克行想起了每天早上沈安那塊箭靶上慘不忍睹的成績,不禁覺得有些迷惑了。

    難道安北兄一直在忍著,給我留面子?

    沈安微微搖頭,說道:「遵道,我們回去。」

    姚鏈帶著下人們就在前方,果果被陳大娘牽著,已經開始掙紮了。

    有人忍不住問道:「敢問沈待詔,可有第三重境界?」

    沈安止步,皺眉道:「有。」

    他微微昂首,說道:「第三重境界便是手中無箭……罷了,那個境界只是傳說。」

    他負手而去,前方的果果掙脫了陳大娘,歡呼著衝了過來。

    「哥哥……」

    這一刻沈安就笑了起來。

    那笑容是這般的純淨,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眾人想起他剛才的高人風範,再看看他現在的模樣,分明就是個寵愛妹妹的哥哥啊!

    「手中無箭,下面是什麼?」

    有好箭術的心癢難耐,就不斷揣摩著。

    「我好賤啊!」

    眾人還在揣摩著,輸到破產的金誠道步履蹣跚的來了。

    「我真是賤,竟然相信沈安不懂箭術……」

    眾人惆悵的看著遠去的沈安,只覺得自己錯過了一次請教的機會。

    這一路全是歡呼,前方無數少年伴隨著沈家的馬車前行,『好漢子』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等到了榆林巷之後,沈安也呆住了。

    街坊們都出來了,男女老少都來了,除去躺床上起不來的之外,整個榆林巷的街坊都出來了。

    「天祐大宋!」

    「好漢子!」

    街坊們的歡呼聲格外的響亮,那種與有榮焉的快樂讓他們奮力的大喊著。

    老沈家的名聲又扳回來一點了啊!沈安心中激動,就吩咐道:「擺酒宴,算算巷子裡有多少人,全部請了,就擺在巷子裡。」

    這下街坊們就更歡喜了,歡呼聲把隔壁街巷的人都驚動了。

    有人得了消息就冷冷一笑,隨即就有御史在宮外遞了奏疏。

    隨後陳忠珩就出宮了。

    他一路到了榆林巷,看到裡面密密麻麻的擺放著桌子,而巷子兩頭全是土灶,那些在做飯的廚子看著有些眼熟。

    那不是在州橋夜市做蒸雞的小販嗎?

    他一路進去,等進了沈家後,就尋到了剛洗澡出來的沈安。

    「剛才有御史彈劾你,說你邀買人心,怕是有些圖謀。」

    沈安怒道:「這不是扯淡嘛!街坊們為了大宋慶賀,我剛好又贏了些錢,就出錢請客,難道請客也是邀買人心?這不是扯淡是什麼?」

    他不滿的道:「難道官家也這般認為?」

    陳忠珩笑道:「那就不是某出宮了,而是張八年。」

    他說道:「官家罵那人是無事生非。」

    這還差不多,沈安的心情一好,就喊道:「二梅,給官家弄些好吃的。」

    「是,奴知曉了。」

    曾二梅馬上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興奮的差點想上牆。

    俺做的美食要給官家吃啊!

    這得是多大的榮耀?

    要是傳出去,那些嫌棄我醜的男子肯定會後悔。

    陳忠珩一臉嫌棄的道:「你家能有什麼好吃的?某在宮中什麼吃不到……不,是官家在宮中什麼吃不到。」

    沈安見他的咽喉在湧動,也不去揭穿,等美食裝好後,就送了他出去。

    巷子裡的街坊見他出來,好漢子的歡呼聲再次響起。

    沈安笑容可掬的拱手道:「大家千萬別客氣,吃好喝好啊!」

    「多謝待詔!」

    這邊歡呼雀躍,而遼使那邊卻是怒不可遏。

    遼使知道沈安作過兩首詩,但能作詩的多了去,他自己就曾經作詩幾千首,每日都能作幾首,所以覺得那真是扯淡。

    所以他以為沈安是個酸臭文人。

    所以他在看到大宋是沈安舉薦的伴射後,就輕視了。

    然後他就栽倒了。

    「……第一重境界是眼中只有箭靶,第二重境界是手中有箭,心中無箭,舉重若輕;第三重境界是手中無箭……後面他沒說,聽著很是高深。」

    遼使在聽著,目光茫然。

    他走出了房間,見院子裡十多個伴當在練箭。

    「手中有箭,可心中怎麼能無箭呢?」

    咻!

    箭矢脫靶了。

    「哎!找不到那等高深的感覺啊!」

    咻!

    又脫靶了。

    十多個遼人在孜孜不倦的尋找著沈安教授的高深箭術,結果把自家的箭術給丟掉了,成績比初學者都還不如。

    「蠢貨,這是他騙人的!」

    遼使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肚子裡一股子火氣在鬱積著。

    他衝了過去,拳打腳踢的罵道:「滾!都滾!」

    這些遼人不知道他發什麼瘋,有人嘀咕著,說是這次派錯了使者,應該派一個射鵰手來,而不是這個蠢貨。

    「滾!」

    遼使憤怒的喝罵著。

    「沈安出來了!」

    這時外面有人喊了一聲。

    遼使怒道:「趕出去!」

    他帶著人衝出驛館,果真見到了沈安。

    沈安騎在馬背上,身邊跟著折克行和姚鏈,後面還有一輛牛車。

    「看看去!」

    遼使帶著人跟了上去,一路竟然跟到了都亭西驛。

    這不是西夏使團的駐地嗎?沈安來此作甚?

    沈安策馬到了大門外,喊道:「貴使,願賭服輸,該還錢了!」

    門子愕然看著沈安,然後近前低聲道:「待詔,這裡是使館,卻是不好討債的。」

    沈安看了他一眼,問道:「難道那兩百貫你幫他還?」

    啥?

    「兩百貫?」

    門子懵了,把他全家都賣了也不值兩百貫啊!

    得,數額太大,咱不管了。

    門子撒手了,而沈安和使者們的賭局知道的不多,所以一群人閒漢就在邊上起鬨。

    「從未見使者賭錢的,西夏人可是破天荒了啊!」

    「願賭服輸,西夏小兒,難道你還能躲一輩子?」

    「……」

    外面漸漸開始了叫罵,軍巡鋪的軍士來了,見狀不禁面如土色,擔心這些人會激怒西夏人。

    「待詔,要不……過幾日再來?」

    沈安愕然道:「過幾日野利榮跑了算誰的?難道你們幫他還賭債?」

    那軍士趕緊擺手說不敢,然後灰溜溜的走了。

    稍後野利榮出現了,身後跟著兩個西夏人。

    他們拖著兩個大袋子,出來後,野利榮尷尬的道:「銅錢不多……」

    袋子打開,沈安看到了寶石,也看到了金銀。

    當他看到一尊玉雕佛像後,就嘆道:「這只是賭局,我亦身不由己,否則汴梁城中的人都會說貴使……說貴使也就罷了,可他們還會說西夏沒有信用……」

    願賭服輸的道理西夏也有,所以野利榮覺得這話沒毛病。

    他有些難為情的道:「那些都是……可夠?」

    沈安已經看到了不少帶著異族風情的飾物,就知道這一下算是坑慘了西夏使團。

    他的面色微黯,說道:「什麼夠不夠的,做個樣子給人看就行了,遵道,收了。」

    折克行應聲上前,隨口道:「安北兄,可要查驗嗎?」

    沈安怒道:「查什麼查?某和使者乃是兄弟般的交情,做做樣子罷了,再聒噪就收拾你。」

    折克行縮縮脖子,心想安北兄啥時候和西夏人是兄弟了?

    「沈某就此告辭了,貴使晚些可去樞密院尋我,咱們弄些好酒,也談談西北的風雪和豪邁。」

    野利榮在裡面待了許久,就是在搜刮自己一行人和使館裡的財物,最後搜刮來的東西不大夠,所以有些忐忑。

    誰知道沈安看都不看,竟然說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這是真的交情啊!

    否則沈安只需為難一下他,西夏的臉都丟盡了,回國後他也逃不過責罰。

    他覺得自己上次對沈安的態度冷了些,就愧疚的道:「待詔,某……」

    沈安的目光追隨著裝有玉佛的袋子,見折克行隨手就丟在了牛車上,不禁心疼的抽搐了一下。

    「啥?」

    他滿面笑容的道:「貴使想多了,朋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來的,咱們的日子還長,慢慢來。」

    實誠人啊!

    野利榮不禁感動了,雖然只是瞬間,但沈安還是成功的給他留下了一個印象。

    ——這個棒槌,換了老子的話,今日不把你逼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老子就不是野利榮。

    沈安和野利榮惜惜而別,兩人約定了下次見面一起喝酒,一起扯淡,然後沈安繼續前行。

    這人還要去哪裡?

    遼使發現沈安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就有些納悶。

    沈安先上了牛車,檢查了那個玉佛。

    玉佛通體溫潤,雕工細膩,神色栩栩如生。

    這等玉佛……

    折克行策馬靠過來,好奇的問道:「安北兄,您真和野利榮是兄弟嗎?」

    沈安把玉佛拿出來,喜道:「那個棒槌,這麼好的玉雕竟然當做了大路貨。這東西賣給那些權貴,少了五百貫老子就砸碎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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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