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60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2
第227章 官家,你的智商好像……有些問題?

    這是趙禎第一次仔細打量著沈安。

    少年看著有些瘦,但精神不錯。

    他緩緩說道:「是你暗示趙允讓進獻的此書?」

    這是一次試探,關於忠心的試探。

    「是。」

    這個沒啥可以避諱的,沈安如實承認了。

    帝王總是奢望臣下們都對自己忠心耿耿,可卻知道多半不可能。

    於是試探就成為了本能。

    沈安回答的毫不猶豫,趙禎很滿意。

    他翻動著那本書,「你這個少年忠心是有的,只是卻不肯踏實做事……這個心算可好學嗎?」

    剛才他粗略翻看了不少內容,後面的內容對他來說有些艱難。

    「好學啊!」

    「嗯!」

    趙禎覺得這個少年有些不老實,就說道:「朕怎麼覺得後面很晦澀呢?」

    沈安回想了那本書,就自信的道:「官家,但凡對數有些敏銳的,這本書拿去自學都不會有問題……」

    呃!

    他覺得這句話好像不大對。

    這豈不是說趙禎對數字是麻木的嗎?

    陳忠珩在邊上衝他瞪眼,心想你竟然把官家比作是笨蛋!

    趙禎氣了一下,然後覺得自己和一個少年生氣很是無謂,「朕想在三司和樞密院用這個,需要多少教授?」

    「教授?」

    沈安眨巴著眼睛說道:「官家,臣在寫這本書……不,是教材的時候,就考慮過了沒有教授怎麼自學。所以教授沒必要啊!若是需要,臣覺著趙仲鍼不錯,他跟著臣學了許久,要不就折克行也行。」

    他卻不想去授課,那樣太累,而且三司和樞密院都對他沒多少好感,何必去自找罪受。

    趙禎卻有些怒了,問道:「這般艱難,誰能自學?」

    他覺得沈安太年輕,不夠穩重。關鍵是他覺得自己很聰明。

    皇帝不聰明咋行?所以朕自學都覺得艱難,你這是在忽悠誰呢?

    沈安笑道:「官家,要不……試試?」

    趙禎下意識的道:「好……」

    才說完他就後悔了,不過倒也配合。

    「官家,臣請從三司那邊抽調兩個算賬的來……」

    趙禎點頭,叫人去安排。

    他喝著熱茶,看到沈安依舊很是平靜,就說道:「你且回去,五日後此時來驗證一番。」

    他覺得沈安輸定了。

    皇帝這種東西大部分時間裡會非常的自信,覺得自己不管是身體還是智力,都是當世第一等。

    就算是不是,他也會不斷催眠自己,幻想自己就是天神。

    他憐憫的看著沈安,「你這是想用來抵消鄉兵的忌諱?」

    練兵有些犯忌諱,沈安多半是在擔心有人彈劾自己想造反。

    這少年怕是不知道那些比潑皮還要無賴的鄉兵是什麼成色吧?

    他今日聽取了樞密院的匯報,覺得那就是一群人渣!

    他再看了沈安一眼,微微搖頭。

    可憐的娃!

    「你無需如此,朕並不忌諱,到時候編為鄉兵,你且好生練著,朕等著看你練好的精兵。」

    按照宋庠的說法,等那群人渣來到了汴梁,雄州上下都得歡呼雀躍。

    你這是在為朕分憂啊!

    趙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忍。

    沈安卻心中一喜,就正色道:「官家此言卻是對臣的羞辱。」

    這個指控有些嚴重,趙禎笑眯眯的問道:「為何?」

    這場面就像是一個老大叔戲弄著一個少年,畫面很美。

    沈安正義凜然的道:「臣先把此書送給郡王,這是情義,臣和趙仲鍼之間的情義。」

    他知道分寸,所以只說自己和趙仲鍼之間的關係,和郡王府壓根不搭干。

    「臣暗示郡王送進宮來,這是想讓此書為大宋所用,這便是公私兩便,可最終卻是為了大宋更多些,陛下這般……臣心中難受。」

    這話當真是無懈可擊,趙禎面色稍緩,說道:「罷了,卻是朕失言了。」

    第二天,街上傳言不斷。

    「華原郡王說是要學修道,辟榖呢!」

    「是嗎?那豈不是和國舅一般?」

    「不對,不是一派的。國舅說辟榖不好,可郡王府說辟榖好……」

    「可汝南郡王府有人說了,說華原郡王不是辟榖,而是和汝南郡王打賭輸了,要絕食三日。」

    沈安聽了一耳朵關於趙允良辟榖的事兒,連曹佾都被扯進來了。

    本來事兒這樣也就漸漸平息了,沒想到趙允讓竟然派人去駁斥了所謂的辟榖說法,估摸著能把裝比的趙允良氣個半死。

    第二天,郡王府就準備了郎中,而且還是汴梁城內最好的郎中,一下就讓所謂的辟榖說法不攻自破了。

    第三天,『辟榖』結束,據說趙允良覺得神清氣爽,叫囂著還能再餓五天。

    第五天,沈安進宮。

    進了宮中之後,那兩個算賬的小吏還沒來。

    「官家在宮中準備了一間屋子,外面全是頂盔帶甲的侍衛,而且都不識字。保證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那兩人就在裡面自學探討,吃飯睡覺都在裡面,連拉撒也在裡面,據說人都臭了……」

    「官家說了,若是洩露了那本書……哪怕只是一個字,就全家殺了!」

    「這樣的官家誰都怕,宮中從未有過這等戒備森嚴的時候,某昨日想吃個夜宵都被拒了,說是擔心有人在夜間傳遞消息,不許……」

    沈安在殿外等候著,和陳忠珩有一句沒一句的扯淡。

    「……話說你這也該說親事了吧?怎地找不到合適的?要不某給你尋摸一個,保證美若天仙。」

    「你自己享用吧,我要練功。」

    「什麼功?」

    「童子功。」

    「人來了。」

    兩個小吏來了,人一走近,一股子臭味襲來,可趙禎卻不在意。

    依舊是大相國寺時沈安提出的辦法,兩人報數。

    「五三零七。」

    「二一三二,加。」

    「七四三七。」

    「七四三九。」

    「……」

    數字不斷被報出來,兩個小吏的反應速度有些慢,回答的答案也參差不齊,有對有錯。

    可趙禎卻有些驚喜。

    這才是五天的功夫就有這等效果了,若是十天,一個月呢?

    沈安矜持的看著這一幕,覺得這個世界正在自己的影響下發生著許多改變。

    趙禎看了他一眼,老臉一紅,說道:「此事你有功,想要什麼賞賜?」

    朕覺得艱難的東西,旁人竟然輕鬆就學會了,這個……

    有些丟人啊!

    而且最近沈安得的賞賜已經不少了,再要就是貪得無厭。

    所以沈安很是自覺的說道:「臣只是為了大宋,若事事都想著自己陞官發財,那大宋何年何月才能強盛起來?」

    趙禎微微點頭,雖然覺得有喊口號的嫌疑,但是他聽著卻很舒坦。

    「臣覺得吧……華原郡王說還能餓五日,要不……再讓他餓兩天看看?」

    你既然叫囂著還能辟榖,那就來吧。

    想到趙允良得了消息傻眼的模樣,沈安笑的分外的純良。

    趙禎笑道:「這般促狹……不過趙宗絳有些痴肥,餓幾頓想來會好些。」

    他看了沈安一眼,微微一笑。

    這便是朕給你的酬功了。

    ……

    「餓啊!」

    華原郡王府裡,趙允良喝了三碗粥,可飢餓感依舊還在,而且很強烈,讓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食物。

    趙宗絳在邊上勸道:「爹爹,好歹忍一忍吧,郎中都說了不能吃的太多,否則就和那些災民一樣……會被撐死。」

    他聽那些人說過,有些災民餓慘了,等開倉放糧後,一頓吃了太多,結果腸胃爆裂而死,很是淒慘。

    趙允良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更加的憋屈。

    他拉著兒子的手問道:「沈安呢?這事就是他使的壞,趙允讓那個老東西不頂用,還是沈安……這小子陰著呢,要小心……」

    趙宗絳笑道:「爹爹放心,他也就是一個心算之術罷了。」

    趙允良一想也是,就說道:「那小子一身的怪才,好在應該也差不多了……」

    趙宗絳見他心情好了,就勸道:「爹爹也別生氣,您看這三日下來,這精神就好了許多,可見辟榖還是有些好處的。」

    「是啊!」

    哪怕知道這話是給自己撐面子,可這對父子依舊是樂此不疲。

    「……爹爹且歇息,孩兒哪日也試試辟榖……」

    趙宗絳起身準備告退。

    「郡王,宮中來人了。」

    「這是……請進來。」

    趙允良歡喜的道:「趙允讓得了大綵頭,可咱們家也不差,官家這是要給好處了,趕緊請進來。」

    稍後一個內侍來了。

    「官家聽聞趙宗絳頗為孝順,對辟榖也有些心得,如此可辟榖三日。」

    趙允良傻眼了,等內侍一走,他就忍不住罵道:「這是有人在作祟,一定是有奸佞!」

    趙宗絳卻有些慌,作為郡王府根正苗紅的接班人,他一日三餐享盡榮華富貴,什麼辟榖三日?

    別說辟榖三日,一頓不吃飯他就受不了啊!

    一個侍衛走了進來,叉手行禮:「見過郡王,見過郎君,這三日小人就在府上打擾了。」

    這是來監督趙宗絳辟榖的人。

    趙宗絳強笑道:「辛苦了。」

    侍衛說道:「小人不辛苦,郎君,這三日您只可飲水。」

    只能喝水?

    在趙允良絕食的三天裡,每天可都是有兩個水果的。

    趙宗絳頓時就懵了。

    我的水果呢?

    他不知道那水果是擔心把趙允良餓死了才給的,否則別說是水果,菜葉都沒有。

    趙允良的怒火散的差不多了,他傷感的道:「為父這三日倒是有些心得,要少動,還要少想,不然一動就餓,一想就火……」

    趙宗絳正在難過,聞言就說道:「爹爹,這不就是修道的法子嗎?」

    咦!

    父子倆相對一視,然後都苦笑起來。

    是啊!方外人追求的不就是這種狀態嗎?

    無思無慮,安然修煉。

    可他們終究是俗人,卻不能跳出三界外……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2
第228章 一群蠢驢

    三司和樞密院有不少地方的日常工作就是核算,而且只是簡單的加減,枯燥無味。

    趙禎覺得這兩個部門最需要心算,所以就令人抄錄了那本書,然後令三司和樞密院推薦學習的人選。

    宋庠無所謂的讓杜子陵問了問,結果大多沒反應。

    沈安出的幺蛾子啊!

    關鍵是這些人都擔心難度太大不好學,到時候自己沒學到本事,位置卻被人給搶了。

    就算是學到了本事,可從此就會淪為底層的核算小吏,想陞官?上官一句話:『咱們這缺誰都行,就是缺不得他!』

    樞密院的一個角落裡,幾個小吏在說話。

    「……一句話,學得會,討得累。等辛辛苦苦的學成之後,難道就只能一輩子做個小吏?」

    「是啊!那心算之術豈是那麼好學的,學會之後怕是就無法挪動地方了。」

    「一想到一輩子就只能做個核算的小吏,別說是什麼心算之法,就算是大儒親授……誰也不樂意啊!」

    在秘技和官位的博弈中,秘技輸的很慘。

    於是這事兒就尷尬了,而宋庠卻不可能封官許願,那是大忌。

    若是宮中傳個話,說學了心算的人以後會重用就好了。

    就在這觀望之中,唐仁出現了。

    他帶著禮房的大部分官吏找到了杜子陵。

    「都承旨,我等願學。」

    這一刻杜子陵忘卻了那些恩怨,他歡喜的道:「好,果然是識大體!」

    樞密院有人報名了,三司報名的卻不多,小貓小狗幾隻而已。

    大家都在顧慮,擔心學會了之後,從此淪為三司的核算木偶。

    小人不要啊!

    這兩天三司內部最多的就是各種奇葩的藉口,而目的就是避開學習。

    王安石依舊穩如泰山,彷彿萬事都不動心。

    他行走在路上,官吏們紛紛拱手。

    等到了茅廁後,裡面竟然有人。

    這個就尷尬了啊!

    上官要上茅廁,你好意思看?你好意思聽?趕緊走吧你。

    那小吏擦了屁gu,老老實實地準備出去。

    剛走到門邊,小吏想起了什麼,就問道:「王判官,小人想請教一事。」

    「你說。」

    王安石急著上茅廁,就多了些不渝。

    所以若是想破釜沉舟什麼的,最好就趁著領導上茅廁的時候堵他,一堵一個准。

    「那心算之法……學了可還有前程嗎?」

    王安石板著臉道:「有!」

    小吏歡喜的道:「多謝王判官。」

    王安石的話很少,但卻從不虛言,所以從他口中說出的話,那幾乎就是板上釘釘。

    小吏一溜煙就跑去報名,蹲坑的王安石卻想起了自家長子最近在練的心算。

    隨便你報數,或是丟一本賬冊過去,王雱不要算盤,直接一路心算下去,結果一複查……

    全對!

    這才學了沒多久啊!

    王安石覺得那是沈安的獨門秘技,所以沒好意思問兒子要教材看。

    他就問了一句話:「好學嗎?」

    王雱當時的表情有些沮喪,「好學。」

    這個兒子最喜歡顯擺自己超出常人的聰慧,所以他一沮喪,王安石就確定這本秘技普通人也能輕鬆的學習。

    只是秘技為啥那麼好學呢?

    ……

    「大道至易至簡!」

    這是沈安用來搪塞趙禎的話,他真的不想去教授那些人。

    而且他也有些私心,想著要是讓趙仲鍼去了,這也算是他積累人脈的一個機會。

    但是趙禎顯然不想這麼做,他對皇權依舊把的很緊,不想給別人一點顛覆的機會。

    於是……

    「官家說你不去,那就舉薦一個人去。」

    陳忠珩很憤怒沈安的表現,覺得他就是官員之恥。

    官家看重你,想讓你去授課,可你還推三阻四的,丟人啊!

    可沈安卻沒有這種覺悟,他指著在邊上練刀的折克行說道:「他也行。」

    折克行好歹也被沈安逼著學了不少東西,心算的話就是那些要點,多教幾次完事。

    陳忠珩再次搖頭道:「他是武人,你懂的。」

    讓武人去傳授文官,會引起反彈的你知道不知道?

    若是此刻手中有刀,陳忠珩就想一刀把沈安給剁了。

    沈安有些頭痛了,他想了想,說道:「這個……我家中最厲害的就是車伕了。」

    週二每天要去買菜,所以計算就成了個大問題。

    沈安順帶教授了他心算之術,結果這人竟然有這方面的天賦,那速算能力直接碾壓了折克行和趙仲鍼,甚至連王雱都差點被他給壓了下去。

    「你家的車伕?」

    陳忠珩真的想打人!

    「這是國事。」

    「這是真話。」

    「要不……試試?」

    於是一番測試之後,被驚掉下巴的陳忠珩就灰溜溜的回宮去稟告,稍後再來時,就要帶著週二去授課。

    「授課?郎君,小人不敢去。」

    週二被嚇壞了,「那些人都是文曲星,郎君,小人不敢……」

    「狗屁的文曲星!」

    當著陳忠珩的面,沈安不屑的道:「都是些想學心算的人,有求於咱們的人,大膽的去,誰敢欺負你,只管找陳都知說話。老陳,你會為他做主的吧?」

    陳忠珩苦笑著點頭,心想官家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竟然同意了讓週二去授課。

    週二還是有些膽小,沈安鼓勵道;「王雱可是衙內,可他都差點比不過你,怕什麼?大膽的去。授課的時候你就當下面坐著一群豬好了。」

    這是排除緊張的好辦法,可把那些官吏比作是豬,讓陳忠珩不禁怒道:「過分了啊!」

    沈安板著臉道:「是了,不該是豬,那就當他們是驢吧!」

    一群蠢驢!

    於是週二就戰戰兢兢的去了。

    「沈安家的車伕去授課?」

    京城官場為之嘩然。

    隨後本來報名的官吏們退出大半,他們覺得自己丟不起這個人。

    「你孟浪了。」

    包拯最近好像有些憂鬱,看著有些詩人的氣質。

    沈安搖頭道:「達者為師。」

    「可那些是官員。」

    讓車伕去教官員,這是侮辱人。

    官家是個什麼意思?

    為何會同意?

    包拯猜到了些,官家估摸著是覺得這心算之術是個好東西,所以先用這種方式淘汰一批意志不堅定的人再說。

    第二個人有些出乎沈安的預料,竟然是司馬光。

    「你這少年行事卻莽撞了,車伕教授……」

    「大宋從未有過這等先例,你還年少,要勤奮,要多往前看,要……」

    「……」

    沈安被他的碎碎唸給逼的要發瘋了。

    好不容易司馬光走了,週二也結束了一天的授課,滿面紅光的回到家中。

    「小人……小人此後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週二從未想過給官員上課,能給官員趕馬車就算是祖上積德了。

    可今日他在上面顫顫巍巍的講課,下面那些官吏們竟然很安靜、很認真的在聽課,甚至還在記錄……

    這真是夢幻般的日子啊!

    週二覺得這是沈安給自己的好日子,所以回來就迫不及待的獻上了忠心。

    「都督來,給郎君磕頭。」

    週二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一把拉過兒子周都督,父子倆就要一起跪拜。

    沈安單手拎起周都督,說道:「好好的做事,以後的……以後再說。」

    從此週二就走上了人生巔峰,每日去給官吏上課。

    十日後,功德圓滿……不,是結業了。

    週二已經少了畏縮,大大方方的在上面說道:「郎君說了,剩下的就要靠諸位去不斷熟悉,多算賬就好。」

    就是一個加減法的速算,十天才結業,沈安都覺得太慢了。

    「多謝教導。」

    唐仁很是自然的說出了這話,在這十天裡,課堂紀律就是他在維持,為此有人在背後說他是沈安的狗腿子。

    「多謝。」

    十餘個官吏拱手道謝,週二就像是喝醉了般的,一路飄著回家。

    回到家中之後,週二喝了一頓酒,伶仃大醉,然後說以後就當教授去,結果被陳大娘一頓埋怨。

    早上醒來後,週二回想起自己昨夜說過的話,就覺得不自在。

    「趕緊起床去買菜!」

    陳大娘從果果那邊回來了,見他還在床上,就罵道:「還想著當教授呢?郎君只是教你些東西就得意,你要教官員,那郎君該去教誰?」

    「是啊!」

    週二覺得自己驕傲了,這很不好。

    於是他起床洗漱,套車上街買菜。

    那些熟悉的叫賣聲一傳入耳中,週二就知道,自己還是喜歡這種生活。

    他覺得這是一場夢,可那十多個官吏卻很真實的學到了本事。

    樞密院裡,唐仁拿過賬簿,一邊看一邊記錄,沒多久一本賬簿就核算完了。

    他的對面是一個堆笑的小吏,只是那笑容看著有些假。

    你一邊看一邊算,你以為自己的手指頭是珠算呢!

    「多了五貫零三十五文錢,打回去!」

    小吏愕然道:「唐主事,這可是我們鴻臚寺的賬簿,給你們看看只是過目而已……」

    你還嘚瑟上了,想把鴻臚寺也給管管?

    而且你這麼兒戲,只是看了看就說多了五貫多錢,這是想給我們下馬威嗎?

    他不是禮房的人,自然不怕唐仁。

    「打回去!」

    唐仁這裡不通過,這份賬簿就無法入賬,那筆花銷就沒法報。

    小吏怒了,直接去找了自家的上官來和杜子陵說話。

    「都承旨,你們那位唐主事只是看了一眼賬簿,就說我鴻臚寺貪腐了五貫零三十五錢……是那麼多吧?」

    鴻臚寺的官員很是憤怒,這個憤怒大多來源於被沈安搶走了不少差事,他們反而淪為了接待外國使者的地方,和客棧沒啥區別。

    接待外國使者的花銷不小,不過大宋在這方面都很大方,所以核查一下賬目就完事。

    原先鴻臚寺的賬目也輪不到禮房來查一道,這也是沈安弄出來的,說是什麼交叉徹查,可以防止貪腐舞弊。

    這些怒火積鬱了許久,今日的賬簿事件終於把它引爆了。

    杜子陵也不想為唐仁擦屁股,就說道:「查清了嗎?」

    鴻臚寺的官員怒道:「他就看了一眼,然後就說是貪腐了多少多少,都承旨,這不是胡鬧是什麼?」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2
第229章 發威,陞官,感動,懊悔

    「他就看了一眼?」

    杜子陵本想把這事兒給擋下來,可見到鴻臚寺的官員點頭後,就說道:「此事……你們自己交涉吧。」

    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在被沈安給弄的狼狽不堪之後,杜子陵就謹慎了許多。

    於是鴻臚寺的就不干了,鬧騰了起來。

    最後宋庠罵了杜子陵幾句,就把這事兒給接了過來。

    雙方聚首,宋庠拿著那本賬冊問道:「就看了一眼?」

    鴻臚寺的那個小吏此刻不敢撒謊,「不,宋相,是翻看了一遍。」

    宋庠看向了唐仁,「你怎麼說?」

    主事對於他來說就是個小蝦米,心情不爽一腳就能踩死了。

    唐仁諂笑道:「相公,下官確實是算了一遍。」

    還是那個熟悉的唐仁,見到這個笑容後,宋庠就點點頭,說道:「那鴻臚寺糾結什麼?」

    鴻臚寺的人怒道:「宋相,他就看了一遍,翻著看,然後就說鴻臚寺的帳錯了,還說出了數目,是多少來著……」

    小吏說道:「五貫零三十五文。」

    鴻臚寺的官員悲憤的道:「就看了一遍,宋相,這不是輕慢我鴻臚寺是什麼?弄不好就是想要……」

    他的眉一挑,那味道就出來了。

    唐仁怕是想……索賄吧!

    宋庠冷哼了一聲,唐仁叫屈道:「相公,下官可真是算了一遍……」

    宋庠沒好氣的道:「看著就能算了?你那十日就學了這個?胡鬧!」

    索賄他當然不會認,那是對樞密院的打擊。

    所以他很是威嚴的道:「重新算。」

    這是個公平的處置方法,但鴻臚寺的官員卻不相信唐仁,「宋相,鴻臚寺的自己算,可否?」

    宋庠點點頭,想著和為貴,把這事兒簡單抹平了完事。

    「你且回去反省!」

    至於唐仁,宋庠自然是要敲打一下。

    唐仁諂媚的笑了笑,然後苦著臉道:「相公,下官真是算過了呀!」

    鴻臚寺的人帶著賬簿回去了……

    第二天,宋庠照常來上衙。

    「見過相公。」

    一路都有人行禮打招呼,宋庠隨意的點點頭,很是愜意。

    做官,做了高官,這就是人生福利。

    無數人見到你就會低頭,就會諂媚。

    每當到了此時,人生巔峰的快感就來了。

    宋庠想起了唐仁,覺得那廝雖然諂媚,卻過於露骨,沒找對爽點,所以讓人覺得不夠爽,不夠巔峰。

    才想到唐仁,他就看到了鴻臚寺的官員。

    這位笑的很諂媚,比唐仁都諂媚。

    這是啥意思啊!

    宋庠心中不渝,心想你們昨日才來找茬,今兒又來了,這是拿老夫不當回事?

    「算完了?」

    「算完了宋相。」

    鴻臚寺的官員諂笑著跟進了值房。

    「叫唐仁來。」

    稍後唐仁來了,一進來就諂媚的道:「宋相今日看著精神抖擻,下官見了還以為是年輕人進了值房,差點就想拿人……」

    這個馬屁不怎麼地,宋庠皺眉道:「你們自己說。」

    他拿起一份文書來看,漸漸的沉浸了進去。

    「這個……唐主事。」

    「啥?」

    唐仁微微冷著臉。

    你這個態度不行啊!

    宋庠抬起頭來,準備呵斥一番,卻看到鴻臚寺的官員已經主動在諂媚的笑了。

    「唐主事,此事卻是鴻臚寺無理,那人貪腐已經被拿下,唐主事此次神目如電,鴻臚寺上下震動不已……」

    鴻臚寺的官員在諂媚的說話,唐仁卻冷著一張臉。

    你們這個……

    宋庠覺得心跳快了一些,就問道:「難道是……」

    鴻臚寺的官員苦笑道:「宋相,此事說來真是要多謝唐主事……」

    宋庠是老官僚,馬上就敏銳的問道:「你們那邊算錯了?」

    鴻臚寺的官員點點頭道:「是,算錯了,漏過了這一筆。」

    漏過?

    宋庠心中冷笑,心想多半是相互勾結,可沒想到在唐仁這裡被查了出來。

    好事啊!

    我樞密院揚威了!

    宋庠心中得意,可隨即就想到了當時的話。

    「就翻看了一遍?」

    唐仁點點頭,很是老實。

    他覺得自己學不來沈安的那股正直的氣息,所以就只能裝老實。

    宋庠的眼睛一亮,再問道:「就是那個……」

    有鴻臚寺的人在,他就隱住了心算的名字。

    曹仁抬頭笑了,很諂媚,可卻多了些東西。

    自豪,以及自信。

    「是。」

    宋庠一下就驚住了。

    當初說是讓樞密院挑選人手學習心算,他覺得這事兒太漫長,起碼得學個半年一年的,就丟給了杜子陵。

    昨日唐仁只是牛刀小試,竟然這般厲害?

    宋庠激動了。

    「你學了多久?」

    他記得好像才十多日。

    這……

    十多日就能培養出一個心算人才?

    這個發現頓時就像是核武器般的炸昏了宋庠。

    每個衙門最頭痛的就是計算、核算,大宋非常大,經濟總量和人口規模讓任何一項工作都變得非常的浩大。

    而計算、核算就成了一個大問題,樞密院就是如此,擁有一大批專職計算、核算的小吏。

    可即便是如此,人手依舊是不夠用。

    「下官學了十日。」

    宋庠覺得自己現在得了癢癢病,卻沒東西能撓到那個地方,這句話就像是一個癢癢撓,一下就搔到了他的癢處。

    「十日?」

    他很嚴厲的問道:「若有謊話,老夫這裡可不饒人。」

    「是十日。」

    唐仁很堅定的回答道。

    宋庠呆住了,邊上那個鴻臚寺的官員大抵也猜出了些什麼,同樣呆住了。

    「老夫有事,你等自便。」

    宋庠一溜煙就進了宮,等見到趙禎時,第一句話就是:「官家,那心算多教些人吧。」

    當初推行心算時,樞密院和三司都有些不情不願的,趙禎也憋著,就等著心算發威,然後這兩家跑來求自己。

    按照他自己的推算,這個時間應當得是一兩個月,可這才過了多久?

    他心中大樂,面上卻不顯,「為何啊?」

    宋庠想起當時的態度,就有些尷尬:「……樞密院禮房主事唐仁昨日查出了鴻臚寺的錯賬,很快。」

    趙禎依舊是淡淡的問道:「有多快?」

    朕也會不爽,不爽就會讓你們難受。

    宋庠老臉一紅,「翻看著就一路算了下去,就像是看書。」

    「哈哈哈哈!」

    趙禎心中大快,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他當初被沈安憋屈了一次,現在都還回去了,只不過對象變成了宋庠。

    宋庠只能是尷尬的站在那裡,然後辯解道:「初二時沈安在文試上獨身擊潰遼人,臣當時震驚不已,可事後想來這門秘技定然要多年學習,所以……」

    「所以你就覺著此事不著急?你就覺著沈安的秘技有問題?」

    宋庠低頭,這是認錯的姿態。

    趙禎樂夠了,覺得近期的鬱悶都消散了,才說道:「唐仁……我記著當初和遼使交涉,半步不退的就是他吧?」

    當時唐仁得了沈安的指點,於是就面對遼使的威脅寸步不退,讓趙禎印象深刻。

    宋庠讚道:「官家的記性真好,臣萬萬不及。」

    在樞密院淡然面對下屬諂媚的宋庠,此刻面對著帝王也只能低下頭。

    這就是階級。

    千年以降,無數王朝都用它來維繫著國家的穩定。

    趙禎微微點頭,說道:「沈安立功了。」

    宋庠苦笑道:「是,功勞不小。」

    心算所及之處,都是沈安的功勞,這事兒……怪不得所有人都喜歡著述,都希望自己的心血能成為顯學。

    儒家就是這麼一門學問,在漢代藉機上位,直至如今。

    但是官家說這個做什麼?

    宋庠心中微微警惕,擔心官家要給沈安加官。

    「官家,那少年畢竟還年少,得給子孫留些餘地才好啊!」

    你把他弄高了,以後的接班人還敢不敢用他?

    趙禎的眉間微微皺起,卻是有些惆悵。

    「沈安說他不回樞密院……那就少了個副承旨……」

    ……

    唐仁回到禮房後,威嚴的看著下面的官吏說道:「此後要仔細查看鴻臚寺的賬簿,那邊可是個錢糧的出口,若是把控不嚴,貪腐就會橫生。」

    「是,主事。」

    外面有人進來,卻是禮房主事張文和曹雲。

    曹雲衝著張文努努嘴,示意是這貨要來,我是看熱鬧的。

    他被自家的皇后堂姐給警告過幾次,所以不敢和沈安作對,對沈安罩著的唐仁也多了些好臉色。

    張文笑眯眯的道:「聽聞唐主事氣跑了鴻臚寺的人?這禮房上下都揚眉吐氣了,我吏房也與有榮焉啊!」

    唐仁皺眉道:「何事?」

    沈安不回來,那個副承旨的官位就空懸在那裡,人人想坐。

    張文看了一眼那些官吏,就笑了笑。他覺得有必要讓唐仁心神不寧,如此心中才舒暢。就說道:「鴻臚寺那邊好像有些怒火……」

    鴻臚寺這次丟人了,據說內部發生了一次類似於『政變』般的爭吵,而引爆這一切的正是唐仁。

    你雖然做的沒錯,可卻把鴻臚寺得罪慘了啊!

    宦海無常,鴻臚寺現在低頭了,可一年後呢?幾年後呢?

    等你唐仁落在他們的手中時,那就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唐主事,相公來了。」

    唰!

    所有人都束手而立。

    「見過相公。」

    宋庠嗯了一聲,威嚴的道:「唐仁。」

    唐仁上前一步,諂媚的一笑,說道:「相公,下官在。」

    醜態畢露啊!

    邊上的人不禁心中哀嘆著,心想這等溜鬚拍馬之人竟然能做一房的主事,而我等堂堂正正的君子卻只能屈居其下,當真是憋屈到了極點。

    宋庠的眉間全是威嚴,淡淡的道:「此後你就是副承旨了,要好生去做。」

    他看了在場的人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在場的人都站在原地,無人動彈。

    曹雲的眼中全是嫉妒的火,但想起皇后的交代,就強壓了下去,拱手道:「恭喜恭喜,此後還望唐主事……不,是唐承旨,以後還望唐承旨多多關照了。」

    曾經的平級同僚搖身一變,就變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這滋味當真是……難受的想打人啊!

    張文的面色潮紅,心中的妒火幾乎要燒昏了頭。

    他強忍著,強笑道:「見過唐承旨。」

    說完他就後悔了。

    該叫的恭謹些,否則唐仁事後給小鞋穿怎麼辦?

    他抬頭看去,卻見到唐仁雙眼通紅,淚水盈眶。

    他哽咽道:「若非是待詔……某……某哪有這樣的機緣,想到待詔某就感激零涕,諸位還請見諒,某要去請見待詔……否則心中不安。」

    大家都出聲勸慰,唐仁只是點頭,然後去找杜子陵告假。

    杜子陵知道他陞官的好事,就笑著批了。

    四房的官吏站在那裡,看著唐仁擦去淚水,上馬出去。

    良久,有人喃喃的道:「當初若是緊跟著待詔,那今日的某……」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但卻人人知曉。

    ——那今日的某會不會就是接替副承旨的那個人呢?

    一種叫做懊悔的情緒瀰漫在樞密院四房的官吏心中,讓他們難過的無心公事。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3
第230章 無事獻慇勤

    好事不出門,但陞官發財的消息卻不算在內。

    樞密院禮房主事唐仁發達了。

    這廝學了沈安的心算之術,然後在審核鴻臚寺的賬簿時大發神威,只是看了一眼就揪出了一個貪腐的傢伙。

    立功了啊!

    據說官家笑的眼睛都沒了,然後一迭聲說要陞官,然後就陞官了。

    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伴隨著唐仁的淚水,京城裡處處都是腸子悔青的痛苦煎熬。

    那些聽聞是沈安的車伕上課,然後就退出學習班的官吏們已經在吐血了。

    那些沒報名的官吏已經痛苦不堪,覺得丟失了一個陞官的大好機會。

    唐仁就在這些情緒中走進了沈家的大門。

    「找誰?」

    姚鏈很正常的問道。

    一種親切感讓唐仁不禁說道:「唐仁求見待詔。」

    「等著。」

    花花跑了過來,警惕的盯著唐仁。

    初夏的風在院中席捲而過,讓人感到涼爽,果果就隨著涼爽跑了出來。

    「花花……」

    她見到陌生人,就歪著腦袋看著他,好奇的問道:「你是誰?」

    小小的女娃臉蛋紅撲撲的,看著讓人只能想到一個詞。

    ——生機勃勃!

    唐仁的心情漸漸開始激動,說道:「唐仁。」

    「唐仁?」

    果果把花花召喚在自己的身邊,然後得意的道:「是來求哥哥的嗎?」

    若是成年人說出這句話來,那就是羞辱人。

    可這話從果果的嘴裡說出來,唐仁只感到了可愛。

    他點點頭,果果就帶著花花往後院跑。

    「哥哥……」

    沈安出來了。

    「你這是?」

    沈安笑眯眯的走過來。

    「待詔……」

    唐仁瞬間想起了自己從踏入官場到現在的日子,各種委屈一起奔湧而來。

    若是無你,某哪有今日的機會啊!

    「哎哎哎!」

    沈安疾步上前,一把拽住了要下跪的唐仁,說道:「這是……惹禍了?跪什麼跪,有話就說。」

    聽著這親切隨意的話語,唐仁終究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沈安一臉黑線的看著他在哭。

    「我說一個老爺們哭個啥?」

    等唐仁終於發洩完了自己的情緒,這才哽嚥著說道:「待詔,剛來的消息,陛下親口說了,讓下官接任副承旨……」

    「若非是待詔,下官哪會有今日,下官發誓,此後就是待詔的人……」

    可是我只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啊!

    這貨說的沈安都笑了:「這是好事啊!趕緊回家去,一家子弄頓好吃的慶賀一番。」

    送走了感激零涕的唐仁,莊老實說道:「郎君,這是助力,不該推卻。」

    唐仁接任了副承旨,這就算是正式走上了宦途。他主動來表示感謝,沈安就該趁機把這人給收攏了。

    「這時候去弄這些太早了。」

    沈安現在根基不牢,弄這些過早。

    而且他就算是不表態,唐仁也跑不了。

    因為他的身上已經被打上了『沈』字印記。

    所以官場不能隨便站隊,站錯了地方,再想回來就是二姓家奴。

    那些說某位官員今日站隊這個大佬,明日站隊那位大佬,多半是吹牛筆的。

    當年某位號稱能在三隻雞蛋上跳舞的大佬後來不也是站不住了,最後被雞蛋打的鼻青臉腫。

    得其利,隱其行。

    這是目前沈安要干的事。

    所以他很得意。

    直至包拯被彈劾的消息傳來。

    「那些人說包拯先是把張方平給弄了下去,然後又把宋祁給弄下去了,就是想擔任三司使。」

    趙仲鍼帶來了最新的八卦,很是火熱。

    沈安覺得這事兒怕是有些誤會吧。

    「那個……張方平不是我先和他鬧騰起來的嗎?」

    是張方平先彈劾沈安,然後才被引爆了以權謀私的事兒。

    怎麼能說是包拯呢?

    趙仲鍼無奈的道:「包拯下手最恨,彈劾的最凶。而且他是御史中丞,御史台在這兩起事情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這肯定就是包拯的事。」

    包拯當時罵張方平不要臉,算是比較激烈的。

    「宋祁一案包拯也是衝在最前面,言辭最為激烈……」

    沈安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包拯當時的話。

    ——老夫若是去了,你就經常去看看包綬。

    宋家當時兩兄弟都是宰輔,老包彈劾宋祁是冒著風險的。

    一旦被反撲,說不定就捲鋪蓋被趕到某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去做官,以包拯的身體,怕是熬不了兩年就得去了。

    這事兒有些尷尬了啊!

    「怕個屁!」

    沈安覺得這種程度的彈劾撼動不了老包,所以就拋在腦後,然後和趙仲鍼說了些心算的事。

    「翁翁說郡王府的都要學,還得考試,那些叔伯都哭笑不得。」

    大把年紀了還要學習考試,而且還是和自己的子侄們一起,這尷尬的滋味……

    沈安不想學習,真的,老包前陣子讓他『重新』學習儒家經典,書都買好了給他送來,一起送來的還有包拯自己的學習筆記,這玩意兒要是放在後世,少說得能換一套海景大別墅。

    歐陽修也叫人送來了自己對一些教科書的批註,讓沈安有空就好生學習。

    拳拳之心啊!

    沈安把書本一丟,然後就去夢裡會周公。

    就在他睡著的時候,宮中來了消息。

    「郎君!官家令包公為三司使了。」

    臥槽!

    沈安的睡意全被打消了。

    「官家這是啥意思?譏諷包公?怕是不能。」

    那就是老包走運了?

    沈安有些得意。

    老包做宰輔,好事啊!

    可包拯卻推拒了,很堅定的推拒了。

    宮中的趙禎已經接到了不少奏疏,他對富弼說道:「此事有些蹊蹺。」

    富弼點點頭:「陛下,要不包拯那邊還是不動吧。」

    這是一個穩妥的建議,避免矛盾擴大的建議。

    可趙禎卻搖頭道:「本來朕並未想過讓包拯接任,可他們既然提了,那朕還真覺得合適。」

    宰輔們都傻眼了,合著本來不是想讓包拯接任三司使的啊!

    消息傳出去能讓那群彈劾的人吐血。

    曾公亮覺得這個話題還是少說為妙,就出來說道:「陛下,國子監的人建言,說能否把心算之術在國子監裡傳授。」

    富弼讚道:「國子監裡面的學生們若是先學了心算,以後出來為官就省了許多事。」

    他想起自己當年的為官經歷,就笑道:「陛下,臣初為官時,賬簿就是臣最頭痛的東西,可卻不能不看,而且不通算術的話,還得小心被下面的官吏給矇蔽了,若是國子監能提前學了,那真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曾公亮頗有些感慨的道:「是啊!下面那些官吏油滑,若是不通算術,那他們說什麼你就得信什麼。」

    「這不是糊塗官嗎?」

    趙禎突然問道。

    富弼嘆道:「正是,這些年出的糊塗官可不少啊!什麼都不懂,整日玩什麼無為而治,實則是混日子。」

    當年范仲淹在慶歷新政時就刷掉了許多這等無為而治的官員,可這才沒多久,這大宋上下又開始了原先的那條路。

    趙禎沉吟道:「保密之事……罷了,保密怕是保不住多久啊!如此且等明日叫了沈安進宮來問問。」

    這門心算之術是沈安的私人學問,要想擴散出去,得問問發明人才行。

    富弼笑道:「如此沈安怕是不樂意了吧,畢竟他可以憑此收徒,然後名揚天下,堪稱是沈家的傳家寶啊!」

    心算之術絕對不止這些加減法,君臣對此都有所猜測。

    這是沈家的傳家技能,沈安不願意,那誰也不能置喙,只能理解。

    而且沈安已經主動拿出來教授給了樞密院和三司,堪稱是大公無私,再要求這個,有些過分了。

    曾公亮想了想,說道:「直接問的話,有些脅迫的意思……要不,臣下衙了去沈家喝酒?」

    私下問更好些,雙方都能有餘地。

    趙禎點頭,覺得自己有些無恥。

    ……

    而在國子監裡,祭酒郭謙一臉糾結的道:「當初老夫說國子監的廟小,容不下他沈待詔,可那心算之術這般玄妙,我國子監的學生若是學了,此後考中進士,出去為官就是事半功倍,哎!為了國子監,老夫的臉面丟了就丟了吧。」

    邊上的司業陳本淡淡的道:「此事於公有大利,祭酒您的舉措無差,下官佩服。只是有一事……那沈安可會願意?」

    你那話把沈安得罪慘了,他不願意又如何?誰能說他有錯?

    郭謙伸手捋捋長鬚,目光堅毅的道:「當初是老夫的錯,此事老夫去求他,他若是不肯,老夫就在他家門外守著,到時候記得叫老夫的家人送被子去。」

    郭謙一路到了榆林巷,問著找到了沈家。

    敲開了們,郭謙自報來歷,然後被引到了偏廳坐著。

    稍後沈安就來了。

    「見過祭酒。」

    這位是他名義上的上官,不過沈安不去上衙,自然就是個假上官。

    這一點郭謙也知道,所以他並未擺出上官的譜,而是起身就一躬到地。

    這是什麼意思?

    老郭大把年紀了,沈安雖然對他不感冒,可也不能受這個禮。

    他避在了邊上,等郭謙站直後,就問道:「祭酒這是何故?」

    國子監祭酒這個職位不常授人,郭謙能坐穩了,說明刷子是有幾把的。這樣的人竟然給自己鞠躬,這是非奸即盜啊!

    沈安心中警鐘長鳴,郭謙卻慚愧的道:「老夫當初信口雌黃,卻是委屈了你,今日特來致歉。」

    咦!

    沈安不禁就覺得好奇了。

    當初得了國子監說書的官職,沈安很是嘚瑟了一陣子,雖然知道不能去教書有些遺憾,不過好歹掛了名頭,也是高興的不行。

    國子監說書,這就好比後世在排名第一的大學裡掛了個教授的職務,而且還不用去上班。

    出去吹牛泡妹子,一張口就是:「哥是某某大學的教授」。

    那嘚瑟……都直接飛昇了!

    可郭謙的一番話卻讓他有些惱火。

    合著我就是惹禍精?就這麼不受待見?

    不過這些情緒漸漸消散了,若非是今日郭謙的來訪,沈安估摸著也不會想起來。

    這老頭當初嘚瑟的很啊!

    可現在竟然又謙卑起來了,還一躬到地的來道歉。

    沈安不是一個很大度的人,所以此刻他的心在歡呼,快活得不行。

    當初的那點憋屈現在都回本了,而且還是最不容易的親自上門道歉。

    沈安覺得回本了,但他知道這只是前戲,老郭鐵定是有事求人。

    這正是『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3
第231章 大公無私的沈安

    郭謙認真的在看著沈安。

    「你年少,可卻做了不少事,那些事有好有壞,可汴梁的年少一輩人中,無人能出你之右,堪稱少年俊彥。」

    沈安神色淡然,並未有絲毫得意或是動容。

    這個少年並不輕浮!

    郭謙嘆息一聲,覺得自己當初憑著傳聞就拒絕了沈安,此事做的不大地道。

    「你既然在陛下的身邊為官,那應當知道大宋的三冗,而冗官導致的問題最多。」

    官員多了,一件事被分解開來,你做這裡,我做那裡,相互扯皮,本來一個人就能弄好的事兒,最後一群人去弄,那效率能高嗎?

    不能!

    「那些增添官職的藉口很拙劣,但人手不夠是用的最多的,沈待詔,若是心算之術能進國子監,於國於民有大利,老夫……懇切拜謝。」

    他再次躬身,並準備這次不行就下次再來。

    「好。」

    郭謙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剛想直起腰桿,卻聽到了這個好字,然後他的腰部就軟了一下。

    「哎喲!」

    沈安覺得郭謙是個老狐狸,兩次行禮都是在逼迫自己,不過他是為公,為了大宋,所以沈安才在他摔倒前扶了一把。

    郭謙還沒站穩就問道:「可是老夫聽錯了?沈待詔,老夫剛才聽到了一個好字?」

    老頭有些激動,也有些不敢相信。

    沈安可以憑著這個心算之術開門收徒,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因此而名滿天下,然後桃李滿天下。

    只需十天就能初步學成的心算,這是何等的駭人聽聞。

    而且他私下揣測,覺得這個心算之術肯定不止這點內容。

    那些官吏都是豬頭,所以才用最簡單的內容去教授他們。

    而我國子監的都是精英,而且還有時間去鑽研更深奧的計算之法。

    這不就是絕配嗎?

    他眼巴巴的看著沈安,只覺得自己怕是出現了幻聽。

    沈安微微點頭。

    「沈待詔……」

    郭謙一個激動,那呼吸就開始急促了,沈安趕緊送上茶水,然後緩了半晌,這才消停了。

    「多謝,多謝了……」

    郭謙都做好吃閉門羹的打算了,可沒想到能進來,更沒想到沈安竟然沒考慮,沒為難他就答應了。

    就像是有人請求他施捨一個大餅一樣的乾脆。

    這人莫不是在玩笑?

    他定定的看著沈安問道:「沈待詔莫要哄老夫。」

    沈安淡淡的道:「大宋不只是你的大宋,也是沈某的大宋,是千萬人的大宋。沈某為國效命從不惜力……祭酒,你卻小巧了沈某。」

    郭謙鄭重起身,左手壓住右手,雙手放置額前,躬身下去。

    他很肅然的在行古禮。

    沈安只得還了一個。

    郭謙站直了身體,目光炯炯的道:「當初老夫聽聞待詔說漢兒當有大丈夫,大宋當有大丈夫,老夫不以為然,今日一見,老夫方知世間多有好兒郎。」

    沈安沒吃他的糖衣炮彈,就去了書房,再回來時手中就多了一本書,比他給趙允讓的那一本厚了一倍不止。

    「這一本書裡面包含了加減乘除,以及一些更進一步的心算……」

    郭謙激動的起身來接,沈安卻收了回去,說道:「此事還得要稟告給官家。」

    「交給老夫了,官家若是不肯,老夫就一頭撞死在殿前。」

    老郭激動的都忘記了告辭,一溜煙就跑了,那速度讓門外的陳洛驚道:「好快!」

    郭謙一路進宮,見到趙禎的第一句話就是:「陛下,國子監要心算。」

    趙禎正在納悶他怎麼來請見,聞言說道:「你太心急,此事且等人去問問,若是沈安不肯,你也不可……你……」

    他的話被得到允許的郭謙給無禮的打斷了,用的是揮手。

    「陛下,沈安同意了。」

    郭謙的歡喜讓趙禎有些納悶,富弼就問道:「誰去說動的?莫不是包拯?是了,沈安桀驁不馴,也只有包拯方能勸說一二。」

    沈安看似純良的外表下面有什麼?

    在這裡的君臣都是老鬼,哪裡會看不出那個少年外圓內方的性子。

    所以一猜就猜到了。

    包拯還是知道顧全大局的,不錯!

    趙禎心中暗自想著這一波彈劾是不是要壓下去時,郭謙說道:「是臣去說的。」

    「你?」

    富弼覺得沈安怕是不會給郭謙進家門。

    郭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臣說話孟浪,今日本以為會吃閉門羹,誰曾想沈待詔謙遜有禮,而且一說就成……」

    沈安那麼好?

    君臣都有些納悶,覺得這不像是那個少年的性格。

    按照他們的估算,沈安就該給郭謙吃閉門羹,甚至應當再奚落幾句才是。

    郭謙肅然道:「沈待詔說這個大宋不是誰的,是千萬人的大宋,為國效命不該惜力。」

    個人榮辱,個人利益算的了什麼?

    瞬間沈安到汴梁後的所作所為就被回想了起來。

    趙禎嘆道:「那個少年……說起來倒是朕虧欠了他,他竟然這般……」

    官家難過了。

    富弼也有些感慨,就說道:「陛下,要不……讓他去國子監授課吧。」

    這是一個殊榮。

    普通的教授自然算不得殊榮,可沈安不同。

    他是官員,而且在大家看來未來不可限量的官員。

    這樣的人去國子監授課,那就是鍍金。

    以後沈安出去,別人要是質疑他的資歷,只需一句話完事。

    「某在國子監授過課。」

    國子監的教授,馬丹,你覺得和進士相比誰厲害?

    趙禎微微點頭,但心中有些憂慮。

    包拯私下給他說過,說沈安大抵是被那位邙山隱士給帶歪了,竟然對儒家經典多有疏忽,反而是那些雜學學的非常出彩。

    這事兒讓人頭痛啊!

    可他要是去國子監授課的話,那會更讓人頭痛。

    他能教什麼?

    心算多半是不肯的,因為他家裡的車伕都能去國子監當心算教授。

    那麼他會教授些什麼?

    趙禎隱隱覺得自己剛才的點頭怕是錯了。

    那少年不會去攪合吧……

    ……

    「讓我去教書?」

    沈安覺得腎上腺素一下就飆升了。

    為人師表啊!

    王雱打開摺扇搧動幾下,淡淡的道:「安北兄不該去國子監,那群庸庸碌碌之輩不配你去教,讓週二去即可。」

    他眉間淡淡,可見是在認真說話。

    趙仲鍼一臉糾結,覺得王雱說話太尖刻了。

    合著在你的眼中,國子監的學生都是一群豬啊!

    王雱啪的一聲合上摺扇,譏誚的道:「國子監已然名存實亡,現如今和太學混在了一起。安北兄,國子監和太學就是一體,學生加起來五十人不到,這種地方有什麼好去的。」

    啥?

    沈安一聽就懵逼了。

    國子監和太學加起來都沒有五十個學生?

    「可我怎麼聽說太學的學生不少呢?」

    王雱的眉間多了些許惋惜:「原先胡瑗在時收徒授課,太學的人多的都住不下了,後來……那些人漸漸覺得並無好處,於是又散了。」

    胡瑗是大儒,真正的大儒。

    今年年初他重病,趙禎特地派人送他去杭州長子那裡養病,出城時,汴梁轟動,一路都有人相送,直至百里開外。

    老先生一輩子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後來的理學大佬程頤就曾經在太學做過他的弟子。

    這樣的人沈安是欽佩的,可一想起國子監和太學加起來才小貓兩三隻,他就覺得自己上了郭謙的大當。

    就那點人,怪不得當初要說國子監的廟小。

    換在後世的話,國子監和太學加起來也就是一個班級而已。

    哥上當了啊!

    不去!

    堅決不去!

    於是沈安就『生病』了。

    而朝中彈劾包拯的風潮越發的激烈了。

    沈安躺在躺椅上,果果坐在他的肚皮上,手中拿著一張手帕,一會兒蓋在他的臉上,說哥哥睡著了,一會兒又揭開,說哥哥醒了。

    好好的一個午覺就這麼被弄的迷迷糊糊的,沈安痛不欲生。

    趙仲鍼送來了一個讓他再無睡意的消息。

    「安北兄,歐陽修彈劾包拯了。」

    臥槽!

    沈安一下就坐了起來,坐在他肚皮上的果果猛地就往下倒去,幸而沈安反應快,一把撈住了她。

    小小的女娃呆呆的看著哥哥,然後小嘴一扁……

    「哇……」

    好不容易哄好了妹妹,沈安急匆匆的去御史台找到了包拯。

    包拯依舊穩沉。

    「擔心了?」

    包拯笑道:「歐陽小兒罵老夫不要臉,是個奸詐小人,為了當上三司使,就連續彈劾了張方平和宋祁。他還說老夫沒什麼學問,也配做三司使?這些老夫都可以無視,可那小兒竟然說老夫空有剛正不阿的名聲,卻是個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包霍然起身,沈安這才發現他沒穿官服,而是一身便裝。

    老包要干啥?

    一股涼氣從沈安的脊背升起,他急忙賠笑道:「包公您何必和他計較呢,咱……」

    包拯已經出去了,沈安苦著臉,心想你這是要去找歐陽修單挑嗎?

    御史台和開封府府衙挨在一起,算是鄰居,包拯出門左轉就進了府衙。

    沈安一路在勸著,可包拯卻冷著臉,等到了值房外時,包拯喝道:「歐陽小兒!」

    裡面幾乎是頃刻間就回應了。

    「包拯老兒!」

    包拯比歐陽修大,但這樣稱呼大抵是要翻臉。

    嘭!

    包拯排闥直入,沈安想進去,他卻隨手關了房門。

    呯!

    沈安摸摸差點被撞到的鼻子,心想你們可別打起來啊!

    兩個五六十歲的老漢打起來,那畫面太美,沈安不敢想。

    「你這小兒出言不遜,今日老夫來教訓教訓你。」

    「你包拯整日抱著個直臣的牌位四處招搖撞騙,旁人被你哄騙,可老夫卻洞若觀火!」

    「你有何功績?」

    「老夫改良文體!」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3
第232章 神威弩

    外面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問道:「沈待詔,裡面在弄什麼?」

    沈安正色道:「他們二位正在談論朝政。」

    「老夫為慶歷新政鳴過冤!」

    歐陽修的聲音很大,沈安尷尬的說道:「這是……擺功績,老人都這樣。」

    「鳴冤?歐陽小兒,你一篇朋黨論就讓慶歷新政功敗垂成,導致朝野都在彈劾範文正他們在結黨營私,你這個蠢貨,還洋洋自得,不要臉!」

    臥槽!

    竟然直接揭開了歐陽修的傷疤?

    朋黨論是歐陽修引以為傲的文章,可今日卻被包拯抨擊為插刀高手。

    朋黨論看似在為範仲淹等人鳴冤,可那論點卻害慘了他們。

    ——君子黨和小人黨不同!

    馬丹!

    官家啊!俺們都是君子,君子結黨……那能叫做結黨嗎?

    范仲淹從踏上官場開始就掛著君子的名頭,後來一群人聚在一起,名曰君子。

    這群君子想幹啥就要干啥,夏竦要進京為官,可他卻曾經說過這群君子是在結黨,於是君子們就群起而攻之。

    Mmp,夏竦這個敗類也能在京城為官嗎?

    可夏竦卻不是善茬,進京之後就找到了趙禎說話。

    ——官家啊!這群君子在結黨嘞!您可得要小心了。

    這是其一。

    其二,這群君子自身內部也發生了矛盾,開始了內鬥。

    這兩樣加起來讓趙禎有些不悅。

    馬丹!嘴裡說著君子,做事卻是小人,這樣的君子黨算個逑啊!

    而且範文正的同年兼好友滕子京犯事了,被反對派揪住了貪腐的證據。

    可老騰卻很光棍。把賬簿全燒了,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就衝著我滕子京一個人來。

    有這幾樣,所謂的君子們就被官家給冷落了。

    如果只是這般也還行,大家沉寂幾年,自然會東山再起。

    可就在此時,歐陽修不甘寂寞的出現了,一篇朋黨論砸了下來,汴梁震動。

    俺們是君子,君子結黨那也叫做結黨?官家你怕不是眼花了吧?

    就算是結黨,那也是君子之黨,和小人之黨能比嗎?

    官家你就該驅逐小人之黨,重用君子黨啊!

    趙禎一看就怒了,心想你還好意思說什麼君子黨,滾!

    於是君子們都滾蛋了!

    這是絕殺!

    包拯有備而來,只是一擊就徹底擊潰了歐陽修。

    房門打開,包拯站在門內,目光俾睨的看著外面。

    這一刻他光芒萬丈!

    他走出了值房,沈安眯眼看去,就見裡面的歐陽修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包拯乾咳一聲,外面的官吏們不禁讓開了道路,他大步出去。

    沈安在後面苦笑著,就進去。

    歐陽修依舊在發呆,沈安勸道:「包公這是昏頭了,回頭小子勸勸。」

    包拯這一刀砍的太狠,沈安明顯的感到歐陽修頹廢了。

    「此事卻是老夫錯了。」

    歐陽修認錯了。

    沈安只覺得腦殼痛的很。

    「當年老夫意氣風發,自以為是,結果卻害了範文正他們。」

    這聲音聽著有些木然,沈安有些擔心老歐陽會走上絕路。

    因為愧疚,所以乾脆就以死明志,這等事古今中外發生過許多次。

    歐陽修抬起頭來,緩緩說道:「可包拯不要臉,這是事實,老夫要彈劾他!」

    得!

    這是來勁了。

    沈安心中一鬆,就拱手告辭。

    室內的光線有些暗淡,歐陽修起身眯眼看著他,問道:「你是……」

    沈安麻木的道:「下官沈安。」

    歐陽修哦了一聲,「是沈待詔啊!」

    是啊大佬!我勸慰了你許久,你竟然不知道是誰?

    沈安麻木的告辭,他覺得包拯的戰鬥力滿值,自己的擔心純屬是多餘的。

    「急報!」

    一騎飛快的衝進了汴梁城,隨後進宮。

    趙禎的面前擺放著一堆奏疏,他看都懶得看,就讓陳忠珩念。

    「……臣以為包拯所謂的剛正不阿乃是沽名釣譽,此人矇蔽陛下多年,當重懲,以儆傚尤……」

    陳忠珩念的口乾舌燥,可趙禎在上面眯眼坐著,沒說停,他就只能繼續念。

    「官家,府州急報!」

    陳忠珩趕緊放下了奏疏,出去看著他們驗證身份,然後帶著信使進來。

    趙禎已經站了起來,神色有些緊張。

    府州那邊有啥急報?

    不就是和西夏人的對峙嗎?

    信使進來送上了奏疏,並說道:「陛下,二十三日前,西夏一萬餘人奇襲府州……」

    趙禎的面色鐵青,說道:「被遼人殺光了使團不動手,卻來大宋這邊鬧騰,折繼祖如何?」

    他不想看奏疏,擔心看到讓自己絕望的消息。

    「陛下,相公們求見。」

    趙禎點點頭,宰輔們魚貫而入。

    他們也接到了消息,所以急匆匆的趕來求見。

    「如何了?」

    富弼面色嚴峻,宰輔們的面色都不好看。

    那個縮卵的沒藏訛龐,不敢去找遼人的麻煩,反而來和大宋較勁。

    千萬別被破城啊!

    那可是晴天霹靂。

    大宋在西北的防禦是以堡寨為外圍,城池為中心。

    一旦被西夏破城,原先的防禦圈就會出現一個大大的漏洞,必須要起大軍奪回來,否則大家都將會寢食難安。

    在君臣們的注視下,信使的腿有些軟,他哆嗦著說道:「陛下,知州早就撒出了不少斥候,探知了消息,西夏人一到城下,知州就令弓弩齊發,西夏人死傷慘重,猶自不肯退,隨即就攻城,可那弩厲害,一波波的還射的遠……西夏人至今還在城下,卻攻不進來。」

    趙禎接過奏疏,一目十行的看了,然後歡喜的道:「折繼祖說此次有弩弓助戰,府州定然固若金湯……」

    宰輔們心中一鬆,富弼有些疑惑:「陛下,那弩弓這般厲害?」

    曾公亮卻問道:「陛下,那弩弓……可是沈安發明的那個?」

    一個弩弓竟然就挫敗了一次偷襲,這個會不會是折繼祖的吹噓?

    折家和沈安交好,說不定此舉也有些為沈安討功的意思。

    虛報功勞,這個不可取啊!

    連韓琦都說道:「以前和西夏人作戰,主要還是步卒,靠長槍和大斧,弓箭只是輔助,萬萬不可能是主導。」

    這位以名將的姿態站了出來,頓時引發了宰輔們的贊同。

    連趙禎也在懷疑著。

    一萬餘騎的突襲,你們竟然用弩弓就能防禦住?

    你在忽悠朕呢?

    那信使被這些言論一激,竟然忘卻了畏懼,他說道:「陛下,戰陣之上首要在騎兵,可……可府州沒多少騎兵,只能防禦……」

    這事兒真是有些尷尬啊!

    「咱們府州就是用步卒防禦,原先弩弓也有,可少,而且射得不遠,敵騎逼近之後方能起作用,可卻晚了……」

    信使的眼睛有些紅,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只是幾波弓箭,敵騎就能衝進來,沒用啊!還得要兄弟們用長槍去擋,用大斧去砍殺……可……可哪裡砍殺的過騎兵……」

    要破騎兵,除非是遠程打擊手段豐富。

    趙禎微微點頭,雖然未曾親歷戰陣,但他能憑藉著這個解釋感受到大宋缺了東西。

    床弩是超遠程打擊武器,弓箭是近距離,可中間的遠程武器卻是空白。

    「那弩射的遠,而且上弦快,遠遠的就能殺傷敵騎,等敵騎挺過來時,人數卻少了許多,士氣大跌……」

    這才是防禦戰的範本,遠中近都有武器覆蓋。

    「此次西夏人偷襲,我軍就是先用床弩打士氣,再用弩密集射出去,等西夏人再近些,就是弓箭……」

    這就是三重防禦。

    富弼有些臉紅,覺得自己是紙上談兵。

    韓琦不自然的乾咳一聲,覺得自己的名將身份並不能帶來榮耀,反而容易被坑。

    「好!」

    趙禎笑容滿面的道:「折繼祖得力,令人準備賞賜,要豐厚!」

    信使心中一喜,就跪下代為謝恩。

    府州是折家,折家是府州,雙方早就融合在了一起。

    上次折繼祖進京雖然得了許多好處,可和朝中卻生出了齟齬,此次一舉擊潰西夏人,正好彌合了裂痕。

    富弼喜悅的道:「陛下,那弩就是沈安打造出來的,功勞不小啊!」

    趙禎點點頭,讚道:「那少年此舉於國有大功,可朕卻不好封賞太過,罷了,他如今的官階是正八品,著青色官服,這次卻不能不賞,正七品上吧,讓他穿綠。」

    散官的作用就是決定你穿的官服的顏色,三品以上最牛,穿紫色。

    正七品上的話,按照規矩就是穿綠色……

    趙禎再仔細看了奏疏,上面折繼祖說西夏人大概是去年的收成不好,所以想來府州找食,不過臣早有防備,加上新式弩弓的威力,西夏人絕對沒戲。

    「好啊!」

    趙禎越看越歡喜,他揚起奏疏,說道:「這弩弓乃是軍國利器,卻不能不給個威武的名字,來人。」

    「陛下。」

    趙禎說道:「賞賜這個散官朕覺著薄了些,這樣,馬上去問沈安,這弩弓讓他取名。」

    有內侍一路到了沈家,就問了沈安。

    「府州被偷襲了?」

    沈安先是一驚,等聽到靠著自己發明的弩弓守住了府州城時,不禁就歡喜的道:「大發神威,大發神威啊!」

    「沈待詔,官家令你為此弩命名。」

    沈安隨口道:「那就叫做神威弩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3
第233章 揚眉吐氣

    西北的風從河套地區吹來,彷彿帶著一股暖意。

    城牆上的旗幟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折繼祖站在城頭上看著遠方。

    兩隻雄鷹在天空中飛舞追逐,漸漸降低高度。

    折繼祖的目光跟隨著下移……

    無數騎兵就在遠處集結,沉默的在等待著命令。

    他回身看了一眼,河水濤濤。

    那是黃河,府州城就建在黃河邊的山梁之上。

    西夏人要想進入大宋,這裡是必經之地。

    兩隻雄鷹漸漸俯衝接近地面,頓時箭矢飛起。

    一聲鷹鳴,兩隻雄鷹振翅高飛,箭矢紛紛落空。

    一萬餘騎兵開始躁動起來。

    「敵騎動了!」

    瞭望的軍士回身尖叫著。

    沉寂的城牆上馬上就活了過來。

    無數將士開始準備防禦。

    床弩的弦被艱難拉開,粗大的弩槍被放在槽子裡。

    遠處的敵騎中有人在高喊著。

    「知州,敵軍在鼓舞士氣!」

    折繼祖點點頭,伸手扶住了牆磚。

    「***」

    一陣狂呼之後,敵騎動了。卻是下馬。

    府州城地勢險峻,騎兵衝擊就是妄想。

    騎兵變成了步卒,但一萬餘步卒的衝擊,聲勢依舊浩大。

    腳步聲漸漸急促密集,敲打在地面,就像是無數大鼓被擂響。

    那些西夏人神色興奮,他們把弓箭拿在手中,越跑越快。

    「知州!」

    床弩那邊在等候命令。

    可折繼祖只是冷冷的看著漸漸開始加速的敵軍。

    他的手緩緩舉起,床弩那邊有人同步舉起了大斧。

    大手揮下,大斧的斧背落下,弩機被砸下……

    呯呯呯呯!

    十餘支粗大的弩槍飛了出去。

    弩槍飛過一段,然後一頭往下栽去。

    一個西夏人正在歡呼著,就被一支弩槍從胸口貫穿。

    弩槍貫穿一人後依舊動能不減,直接把他和身後的同袍穿在了一起。

    噗!

    鋒銳的槍頭穿進了草地裡,把這兩人釘在了這裡。

    慘叫聲很驚悚,那些西夏人都不敢看這裡,被催促著加速。

    無數西夏人從這兩人的邊上衝過,士氣漸漸有些低落。

    床弩從來都不是殺敵的主力,只是用於打擊對方的攻城器械,外帶摧毀對方的士氣。

    觀察的軍士喊道:「知州,兩百步!」

    床弩無法阻攔敵軍的衝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折繼祖在看著。

    「一百五十步!」

    天氣不錯,折繼祖已經看到了那些在喘息的西夏人。

    真是猙獰啊!

    他微微搖頭,然後舉手。

    「弩……」

    有人在用沙啞的嗓子嘶吼著。

    就在他們的身後,一排排弩手單膝跪在城頭,舉起了弩弓,傾斜著對準了天空。

    「一百步……」

    折繼祖的手如同劈砍般的揮下。

    「弩……放!」

    嘭嘭嘭嘭……

    密集的扣動弩機的聲音傳來,頃刻間府州城的城頭上就多了一片烏雲。

    烏雲升高,在最高點處開始俯衝。

    「是宋人的弩箭!」

    那些西夏人開始亂了,有人想躲避這密集的弩箭,可周圍全是同袍,無處可逃,只能絕望的看著那片烏雲一頭紮了下來。

    弩箭從高處衝了下來,箭雨所到之處,慘嚎聲不絕於耳。

    不管是什麼盔甲,在遭遇了強勁的弩箭時都成了紙糊的。

    一個西夏人丟棄了弓箭,一手捂臉,一手捂胸,妄圖能擋住弩箭。

    他只覺得手上一震,隨後胸口就像是被敲打了一下,最後是小腹……

    他茫然低頭,看著胸口和小腹處的兩支弩箭,然後雙膝一軟,就緩緩跪在了地上。

    綠草如茵,卻被前面的西夏人踩的草汁四濺。

    他嗅到了青草的芬芳,身後一股巨力衝來,他隨即撲倒在草地上,無數大腳踩著他的身體繼續在向前奔跑。

    無數敵軍前赴後繼的在衝擊著。

    「弩……放!」

    城頭再次騰起一片烏雲。

    「宋人的弩手太多了,密集發射,我們還沒衝到城下就會損失慘重……而且士氣全無。」

    幾個西夏將領在後面看著這一幕,有人就心疼的道:「突襲是不成了,折繼祖狡猾,怕是早有準備,要不……」

    撤回來吧!

    當第三波弩箭再次覆蓋下來時,一個聲音在叫罵著。

    「折繼祖那個畜生從哪弄到了這麼多的弩手?宋皇難道又開始信任折家了?撤下來!」

    蒼涼的牛角號長鳴著,城頭那些弩手依舊在上弦。

    單腳踩住圓環,雙手一提,腳下使勁,上弦就是這麼輕鬆,就是這麼快。

    「敵軍退了!」

    正在奔跑途中的西夏人聽到了牛角號聲,馬上轉身就跑。

    這個姿態太堅決,完全失去了西夏人的彪悍作風。

    西夏人長期和吐蕃糾纏在一起,後來更是和大宋、遼國開戰,民風若是不夠彪悍,早就被這兩個龐然大物給吞併了。

    「知州,可要開城追擊一陣?」

    有將領心癢癢的問道。

    周圍全是躍躍欲試的目光,折繼祖搖頭道:「咱們的騎兵不夠多,所以……出去清掃一番。」

    城門打開,軍士和民夫們戒備著出去,然後打掃戰場。

    陽光高照,曬得人暖洋洋的。

    「發現活的!」

    「長槍!長槍過來!捅死他!」

    「啊!」

    這樣的聲音在城下不時傳來,可折繼祖卻沒有半點興趣。

    他回身看著那些原地坐下休息的弩手,欣喜的道:「若是沒有這個兵家利器,今日肯定會和西夏人在城頭肉搏,如今只是耗費些弩箭,就能讓敵軍喪膽,好啊!」

    大宋旁的不說,就是有錢。

    你要弩箭?想要多少?

    馬丹!

    只要你敢說能守住這裡,要多少有多少!

    沒辦法啊!哥就是有錢,哥就是想用錢砸死你們,你們這群窮鬼服不服?

    這就是大宋的想法,只是以前武力不彰,只能用錢買和平。

    這次西夏人偷襲府州城失敗,按照規矩,這就是一場大勝,事後該封賞得封賞,該懲罰的懲罰。

    「知州,西夏人撤了!」

    有人歡喜的在喊道。

    折繼祖回身看去,就看到那些西夏人回到了自己的馬群那邊,一一上馬,然後策馬掉頭,毫不猶豫的撤了。

    一個老卒站在邊上,目視著西夏人漸漸遠去,他覺得危險遠離了自己,就振臂高呼道:「大宋!」

    這聲音透著歡喜,無數將士跟著振臂高呼著。

    「大宋!大宋!大宋!」

    歡呼聲漸漸蔓延,城中的百姓也跟著高喊起來。

    這就是民心士氣!

    折繼祖吩咐道:「派人去京城報捷……新式弩弓發威,敵軍狼狽逃竄,惜騎兵弱小,未能追擊……此戰新式弩弓立功最大,臣為陛下賀,為大宋賀!」

    「大宋!大宋!大宋!」

    歡呼聲驟然激昂,山呼海嘯般的直衝雲霄。

    ……

    「神威弩?好名字!」

    沈安的命名傳到御前,趙禎說道:「大宋從此又多了一個克敵制勝的利器,此事當賀,來人,賞諸國在京使者宴席……」

    事情辦完了,各國使者也回去了,但依舊有幾國使者在京城。

    「陛下!」

    富弼皺眉道:「此舉有挑釁之嫌啊!」

    這是報捷文書,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城中,此時賜宴各國使者,這就是在打西夏使者的臉,外加震懾諸國。

    這等事以往想都不用想,趙禎鐵定不會去做。

    可趙禎此刻面色微紅,就像是喝多了般的說道:「挑釁什麼?這是西夏人在挑釁,去,賜宴!」

    他憋屈的太久了,不管是遼國還是西夏都給了他巨大的壓力,一言不合就威脅大宋。

    朕也是有脾氣的,以前只是軍勢不強,所以才強忍著罷了。

    今日西夏偷襲受挫,神威弩第一戰就大發神威,難道朕還不能得意一下?

    「賜宴,多給好菜好酒!」

    富弼面色發黑,卻無法阻攔興致勃勃的官家。

    配合著這個報捷的消息,酒菜越好,西夏人就越惱火。

    趙禎顯然覺得這還不夠,他大手一揮:「沈安有功於國,……送了官服去給他,另外……他那妹妹……讓人送些孩子的東西去,告訴皇后,此後果果若是被人欺負了,朕可是不依的。還有……折克行在他那廝混,卻有些荒廢了……」

    韓琦的眸色一變,就想出班說話。

    「雄州那邊不是要來不少潑皮?不,是鄉兵,想來沈安一介文官卻難統御,讓折克行去。」

    這是讓折克行去幫沈安練兵,算是得了一個正式的編制,只是那些鄉兵有多少誰也不知道,要是就幾十人,這個算是什麼?

    難道給折克行一個都的編制?

    這個有些不厚道吧?

    韓琦微微一笑,又退了回去。

    至於果果……那個女娃的運氣真是不錯啊!

    小小的年紀就是縣君,而且官家還令皇后照拂她,這個厚愛讓人羨慕,但官家為此動了心思卻讓人嫉妒。

    那只是沈安的妹妹,何德何能讓你一個皇帝去琢磨給她那麼多的好處?

    隨即宮中有人就去了沈家。

    「沈待詔,這是官家的賞賜……」

    「沈待詔,聖人有話,此後果果有事只管給宮中遞話。」

    折克行得了帶兵的機會,已經喜的一把把果果給扔到了空中。

    「呀!救命……」

    果果落了下來,然後被折克行接住,她怒道:「哥哥救命!」

    沈安在發呆,手中還拿著自己的官服。

    「安北兄這是喜壞了吧?」

    折克行很理解這等感情,在沒有助力的情況下,還未成年的沈安竟然就弄到了七品官服,這份成就當真可以出去炫耀了。

    「安北兄,慶賀一下吧,那個酒精也弄些出來?」

    沈安看著手中的官服,欲哭無淚的道:「你們慶祝吧。」

    綠色的官服,這個咋穿?

    但宮中來送東西的內侍說了,官家讓他明早去上朝。

    這是迫不及待的想讓我穿綠色的官服?

    沈安想裝病,可折克行提醒,說他才裝病躲避去國子監授課,再裝就是欺君。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4
第234章 被嚇壞的學生

    打著哈欠去上朝,這個在大宋是常態。

    沈安到了皇城外,先是衝著『殭屍圍城』的盛景笑了笑,然後下馬。

    「咋那麼安靜?」

    城下的官員們都沒出聲,天色黯淡,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沈安有些慌了。

    你們這個……不會是做夢吧?

    前面突然有些官員在拱手,接著許多人都跟著拱手。

    沉默的行禮,卻肅然。

    沈安這才還魂,「真以為是在做夢啊!」

    「夢到了什麼?」

    「夢到百官都變成了殭屍。」

    啪!

    後腦勺被抽了一下,手法和力度很熟悉,沈安這才覺得自己是活在現實之中。

    沈安揉揉後腦,怒道:「他們都不發聲,我以為是做夢呢!」

    包拯氣咻咻的道:「大家是在感謝你。」

    「感謝我作甚?」

    沈安依舊不知道,但心中卻歡喜。

    「你弄了神威弩,此次府州禦敵多虧了這個東西,所以你立功了,大夥兒都在感謝你。不過你別以為從此就能和百官交好……」

    「我知道,一是一,二是二,他們拱手之後,依舊是對頭。」

    「國子監的郭謙說是要請你回去,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別到時候出醜……」

    包拯最後告誡了他,然後就往宰輔們那邊去了。

    官家依舊在呼喚他出來接任三司使,可包拯卻沒答應。

    這就是矜持。

    比如官家說你德配天地什麼的,要供奉你,那你鐵定得拒絕,拒絕的次數越多,你的名聲就越好,越大。

    你要是拒絕幾百次,估摸著古今第一完人就是你了。

    這就是虛情假意。

    包拯肯定想做三司使,畢竟算是升職了,執掌大宋的財賦衙門,那感覺不要太酸爽。

    「……稚圭早上吃了什麼?」

    宰輔們聚集在一起,但有些沉悶,曾公亮就隨口問道。

    韓琦也漫不經心的說道:「早上吃了一碗那個粉,很飽。」

    「粉?什麼粉?味道如何?」

    曾公亮也喜歡琢磨吃的,聞言就追問道。

    韓琦還有些瞌睡,他打個哈欠道:「就是用野豬的胃腸烘乾了磨的粉,對胃腸好,如今老夫吃飯都能多吃些。」

    曾公亮不禁傻眼了,「這不是沈安開的方子嗎?」

    剛好經過韓琦身後的包拯馬上就轉身回去。

    「你給韓琦開的什麼方子?」

    老包面色不善,沈安自然要喊冤:「沒啊!我恨不能一碗毒藥毒死他,哪會給他開方子?」

    包拯一想也是,但曾公亮言辭鑿鑿的,他覺得……

    「什麼野豬的胃腸,烘乾了磨粉,大清早要吃一大碗。」

    胃腸?

    臥槽!

    沈安傻眼了,他沒想到自己當初隨口一說,竟然被韓琦當做了真理。

    只要胃,不要腸子啊!

    包拯一看他的模樣就知道是這個小子使的壞,他沒好氣的道:「韓琦說吃了對自己的胃腸好,老夫看那曾公亮也心動了……話說老夫可能吃?」

    啥米?

    曾公亮也想吃?

    沈安覺得自己怕是打開了一個魔盒,從此朝中的重臣都改了早餐,全吃野豬胃腸磨的粉。

    野豬會不會被因此而滅絕了?

    沈安覺得自己有些缺德。

    他看了周圍一眼,沒人。

    「包公,只要野豬的胃,而且一次吃一點就好了,吃一大碗……那是當飯吃呢!」

    包拯覺得這小子真的是太壞了。

    不過他卻歡喜。

    稍後進了宮,一路進殿。

    小朝會依舊是那麼一回事,沈安聽著就想睡覺。

    等議事完結後,趙禎往這邊一看,差點把鼻子都氣歪了。

    「叫醒他!」

    沈安竟然站著在打盹,身體搖搖晃晃的。

    肖青得令就歡喜的拍了沈安一巴掌,很用力。

    可沈安被這麼驚了一下,第一反應竟然是揮拳。

    呯!

    世界安靜了!

    ……

    「陛下,臣不是故意的。」

    鼻子飆血的肖青被帶了出去,沈安一臉尷尬的請罪。

    趙禎氣不打一處來,就說道:「去國子監吧。」

    他本是想誇讚一番沈安,可這少年竟然在上朝時打瞌睡,這真是不能忍啊!

    沈安傻眼了,說道:「陛下,臣……臣不會講課啊!」

    宰輔們都在笑,沈安主攻雜學的消息他們也知道,想著沈安去國子監,面對著那些學生發呆的場景,真是樂呵啊!

    等到了下午時,國子監的反應傳出來了。

    「富相,國子監的學生大多請了病休。」

    富弼愕然,然後苦笑道:「官家本是想給他好處,可現在這好處卻變成了出醜。」

    曾公亮也失笑道:「若老夫是沈安,肯定會告病不去。」

    連趙禎都後悔了,可他是皇帝,幾乎就是言出法隨,卻不好反悔。

    最後他只得交代道:「記得過幾日提醒我把沈安弄回來。」

    陳忠珩鄭重的應了,甚至把這事記在了小本子上。

    沈安吶,某能幫你的就只能到這了。

    ……

    「官家讓沈說書明日來國子監授課。」

    最新消息到了,郭謙撫鬚笑道:「這是好事!」

    司業陳本板著臉道:「祭酒,學生們跑了一半了。」

    「什麼?追回來!」

    郭謙惱怒的道:「這是公然曠課,要責罰,要……」

    他什麼都要不了,因為那些學生請的是病休。

    國子監早就沒落了,若是再嚴格管理,怕是連最後的這二十多個學生都留不住了。

    於是等第二天早上沈安到了國子監時,就只看到了幾個學生。

    郭謙和陳本把他迎了進來,然後寒暄了一番後,郭謙就說自己公務繁忙,就不陪沈安上課了。

    而陳本板著臉,說自己忙著,也跑了。

    這不對啊!

    沈安走進了教室裡,剩下的三個學生都躬身相迎。

    「見過說書。」

    哥不說書啊!

    而且竟然只有三個學生,讓沈安一臉糾結,然後說道:「報名吧。」

    「學生蘇晏。」

    「學生楊崢。」

    「學生徐彬。」

    蘇晏一看就是個老實的,楊崢的眼珠子亂轉,可見是個奸猾的。

    至於徐彬,一臉的無所謂,顯然是打醬油的。

    三人坐下後,覺得沈安應該差不多要走了。

    就三個學生教什麼?

    而且外面都說沈安不會教正經學問。

    所謂的正經學問,指的就是儒家學問。

    沈安把布袋子丟在桌子上,淡淡的道:「上課了。」

    三個學生正襟危坐,大抵是第一課要給些面子,連楊崢都看著老實了些。

    「心算你們該自學過了,所以我不多贅述,今日就來說說一些自然的變化。」

    他從布袋子裡拿出來一個東西。

    楊崢本就是有些不耐煩,見到這個東西后就嘀咕道:「水杯?這是要教咱們怎麼喝水嗎?」

    「不,是半透明的水晶杯,這是我去郡王府借的,堪稱是價值連城,若是弄壞了也得賠。」

    沈安駁斥了他的水杯說法,然後又拿出來一個碟子。

    「這碟子燒製的滑溜。」

    沈安把碟子擺好,然後在碟子中間放置了一個矮小的燭台,點燃一小截蠟燭。

    「弄點水和墨汁來。」

    沈安下去找,把楊崢放在下面的水杯拿了,又拿了他的硯台。

    墨汁倒進水杯裡,沈安訝然道:「忘記了,該倒在碟子裡。」

    楊崢覺得這位說書肯定是在針對自己。

    他猜得沒錯,沈安就是覺得這貨看著太奸猾,所以給他個教訓。

    調好的墨汁水倒在碟子裡,剛好淹沒了燭台。

    沈安點燃了蠟燭,然後拿起水晶杯,說道:「你們上來。」

    三個學生不知道他要幹嘛,就來到了桌子邊上。

    沈安拿起水晶杯,然後倒置著緩緩放下去,罩住了蠟燭,接著就是燭台,最後杯口沒入了墨汁水裡……

    這是啥意思?

    他是準備把這個價值連城的水晶杯烤炸掉嗎?

    這年頭的水晶杯有,但沈安手中這個卻罕見,薄、透亮、光滑……

    這玩意兒要是拿出去賣,能讓人一夜暴富。

    可沈安只是讓姚鏈去問郡王府有沒有,結果趙允讓就把祖傳的這個水晶杯送了過來,說是家裡還有一個,儘管砸,砸碎了才好。

    老趙對自己人真的不錯,豪爽的讓人脊背發寒,沈安就怕他哪天把自家的孫女一股腦兒的叫出來,然後讓自己挑一個去做媳婦。

    三個學生納悶的看著,然後……

    「咦!水怎麼動了……這是戲法?」

    「住口!」

    沈安喝道:「仔細看。」

    瑪德!現在的學生都不省心啊!

    楊崢被嚇到了,呆呆的站在那裡。

    「蠟燭要熄了。」

    蘇晏卻很專心的在看著這個戲法。

    蠟燭緩緩熄滅。

    「水上來了!上來了!」

    墨汁水漸漸的湧了上來,直接進了水晶杯裡,彷彿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驅使著這一切。

    「這是什麼?」

    水往低處流這是誰都知道的常識,可今日這墨汁水竟然往上流,逆反著往杯子裡流……

    青天白日的,而且太陽很好,可三個學生都覺得遍體生寒。

    沈安淡淡的道:「老子連巫蠱都不怕,怕什麼鬼?」

    三人這才想到沈安曾經和那些巫師們當眾懟過,而且把巫師們懟的無地自容。

    「難道你是鬼神?」

    楊崢有些心虛的往後退,還瞟了一眼房門,盤算著自己如何逃跑。

    「這是學問,而不是鬼神!」

    楊崢搖頭,看著沈安的目光中全是恐懼,「不,這是鬼神的手段!」

    沈安把杯子提了起來,然後用水清洗了一下,問道:「誰來做一遍?」

    沈安後悔了,早知道會嚇到學生,他就該換一個不怎麼嚇人的試驗。

    要想消除恐懼,消除愚昧,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人重複一遍這個實驗。

    楊崢搖著頭,若非是門外出現了陳洛的身影,他絕壁會馬上跑路,遠離這個陰森森的教室。

    徐彬也覺得不對勁,他強笑道:「說書,學生笨……怕是做不來。」

    蘇晏卻歡喜的道:「學生願意做。」

    這人是個棒槌!

    沈安悲哀的發現,笨蛋是自己最好的幫手。

    「來,我教你。」

    沈安在邊上指導著,幸而試驗很簡單,所以蘇晏照貓畫虎也把杯子蓋了上去。

    然後蠟燭熄滅,然後……墨汁水再次上湧……

    三個學生都驚呆了。

    「說書,您是仙師?」

    「您是有道的道人?」

    「……」

    這個世界依舊矇昧,我沈安任重而道遠啊!

    面對著三個崇拜自己的學生,沈安唏噓著,說道:「這是學識,不同於你們所知的學識,卻是能讓你們脫胎換骨的學識……」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4
第235章 讓人毛骨悚然的試驗

    三個學生一一都試了,從開始拿起水晶杯戰戰兢兢,到後面完全是震驚。

    徐彬本是來打混的,可此刻卻面色凝重的問道:「說書,敢問這是何故?」

    「學生請教。」

    三人躬身求教。

    這是啥?

    這就是前倨後恭。

    沈安淡淡的道:「這是學識。這裡包含著蠟燭燃燒需要什麼,那種東西燒完之後杯子裡會變成什麼,然後那個變化為何能導致外面的水沖了進來。」

    「坐回去吧。」

    沈安開始講課了。

    「我們可以發現,當用蓋子蓋住蠟燭之後,它會熄滅,那麼是為什麼?」

    三個學生懵逼搖頭,對於這等生活現象,他們知道,但卻不知道原因。

    沈安微笑道:「那是因為蠟燭燃燒需要空氣,什麼是空氣?就是我們伸手可及的東西,我們呼吸的東西……」

    三個學生已經呆住了。

    這絕對是一堂顛覆他們認知的課。

    楊崢和徐彬在發呆,蘇晏卻是個笨的,在記錄。

    沈安看了他一眼,覺得笨鳥先飛這詞真沒錯。

    「水晶杯蓋住蠟燭之後,埋在了水裡,然後空氣進不去,直至被燒光,蠟燭熄滅。」

    沈安說著點燃了蠟燭,然後蓋上,打開時蠟燭熄滅。

    「然後杯子裡就成了負壓……負壓……這些東西還得慢慢的給你們說。」

    「負壓之後的杯子裡和外部有差異,因為是用了墨汁水來密封水杯的邊緣,所以直接就把水給吸了進去。」

    沈安慢慢解釋了這個試驗的原理,甚至還解釋了負壓這個概念,不過那三人都是一臉懵逼,分明就是不懂什麼空氣。

    「空氣看不到,但你用東西矇住自己的口鼻,你們就知道什麼是空氣了。」

    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驗證方式了。

    「嗚嗚嗚!」

    他繼續解說,蘇晏用衣袖堵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後嗚嗚的叫喚著。

    這是個……心誠的。

    沈安示意他取下來,然後問道:「感覺如何?」

    「悶,慌。」

    「心慌?心慌就對了,可見隔絕了空氣之後,你就無法呼吸。」

    三人還是有些疑慮,沈安笑道:「你們回家自己可以試驗。」

    徐彬說道:「說書,我家沒水晶杯。」

    沈安嘆道:「要學會通融。沒有水晶杯,可杯子把水吸進去了,外面的水就少了,難道你看不到?」

    徐彬臉上一紅,起身告罪。

    一堂課大半個時辰,沈安笑眯眯的道:「今日就這樣了,明日再來。」

    下面就是儒家學問,還得要做文章什麼的,沒給沈安多餘的時間。

    他背著布袋出了教室,三個學生呆立原地,也沒說有點尊師重教的意思。

    國子監的左邊就是太學,沈安出來就看到了郭謙。

    偌大的國子監,現在竟然只有三個學生上課,官吏的人數比學生還多。

    郭謙拱手道:「待詔如何?」

    他沒用上下級來招呼,就是尊重。

    沈安微笑道:「祭酒拭目以待就是了。」

    郭謙愕然道:「那些學生沒送你?」

    第一堂課,新來的教授,你們竟然不送出來?

    禮貌呢?

    我國子監的禮貌呢?

    郭謙大怒,就準備去收拾那三人。

    沈安笑著攔住了他,說道:「這一堂課說了些簡單的東西,他們怕是要發會兒呆,無需管。」

    他拱手揚長而去,背包在腰間一甩一甩的。

    「簡單的?那怎麼會發呆?」

    郭謙狐疑的走到了教室邊上,悄然探出半個腦袋往裡看。

    三個學生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發呆。

    往日一下課,這些學生都往外面跑,唯恐在教室裡多停留一顆,今兒這是有些邪門了啊!

    「哎!怕是假的吧。」

    徐彬幽幽一嘆,郭謙聽了就悄然退去。

    好不容易留下了三個學生學雜學,可看這樣子……他們都不信任沈安和雜學啊!

    可這事卻不能處理生硬了……

    那沈安年少,捨不得臉面,罷了,老夫給他擋一回。

    回去他找到了幾個教授,讓他們稍後上課時不許提及和沈安與雜學有關的事兒。

    ……

    「真的假的?」

    徐彬覺得這事兒就像是一場夢,一場讓人覺得目眩神迷的夢。

    楊崢覺得這事兒怕是有些不靠譜:「怕是他的碟子或是蠟燭裡有鬼。」

    徐彬點頭道:「是了,否則這等奇蹟怎會出現在世間。」

    兩人找到了理由,於是就笑談了幾句沈安。

    邊上的蘇晏卻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背著就走。

    「蘇晏,你去哪?」

    「我要告假,回家去試試。」

    徐彬想了想,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稍後三人找到了陳本告假。

    「為何?」

    陳本怒不可遏,心想大部分學生都告假了,你們三個就是國子監給沈安留下的面子,竟然也要告假?

    你們一走,國子監裡一個學生都沒了,這算是怎麼回事!

    徐彬低頭道:「沈說書的課,把學生給嚇壞了。」

    楊崢也說道:「沈說書的課嚇人,學生現在魂不守舍。」

    這三人真的看著有問題,魂不守舍的模樣。

    陳本的怒火消散,擺手道:「去吧去吧。」

    三人告辭,陳本去找到了郭謙,苦笑道:「祭酒,那沈安教了些什麼?竟然把學生給嚇壞了。下官這裡擔心他教的是些……犯忌諱的東西啊!」

    郭謙撫鬚沉吟了一會兒:「此事……此事倒也不會,老夫到時候和他說說,好歹他也是聰明人,定然不會犯忌諱。」

    陳本嘆道:「下官就怕明日他的課沒人來了。」

    郭謙一想也是,兩人相對唯有苦笑。

    國子監的學生全跑了,消息傳來,正好君臣正在議事。

    「噗!」

    曾公亮歷來老成,可現在也忍不住笑噴了。

    韓琦卻是笑出了聲來。

    富弼的臉頰抽搐了一下,一看官家也是在忍笑,就說道:「陛下,沈安年少,須得給他留些顏面。」

    趙禎點點頭,忍笑道:「朕就不管了,若是沒了學生聽課,以他那性子,多半會自己回來,再也不去國子監。」

    君臣笑了一陣,然後各自散去。

    陳忠珩留在最後面,他站在殿前,眯眼看著前方,喃喃的道:「沈安若是連國子監的學生都教不了,趙仲鍼和折克行怎麼會服他?王雱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對沈安也是推崇備至……」

    他嘆息一聲,「這怕不知道誰才是傻子哦!」

    ……

    徐彬回到家中就準備了材料,然後在自己的房間裡開始試驗。

    因為杯子不透明,所以他把蠟燭蓋住之後,就盯著盤子裡的水。

    「該熄滅了呀!」

    他不敢眨眼,眼睛酸的厲害。

    「咦!」

    盤子裡的水突然動了。

    徐彬緊張的看著,甚至都趴在了桌子上,恨不能把眼珠子塞進杯子裡去,看看是不是吸進了水。

    杯子就像是個大口,突然開始了吸吮。

    徐彬的呼吸驟然急促,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盤子,額頭上有汗水漸漸冒了出來。

    動了!

    盤子裡的水動了!

    徐彬呆呆的看著,直至水波平靜。

    他只覺得渾身汗毛倒立,然後緩緩回身看去。

    沒有鬼!

    他又做了幾次,次次都是如此……

    他吸吸鼻子,用哭腔喊道:「娘!」

    他的母親跑了進來,著急的道:「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徐彬笑道:「娘,孩兒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教授。」

    他的母親鬆了一口氣,說道:「國子監早就沒落了,如今來了好的教授,你要好生學才是。」

    徐彬看著那熄滅的蠟燭,點頭道:「是。」

    第二天一大早,徐彬就背著書包出發了。

    國子監現在散亂的沒法管,所以他們可以肆意回家,日子過得頗為逍遙。

    至於科舉,現在的國子監哪還能奢望什麼科舉。

    原來太學鼎盛,可在嘉佑二年時的試舉中,太學以劉幾為首的太學學生們遭遇了歐陽修。

    老歐陽看不起所謂的太學體,於是太學的考生大多翻車。

    太學就此一蹶不振。

    劉幾當時有些惱火,回老家之前放話道:「把狀元給哥留著!」

    這話被人當做了撐面子的笑話,沒人當真。

    但今年卻真的鬧了個大笑話。劉幾自知得罪了歐陽修,所以改名劉輝,把自己的文風完全改成了歐陽修喜歡的類型,然後參加了今年的考試。

    今年歐陽修是殿試的考官,結果得了劉輝的試卷就大加讚賞。

    大才啊!

    官家,這個劉輝才該是狀元啊!

    趙禎也點頭認可,然後劉輝(劉幾)老兄真的就成了狀元。

    可哪怕是如此,國子監和太學依舊是不可逆的垮了,成為了一個無人關注的地方。

    徐彬進了教室,楊崢已經到了。

    「怎麼樣?」

    他問道。

    楊崢抬頭,眼中有驚駭之色:「可怕!可怖!這是神仙的學問,當學!」

    徐彬點頭道:「是,要好好的學!」

    「你等昨日聽課,那位待詔說了些什麼?嚇得你們下課就告病歸家。」

    學堂也是一個小社會,該有的階級也會有。

    身材高大的梁缺不但學習好,而且打架也是個好手,所以目前的國子監裡他就是老大。

    他站在前面,得意洋洋的道:「叫你們走居然不走,這邊是活該。話說你們今日走不走?」

    沈安今天有一節課。

    「不走!」

    蘇晏來了,他甕聲甕氣的說了自己的看法,然後回到座位上。

    梁缺罵道:「傻子!誰問你了!」

    蘇晏沒理他,徐彬和楊崢都齊齊搖頭。

    「咦!」

    梁缺訝然道:「你們竟然……瘋了?」

    楊崢的眼珠子一轉,說道:「說書不許我們走,說是若是走了,回頭就讓咱們的家裡倒霉。」

    「哈哈哈哈!」

    梁缺大笑著,得意的道:「這是你們的劫難,活該!」

    稍後一節課結束,徐彬三人出去,他低聲道:「你不該這麼說。」

    楊崢得意的道:「讓他們得意,咱們得實惠,到時候人人都以為說書教的課不好……」

    這貨就是個心眼小的,不願意別人分享沈安帶來的好處。

    等沈安來時,學生依舊是那三個,其他人都跑別的地方蹲著,寧可吹牛曬太陽,也不肯來聽他的課。

    沈安也不問,他站在上面說道:「從今日起,我會教你們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今後的每堂課,咱們一半教算術,一半教其它的,你們要做好筆記。」

    沈安拿出自己編的教材開始授課。

    「加減乘除這些你們應當都會,那麼咱們來說說方程……」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4
第236章 你在給自己組建班底

    「……回去之後你們自己複習,那些題目也得做,下次我來檢查批改。」

    一堂課結束,沈安習慣性的背著包出去。

    「多謝說書!」

    身後傳來了學生的聲音,沈安回身,就見三個學生都站了起來,齊齊躬身行禮。

    他舉起手,笑道:「好。」

    這種感覺很奇妙,很有成就感。

    沈安覺得自己並不討厭教書育人,而且國子監的弱小讓他有些竊喜。

    若是一個龐大的國子監和太學,那麼再牛叉,也沒有他沈安的立足之地。

    白紙才好作畫啊!

    他開始編寫教材,很認真。

    而王雱和趙仲鍼他們是最早的學生。

    「這個摩擦力……某想到了些事情。」

    書房裡,王雱舉手道:「以前坐牛車的時候,因為下雪車滑,這是不是摩擦力變小了?」

    沈安心中歡喜,覺得教出了一個超級天才,可卻怕王雱驕傲,就板著臉道:「沒錯,不過怎麼增加摩擦力?你可知道?」

    王雱搖搖頭,這個和聰明沒關係,而是經驗。

    他覺得沒人能回答的出來。

    趙仲鍼的資質也就是中上,和他沒法比。

    折克行……這廝上課打瞌睡,被沈安收拾過多次。

    所以他在等待答案。

    「撒土,或是墊乾草。」

    沈安目光轉動,看向了折克行。

    王雱想想覺得應該對,但依舊不肯服輸,就問道:「若是都不行呢?墊什麼?」

    折克行淡淡的道:「那就用敵軍的屍骸來鋪墊……」

    王雱看了沈安一眼,覺得這種殺氣騰騰的氣氛不大對。

    沈安看著教材,說道:「屍骸最好不過了!」

    他說的很是輕描淡寫,王雱只覺得一股子涼意在全身瀰漫著。

    在國子監裡,上課在持續進行,三個學生風吹雨打都不漏過沈安的課,甚至下課後他們三人也會在一起討論著什麼,儼然是結黨了。

    有人在邊上聽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可那些莫名其妙的詞語讓他們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而且每次下課他們都會很恭謹的把沈安送出來。

    有人看到過他們送沈安時的眼神。

    那怎麼就像是送別仙人般的仰慕和崇拜呢?

    哪怕是見過許多學生看老師的目光,可誰都沒見過這等崇拜和仰慕。

    若是後世的人見到了這等目光,定然會脫口而出:「這不就是狂粉絲嗎?」

    聰明人一琢磨就覺得不對了,於是在沈安上課時,有人就悄然來到了窗戶邊上,而且人越來越多……

    「……摩擦力在生活中處處可見,大家要留心觀察……比如說咱們走路,下雨下雪路會滑,這就是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力減少了。那麼反向一想,咱們怎麼去增加摩擦力呢?墊土和乾草,這是實際應用。但咱們應當要應用的更廣泛些,比如說工匠,咱們做床弩是不是得考量摩擦力?這些用數據一量化,好了,你們學的這些東西就派上了用場。」

    陳本覺得沈安的課有些雞肋,每次教三個學生,那你還不如直接把那三人收為弟子,然後自己回家教去。

    這不是他的火氣大,而是每到了沈安的課,那些學生都跑了。

    邊上的太學都在拿此事取笑國子監,說他們本就人少,還分成了兩個班,一班十餘人,另一班……三人!

    丟人啊!

    陳本很是惱火,就找到了郭謙。

    「祭酒,咱們得去看看,看看那位教的是什麼,好歹也得有個交代吧!」

    郭謙點點頭,兩人一起往教室去了。

    天氣不錯,曬著太陽有些熱。

    「此事要多有耐性。」

    郭謙擔心會起衝突,就開始勸導陳本。

    「沈安連上朝都不樂意去,卻願意來國子監,風雨無阻,這是為何?這就是一諾千金,咦,那是誰?」

    前方的教室邊上,十多個學生正蹲在窗下,鬼鬼祟祟的。

    「幹什麼?」

    陳本勃然大怒,過去就提溜起了一個學生,見他的手中有紙筆,就劈手奪了過來。

    「什麼……從液態變成氣的過程,叫做什麼……化?」

    他抬起頭來喝問道:「鬼鬼祟祟的作甚?說!說不出來就等著受罰吧!」

    這學生戰戰兢兢的道:「學生想……想學。」

    什麼?

    陳本看看手中的紙,再看看其他學生的手中也有紙,就過去奪了過來。

    「什麼……力的方向……」

    他抬頭,就看到了沈安。

    「這是什麼?」

    沈安皺眉道:「這是沈某教授的課業,這些學生怎麼學了?」

    一個學生激動的道:「沈說書,學生錯了,願意回來就學。」

    十多個學生都齊齊說道:「我等願意回來就學。」

    梁缺站在最後面,卻是冷笑,不肯附和。

    什麼狗屁的學問,莫名其妙!

    郭謙見狀就歡喜的道:「那就進去吧,以後好生的學。」

    做老師的,只要學生願意學,那就沒有不願意教的時候。

    那些學生都歡喜的準備進去。

    「慢!」

    沈安卻不同意。

    這些學生都是成年人,比他還大。

    郭謙納悶的道:「沈待詔這是為何?」

    這是好事啊!能讓你在國子監立足的大好事。

    他淡淡的道:「我的學問一要看緣分,他們沒緣分。」

    那些學生面色一變,沈安卻又說道:「第二就要看態度,他們的態度卻不好。」

    陳本愕然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啊!」

    沈安搖頭道:「我的學問,知道的人會視若珍寶,不知道的人會棄之若敝履,所以……別怪我不給路,跑吧。」

    他指著前面的空地說道:「跑起來,一百圈!」

    那塊空地跑一圈大概是三十米,一百圈就是三千米。

    沈安壓根沒給討價還價的餘地:「咱們回去繼續上課。」

    蘇晏三人對郭謙和陳本行禮,然後進了教室。

    郭謙尷尬的道:「此事不妥啊!再看看吧。」

    他和陳本對視一眼,都覺得沈安自視過高,一會兒這些學生們不動彈,沈安的臉可就丟光了。

    「跑!」

    一個學生卻帶頭跑了起來。

    十九個學生,那個梁缺在邊上冷笑著,抱胸旁觀。

    其餘的十八個學生開始了奔跑。

    郭謙愕然,還有些震驚。

    「沈安到底是教了些什麼?能讓這些學生聽話。」

    陳本拿著手中的紙,苦笑道:「看不懂。」

    一圈三十米很輕鬆,甚至覺得自己能跑一萬圈。

    可十圈下來就完全不同了。

    十圈就是三百米,大半學生都開始了喘息。

    這些學生的家境都不是很好,倒也算不得什麼嬌生慣養。

    可沒誰練過跑步啊!

    「……熱會膨脹,這個……徐彬你笑什麼?站起來聽課!」

    教室裡的授課依舊有條不紊,外面的也跑到了五十圈開外了。

    一個學生摔倒在邊上,他堅持著爬起來繼續跑。

    一個學生跑不動了,他喘息著,一步步的挪動,身上的汗水把衣服都打濕了。

    當一個學生趴在地上起不來了時,他哭道:「我跑不動了,我真的跑不動了。」

    陳本嘆道:「那就回來吧。」

    沈安教授的本就是雜學,和科舉不搭干,所以陳本覺得這些學生都是瘋了。

    可那個學生卻緩緩的爬了起來,然後叫來了一個交好的同窗扶著自己,一步步的往前小跑。

    「為什麼?」

    陳本攔住了一個學生問道。

    你們這是瘋了嗎?

    這個學生的臉上全是汗水,他想推開陳本,卻忍住了,就急促的說道:「說書教的是從未有過的學問,有大作用!」

    說完他就避開陳本繼續跑。

    沒人監督啊!

    這些學生為啥要那麼老實?

    以前的他們可是偷奸耍滑無所不能,今日怎麼這麼老實?

    陳本呆住了,和郭謙一起在看著。

    為什麼?

    這些學生為了一個雜學,和科舉沒關係的雜學,竟然發狂了!

    下課了,外面的十八名學生渾身濕透,他們站在那裡,老實的和鵪鶉似的。

    沈安走了出來,說道:「你們旁聽的大多是些物理,我這裡還有很多,有很多能讓人沉迷於其中的學問。這些學問不只是能改變你們,更是能改變大宋!」

    你在吹牛筆!

    這次連張本都在腹誹。

    郭謙尷尬的搖搖頭,覺得沈安的大話傳出去會讓人恥笑。

    沈安繼續說道:「學了我的學問,你就別想著小富即安,就別想著只為了自家,那樣的學生,趁早滾蛋。」

    「誰不同意?」

    這一刻沈安頗有些張飛在長阪坡斷喝一聲的威武。

    「我……」

    沈安循聲看去,見是一個學生,就說道:「從現在起,你若是在我授課時接近教室,老子打斷你的腿!」

    國子監本就是混日子的,這個身材高大的學生都特麼二十多歲了還在廝混,可見是沒啥前途。

    我不是你爹,所以你想怎麼著都行,只是別後悔。

    郭謙一看是國子監裡功課最好的梁缺,心中就鬆了一口氣。

    這個好歹留著做面門吧。

    ……

    「國子監的學生都去上課了?」

    趙禎覺得這事兒有些奇怪。

    張八年說道:「沈安教授的學問有些古怪,那些學生都趨之若鶩,為此還被罰跑,跑傷了好幾個,只是為了能去學他教授的雜學。」

    這般厲害?

    國子監是教授儒學的地盤,他讓沈安去那裡就是廝混,可這少年竟然打出了一片天地……

    宰輔們也陸陸續續的得了消息,都有些愕然,隨後就懶得管。

    ……

    「這是一次機會!」

    沈安已經改變了初衷,他覺得國子監和太學將會是一次機會。

    王雱的眼睛一亮,說道:「安北兄,你莫不是想在國子監和太學教授這些學識,然後他們就成了你的班底?」

    「齷齪!」

    沈安掩飾住心虛,說道:「照你的說法,以前國子監的教授們豈不是都有班底?在哪呢?」

    王雱搖頭道:「可你這個不同,連某都痴迷於其中,覺得深不可測,深不可測啊!」

    沈安已經在暢想著未來的日子了。

    王安石改革靠的是什麼?

    班底!

    可他的班底卻不牢靠,最後功敗垂成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若是我重振國子監和太學呢?

    把這些後世的知識教授出去,教出來一批批的人才。

    大宋做官可是容易多了,幾年就是一次陞遷。

    到時候這批人陞官上來,我靠!

    誰能擋我!

    什麼君子黨小人黨,都滾蛋吧!

    想到就做到,沈安一溜煙進了宮。

    「什麼?你要重振國子監和太學?」

    趙禎覺得沈安就是一時的熱情,不過國子監和太學沒落了也不是好事。

    他擺擺手道:「你若是能說動郭謙,那就隨你。」

    國子監和太學本就管理鬆散,所以趙禎覺得沈安只是找到了一個好玩的事兒,新鮮幾天罷了。

    給他去,好歹他有錢,多少能為國子監和太學做些好事。

    可消息不斷傳來,趙禎也有些坐不住了。

    「陛下,國子監開始聘請大儒了,而且要教出過不少進士的大儒,給的薪俸……高啊!」

    趙禎搖搖頭,心想沈安此時捨得砸錢,到時候別來找朕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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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