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59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5
第237章 一夫當關

    沈安竟然去教書了。

    而且很認真。

    每天風雨無阻。

    大家都把這事兒當做笑話看。

    在樞密院時,樞密院上下被他折騰的苦不堪言,宋庠甚至放話說不歡迎他回歸。

    現在到了國子監,那裡只有小貓兩三隻,怕是要被他弄瘋去。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事兒只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此刻朝中最重要的就是三司使的人選。

    官家提名包拯。

    不,是任命。

    可群臣卻怒了。

    那個包黑子彈劾了兩任三司使,結果自己來接任,要不要臉?!

    大夥兒還等什麼?

    彈他!

    於是彈劾就沒停歇過,並且越演越烈。

    趙禎也覺得不對了。

    這事兒怕是有些觸及了眾怒。

    「官家……」

    陳忠珩的臉色煞白,就像是遇到了風暴。

    趙禎把目光從奏疏上移開,目光淡淡的。

    「說吧。」

    這個帝國總是有許多麻煩事,作為皇帝,他必須要不斷調整心態,否則早就被氣死了。

    作為他身邊的近侍,陳忠珩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現在陳忠珩看著有些慌張,可見確實是出事了。

    出大事了!

    陳忠珩緊張的道:「那些人要求包拯告病歸家避嫌,可包拯不肯,如今……如今御史台的外面全是人……」

    按照規矩,被彈劾的人就該主動告病回家,以示自己問心無愧,願意等待君王的處置。

    可包拯卻不肯,他覺得老夫沒錯,為嘛要回家?

    趙禎捂額道:「包拯執拗,那些人尖刻……奈何。」

    包拯認定了的事情,可不會退讓,而那些人就希望他不退讓,否則哪來鬧事的藉口?

    陳忠珩苦笑道:「官家,此事得盡快著手,否則那些人一旦衝進了御史台,就收不了場了呀!」

    ……

    「……諸位別看現在只有二十餘人,沈某擔保,只要你等認真教,他們認真學,用不了一個月,國子監裡就能坐滿學生。」

    幾個大儒被沈安帶著參觀國子監,郭謙和陳本反而被拉在了後面。

    大儒們很滿意,紛紛表示要傾盡全力,為國子監的未來而奮鬥終生。

    把幾位大儒安頓好了,沈安和郭謙陳本二人議事。

    「沈待詔,官家那邊……」

    郭謙擔心有人會彈劾,卻又喜歡國子監漸漸充滿活力的景象。

    「請幾個教授罷了。」

    沈安覺得這些人太過謹小慎微,怪不得把國子監弄的每況愈下。

    「官家知道此事。」

    給他們吃了定心丸,沈安準備去上課。

    姚鏈急匆匆的趕來,送來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

    「許多人圍住了御史台,說是要趕包公回家。」

    國子監是象牙塔,郭謙幾乎是與世無爭,所以聞言就痛心疾首的道:「為何就不能好好說呢!」

    沈安緩緩起身,說道:「這是一股風潮,有人帶頭,有人蠱惑,目的就是想把包拯趕下去。三司使是個肥差,御史中丞更是個跳台,兩個位置若是都空出來了,那豈不是件美事?」

    還能這麼操作?

    郭謙和陳本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朵小百花,壓根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險惡。

    「當然能,你們想想文彥博是怎麼下台的就知道了。」

    文彥博當初打死不走,那些人幹脆就給他來了一記狠的。

    ——有人在黃河邊上得了河圖,悄然送給了文彥博。

    得了這個河圖……大抵就像是後世有人說:某人得了一枚大伊萬,完蛋了,他要無敵了,弄不好會自立為王。

    大伊萬就是超級核彈!

    為了趕文彥博下台,這些人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而現在輪到了包拯。

    「那現在怎麼弄?」

    「還是退吧,不退擋不住啊!」

    兩個國子監的大佬在唏噓著,連沈安走了都不知道。

    「沈待詔呢?」

    邊上的小吏說道:「走了,臨走時說什麼要讓那些蠢貨好看。」

    這是什麼意思?

    陳本和郭謙面面相覷。

    沈安怎麼給那些人好看?

    ……

    「叫陳洛他們來!」

    沈安趕走了姚鏈,獨自策馬奔向御史台。

    他衝進了朱雀門,有人喊道:「沈安來了!」

    一群人在城門處看著,有人問道:「他來了就來了,怕什麼?」

    「包拯對他多有照拂,他肯定是去御史台解圍的。」

    「御史台那邊全是人,他怎麼解圍?」

    御史台的大門外全是人,幸而邊上就是開封府府衙,歐陽修也不計前嫌派人來維持秩序,否則早就被破門而入了。

    幾百人堵在外面,有人喊道:「讓包拯出來說話!」

    「不要臉!」

    「滾出來!」

    「滾……」

    包拯不能出來,以現在的狂熱氣氛,他若是出來,很有可能會引發一場騷亂。

    官家已經派人來了,在裡面和包拯談話。

    外面就任由這些人鬧騰。

    雖然這樣會讓包拯的名聲大損,但總是得有人妥協。

    目前需要妥協的就是包拯。

    所以他妥協了,外面的人就更得意了。

    他們肆無忌憚,有人甚至跑去捶門,然後被衙役趕了出來。

    沒有人被抓,所以他們越發的嘚瑟了。

    一個男子衝破了衙役們組成的防線,一腳就往大門踹去。

    破壞是每個人心頭隱藏著的欲*望,一旦被釋放,人和鬼就再也分不清了。

    這一腳踹過去,包拯想不回家都不行。

    你做官做到被人踹門,臉呢?

    所以眾人都在看著這個男子飛身而去。

    大多是歡喜。

    英雄,你真是牛筆!

    有幾個皺眉,覺得太過分了。

    包拯這人只是品格有問題,但還上升不到人渣的程度,你這個踹門就過分了些,讓人包拯以後咋在御史台做官?

    這幾人偏過頭去,不忍看著這一幕。

    然後他們就完美的錯過了一出精彩的打鬥。

    就在那個男子飛身踹向大門的瞬間,邊上衝來了一人。

    飛身踹門……這玩意兒大抵就是把自己扔出去,然後踹到大門後,借助著那股子反彈的力量把自己彈回來。

    這東西涉及到力學……

    就在他把自己扔出去的時候,邊上來了一人,這人也是一腿,卻是直奔他的腰。

    呯!

    萬眾矚目之時,這人就這麼被一腳踹在了地上。

    「哎喲!我的腰!」

    他才將開始慘嚎,就被人從地上揪了起來,然後劈手兩耳光打醒了他。

    「是沈安!」

    被打的滿臉血的男子這才看到了抽自己的人是誰。

    「郎君!」

    姚鏈帶著陳洛等人趕到了,折克行也在其中。

    沈安有些不虞,這是他的私事,他不想把折克行捲進來。

    他一拳把手中的男子打的跪在地上乾嘔,然後盯著前方的人群說道:「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

    人群被他這一下給驚住了,一時間沒做出反應。

    「三司使空出來了,可包中丞的希望最大,有人不滿意了!」

    「你胡說!」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等乃是為國除奸!」

    「包拯無恥,該滾回家去!」

    「……」

    人群興奮了,那些人漸漸的面色潮紅,漸漸的兩眼放光。

    人生的樂趣不多,除去男女之事外,也就是這種聚眾鬧事能讓腎上腺素多分泌一些,給自己一些刺激。

    他們開始往前湧來,衙役們拚命的阻攔著,可卻有些螳臂當車的艱難。

    「沈待詔,退回去!」

    沈安搖搖頭,面對著人潮的威脅,他輕蔑的道:「於是那些人就想著,若是順手把包中丞也給弄下來呢?那豈不是又多了個位置?於是你們這群蠢貨就來了。」

    呃!

    人潮停滯了一下,幾個男子喊道:「讓開,我們要出去!」

    不是所有人都是笨蛋,有人本是心中疑惑,此刻被沈安這麼一點醒,頓時就悟了。

    「老子不做別人的刀槍!」

    人群的氣勢一滯,有人就喊道:「別聽他的,他和包拯好的就和一家人似的,這是在為包拯開脫!」

    人群重新振作起來,有人就衝了出來。

    「拿住他!」

    沈安一聲令下,陳洛過去,只是一拳就撂倒了衝破封鎖的男子,然後拎著他過來。

    「你這個奸賊!」

    男子奮力抓撓著,想把沈安的臉抓破,可卻被陳洛抓住了後頸,只是徒勞的在掙扎。

    啪!

    沈安一巴掌扇去,男子的臉猛地一偏。

    噗!

    一口血水就這麼噴吐出來,還夾雜著牙齒。

    那半邊臉漸漸腫脹起來,顯得猙獰可怕。

    臥槽!

    這麼凶惡?

    人潮停止了湧動,那些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啪!

    沈安反手又是一耳光。

    血水噴出來的同時,他對著人群獰笑道:「來啊!怎麼不來了?」

    折克行手扶著刀柄,身體開始了顫抖。

    這是想殺人了!

    他的眼睛在漸漸發紅。

    而姚鏈和譚原就站在沈安的兩側,虎視眈眈。

    對於他們來說,眼前的這群人真的是弱雞。

    而陳洛單手就拎住了男子的力量,也讓人群為之膽怯。

    沈安見人群老實了,就笑了起來,漸漸大笑。

    「哈哈哈哈!果然就是我想的那樣,你們就和那些異族一個樣,畏威不畏德。你們空口白牙的比誰都強,可一旦動手,就成了女人!」

    他站在那裡,目光俾睨的看著那些人,喝道:「來!沈某在此,有膽子的就來!」

    人群悚然,卻在往後退。

    這是個失去了血勇的大宋!

    沈安喝道:「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孫子,你特麼做的是什麼官!」

    擔心這邊鬧大的歐陽修從開封府府衙裡出來,正好聽到了這話。

    得了消息的包拯,提著一根木棍,叫人打開了大門,然後就聽到了這句話。

    沈安就站在大門前,身板還不夠寬厚。他一步步的往前走去,一人卻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來!想要御史中丞和三司使位置的就來!別躲在後面裝女人。你們這等人,和地溝裡的老鼠一樣,永遠都見不得陽光!」

    一人往前,前方幾百人,可那幾百人卻在漸漸後退……

    一條街道的人都在看著這個場景,啞然無語。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5
第238章 老包,你要多活幾年啊!

    「陛下,那些人在鬧事,他們在捶打御史台的大門。」

    趙禎嘆息一聲,說道:「過猶不及啊!那些人……去!讓他們散了。」

    富弼有些糾結的道:「陛下,怕是不肯啊!」

    趙禎想起了這些人弄文彥博時的瘋狂,也心有餘悸的道:「是啊!都是一群……」

    他想說瘋子,最後還是忍住了。

    可宰輔們都是人精,哪裡猜不到他後面的話。

    曾公亮想了想,覺得這事有些沒路了,就勸道:「陛下,要不……三司使還是另外換人吧。」

    皇帝太過倔強不是好事。

    趙禎苦笑道:「讓朕想想……」

    他覺得有些丟人,可現在這個局面卻有些擴大化的意思。

    他知道背後有人在搞鬼,就和當初搞文彥博下台一樣的手段,只不過一個是弄了河圖來噁心人,一個是驅使人去堵包拯。

    宰輔們都在看著他,韓琦見他猶豫,就加了一把火。

    「陛下,包拯都六十多了……」

    包拯老了,幹不了幾年了……

    趙禎抬頭,說道:「罷了罷了,來人,擬旨。」

    劉敞應命出班。

    趙禎覺得虧欠了包拯,可卻想盡快壓下此事。

    他決定先平息了此事,過後再補償包拯。

    「包拯……」

    「陛下!」

    趙禎才說了一個包拯,外面就有人驚呼。他怒道:「看看是誰!」

    都不省心啊!

    陳忠珩出去,再回來時一臉的苦笑。

    趙禎心中一個咯噔,問道:「是誰?」

    陳忠珩說道:「陛下,沈安去了御史台。」

    富弼嘆息一聲,「陛下,沈安一去,怕是要激起眾怒了。」

    曾公亮想起沈安的『輝煌戰績』,就說道:「陛下,沈安那人嫉惡如仇……去了怕是會動手,到時候那些人群起而攻之,他怕是……」

    他怕是會變成豬頭啊!

    幾百號人圍毆一人,弄不好會出人命。

    沈安嫉惡如仇?趙禎一想還真是,就怒道:「他去湊什麼熱鬧?都不省心啊!派人去,馬上派人去,把他給弄出來。」

    這少年見這個不爽就會指出來,見那個不對也會幹涉,連祖宗之法都被他弄掉了一個,他不嫉惡如仇,誰嫉惡如仇?!

    外面一陣腳步聲遠去,很是急促。

    趙禎頭痛的道:「包拯對他多有看護,他要為包拯出頭,這朕理解。可他去了御史台,只會把事情給弄的更亂。」

    富弼也覺得沈安這人太衝動了些,「陛下,現在只希望他夠聰明,在被圍攻之前跑出來。」

    不跑出來就是豬頭,而且有很大的幾率被圍毆致死。

    韓琦乾咳一聲,趙禎以為他要說話,就看了他一眼。

    可韓琦只是心中歡喜,嗓子發癢。

    被皇帝這麼看了一眼,心虛的韓琦就笑了笑,卻笑的特別假。

    這人……太過睚眥必報。

    趙禎心中不悅,就說道:「韓卿統過軍,想來能震懾一番,去吧,去把那些人驅散了。」

    我去?

    韓琦心中暗自叫苦,他要是救不回沈安,那就是辜負了皇帝的厚望。

    可要是救出來了,他韓琦會更失望。

    他心中冒著苦水,躬身告辭。

    剛出了大殿,前方就見到一個內侍飛奔而來。

    這是出大事了啊!

    汴梁今日有啥大事?

    不就是圍堵御史台嗎!

    沈安完蛋了。

    韓琦站在原地,等來人跑到近前時就喝問道:「可是御史台那邊出事了?」

    內侍氣喘吁吁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是,出事了!」

    哎!

    韓琦覺得自己真是個烏鴉嘴。

    他緩緩回身,神色沉重的進了殿內。

    官家,看我的臉,我可沒有幸災樂禍,我悲痛著呢!

    「陛下,沈安到了御史台……出手傷人。」

    趙禎擔心的問道:「後來呢?」

    你竟然敢動手?

    也不怕被圍毆嗎?

    內侍喘息了一下,「後來……後來沈安痛毆了一人,喝問……喝問那些人,說他們是想把包拯弄下去,然後就空出了兩個位置……」

    這話太打臉了!

    富弼側過臉去,覺得真的尷尬了。

    許多事情都是只能做,不能說。

    可沈安卻最喜歡把這些不能說的事兒給捅出來,讓大家難堪。

    趙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說道:「他還說了些什麼?」

    內侍說道:「他還說那些人躲在後面……就像是女人。」

    「咳咳咳!」

    富弼的咳嗽聲迴蕩在殿內,他覺得這事兒真的尷尬了。

    這種事實際上很好分析,甚至都能分析出大概的那群人。

    那群人在盯著御史中丞和三司使的職位,可包拯卻有些礙眼,於是就出手了。

    權貴出手自然不同凡響,至少不會拋頭露面,否則多丟份啊!

    可這個沈安卻太促狹,竟然把那群權貴比作是女人。

    那群人現在肯定是要噴血了吧。

    趙禎神色古怪的道:「他沒跑?」

    那麼多人被他激怒了,不跑才見鬼了。

    內侍就是一副見鬼的表情,「陛下,沈安沒跑,他還說那些人說道理說不過他,打也打不過他……是怎麼做的官。」

    這等挑釁不死何為?

    富弼心中暗嘆著問道:「被打了?」

    韓琦進來了,他覺得自己大抵是不用去了。

    「陛下,要不宮中出個外傷的御醫吧。」

    他覺得這是自己最大的善意,若是沈安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那麼他還能掉幾滴眼淚。

    內侍愕然道:「沒,他罵那些人是孫子和地老鼠,然後一人就逼退了那幾百人。」

    我……

    趙禎愕然,不敢相信沈安一人竟然就逼退了那些人。

    一個少年逼退了幾百個鬧事的成年人,那個場面會是什麼樣的?

    富弼驚訝,他沒想到沈安竟然真的逼退了那些人。

    「陛下,那三司使的事……」

    趙禎才想起來剛才的事,被晾了半晌的劉敞終於活過來了,問道:「陛下,這旨意還擬嗎?」

    老包被拯救了,三司使是誰的?

    趙禎嘆息道:「這事……罷了,還是包拯的。」

    作為皇帝,他的話就是法,也就是所謂的言出法隨。

    可現在他的法被沈安給噎了回去,難受啊!

    可想到沈安無畏的為包拯解圍,他就讚道:「好個有勇有謀的少年。」

    他抬起頭來,見韓琦呆呆的站在那裡,就說道:「韓卿還未去?」

    你這個人,朕讓你去辦事,你竟然偷懶?

    哪怕事情完結了,可你也得去現場看看,然後回來稟告,這才是正確的程序。

    韓琦這才想到自己犯了錯,他尷尬的道:「那臣這就去?」

    都結束了,此時去做什麼?被老包噴嗎?

    ……

    「你就是個蠢的,愚不可及!」

    「血氣之勇有何用?方才只要有人鼓噪一下,那幾百人撲過來,你可能擋得住?」

    「擋不住。」

    包拯已經噴了沈安有一刻鐘,沈安一直都是點頭,現在終於是說話了,讓包拯大為欣慰。

    「那為何不跑?」

    包拯的火氣又上來了,回想著先前的危險,不禁有些後怕。

    沈安看著他,微笑道:「想跑……但是……怕他們衝進去。」

    我怕他們衝進去打你啊!

    包拯的眼睛一熱,然後嘟囔道:「老夫會怕他們嗎?老夫早就拎著棍子準備揍人了。」

    老頭拎著棍子出來的那一瞬確實是有些顛覆形象,沈安回想了一下,就笑了起來。

    「包公,三司使還是接了吧。」

    包拯搖搖頭道:「那些人在盯著呢,此時接了,他們會趁機鼓噪生事。」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先前可傷到了?」

    「哪有。」沈安不屑的道:「我每日都在練,那些人哪是對手。」

    沈安話鋒一轉,「包公,那些人的目的就是想把您給弄下去,不但是三司使,連御史中丞都想要,您能忍?」

    沈安一直覺得這種欲拒還迎的姿態很操蛋,可皇帝和官員們都習慣了這種手法,而且把這種行為定位為一種必須遵守的潛規則。

    而且包拯坐穩了三司使的位置,以後的好處不言自明。

    那就是大宋的錢袋子,要是老包能多做幾年……

    老包的身體好像沒啥問題吧?

    沈安突然覺得自己忽略了這個問題。

    比如說……老包在史書上只是一個剛正不阿的形象,好像為官方面的建樹描述的不多。

    難道老頭短命?

    呸!

    這年頭六十多歲去了不算短命,堪稱是長壽老人。

    所以老包的身體要留意啊!

    沈安的神色百變,包拯看了也好笑,等他開口時,卻讓包拯不淡定了。

    「包公,您這個宵夜還是省了吧,還有,每日三餐最好,最後就是多溜躂,別老坐著……」

    沈安操起筆就開始記錄一些生活習慣。

    「兩餐的話,早上那一頓必須要吃的多,晚上那一頓也吃得多,這樣對身體卻不怎麼好。」

    兩餐的情況下,那兩頓飯都吃的窮凶極惡,恨不能吃一頓管一天。

    可這樣卻對消化系統不怎麼友好。

    包拯聽著他的嘀咕,看著他想了想又寫了一堆,就笑了笑。

    很是慈祥。

    「包拯老兒,死了沒有?」

    沈安剛寫完交給包拯,外面就傳來了歐陽修的聲音。

    包拯冷笑道:「歐陽小兒,老夫好著呢!」

    沈安起身告退。

    兩位大佬要火並了,他這個小蝦米弄不好就會成為炮灰。

    「今日若非是老夫,包拯老兒,你的御史台就化為齏粉了!」

    「放屁!老夫早就叫人準備了棍棒,就等著那些人衝進來聚而殲之……」

    出了御史台,他眯眼看著藍天,說道:「此事成了!」

    隨後就傳來消息,包拯接受了官家的任命。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5
第239章 變成香餑餑的國子監

    包拯陞官了,果果去了一趟包家,回來皺著小眉頭,憂鬱的道:「哥哥,包公家外面好些人。」

    陞官發財洞房花燭,這是人生幾大快事。

    所謂的快事,必然要爽快。

    而被人堵門求見就是爽快事。

    可當事人還得要裝作不耐煩的模樣。

    煩透了!

    這些人怎麼就不讓人過安生日子呢?

    不見!

    叫他們滾!

    這些情緒在當時興許不是矯情,但內心深處定然是竊喜的。

    馬丹!看看老夫多重要!

    看看老夫多忙碌!

    多少人想見老夫一面都得排隊,這牛筆不?

    牛筆大發了!

    可等一致仕,這些過往就會成為回憶。

    讓人唏噓不已的回憶。

    這種心態包拯必定也是有的,所以沈安笑了笑,覺得還是自家好,至少沒人堵門。

    他抱著果果教她讀詩詞。

    華夏詩詞源遠流長,數不盡數,每每讀來讓人都有不同的感悟。

    「……郎君……」

    姚鏈的聲音竟然帶著顫抖,完美的體現了顫音的標準發聲方式。

    沈安皺眉看著門口,姚鏈狼狽出現,說道:「郎君,咱們家外面好些人啊!」

    竟然有人敢來堵門?

    沈安冷笑道:「定然是在御史台的外面被我弄的狼狽不堪,這是找場子來了,叫齊人手,打!」

    馬丹,這裡可不是御史台,而是私人宅邸,你們敢衝擊試試,打死都是白死。

    三個護院聚齊,果果交給陳大娘帶到後院去。

    男人們都在前院,看著沈安手拎木棍指著大門。

    姚鏈打開大門,折克行手持木棍第一個衝了出去。

    沈安在戒備著,準備暴打衝進來的暴徒。

    可他卻看到折克行緩緩的退了回來。

    尼瑪!

    難道是有高手?

    沈安的腿有些發軟,然後外面一聲發喊。

    「沈說書,我等要報名!」

    ……

    國子監裡,陳本皺眉道:「祭酒,沈安教的那些東西有些不對啊!」

    郭謙笑道:「是不對,不過他卻請了大儒來授課。那些大儒很是厲害,只要好好的教授,老夫看下一科我國子監就要出彩了。」

    科舉永遠都是國子監和太學的終極目標,只是現在兩家都沒落了,所以就成了奢望。

    如今沈安花錢請了大儒來,這就是機會啊!

    「他教那些雜學……那就讓他教。」

    郭謙見陳本還是有些不渝,就說道:「沈安為國子監出了錢,難道還不允許他有些好處?沒了好處,下次誰還願意花錢?」

    拿人手短的道理古今皆同。

    陳本一想也是,就笑道:「只是他這是不是有些……喧賓奪主了?」

    國子監實際上已經被朝中無視了,連撥款都越來越少,以至於他們需要挪用太學的費用來維持日子,否則就要關門大吉了。

    「早上遇到了太學那邊的高玉琪,他說讓咱們還錢,不然太學的學生連飯都吃不起了。」

    朝中對國子監和太學有伙食補貼,也就是管飯。

    可現在卻有些捉襟見肘,若非是沈安出手,別說是大儒,小儒都請不來。

    郭謙自嘲道:「拿了他的好處,許多事都得要睜隻眼閉隻眼,不然臉紅。」

    兩人說了一陣,最後決定等下個月就把截留太學的錢還回去,好歹讓他們的日子好一些。

    「祭酒,司業,太學的學生在外面鬧事了。」

    ……

    國子監的大門外,三十餘人站在那裡,有人喊道:「要吃飯!太學要吃飯!」

    「再不還錢,咱們就退學!」

    「太不像話了,本來就沒多少錢,竟然還截留,這日子沒發過了!」

    「退學!」

    「……」

    一群太學的學生在叫囂著,邊上的管勾太學公事高玉琪急的想跳腳。

    「都回去!不然……」

    他想威脅,可一個學生憤怒的道:「高修撰,飯都吃不好,這太學還有誰會來?」

    進太學有飯吃,這話沒錯啊!

    可這個最基本的要求都要打折扣,這書咋讀?

    管勾太學公事是差遣,高玉琪還掛著個修撰的官,所以學生們都叫他高修撰。

    高玉琪怒道:「你們不讀,有的是人讀!」

    這時郭謙和陳本出來了,聞言就說道:「此事大家再忍忍,下個月就好了。」

    有學生大抵是破罐子破摔,不想讀了,就說道:「郭祭酒,你們國子監侵吞了太學的錢,可你們的日子也沒好到哪去,就二十多個學生,比咱們太學的還少,這國子監還開著作甚?關了吧!」

    郭謙本是大怒,可一看過去,見說話的學生竟然是淚流滿面,不禁也覺得心酸。

    這是愛之深,責之切啊!

    「這學……還上什麼啊!」

    那些學生都在哽嚥著。

    教授們也有些難過,只是不好意思當著學生流淚,就頻頻低頭。

    陳本也是有些唏噓,就說道:「都回去吧,日子會慢慢好的。」

    咱們國子監來了個土豪,以後多費些心思,肯定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

    那沈安憑著香露的生意,一年據說就能掙十多萬貫,真是豪啊!

    嘭!

    一個學生把自己的書袋扔在地上,怒道:「不讀了!某寧可回家去做生意,再也不來了,再來太學……某不得好……」

    「就是這裡!」

    左邊突然一陣喧嘩,有人看了一眼,就面無人色的道:「不好了,來了好些人!」

    那邊的人浩浩蕩蕩,隨便瞥一眼,少說得有數百人。

    國子監和太學地處外城的橫街,周圍冷清的要命,何時見過這麼多人。

    郭謙一跺腳,喊道:「回去,都回去。」

    陳本也揮手道:「去拿棍子,還有,去叫軍巡鋪的人來!」

    一群師生都慌了手腳,那邊的人群越發的逼近了。

    「是國子監的人。」

    這是要打起來了!

    「快跑!」

    梁缺覺得自己還是不錯的,跑路之前還知道招呼一聲。

    「是沈說書!」

    他剛跑出幾步,卻有人歡喜的叫喊著。

    梁缺心中一驚,止步回身,就見到了一臉苦笑的沈安。

    「這是?」

    郭謙心中稍定,只是面色不大好看。

    跟在沈安後面的大多是年輕人,此刻沈安止步,他們竟然也跟著止步。

    這怎麼那麼聽話呢?

    陳本在嘀咕著,沈安苦笑道:「不知道是誰把請了大儒的事給說了出去,後來又有人說這裡教授的雜學恍如仙人手段……」

    大儒才請來,雜學說的就是沈安教授的課程。

    郭謙指著那些人問道:「那他們是……」

    「報名的。」

    沈安拱手認錯:「他們去堵住了榆林巷,街坊們連大門都出不來,怨聲載道,所以我這邊也沒辦法,只能把他們哄著過來,給大夥兒添麻煩了。」

    他認真的拱手道歉,卻發現這些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像是高興,但卻又有些不敢相信。

    來報名的人太多了,國子監就這幾個人,怎麼測試?怎麼安置?

    沈安覺得自己是在給他們找麻煩,可郭謙卻顫聲道:「都是來報名的?都是國子監?」

    沈安隨意的道:「對,要不要?不要就驅散了。」

    郭謙的目光中多了怒火,吼道:「要!」

    你不知道國子監有多渴求學生嗎?

    剛才就有人說再來這裡讀書,那他就不得好死。

    咦!那人呢?

    那個學生已經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這一幕。

    陳本迎了過去,笑眯眯的道:「諸位,國子監歡迎諸位就讀……」

    竟然沒說考試?

    沈安心中不悅,就說道:「那個……陳司業,國子監可不是普通地方,要進來得考試!」

    你個少年知道個屁!

    國子監現在需要的就是學生,沒有學生就沒有撥款,就沒有師資力量。

    郭謙乾咳一聲,給了個眼色,陳本才想到沈安乃是國子監的大財主,就擠出笑臉道:「放心,待詔放心,老夫有數,有數!」

    金錢的力量讓國子監的兩位大佬為之低頭,節操掃地。

    沈安唏噓道:「我只想要精英,可你們卻想要博愛。罷了,一頭豬是喂,一群豬也是喂。」

    這些學生在他的眼中就是小豬,而喂養他們的食物就是學識。

    沈安會用各種學識來喂養他們,直至成為大肥豬。

    然後大肥豬被趕出去,大宋各地都是。

    這些大肥豬將會是革新的中堅力量。

    保守派的老傢伙們!

    既得利益者們。

    當你們面對著這一群對手時,你們顫抖了嗎?

    大宋需要革新,徹底的革新。

    可從范仲淹到王安石,大宋的改革都是失敗。

    拋開他們的理念對錯不談,他們敗在哪裡?

    他們敗在了那些既得利益者的群起而攻之。

    因為改革必然會觸碰到既得利益者的切身利益,所以他們會瘋狂反撲。

    慶歷新政玩完的原因是『朋黨』,可誰都知道,真正的原因只是既得利益者的反撲太凌厲,趙禎擋不住了而已。

    要和那些既得利益者斗,就必須要有『同黨』。孤身一人那不是勇士,而是蠢貨!

    那些想報名的人瞬間就走了三分之一,沈安知道,剩下的人裡面還有濫竽充數的。

    「我們需要考試。」

    他很是自然的對郭謙說道。

    就像是在吩咐自己的下屬。

    郭謙點頭道:「肯定要考試,否則那些想混個大儒弟子身份的人會攪亂國子監。」

    沈安很滿意他的清醒,說道:「如此就開始吧,詩詞就算了,就算是比蘇軾和柳永做的更好,那也不能進國子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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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嘚瑟的趙仲鍼

    「要嚴進嚴出!」

    這是沈安的要求,可郭謙卻苦著臉道:「錢糧不稱手啊!」

    學生越多,需要的補貼就越多。

    可朝中是個什麼章程?會不會撥錢下來?

    沈安淡淡的道:「此事交給我了。」

    這個錢他不可能出,否則國子監就成了他的私學,這有些犯忌諱。

    郭謙看了他一眼,說道:「包拯不好說話……」

    扯淡!

    沈安一溜煙到了三司,大搖大擺的被迎了進去。

    值房裡,包拯正在和下面的人說話,其中就有度支判官王安石。

    「……大宋各項花銷龐大,收支漸漸失衡,老夫來之前早有耳聞。你等下去後可仔細盤算,看看支出可能少了些去,回頭報給老夫。」

    「相公,沈安求見。」

    外面來人稟告。

    包拯乾咳一聲,說道:「老夫剛到,此事目前就是第一要務,你等抓緊吧。」

    王安石等人起身告退,在門外見到了沈安。

    沈安和王安石相對一笑,進去就直接說道:「包公,國子監招了不少學生,要錢要糧!」

    「好!」

    門外沒走遠的眾人不禁愕然,然後一股子被騙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您這剛讓我們去查找節流的地方,一反手竟然就批了錢給沈安,這算是什麼回事啊!

    不過竟然是國子監?

    「國子監怎麼了?」

    國子監火了!

    大儒的到來為科舉考試的成功率提供了保證,而沈安要傳授沈家不傳之秘的消息更是讓人趨之若鶩。

    入學考試?沒問題!

    經過選拔之後,三百餘人進入了國子監。

    「這些都是有底子的,只要教的好,科舉有望。」

    國子監裡,新生們站在一起,看著蔚為壯觀。

    「住宿呢?」

    沈安問了這個大問題。

    「錢。」

    郭謙簡單的說了最關鍵的所在。

    「有錢好辦事。」

    沈安淡淡的道:「回頭叫人去找三司。」

    陳本低聲道:「咱們國子監去找三司多次了,一文錢都拿不到。」

    你別忽悠咱們行不行?到時候沒錢,這些學生可就散了。

    三司是財神爺,可對錢袋子卻看得很緊。

    而大宋的書院不少,各級學校也不少,國子監和太學因為歐陽修主考的那一科翻車了,所以沒落至今。除去每年那點撥款,再想要錢卻是沒有的。

    沈安隨口說道:「去就是了。」

    郭謙聽出了些話外之意,就問道:「補貼妥了?」

    沈安點點頭:「妥了。」

    國子監和太學的學生按人頭有伙食補貼,只是後來沒落了沒人管。

    民以食為天,這一下算是解決了國子監最大的一個問題。

    「哈哈……」

    郭謙大笑出來,幸而及時止住了。

    他看了一眼那些愕然的學生,然後板著臉,裝著嚴肅的模樣。

    「包相那裡……」

    你是怎麼把包拯搞定的?

    「包相很理解咱們國子監的處境,一說就給錢了。」

    沈安沒撒謊,他給老包一說錢就來了。

    不過他卻漏了一個,那就是這事兒他早就和包拯備過案,老包當時覺得該支持一把。

    郭謙歡喜,就忍不住嘀咕道:「你怕是要少了,國子監的校舍也得重新弄弄,至少……幾千貫吧!」

    他以為包拯好說話,所以雄心勃勃的跑去了三司。

    「見過包相。」

    「何事?」

    包拯在摸底,摸大宋的底。

    就目前來看,大宋的財政情況不容樂觀。

    他很憂愁。

    「包相,國子監的校舍破舊,下官想著……是不是……撥些錢糧下來修整一番。」

    這錢不多吧,你既然好說話,那就痛快點撥下來,咱們國子監也趁機過過好日子。

    包拯抬起頭來,那眉心處皺出了三道深深的痕跡。

    「包相……」

    郭謙覺得不大對,就笑了笑。

    啪!

    包拯一拍桌子,就在郭謙哆嗦了一下時說道:「大宋處處都要用錢,國子監乃是為國育才之地,那些學生就該好生吃吃苦頭,出來才知道國事艱難!」

    「你作為祭酒更要以身作則,竟然還來要錢……」

    老包克制了一下,否則大抵是要扔東西了。

    郭謙灰溜溜的回去,和陳本說了自己的遭遇。

    「三司使包拯都願意為沈安徇私,祭酒,以後的國子監……」

    陳本覺得在以後的國子監裡,沈安的話語權怕是會越來越重。

    ……

    國子監的變化瞞不過宰輔們。

    韓琦很是不屑的道:「沈安就是仗著有錢,用錢請來了那些大儒,可教出來的學生卻不會感激他……」

    曾公亮皺眉問道:「他不是弄了個什麼……雜學嗎?據說還弄了個什麼實驗……」

    韓琦嗤笑著,甚至還伸手拍拍桌子,讓在看文書的富弼只得抬起頭來。

    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韓琦才淡淡的道:「他那個所謂的試驗……就是戲法。戲法能上檯面?只能去大相國寺外面擺個攤表演一番,求人給個賞錢。那些學生不傻,這等戲法誰會去學?有那功夫還不如多種種地,多讀讀書,多做幾個生意,所以啊!他沈安弄這個就是譁眾取寵!」

    富弼沒搭理他,低頭繼續看文書。

    韓琦以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話,就說道:「他沈安的這些所謂雜學和試驗,若是能風行於世,某絕食三日!」

    曾公亮嘆道:「何必呢!就咱們三人在,詛咒發誓多不好。」

    富弼微微搖頭,心想韓琦的脾氣就是沖,你曾公亮不說還好,一說他鐵定會較勁,不肯反悔。

    這宰輔啊!他就沒一個是簡單的!

    韓琦的聲音馬上就在政事堂裡響起,震耳欲聾。

    「他沈安的雜學和所謂的試驗,若是能大行於世,某韓琦絕食三日!」

    從趙允良父子絕食開始,大家就對所謂的辟榖多了興趣,只是一般人不願意去嘗試。

    稍後就有人去把這個事報給了趙禎。

    趙禎愕然道:「當然不可能大行於世。」

    一個戲法而已,誰願意去學?

    ……

    「國子監的教學以後會有些麻煩,元澤。」

    王雱在搖著摺扇,風度翩翩,聞言微微頷首,風度極佳的道:「安北兄吩咐。」

    沈安說道:「好生學,以後我若是沒空,你就得去國子監裡頂上。」

    王雱霍然起身,難以置信的道:「安北兄,這怕是不好吧。」

    他沒有國子監的職位,沒資格去授課啊!

    可去國子監授課卻是一個極大的誘惑,算是對一個人學問的認可,所以他也是有些失了分寸。

    沈安淡淡的道:「這只是代課而已。國子監……我現在是國子監的金主,你說呢!」

    哥有錢,不高興就走!

    這就是土豪作風,豪爽的一塌糊塗。

    王雱低下頭去,心中感動,半晌才說道:「多謝安北兄。」

    這個性子倨傲的少年終於也知道低頭了。

    「哥哥!」

    呵哧呵哧的聲音中,書房的門被頂開了,一個狗腦袋探了進來。

    這是花花。它看了裡面一眼,然後身體一擠,就把門給擠開了。

    「哥哥!」

    果果就順著花花擠開的門縫跟了進來,一人一狗配合默契。

    感動的氣氛被驅散,兩人都含笑看著果果。

    「哥哥,有人在外面哭呢!」

    啥意思?

    沈安使個眼色,王雱就出去問話。

    沈安抱著妹妹在嘀咕,「字寫了沒有呀?」

    果果坐在他的腿上,小腿兒微微擺盪著,就像是坐鞦韆。她皺著眉頭道:「寫了。哥哥,手好酸。」

    說著她還舉起了小小的手,以增加說服力。

    「那麼辛苦?」

    沈安故作驚訝,然後給她揉手。

    孩子就需要哄著,什麼大道理且等以後再說。

    這就是一個寵溺妹妹的哥哥的日常。

    稍後王雱回來了,帶來了一個消息。

    「是被國子監入學測試刷下來的人,被勸走了。」

    王雱突然躬身,就在沈安愕然時,他起身道:「恭喜安北兄。」

    除去君親師,王雱可不會給誰行禮。

    「恭喜我什麼?」

    王雱恭謹的道:「先前那人就在做實驗,以證明自己不是濫竽充數。」

    「哪個實驗?」

    沈安的面色不大好看,覺得這是有人洩密了。

    如果涉及到那幾個重要實驗,他發誓會把洩密人揪出來,然後一家子趕到海邊去。

    他再三叮囑過那些學生,可真有人犯錯的話,他不會憐憫。

    「是那個蠟燭燃燒吸水的負壓實驗。」

    這個?

    這個是沈安讓學生們可以傳播的實驗,算是為國子監的雜學打廣告。

    王雱見沈安不以為然,就說道:「如今這個實驗已經在京城遍地開花了,安北兄,您出名了!」

    沈安矜持的道:「名利什麼的……那就是浮雲啊!」

    王雱心中敬佩,說道:「安北兄視名利如浮雲,小弟佩服。」

    沈安負手而立,看著偉岸不群。

    王雱看著就越發的欽佩了,在他的腦海裡,已經自動腦補了沈安是如何的清高不凡。

    這就是高智商人群容易犯的錯,他們一旦認定了某人,就會自動美化他。

    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安的兩隻手在身後張合著。

    哥嘚瑟啊!

    可這個嘚瑟卻不能表達出來,猶如錦衣夜行一般,讓人難受,唯有搓搓手才能發洩一二。

    ……

    「趙允良把幕僚辭了?」

    天氣又熱了,趙允讓舒坦的拉開衣服,阿蘇在給他輕輕的捶打著肩背。

    「是。」

    老僕笑道:「他們總算是把賬冊給弄完了,然後趙允良說當初留著這些幕僚,只是為了算賬,外面的人笑成一片。誰不知道他是怕丟人啊!」

    趙允讓這邊先把幕僚送走了,趙允良要是也跟著做,外面就會說他們是在東施效顰,沒有主見。

    在這個爭奪東宮位置的關鍵當口,寧可被認為笨,也不能被認為沒有主見。

    「打腫臉充胖子!」

    趙允讓得意洋洋的起身。

    外面來了個丫鬟,可老傢伙依舊是袒胸露乳的。

    「什麼事?」

    「郡王,府裡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們都聚在了一起……」

    這是要鬧哪樣?

    趙允讓罵道:「一群不省事的小畜生!看看去!」

    他帶著人氣勢洶洶的到了花園裡,遠遠就看到一群少年少年和孩子圍在了一起。

    「蓋上了!看好!馬上就會熄滅……」

    這群男男女女,最大不超過十五歲,雖小的只有四歲。此刻大家都屏住呼吸,瞪眼看著那個水晶杯子。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聚精會神的看著前方,鼻涕緩緩流淌到了嘴邊都沒發現。

    蠟燭漸漸熄滅……

    趙仲鍼得意的道:「看好了,馬上就來。」

    一個小女娃捂著自己的嘴,大眼睛定定的看著那個水杯。

    「水上去了!」

    盤子裡的墨汁水湧進了杯子裡,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著這一切。

    那個鼻涕娃猛地一吸,鼻涕就被吸了回去,然後鼓掌歡呼。

    「哇!好神奇啊!」

    「這是什麼仙術?仲鍼,我要學!」

    「仲鍼,快給咱們說說。」

    「哇!有鬼!」

    眾人正在對趙仲鍼驚為天人,那個女娃卻嚎哭了起來,轉身就跑。

    她剛跑出幾步,就一頭撞到了人。

    趙允讓單手就拎起了自己的孫女,然後目露凶光的喝問著這群孩子:「你們在弄什麼?」

    一群孫子孫女都束手而立,趙允讓走了過去,看著石桌上的盤子和水晶杯問道:「你求了這個水晶杯子來,就是為了哄你的弟弟妹妹們?」

    他的面色好了些,覺得這個孫兒不但孝順有出息,而且還知道帶弟妹了。

    好孩子啊!

    可趙仲鍼卻說道:「翁翁,不是哄,孫兒是在教他們學問。」

    這孩子怎麼就喜歡和老夫較勁呢?

    趙允讓怒道:「你懂什麼學問?弄個杯子盤子就以為是學問了?好好讀書去!」

    趙仲鍼皺眉道:「翁翁不講理。」

    「那又怎地?」

    對兒孫們不講道理,這是趙允讓的一項樂趣。

    所以他笑的很嘚瑟。

    趙仲鍼冷靜了下來,說道:「翁翁,孫兒做一遍,您給看看。」

    趙允讓隨意的點點頭,然後把女娃抱起來,哄她笑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6
第241章 滿城儘是吸水聲

    洗乾淨水晶杯,點燃立在墨汁水裡的蠟燭,然後拿起水晶杯,緩緩蓋下去。

    杯口漸漸沒入墨汁水裡。

    「故弄玄虛!」

    趙允讓嘀咕著,卻不肯大聲。

    老僕笑道:「阿郎,小郎君很好了。」

    蠟燭熄滅了。

    「翁翁請看。」

    趙仲鍼指著杯子,從容的說道:「馬上就來了。」

    趙允讓抱著孫女,打個哈欠道:「你們小孩子的東西,別……咦!」

    「又灌進去了!」

    那些孩子已經在起鬨了,卻沒看到趙允讓的臉色發黑。

    他把孫女放下去,板著臉道:「和誰學的戲法?說!」

    權貴之家最忌諱的學這些東西,還有一個就是修道修佛。

    痴迷於這些,不小心就會破家。

    老僕見他發怒,就勸道:「阿郎,小郎君定然不是玩耍,別動怒。」

    這個家也只有老僕才敢這麼說,

    趙允讓冷哼一聲,說道:「以後再聽到你玩這些,老夫就收了你的東西。」

    斷了你的經濟來源,看你還玩什麼。

    那些孩子們噤若寒蟬,趙仲鍼卻冷靜了下來,說道:「翁翁,這是學問,不是戲法!」

    「什麼學問……」

    趙允讓已經忘卻了自己借水晶杯給沈安的事兒了,他微微皺眉,覺得這個孫兒最近有些太順了,會不會生出了一些傲氣。

    「翁翁,您想想拔罐!」

    「胡扯!」

    趙允讓大怒,「你這孩子,竟然還學會撒謊了!罰!回頭抄寫孟子!」

    抄寫孟子?

    老僕覺得趙允讓有些氣糊塗了,就說道:「阿郎,小郎君每日還得去上課呢!」

    他剛說完,趙仲鍼就舉起了水晶杯,「翁翁,拔罐是靠什麼?不就是靠火燒一下之後的吸嗎?那個罐子是怎麼能吸住皮肉的?」

    咦!

    趙允讓一想就覺得很是奇妙。

    是啊!

    拔罐大家都知道是吸,吸皮肉,很緊很疼。

    而且事先還得用火燎一下杯子裡,和剛才的戲法很像啊!

    這個也是吸……

    「吸水!」

    一個少年歡喜的道:「仲鍼對不對?」

    趙仲鍼點頭道:「對,拔罐是瞬息斜著按下去,慢一些就吸不住,那是因為氣跑進去了。而這個是用墨汁水給封住了邊緣,氣跑不進去,一吸就直接把水給吸了進去。」

    他朗聲道:「這叫做負壓。翁翁,還有空氣,咱們呼吸的就是空氣,火焰燒掉的也是空氣,空氣燒沒了,火焰就滅掉了,所以咱們晚上用被子蒙頭睡覺會覺著悶,就是因為被子擋住了好些空氣……」

    「阿郎。」

    趙允讓還板著臉,老僕卻低聲道:「當初你拔罐的時候,最後把淤血都吸出來了,那皮肉被吸的老高,看著嚇人。」

    趙允讓早就被說服了,只是自己丟不下面子而已。

    「以後……不許把杯子摔了。」

    他有些狼狽的走了,身後一群孩子在歡呼,大抵是覺得趙仲鍼擊敗了大魔王。

    而這個大魔王自然就是趙允讓。

    老僕擔心他慪氣,就勸道:「小郎君這個是極為高明的學問呢!」

    趙允讓板著臉道:「什麼學問,哄孩子玩耍的!」

    老僕搖搖頭,也不管他。

    趙允讓走在前面,他的眉毛慢慢挑了起來,然後嘴角裂開,無聲的笑著。

    老夫的孫兒真是聰慧啊!

    那個沈安果真是有大學問,當真是天才一流的人物。

    「那個……天氣熱了,記得時常給沈家……給果果送些冰。那女娃子長得可愛,笑起來讓人心都軟了……」

    老僕抿嘴笑了,然後去安排。

    什麼送果果,這分明就是覺得不好意思了,用送果果的名頭給沈安送冰。

    可沈安現在財大氣粗,家中據說冰窖挖的很大,不差這個。

    不過這只是表達關係的一種手法,送冰,不是通家之好,你送去別人還覺得突兀。

    趙仲鍼給那群兄弟姐妹們講解了負壓和空氣的道理後,就收了東西,一路回了住所。

    趙宗實坐在書房裡,手中拿著一本書,目光幽幽。

    「爹爹,今日還好嗎?」

    趙仲鍼仔細看看父親的神色,見到還算是平靜,不禁就笑了。

    祖父的身體好,父親的身體也好,這個家才好。

    趙宗實看了他一眼,說道:「天氣熱,出門小心曬。」

    「是,爹爹您卻需要曬曬,最好是早晚的時候,那時候曬不傷人,能讓人心情愉悅呢!」

    趙仲鍼嘀咕了一堆注意事項,趙宗實的眼中漸漸多了愧疚。

    這個兒子還那麼小,旁人在他的年齡多半是專心讀書,可他卻要關心父母和家中,就像是一個大人般的在漸漸承擔著許多責任。

    可我呢?

    我卻在自己給自己畫的圈子裡煎熬著。

    他看著外面的陽光,眼中有痛苦之色。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接著一雙微涼的手搭在了他的肩頭上。

    「官人,仲鍼大了。」

    趙宗實點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可某這個爹爹卻對不住他,讓他裡外操心。」

    外面的陽光很盛,照的和白地一樣。

    光線反射進來,痴痴看著外面的高滔滔下意識的眯眼,然後說道:「那就讓他做太子吧。」

    趙宗實緩緩回頭,高滔滔微微而笑。

    ……

    作為皇帝來說,趙禎覺得自己還是夠稱職的,每日兢兢業業,堪稱是楷模。

    「老了!」

    他處理完了奏摺後,起身時覺得有些頭暈。

    陳忠珩諂笑道:「官家您可不老……您想想包拯,據說他還想生個閨女,以後好讓兒子有個妹妹陪伴玩耍……」

    包拯都六十多了,官家您才五十歲,老什麼?

    趙禎搖搖頭,一路回了後宮。

    「快看,吸進去了!」

    「好多水,都吸進去了!」

    趙禎站在殿外,看著幾個嬪妃圍在一張桌子邊上歡呼雀躍。

    「見過官家!」

    幾個女人發現了他,頓時眼中就閃過那種讓陳忠珩熟悉的神色。

    貪婪!

    每當看到這種眼神時,第二天官家鐵定會哈欠連天。

    「這是什麼?」

    趙禎看到桌子上擺著個碟子和杯子,盤子裡還有水,就有些好奇。

    一個嬪妃搶先說道:「官家,這是外間最喜歡的戲法呢。您看,這個能吸水。」

    點燃蠟燭,蓋上杯子,雖然杯子不透明,但依舊能清晰的看到盤子裡的水被吸進去。

    「這是……」

    稍後張八年來了。

    那乾瘦的臉上也有些愕然,顯然對這個『戲法』有些吃驚。

    「官家,這是沈安弄出來的,不過卻不是戲法,說是什麼他的獨家學識。如今城中多處都在弄……」

    官家,滿城儘是吸水聲啊!

    趙禎不信,他甚至覺得有些心慌。

    「出宮!」

    他許久未曾出宮了,陳忠珩就叫人去準備。

    「準備什麼?便衣!」

    他要去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滿城儘是吸水聲。

    他換了便衣,身邊跟著陳忠珩,周圍是宮中的侍衛,一行人出了宮中,往御街去了。

    御街很長,兩邊多有店舖,剛好各處下衙,所以不少官吏都在這條街上買東西。

    「來看看哎!我家的負壓能看到,是琉璃杯,無價之寶啊!」

    人群紛湧而至,趙禎沒擠進去,就聽到裡面有人驚呼。

    「哎喲!真能看到,那水上去了,上去了!」

    「真稀奇,回家某也要試試。」

    趙禎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行人如織,各家店舖不斷有人進出,趙禎見了心中歡喜,說道:「這便是百業興旺之景象,好啊!」

    百業興旺,就說明朕還算是不錯。

    不說盛世,可至少算是太平吧。

    他感到了極大的欣慰。

    「看啊!某的這個負壓會飛起來!」

    前方一陣喧嘩,趙禎這次沒有錯過,他小跑著趕到時,剛好排在第二排。

    「看看,某這個負壓能噴出來!」

    擺攤的是個少年,他手持一截用塞子封住一頭的竹筒子,等蠟燭燃燒後就蓋了下去,然後他抬頭笑道:「看好了!」

    趙禎看的目不轉睛的,就見少年拔開了竹筒上的塞子。

    嘭的一聲,很小,卻很渾厚。

    一股水流就從口子那裡噴了出來。

    少年得意的道:「看看看看,都說負壓,可誰能噴?誰?」

    少年顧盼自雄的站在那裡,說道:「還想看不?某還有好些花樣。」

    「想看!」

    圍觀者都興致勃勃的喊道,恨不能這少年馬上就展現這負壓的神奇。

    陳忠珩低聲道:「這負壓最近在口口相傳,許多人都知道是燒空氣燒出來,還能吸東西……」

    這時那少年指著自己小攤上的貨物說道:「買某的貨物就給你們看,不買就不給。」

    趙禎笑了,覺得這個少年狡黠有趣。

    他賣的是各種玩具,旁觀的大多有孩子,所以你一件我一件,沒多久就夠了。

    少年喜滋滋的準備下一個試驗,有人就問道:「某請問小郎君,這負壓……它不就是個遊戲嗎?」

    少年看了那人一眼,說道:「誰說的?是空氣,沒了空氣會憋死人,所以鑽山洞要小心,點個火把就知道有沒有空氣,那些被勒死的人,是因為被斷了空氣,這才憋死了……這是學問!」

    趙禎側過臉去躲了一下,因為問話的人就是韓琦。

    韓琦呆呆的站在那裡,魂魄彷彿被人給竊走了。

    趙禎生怕被人發現,就趕緊回宮。

    路上陳忠珩低聲道:「官家,深宮之中都有人去探究這個負壓空氣什麼的,外面更多,韓相公……絕食三日,怕是要餓壞了吧?」

    趙禎板著臉道:「趙允良父子絕食三日不也沒事?」

    這話裡竟然是希望韓琦踐行諾言的意思。

    陳忠珩嘀咕著,心想那趙允良父子可以在家蹲著不動彈,可韓琦除非是告假,否則整日奔忙消耗下來,就怕韓琦撐不住啊!

    而且官家竟然沒有一點對他的同情,可見韓琦這人確實是惹人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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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我不是你們的爹

    這個負壓實驗沈安並未在意,他覺得就和戲法差不多,所以只是講解了這個實驗的相關知識,然後讓學生們傳播出去,好歹也算是國子監從頭再來的開門紅。

    「韓琦要辟榖三日?」

    沈安笑的捂著肚子痛,邊上的莊老實得意的道:「他在政事堂吼了一嗓子誰不知道啊!這是輸人不輸陣,哈哈哈哈!」

    沈安心中舒坦,於是就準備出門溜躂。

    可才換好衣服,一個內侍急匆匆的出現了。

    「沈待詔,陛下急召。」

    沈安一路進了宮,等進了殿內時,才發現宰輔們都在,包拯也在。

    是有大事了。

    包拯給了他一個眼色,示意他老實些。

    趙禎見人齊了,就點點頭,說道:「府州折繼祖奏報,西夏人狼狽而逃,府州之圍……解了。」

    富弼出班問道:「陛下,果真?」

    韓琦自詡名將,就出班說話:「陛下,西夏人出兵,歷來都是沒好處、沒收穫就不會收兵,否則回去就要餓肚子了,這折繼祖怕是輕敵了吧,當馬上派人去讓他警覺些,小心西夏人再度偷襲。」

    這是來自於文官中『名將』的判斷,群臣都紛紛贊同。

    「陛下,要快啊!」

    「折繼祖輕敵,折家這一代怕是沒有將種了。陛下,要不把府州收回來吧,朝中另派人去把守。」

    趙禎面色古怪的道:「折繼祖在奏報裡說,敵軍狼狽而逃,甚至是一路狂奔……如喪家之犬。」

    「陛下,這是為何?」

    「府州沒多少騎兵,西夏人不該這樣啊!」

    沒騎兵你折繼祖追不上咱們,我幹嘛要跑?

    一群文官裝模作樣的在分析戰局,大抵覺得自己有名將之姿,下次有機會就領軍出戰,興許也能一戰成名。

    看著這些得意洋洋的宰輔,趙禎嘆息一聲,說道:「折繼祖集中了神威弩密集發射,敵軍損失慘重,就以為城中有大量的弩手,那必有大軍駐紮……」

    再蠢的人也知道了這次戰局的變化。

    「神威弩射速驚人,一弩當幾弩,西夏人不知底細,就以為有大批弩手。既然有大批弩手,那肯定有大軍,於是他們就怕了。」

    宰輔們老臉一紅,沈安解釋完畢後就回去站著,很是正經的模樣。

    這就是補刀啊!

    在趙禎解釋了之後,宰輔們哪裡會不知道這個過程,可你別說出來啊!

    說出來多丟人?

    群臣都看向了沈安,微微點頭。

    這是讚許。

    你發明的神威弩幫助大宋擊退了西夏人,有功!

    韓琦面色蒼白,雙眼無神,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這是餓的,他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隻羊。

    趙禎對沈安微微一笑,說道:「你又立功了。」

    沈安一挑眉,然後乾咳一聲,說道:「陛下,臣只是做了些皮毛之事,哪裡當得起陛下的誇讚。」

    哥又立功了啊!

    沈安心中歡喜,面色卻很平靜。

    格外的純良老實。

    眾人又感到了些格格不入。

    這人壓根就沒個官樣子!

    簡直就是混進朝中的異類!

    趙禎微微點頭,心中為自己擁有這等高風亮節的臣子感到欣慰。

    朕此刻磋磨他,以後兒孫就能大用了。

    這是磨礪臣子的手法,不得帝王看重,你還沒這個資格。

    趙禎心中滿意,就說道:「若是以往,這麼一次對峙,朝中就要調集援軍前往,糧草更是不計其數,要一直等敵軍退卻,方能回歸正常,靡費驚人啊!所以這是軍功,卻不能不賞……」

    現在和遼國是和平了,可和西夏人每一次交戰,大宋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而這個代價主要就是錢糧。

    為了抵禦西夏人,大宋需要調集大軍去增援,而大軍開拔,錢糧花用就如流水。

    所以神威弩發威,讓大宋節省了一大筆開支,而且還取得了一次大捷。

    今日信使報捷,稍後城中肯定要歡喜一番。

    沈安神色平靜,心中卻在狂呼著:你來吧,我保證不反抗。

    趙禎見他沒有動容,就更加的滿意了。

    不為權勢所動,好臣子啊!

    「國子監那邊,郭謙說你胸襟寬廣,學問精湛……」

    趙禎有種想掩面的衝動,因為郭謙說這話的時候很是糾結。

    學問精湛?這廝就是個雜學的底子。

    但架不住人沈安有錢啊!

    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有錢就是大爺。

    「可太學那邊卻說……」

    想起太學那邊的請求,趙禎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幹咳一聲,說道:「你的雜學……太學那邊說也想學學。」

    富弼出班道;「陛下,此事荒謬!」

    他對沈安歉然頷首,表示我不是針對你,然後說道:「國子監和太學沒落就在於科舉不得力,學生自然就散了。雜學對科舉有何用處?臣覺得此舉荒謬。」

    趙禎乾咳一聲,富弼突然明白了什麼,就說道:「罷了,反正也沒奢望那兩個地方能脫胎換骨。」

    雜學沒用……可架不住沈安有錢啊!

    首相表示不看好國子監和太學,這是一個打擊。

    可沈安卻坦然的道:「陛下,所謂雜學,比如說外間多有的負壓實驗,就是其中之一,這不是雜學,而是正經學問。」

    宰輔們都搖頭微笑,心想你就扯淡吧,國子監和太學早就被拋棄了,你有錢就去折騰吧。

    趙禎說道:「太學的高玉琪說久慕你的學問,想……請教一二。」

    他不能說的再露骨了,剩下的就讓沈安自己去領會吧。

    隨後小朝會散去,陳忠珩叫住了沈安。

    「痔瘻如何了?」

    沈安笑眯眯的問道。

    陳忠珩下意識的摸摸屁股,歡喜的道:「好久沒拉血了。」

    兩人交流了一番關於痔瘡的問題,陳忠珩才說了正事。

    「國子監過上了好日子,太學卻成了後娘養的,高玉琪上了奏疏,說要請你去主持太學,否則他就辭官……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竟然敢威脅官家,找死!」

    陳忠珩氣呼呼的,沈安卻有些暈乎。

    這是……要我去接管太學?

    這個太嘚瑟了吧?

    這就相當於後世的某著名大學的校長。

    哥要當校長了?

    陳忠珩見他高興,就說道:「你高興個什麼?那太學加起來才三十餘人,就和一傢俬塾差不多,你……嘖嘖!你這是上當了。」

    沈安卻知道這完全不同。

    私塾是私塾,人再多沒毛用。

    太學卻曾經是大宋的頂級學校,曾經是無數讀書人眼中的聖地。

    如今這個聖地在沈安的手中,他就能借雞孵蛋,教導出無數支持改革的人才來。

    沈安嘚瑟的回到家中,高玉琪已經等候多時了。

    「見過待詔。」

    「坐!」

    沈安很是隨意的指指自己的對面,等高玉琪坐下後,就開門見山的說道:「儒學應付科舉,有沒有問題?」

    別扯淡什麼學問,什麼半部論語治天下,你給哥治陳忠珩的痔瘡看看。

    高玉琪若是迂腐,沈安鐵定甩手,然後全力栽培國子監的那些學生。

    「這個……」

    高玉琪一臉的糾結,就像是覺得客人給的錢不夠的青樓女人。

    沈安嗯了一聲,霍然起身。

    他需要許多志同道合的學生來改變大宋,所以沒時間去糾結這個。

    太學不同意,我就國子監。

    沈安從不接受威脅,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

    「待詔且慢!」

    高玉琪的矜持被沈安的果斷擊得粉碎,他起身道:「但憑待詔做主。」

    沈安微微一笑,說道:「好好做,你會看到太學重新紅火的那一天!」

    他說的是這般的自信,本來是只想從他這裡弄錢的高玉琪不禁都相信了一瞬。

    ……

    清晨,國子監的學生們懶洋洋的起床,然後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喊出來集合。

    等大家在空地上聚攏之後,就看到了沈安,以及幾個大漢。

    郭謙揉著眼睛在邊上嘀咕,陳本臉都沒洗,看著有些狼狽。

    他們倆都是被沈安派人從家裡叫來的,否則按照往日的時間,應當是現在才從家裡出發。

    沈安站在最前面,看著這些學生說道:「你們進了國子監,但並不代表從此就能安枕無憂。」

    郭謙心中嘆息,覺得沈安給學生們下馬威的想法過分了些。

    這是國子監,咱們還在慢慢的恢復之中,現在少些責怪,多些鼓勵才是王道。

    「……科舉要做詩詞,要做文章,這些都有跡可循,有機可覓。但我不希望你們在這裡只是學會了如何考試。我希望你們文能為官做宰,能知道這個世界的奧秘。而武,我希望你們能動手殺雞,能打贏潑皮!」

    這個希望好高啊!

    而且不現實吧!

    沈安說道:「每日早上跑操,以後還得加刀法,誰不願意的?出來說話!」

    他笑眯眯的站著,就像是一個普通百姓般的。

    這個郭謙倒是沒話說,陳本低聲道:「勞其筋骨,確實是該操練一番。可跑步就好了,還練什麼拳法和刀法?這是武人的東西。」

    「這是武人的東西,憑什麼要我們學!」

    一個學生提出了異議,頓時人群中就多了嘈雜。

    沈安依舊是笑眯眯的說道:「誰不同意的,站出來,咱們來說說道理。」

    人群裡一陣混亂,隨即十餘人就站了出來。

    沈安仔細看著他們,然後再次問道:「無法接受?」

    這十餘人都齊齊點頭,很是堅定。

    「我等只學儒學。」

    「對,我等就只學儒學。」

    十餘人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卻沒注意到沈安臉上的冷笑。

    這還沒到哪裡哪,就先申明不學沈安的那一套,這些學生哪來的自信?

    沈安欣慰的道:「你們的堅持讓我很欣慰,就這樣吧,蘇晏!」

    「說書!學生在。」

    蘇晏從人群中出來,茫然的看著沈安。

    沈安說道:「帶著大傢伙跑起來,這裡不夠寬,出去跑,沿著橫街往西邊跑,一直跑到城牆下再回來。」

    學生們一陣騷動,沈安微笑道:「沒跑完的當日不用上課,什麼時候跑完了,什麼時候再回來上課。」

    這個太毒了吧!

    剛才學生們都在想敷衍了事,可跑不完的就不能上課,一下就堵住了所有的漏洞。

    「至於你們……」

    沈安看著那十餘人說道:「都回家去吧。」

    「說書,回家……回家作甚?」

    一個學生不解的問道。

    沈安淡淡的道:「從現在起,你等就不是國子監的人了,自己回家去,家裡不會有人強迫你們練什麼拳法和刀法,更不會讓你們學習什麼雜學。」

    我不是你們的爹,你們愛怎麼就怎麼,管我屁事!只是國子監卻容不得你們了。

    郭謙愕然道:「待詔,此事……再商議吧!」

    沈安看了他一眼,問道:「不妥?那我就去太學那邊。」

    這十餘人一看就是優越感比較強烈的,比較鄙視武人,而且對雜學壓根就是不屑一顧。這樣的學生學的越多,那就越是禍害!

    而且在這個時候也需要殺雞儆猴,這十餘人就是雞了。

    他才將得了在太學任意施為的特權,郭謙哪裡敢說不妥,否則沈安轉身就會去太學,然後重起爐灶。

    「說書,為何?」

    「說書,我等犯了什麼錯?」

    「為何要開除我們?」

    「……」

    那十多個學生圍攏了過來,有些氣勢洶洶的討說法。

    沈安微微皺眉道:「我樂意。」

    臥槽!

    這人竟然是這樣?

    連個說法都不給我們!

    太過分了吧!

    這些學生頓時就怒了,可沈安壓根沒搭理他們,就衝著看呆了的蘇晏吼道:「還等什麼?等上菜呢!」

    蘇晏一急就狂奔而去,身後的學生們緊緊跟上,一時間亂作一團。

    「不錯。」

    沈安違心的誇讚了一句,然後對郭謙說道:「祭酒,我家裡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太學那邊照著這邊的規矩做,想來大家都不會錯的吧?」

    太學的領導就是國子監,這個安排沒錯。

    這人定下規矩就跑了,說家裡有事,可誰不知道你沈安整日在家就是帶妹妹,有屁的事!

    可郭謙卻管不了他,只得笑著應了。

    這時一個男子從後面來了,急匆匆的對沈安說了些什麼。

    沈安轉身而去,那十多個學生想追上來,陳洛回身獰笑了一下,嚇得他們咬著手指頭止步不前。

    他們都呆呆的看著沈安遠去,直至聽到了陳本的牢騷。

    「官家的意思是太學那邊他管著,可他卻直接走國子監,通過咱們來管太學。祭酒,這是懂規矩,可這規矩卻是他定的,氣人啊!」

    郭謙嘆道:「官家現在不好封他的官,所以就扔過來折騰,他只要不是鬧得太過,官家也不會管。而且學生們弱不禁風總是不好,操練一番,以後就算是上了考場也比別人多些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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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毛都沒長齊

    「跑起來!」

    蘇晏這人老實,但真的不錯。

    他的體力好,一路前後幫扶著。

    街上的百姓都愕然看著這群學生在奔跑,不知道他們今日是發了什麼瘋。

    徐彬跑的滿頭大汗,呼吸幾乎分不出節奏了,一下緊跟著一下。

    腿軟啊!

    他看著前方的楊崢也在咬牙堅持,就用力呼吸了幾下,然後跟了上去。

    這一路跑來,後面拉下了一群人。

    國子監的小吏也在跑,因為他要監督,若是沒監督好,按照沈安的說法,他就可以滾蛋了。

    於是小吏跑的比不少人都快。

    等一行人陸陸續續的回到國子監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吃早飯了!」

    早飯很豐盛,有肉。

    吃完早飯之後,有小吏說道:「按待詔的吩咐,每日有一人殺雞,今日輪到徐彬。徐彬是誰,出來。」

    徐彬納悶的出來,然後被帶到了後廚。

    後廚裡,一隻被捆住的公雞正在掙紮著,見人來了就更瘋狂。

    國子監的廚子吸吸鼻子道:「按照待詔的交代,殺雞,洗剝,做好,然後你自己吃還是請人吃隨便。開始吧,某還得教你,只是不能幫手。」

    啥?

    徐彬傻眼了。

    「可某……可某從未殺過雞,更沒做過菜啊!」

    ……

    一個女子站在街邊,楚楚可憐的模樣。

    「某家中三個女兒,過不下去了,家中小女……誰出價高……誰便帶回去。」

    邊上一個中年男子一臉唏噓的說道。

    「三個女兒?怪不得,哎!」

    大宋的習俗是嫁妝要豐厚,習俗如此,人人都得跟隨,否則沒人娶你家閨女。加之人人都有攀比之心,所以生了三個閨女,除非是家裡有錢,否則幾乎可以確定要破家了。

    甚至還有人家在女兒小時候就培養,等大些直接賣了去,生女兒算是投資。

    范仲淹為此還為義莊定下規矩,嫁女最多多少錢。

    可誰聽你的?

    這少女看著長的還行,邊上就有人在嘖嘖流口水。

    「我給你些錢,你帶著女兒歸家吧。」

    趙仲鍼看不下去了,準備見義勇為一把。

    這女人不出意外的話將會被人買去當做侍妾,命運悲慘。

    那少女抬頭看了趙仲鍼一眼,然後失望的低下頭。

    這少年太小了,不是良配。

    「某願意買!」

    趙宗絳笑眯眯的衝著趙仲鍼挑眉。

    「你這……才十二歲,就想買女人回家去……嘖嘖!竟然都知道慕少艾了?可見……」

    剩下的話他沒說,可大家都猜得到。

    可見是色中惡鬼。

    那少女微微抬頭道:「他沒買,只是說給錢幫忙。」

    趙宗絳的面色一冷,說道:「多嘴!」

    男子看著趙宗絳覺得不凡,急忙就罵道:「你個不懂事的東西,少說話!再說某就把你賣到山裡去!」

    趙仲鍼聞言就變色道:「這是當爹的?這是養女兒賣的吧!給錢給他,人帶走!」

    趙宗絳見他怒了就覺得可笑,心想竟然還有同情心,可見是幼稚。那就讓給他,等他沉迷於美色之中後……那可不是我害的。

    ——少年好色傷身!

    「仲鍼,你得了美人,我請你飲酒慶賀,可好?」

    他這是試探,若是趙仲鍼不答應就罷了,若是答應……

    酒色財氣多誘惑,趙允讓管教的嚴,這樣不許那樣不許,可趙仲鍼還小,只要吃過一次甜頭,以後哪裡還忍得住。

    他微笑看過去,覺得這次怕是不行,那就下次吧。

    趙仲鍼看著他,就笑了笑,很是純真的那種。

    「好!」

    ……

    沈安已經接到了消息。

    「……小郎君見那個女子可憐,就想資助一二,可那趙宗絳卻直接要買,兩邊一鬧騰,趙宗絳就說小郎君毛都沒長齊就知道慕少艾了,可見是色迷心竅,然後又請小郎君去喝酒……」

    沈安在往家趕,身邊是來報信的楊沫。

    「然後呢?」

    沈安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覺得趙仲鍼那小子怕是會臉上笑嘻嘻,心中mmp,然後朝趙宗絳下黑手。

    楊沫尷尬的道:「喝了酒之後……據說……據說趙宗絳現在在茅廁裡一直沒出來。」

    啪!

    沈安一拍腦門,只覺得自己真是造孽,竟然……竟然會認識這個腹黑的小子。

    「陳洛,你馬上去潛入酒樓,把那酒杯換掉!」

    ……

    折克行沒有緊張,他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緩緩調勻著呼吸。

    他把一把短刃插在了靴子裡面,然後拉下褲腿蓋住。

    他緩緩起身,目光冷淡。

    房門被人推開了,趙仲鍼有些不滿的道:「我說過沒事,肯定就沒事!」

    折克行冷冷的道:「你下的瀉藥很高明,不好查。不過趙宗絳卻只和你吃飯喝酒,大家一想就會想到你的身上,到時候借此攻擊。」

    趙仲鍼訝然道:「我不承認就行了,他沒找到證據,能奈我何?」

    折克行淡淡的道:「我五歲那年,府州城中死了一個漢兒,我爹爹令人把三個剛到的草原商人給處死了,大家都很滿意,所以,許多事並不需要證據。」

    折繼閔沒工夫審案子,可府州地處前沿,必須要穩定民心和軍心,所以就拿了三顆商人的腦袋。

    這個和曹操殺糧草官來安撫全軍有異曲同工之妙。

    趙仲鍼皺眉道:「那你要去作甚?我說了無事!」

    折克行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看著趙仲鍼說道:「你太大意了,某得去為你掃清後面的麻煩。別感動,某隻是不想讓安北兄頭痛而已。」

    「郎君回來了!」外面傳來了莊老實的聲音。

    折克行有些惱火的道:「若非是你阻礙了片刻,某此刻已經出去了。」

    「怎麼回事?」

    沈安急匆匆的進來,見折克行一身便服,臉上還化妝,就罵道:「屁大點事就想殺人,瘋了?去洗乾淨!」

    折克行身上的煞氣消散,被沈安踢著去洗臉。

    「我只是習慣了。」

    面對沈安那審視的目光,趙仲鍼有些心虛的解釋道:「和趙宗絳喝酒,他又摟著身邊的女人老是親熱,機會太好了,我就……手滑了一下。」

    手滑了一下?

    趙宗絳那個蠢貨,竟然以為趙仲鍼是個無害的少年,還主動請他喝酒……

    栽的不冤啊!

    ……

    「我的兒,可好了嗎?郎中已經來了。」

    華原郡王府的茅廁外面站著許多人,為首的就是趙允良。

    他此刻焦急的衝著茅廁裡喊話。

    「咘……」

    裡面傳來了一個撕布般的聲音,外面的那些下人都紛紛屏住呼吸,只有一人在用力的吸氣。

    好臭啊!

    趙允良掩鼻看了那人一眼,微微點頭,覺得可以重用。

    屏住呼吸就是嫌棄那屁臭,只吸氣不呼氣的才是忠僕。

    「嗯……」

    裡面一陣呻吟,然後傳來了趙宗絳那虛弱的聲音:「爹爹,是趙仲鍼那個小子干的,肯定是他!」

    趙允良衝著郎中瞪眼,等郎中捂著鼻子進去後,他罵道:「此次定然要叫那小子付出代價!」

    他吩咐道:「去看好那家酒樓,找到那些酒菜,不許掌櫃的跑了。」

    他一路進宮求見,等見到趙禎時,他已經成功醞釀出了感情。

    噗通一聲,趙允良竟然就跪下了,然後哽咽道:「陛下,臣子趙宗絳要死了……」

    宰輔們一怔,趙禎也楞了一下,就問道:「昨日我還聽說他和人談論文章,今日怎麼就……」

    趙允良抬起來,兩行淚滑落,悲傷的道:「臣子今早和趙仲鍼一起吃飯,結果被他下了瀉藥,至今還在拉……郎中說再止不住,臣子就要……拉死了。」

    拉死了?

    富弼覺得這詞不是好詞。

    「陛下,趙仲鍼求見。」

    趙禎正在頭痛,聽到後就點點頭。

    稍後趙仲鍼進來,行禮後,一臉坦然的道:「官家,臣今日遇到了一個男子賣女兒,他說自己有三個女兒,嫁女要厚嫁,卻是要破家了,所以沒辦法,就把一個女兒帶來賣掉,換取些錢財,回家給另兩個女兒做嫁妝。」

    嘖!

    富弼有些頭痛了。

    這個嫁女要厚嫁的習俗已經多年,不斷有人提議改進,范仲淹甚至還立了規矩,嫁妝最多不超過多少錢。

    可並沒有用。

    該厚嫁的還是厚嫁,弄的民風淳樸不在。

    趙禎也有些無奈,這個事兒他一直是反對的,可民間要這麼做,皇帝也管不了啊!

    他搖頭道:「此事卻是不好辦。」

    宰輔們也點點頭。

    「陛下,臣卻覺得好辦。」

    趙仲鍼很是認真的說道。

    富弼搖搖頭,覺得這個宗室子太過天真。

    「那些百姓不肯,若是強迫,他們有的是法子把嫁妝給隱藏了。」

    富弼難得給人解釋,一語中的,連趙禎都在點頭。

    這事兒換個說法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官府的規定再好,可俺們不聽,咋滴?和俺們躲貓貓?你躲不過俺們啊!

    趙禎覺得趙仲鍼是想脫罪,所以才找了個藉口,於是他的心情就沉鬱了起來。

    這樣的人也能進宮?

    趙宗實若是接班,以後趙仲鍼就是太子。

    這樣的太子……於國何益?

    他看了趙仲鍼一眼,心中微微一冷。

    朕不怕你犯事,就怕你犯事後用拙劣的手法來搪塞。

    那不是未來的太子,而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少年。

    這樣的少年如何能擔當大任?

    趙禎的眸色微暗,見趙仲鍼沒有慌張,心中就更是上火,就問道:「哪裡好辦?」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再錯過,那就是無緣。

    趙仲鍼彷彿不知道自己身處危機之中,他說道:「陛下,真的很簡單。」

    他看了一眼宰輔們,笑道:「以往都是倡議,提議,建議,可百姓不會聽從。甚至範文正定了規矩,百姓也不理,為何?臣以為是因為百姓是盲從的,大家都這麼做,我不做就好像不對。再說那些娶新婦的人家也盼望著女方帶來豐厚的嫁妝,一旦簡薄了,男方就會看低新婦,這些才是根由。」

    這個分析有趣,富弼微微頷首,趙禎微微點頭。

    只有趙允良在暗自冷笑,心想你就想憑此脫罪,做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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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什麼叫做腹黑

    大宋的民俗很多,但最讓人頭痛的絕對是嫁妝。

    從剛開始的炫富,或是憐惜女兒出門,於是多給嫁妝。到後來大多是為了攀比,男方更是巴不得新媳婦的嫁妝豐厚,於是就推波助瀾,這習俗就定型了。

    幾代君臣都想過辦法,想把這股風氣拉下來,可卻無人成功。

    現在一個少年站在殿內,神態從容的說著這幾代人都沒解決的難題。

    「……臣以為這種攀比的風氣首先來自於上。」

    趙仲鍼歉然的一笑,然後繼續說道:「不管是官家嫁女還是權貴嫁女,嫁妝之豐厚,讓人瞠目結舌。」

    大宋皇家嫁女,給出的嫁妝比皇子娶親的聘禮還多。

    宰輔們默然,這些他們也知道。

    趙允良覺得該打斷這個話題了,就說道:「百姓自願,官家仁慈,難道還能去強行干涉不成?」

    這話說的極妙,妙就妙在那個『自願』和『仁慈』上。

    百姓自願,你去管就是多事。

    官家仁慈,已經是盡心盡力了,事情管不住,那就是天意。

    趙仲鍼卻沒在意,他的目光漸漸銳利,「陛下,大宋各處均有溺嬰……為何?一是百姓養不起,但有的卻是不堪厚嫁之風,在孩子生出來後,只要是女嬰,就直接……」

    他低下頭,「就會溺死。」

    趙禎心中震動,不禁起身問道:「可是如此?」

    富弼垂首道:「陛下,各地均有此事……小郎君說的溺死女嬰不少。」

    趙禎不禁罵道:「荒唐!荒唐!」

    趙仲鍼想起了來之前沈安的眼神。

    當時沈安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像是希望,還是期冀。

    沈安欲言又止的只是兩個字:賦稅!

    趙禎有些悲傷的道:「此事要著緊,要馬上辦,朕下旨意也好,派人去各處下禁令也罷,馬上就辦。」

    富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陛下,民間怕是難以控制。」

    你做的再多百姓也不會買賬。

    趙禎一時間難受,就含淚道:「奈何奈何!可憐百姓了!」

    「咳咳!」

    趙仲鍼乾咳兩聲,等宰輔們瞪過來時,就說道:「但是……可以垂範啊!」

    趙禎的身體一僵,就伸手扶了一下靠背,然後緩緩看了過來,目光中多了些味道,好像是喜悅。

    「垂範?」

    富弼一下就醒悟了。

    趙仲鍼說道:「上行下效,只要皇家嫁女少些嫁妝,官員權貴嫁女少些嫁妝,百姓自然會跟著轉變,百試不爽。」

    這股奢靡風潮就是皇家和權貴們帶出來的,可他們卻茫然不知,原因不過是想事情從未把自家考慮進去。

    趙仲鍼的話卻一下就點醒了眾人。

    趙禎一拍大腿,說道:「正是此理。朕一時迷惑,虧了仲鍼點醒,好!」

    這就是典型的燈下黑!

    宰輔們的表情卻各有不同,有的是點頭欣慰,有的卻是面無表情。

    我嫁女想厚嫁,這是心疼女兒,這也要管?

    趙仲鍼最後補充道:「現今嫁娶不講門戶之別,可都要財。只要皇室和權貴官員們嫁女簡薄,那些人再厚嫁……怕是有人會看不過去。」

    那就是出頭的椽子,自然會有人去收拾。那些官吏可不是省油的燈,你冒泡炫富,就是黑夜中的螢火蟲,自然會引人矚目。

    這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少年竟然這般聰慧?

    聰慧的少年多了去,可對國事分析的井井有條的,而且還給出了解決的辦法。

    這樣的少年……

    富弼看了一眼邊上神色木然的趙允良,心中微嘆,覺得此人今日大概是要為趙仲鍼做嫁衣了。

    果然,趙禎歡喜的道:「來人。」

    陳忠珩適時出來:「陛下,臣在。」

    趙禎指指趙仲鍼,笑道:「是個好孩子,朕記著宮中才進來幾塊好玉珮,拿一塊給他。」

    君子如玉!

    我去!

    這個賞賜……耀眼啊!

    趙禎含笑道:「你這些都是跟著沈安學的?」

    郡王府哪裡知道這些。而沈安見識過不少民間的事,所以趙禎一語中的。

    趙仲鍼點頭道:「是,臣跟著沈安學了許多。」

    富弼也有些好奇,就問道:「敢問小郎君,沈安給你們上課……連這些國事都說嗎?」

    趙禎對此也很好奇,於是就仔細傾聽。

    趙仲鍼說道:「說,而且每次說的時候,多半會舉例,都是有憑有據,讓人一聽就懂。」

    嘖!

    趙禎有些嫉妒了。

    他當年可沒這麼好的一個老師。

    富弼讚道:「沈待詔果然是才華橫溢,陛下,太學交給他,臣以為在恰當不過了。」

    連趙仲鍼都被他帶的這般出色,那些學生更不在話下。

    趙禎微笑道:「是啊!那少年總是能給朕驚喜。」

    到目前為止,趙允良的告狀完全是為了趙仲鍼做嫁衣,他心中惱火,面色卻不顯,只是淡淡的道:「陛下,臣子還在家裡拉肚子……」

    害我兒子的凶手就在眼前,您不能視而不見吧?

    趙禎這才想起此事,他板著臉道:「華原郡王說你對趙宗絳下了瀉藥?」

    「沒有的事啊!」

    趙仲鍼一臉無辜的說道:「陛下,臣不知道什麼瀉藥。」

    十二歲的少年,說話時一臉的認真,富弼不知怎地就相信了。

    可趙允良卻悲憤的道:「你和宗絳一起吃飯,為何他拉稀了你不拉?!」

    他盯住了趙仲鍼,眼中的怒火幾乎都不加掩飾。

    說!

    為啥我兒子拉稀你不拉?

    難道你是鋼鐵打造的腸胃?

    趙禎也頭痛的捂著額頭,心想才將發現這孩子的長處,可轉眼他就亮出了短處。

    下瀉藥……

    這行為不值得提倡啊!

    陳忠珩不禁摸了一把屁股,覺得痔瘡的地方有些發癢。

    他不禁想起了前天吃壞肚子的遭遇,就是拉。

    拉一拉的,好不容易好轉些的痔瘡……特麼的又犯病了!

    想到這裡,陳忠珩不禁眼睛微紅,覺得自己真是夠倒霉的。

    他同情的看了趙仲鍼一眼,覺得這孩子應當是被陷害的。

    一臉純潔……不,是純真。

    一臉純真的少年,他哪裡知道瀉藥這個東西。

    他再看一眼趙允良,此刻的趙允良因為恨意,那張臉有些猙獰。

    哎!這老漢是想坑人吧。

    可趙仲鍼為啥沒拉呢?

    君臣都在看著他,都在等著他的答案。

    眾目睽睽之下,趙仲鍼無辜的道:「臣是被拽著去的,因為吃過早飯,所以在酒樓裡什麼都沒吃。」

    既然要下藥,那肯定得準備好退路。

    這些套路趙仲鍼很熟練,包括給府裡的管家洪斌下藥,都帶上了廚房被偷了一隻冷雞,誰吃誰就會拉肚子的謠言,可見這孩子的腹黑。

    趙允良怒道:「你沒吃,可為何宗絳會腹瀉?」

    趙仲鍼一臉茫然的道:「誰知道他在外面吃了什麼。」

    這個需要證據,你趙忠良把證據弄出來。

    趙忠良恨得牙癢癢,他冷冷的道:「那些剩菜和殘酒都在臣的手中。」

    趙忠良不是傻子,在兒子出事的第一瞬間就令人去酒樓尋找到了他們吃剩下的酒菜。

    「驗證了?」

    趙禎問道。

    趙允良點頭道:「那兩個吃了剩菜和殘酒的下人就在宮門外,此刻應當是拉了吧。」

    趙禎看了趙仲鍼一眼,「叫人去看看。」

    陳忠珩擔心有人搗鬼,就親自去。

    稍後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看了趙允良一眼,看著有些憤怒。

    「陛下,那兩人沒拉,精神著呢!」

    「不能啊!」

    趙允良覺得不可能,他說道:「陛下,會不會是還得等一會?」

    這是個垂死掙扎的提議。

    富弼覺得此事有些問題,最大的可能就是趙宗絳想污衊趙仲鍼。

    「從郡王府到此要多久?」

    趙宗絳從酒樓回家就開始拉,那兩人從郡王府到宮外多久了?要拉早就拉了。

    趙允良面色一白,低下頭去,他的眼中多了茫然,雙拳緊握。

    為何會是這樣?

    郡王府的早飯沒問題,趙宗絳出門後就和趙仲鍼吃了一頓,不是趙仲鍼是誰?

    他心中惱怒,可最終都化為平淡,說道:「陛下,臣一時急切……錯怪了人。」

    趙禎點點頭,欣慰的道:「要和和氣氣的才好,去吧。」

    趙仲鍼應了,趙允良卻等了一會兒。

    他看了趙仲鍼一眼,心想這事兒難道真不是他幹的?

    趙允良迷茫了,可趙宗絳在家裡拉的死去活來的,那是誰幹的?

    兩人告退,就聽到趙禎說道:「薄嫁之事馬上辦,朕自然要垂範,諸卿……」

    「臣等責無旁貸。」

    「好!」

    趙禎的聲音多了歡喜:「擬旨,即日起,皇室嫁女不可奢華,當簡薄!」

    旨意飛快的傳遞了出去,外面有人歡呼,有人沮喪。

    歡呼的都是家中有女兒的,而沮喪的大多是家裡有兒子的。

    皇室率先垂範的作用巨大,據說當天就有幾對談婚論嫁的人家重新討論了女方家的嫁妝。

    宮中來人了,送來了皇帝的賞賜。

    沈安拿著玉珮看了看,覺得沒啥意思。

    楊沫一臉沉痛的來了。

    「被打了?」

    「是。」

    趙仲鍼的手法能瞞過大家,卻瞞不過深知他底細的趙允讓。

    沈安很欣慰,覺得那倒霉孩子得個教訓最好不過了。

    「郡王說太危險了,所以要給個教訓。」

    若是被抓到了證據,趙仲鍼的人設就崩了。

    楊沫拿出了一塊玉珮,說道:「這是郡王送的,說是給小娘子把玩。」

    這是謝禮,沈安心安理得的收了,至於趙仲鍼的屁股開沒開花,他覺得最好開花。

    「郡王說若非是您當機立斷換了酒杯,這事怕是要麻煩了。」

    那家酒樓竟然不是立即洗碗筷,這個致命的習慣差點就讓趙仲鍼完蛋了。

    趙仲鍼是把藥下在黃酒裡,然後交換酒杯。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7
第245章 哥不差錢,你老子發飆了

    初夏的夜很美好,微涼,氣溫適宜。

    果果喜歡坐在樹下,雙手托腮聽哥哥講故事。

    「……那嫦娥就飛了起來,越飛越高,她有些怕了,後悔吃了仙丹……她最後飛到了月宮裡……」

    果果看著月亮,覺得嫦娥好可憐:「哥哥,沒人給她講故事,她一個人會悶。」

    沈安覺得不能給孩子說悲劇的故事,所以話鋒一轉,就說道:「後來有個叫做吳剛的,他覺得嫦娥寂寞可憐,就帶著三個孩子飛了上去……」

    「好呀!」

    果果拍手歡喜,「哥哥,那吳剛上去做什麼?」

    沈安毫不猶豫的道:「上面冷,吳剛每天都在劈柴,燒火給嫦娥取暖。」

    「所以你看月亮上就有大樹……大樹……」

    沈安指著月亮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果果仰頭看去,歡喜的道:「哥哥,天狗吃月亮啦!」

    空中的月亮緩緩被遮蓋,就像是有一張大嘴在吞噬著它。

    「果果快看,這就是月食。」

    沈安在給妹妹講解著月食的原因,家裡的下人們卻都在衝著天空行禮,女人們拿出銅鏡開始敲擊……

    漸漸的,整座汴梁城都安靜了下來,唯有銅鏡敲擊的聲音。

    時人無知,認為月食是天狗吞噬的結果,就敲打銅鏡,想嚇跑天狗,解救月亮。

    可朝中卻不同,那些人會認為是皇帝失德。

    沈安摩挲著那塊趙禎給的玉珮,在等待著消息。

    一夜好睡,第二天,消息就不斷傳來。

    「朝中許多人上了奏疏,都說動了祖宗之法……」

    王雱也有些迷茫,他搖動著扇子說道:「祖宗之法啊!說是引得上天示警……」

    「扯淡的示警!」

    沈安在畫圖,王雱湊過來看了一眼,見是一個圓形的東西,而且還是兩片。

    「這是什麼?」

    「望遠鏡。」

    沈安很頭痛的道:「聽說水晶很貴?」

    王雱想了想,說道:「不是很貴,是……真的很貴。」

    他看了沈安一眼,問道:「望遠鏡是干嘛的?」

    那個圖紙看著很是古怪,不像是畫畫,好像有些立體的感覺。

    對,就是立體。

    沈安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淡淡的道:「你看我是差錢的人嗎?」

    哥不差錢啊!

    換做是旁人這般炫富,王雱能用自己的口才羞辱死他。

    可沈安目露凶光,顯然是不懷好意。

    王雱第一次後悔自己沒好好的跟著折克行操練一番拳腳,所以只得違心的道:「安北兄不但有才,還有財。」

    沈安心中大快,說道:「走,咱們買水晶去。」

    說到水晶,這玩意兒算是個頂級奢侈品,色澤越漂亮的越貴。

    兩人到了一家經營金銀玉器的鋪子。

    「水晶?」

    掌櫃抬眼瞟了一下沈安,說道:「有,要多少都有,可卻貴,若是想買……」

    兩個看著十餘歲的少年能有什麼錢?

    「拿出來看看。」

    沈安隨口說道,然後問王雱:「你在饒州時,可見過那些域外的商人?」

    王安石進京前就在饒州為官,江東路提點刑獄,在饒州辦公。

    而饒州依託著鄱陽湖,水運發達,是一個貨物集散地。

    沈安在想著對外貿易,若是能打通渠道,也不會讓大食人白白佔便宜。

    王雱搖頭道:「沒有,都是南方各處的商人。」

    那就只能是海貿了。

    大海目前是屬於大食人的,他們來往於海上,充當了中間商的角色。

    這生意還得自己做才賺錢啊!

    沈安唏噓著,見掌櫃沒去拿東西,就皺眉道:「你家就是這麼待客的?」

    掌櫃聽了他們倆剛才的話,覺得兩個少年在自己的面前弄鬼,殊為可笑。

    「小店的水晶卻是賣完了。」

    他單手端著茶杯緩緩喝了一口,眼睛微微上抬,面無表情。

    水晶是稀罕貨,價格貴的驚人,一年能賣幾單就是大生意。

    但掌櫃顯然並不認為沈安兩人有錢購買,所以直接就怠慢了。

    沈安也不多囉嗦,就說道:「陳洛!」

    陳洛從外面進來,沈安問道:「城內可還有賣水晶的地方?」

    陳洛剛才在外面看了看,聞言就說道:「郎君,這條街的前面大多都有。」

    咦!竟然還有什麼金銀玉器一條街?

    沈安覺得大宋的商業真的是極為發達,若是給一個出口,保證能完爆這個世界。

    這是個機會啊!

    他在想著怎麼讓大宋提前把目光投向海外,就隨口道:「去別處看看。」

    王雱對那掌櫃冷冷的道:「做生意能做到眼瞎的,某還是第一次見到,回頭去醫館找郎中治治你的眼。」

    做生意做到眼瞎!

    這話刻薄得讓掌櫃的臉都紅了,卻是怒極而紅。

    他一拍桌子,起身道:「裝什麼有錢人?拿錢來再說話。」

    「趕緊的。」

    王雱大怒,正準備用自己的毒舌噴一番,讓這個掌櫃痛哭流涕,可沈安卻不喜歡磨磨蹭蹭,一把就把他拽了出去,兩人隨後就進了隔壁。

    掌櫃就站在門口聽著,準備關鍵時刻看笑話。

    「透明的水晶有沒有?」

    「有,客人要多少?」

    「你有多少?」

    「客人要多少……」

    「都拿出來。」

    隔壁一陣忙亂,掌櫃在這邊冷笑。

    週二趕著牛車,見他笑的噁心人,就說道:「有你後悔的時候。」

    裡面一陣忙碌,就聽到沈安說道:「價錢若是合適,全要了!」

    隨即就是討價還價,沈安也就是隨意的砍了砍,就喊道:「陳洛,把錢弄進來。」

    陳洛費力的把車上的麻袋拎了進去,牛車上卻還有好幾袋。

    「點清楚。」

    沈安顯然是有些不耐煩,隔壁的掌櫃在小聲討好。

    諸多聲音傳來,這邊的掌櫃提高了嗓門說道:「小心那是假錢。」

    銅錢值錢是因為銅值錢,可有些人卻在銅錢裡摻假。

    他覺得自己是好心,可陳洛卻覺得這是羞辱,就沉聲道:「再囉嗦弄死你!」

    他是在軍中被排擠出來的,出來後手頭拮据,加之不會手藝,若非是沈安要了他,此刻他大抵只能去幫人幹苦力。

    對於陳洛來說,那一段就是人生最灰暗的記憶,而沈安就是拯救他於水火之中的恩人。

    所以他容不得有人羞辱沈安。

    他盯著掌櫃,那眼神有些冷,沈安卻出來了。

    「幹嘛呢這是,咱們沒工夫扯淡,趕緊走,繼續買!」

    沈安負手在前,週二拎著一個木箱子,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裡面肯定就是水晶。

    掌櫃的覺得不大對。

    真的買了?

    他覺得自己怕是看錯了人。

    沈安走進了斜對面的一家店舖裡,等再出來時,陳洛的手中已經多了個箱子。

    這是掃貨?

    臥槽!

    掌櫃把腸子都悔青了,此刻隔壁的掌櫃出來,同行是冤家,自然是要奚落一番的。

    「知道那人是誰嗎?」

    掌櫃搖頭,心想我特麼一天忙的不行,哪有時間認識人去。

    隔壁的掌櫃得意的道:「某早就認出來了,所以他要多少某就給多少,而且還不怎麼還價……這爽快勁,這生意做得就是爽快啊!」

    掌櫃看著沈安等人遠去,就問道:「他是誰?」

    「沈安沈待詔。」

    隔壁掌櫃看著他,嘚瑟的道:「一年能掙十多萬貫的財神,你竟然把他當做是騙子,你的眼睛瞎了嗎?哈哈哈哈!」

    掌櫃喃喃的道:「怪不得……怪不得啊!他竟然沒多看某一眼……那不是心虛,而是……而是不屑!某的眼是瞎了!」

    沈安是不屑於和掌櫃較勁,回到家之後,他就托關係找來了兩個打磨匠人。

    「照著這個模樣打磨,可有把握?」

    沈安覺得這事兒應該有些難度,所以就急切了些。

    一個匠人拿起圖紙看了看,另一人拿起水晶塊查看著。

    「是信陽貨。」

    信陽的水晶不錯。

    在看圖紙的匠人點點頭,對沈安說道:「沈待詔放心,此事小人接下了。」

    「幾日?」

    沈安比較急,工匠們卻只會按照規律辦事。

    「三日。」

    沈安算了算,「好,第一對打造出來了,後續的還得弄。」

    兩個工匠覺得這是個長期的活計,馬上就恭恭敬敬的把沈安送了出去。

    「看好這裡,不許閒雜人等進出。」

    沈安很忙,才交代完宮中就來人了。

    他覺得宮中此刻該是戰火紛飛,硝煙瀰漫。

    進了殿內,見到趙禎有些憔悴,宰輔們也是神色各異,沈安就知道事情鬧大發了。

    「……陛下,各處官員多有進諫,大多說是天象有異,當自省……」

    曾公亮有些煩,但卻不得不表達各處的意見。

    趙禎有些無奈的道:「朕準備從宮中放些人出去。」

    朕都妥協了,做出了認罪的姿態,該消停了吧?

    趙禎認錯很有特點,最喜歡的就是放人。

    宮中的人很多,每當有什麼天象時,他就放一兩百人,就當是罪己詔。

    以往大夥兒都認可,可這次卻不行了。

    曾公亮嘆道:「陛下,那些人說……祖宗之法輕易就被人給壞了,老天這才降下異象示警,若是再不悔悟,下一次怕就會是地龍翻身了。」

    地龍翻身就是地震,這個有些惡毒。

    富弼也覺得這事兒真是有些玄乎,「陛下,此事不可小覷,要不……那個婚嫁之事改回去吧。」

    曾公亮知道富弼這是避重就輕。

    皇帝要求皇室和權貴們嫁女時要簡薄,要引導好風氣,可權貴們不差錢啊!所以就覺得憋屈。

    我家有錢,我花錢嫁女是要展示自家的財力,炫耀一番,你竟然不許?

    這真是讓人怒不可遏啊!

    可這個不算是什麼。

    那些人就盯著災民就地安置的決定噴。

    原先都是編為廂軍,現在竟然變了……

    官家,你變了!

    你竟然把祖宗之法給變了。

    這是一次反擊。

    利用天象來給官家施壓,堪稱是凌厲。

    你是天子,天之子,現在你的老子發飆了,你還敢亂改嗎?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7 14:17
第246章 帝王打鼓救月亮

    趙禎不是個保守派,否則當初范仲淹的慶歷新政就不可能會有開頭。

    范仲淹當年一刀刀的砍向了權貴階層和官員階層,最終敗走麥城。

    慶歷新政雖然失敗了,可卻震懾了那一干既得利益者。

    那些人都在盯著朝中,都在盯著趙禎。

    災民優先編為廂軍,這就是一個老規矩,也就是祖宗之法。

    趙禎改了,這就引發了些猜測和警惕。

    所謂的老規矩,也就是各種潛規則,以及各種祖宗之法。

    老趙家的祖宗之法大多都是對官員們友善的,所以……

    氣氛有些凝滯,富弼說道:「陛下,外面群情洶湧,臣以為……要不就緩緩吧。」

    當年的鐵脊樑、革新的干將,如今也被弄的心灰意冷。

    趙禎微微搖頭道:「那些人太得意,朕若是許了,那就是低頭。低頭不怕,可朕卻怕朝令夕改!」

    曾公亮說道:「陛下,等消息傳到各地之後,怕是又會引發些紛爭,到時候上下不安,這不是大宋之福啊!」

    這話有些隱晦,但卻是在暗示趙禎,要小心由此引發的黨爭。

    皇帝不退步,臣子們自然要站隊。

    你說皇帝做得對,我說他做的不對,兩邊一爭吵,弄不好就會曠日持久。

    趙禎板著臉道:「朕……諸卿各自退下。」

    官家不高興了,宰輔們交換個眼色,彼此心中有數。

    此事得緩緩,別逼的官家下不來台。

    肖青站在那裡裝木頭,見沈安在發呆,他就說道:「那可是你弄下來的祖宗之法,現在要沒了,你不……出去說說,不去爭一爭?」

    正在發呆的沈安點點頭,說道:「是啊!」

    然後他就出去了。

    肖青捂嘴低頭,心想這個蠢貨竟然真的要出去辯駁了。

    那是天意啊蠢貨!

    「陛下,臣有話說。」

    趙禎剛起身,精神有些萎靡的看了沈安一眼,說道:「此事不是你能管的。」

    他叫沈安來,不過是想讓這個少年見識一番這等爭鬥而已。

    肖青也是剛被叫來的,按照趙禎的規劃,他們倆各自代表一家來看戲。

    可沈安現在卻準備要入戲了。

    這少年……真是讓人頭痛啊!

    富弼滿腹心事的站定了,說道:「此事牽一髮動全身,不可輕忽,國子監有人說你胡亂開除學生,你且去弄清楚了再說。」

    這是想支開他,算是好意。

    可沈安卻認真的道:「陛下,月亮不是被吃了,月食也只是一個小事,從古至今發生過多起……」

    「可每一起都在警示著帝王!」

    沈安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韓琦韓老師,這是要準備和我開講天文課嗎?

    沈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古往今來,月食指的是後宮和大臣。日食才是帝王,我說韓相公,您這書讀到哪去了?」

    日就是帝王,月就是後宮的女人,而大臣們也歸於月亮。

    韓琦氣道:「老夫如何不知,只是……」

    只是得給官家臉面,而且皇后在宮中壓根沒半點差錯,那些人找不到攻擊點,加上對官家動了祖宗之法不滿,這才爆發起來。

    富弼乾咳一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爭執,說道:「陛下,要不……咱們敲個鼓吧。」

    噗!

    沈安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不敢相信的看著富弼。

    你竟然讓官家敲鼓?

    富弼痛心疾首的道:「當時就該敲鼓,如今雖然晚了些,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也!」

    在當今,月亮就代表著後宮、大臣和諸侯,月食就是這三個群體出了問題,多半是不稱職。

    皇后沒犯錯,所以別嗶嗶。

    大臣……咱們盡忠職守,也沒錯。

    諸侯……大宋哪來的諸侯?

    所謂的藩屬都是假的,哪來的諸侯?

    於是皇帝就得為這三個群體背鍋了。

    背鍋俠趙禎一臉正色的點點頭,富弼喊道:「準備大鼓!陛下要打鼓了!傳話出去!」

    外面有人應了,沈安一臉懵逼的道:「陛下,所謂的月食只是個普通的事兒,不該怪您啊!和什麼祖宗之法更是沒有一文錢的關係,那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趙禎沉聲道:「打鼓了再說。」

    沈安一臉便秘的回來,肖青在忍笑,身體一顫一顫的。

    「打鼓什麼意思?」

    沈安突然問道。

    「你竟然也有不懂的?」

    肖青頓時就嘚瑟了起來,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周禮有雲,救日月,則詔王鼓。」

    沈安愕然。

    合著日食和月食發生時,太陽和月亮需要帝王去打鼓搶救啊!

    趙禎換了一身隆重的禮服,手中拎著鼓槌,身前是一面大鼓。

    曾公亮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富相,要查查禮儀吧?」

    皇帝做事得有章可循啊!

    瞎敲一通也不行吧!

    富弼搖搖頭道:「都什麼時候了,敲打幾下給外面的人看看罷了。」

    天狗都把月亮吐出來了,這時候打鼓,不過是讓百姓們相信皇帝和大家站在一起罷了。

    趙禎揚起手,寬大的袖子退到了手肘處,他看了天空一眼,心中憋屈的揮動著鼓槌。

    「咚!」

    他奮力揮舞著鼓槌,一下一下的敲打著大鼓。

    沈安看到邊上的內侍們都是面色肅然,甚至是有些敬畏。

    這是傳承於多年前的傳說。

    太陽和月亮要沒了,帝王打鼓來營救。

    「咚!」

    曹皇后聽到了鼓聲,她走出宮殿,微微一眯眼,看著前方問道:「這是為何?」

    有人去打聽了消息來,說道:「聖人,是官家在打鼓驅趕天狗。」

    曹皇后搖搖頭,眉間多了英氣,「誰在支持官家?」

    這等時候,站在皇帝身邊的才是忠臣。

    任守忠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的臉色,說道:「聖人,宰輔們都在官家這邊。」

    曹皇后伸出右手,用那白皙的手指在眉上劃過,問道:「還有呢?」

    任守忠愕然,他哪裡知道那麼多。

    但主子問話你得回答,有答案你要回答,沒答案你就想答案。

    他微微彎腰,堆笑道:「聖人,官家仁慈……想來那些臣子自然知道君臣之道。」

    曹皇后回身,眼中閃過冷色,說道:「君臣要一心,方是大宋的福氣。」

    ……

    直至出宮,沈安依舊能回想起趙禎打鼓的場景。

    年邁的帝王無力的揮動著鼓槌,鼓聲漸漸弱小。

    宰輔們都如蒙大赦,齊聲誇讚官家仁慈,大宋定然風調雨順。

    這是一齣戲。

    君臣都演的挺不錯的,至少百姓是信了。

    「官家竟然親自打鼓驅趕天狗?」

    「是啊!先前是宮中人說的。」

    「官家仁慈啊!」

    「……」

    外面一陣歡呼。

    「看到這個你想到了些什麼?」

    包拯似乎很喜歡看到這種場景。

    太陽很大,沈安趕緊拉著他到了邊上。

    「我想到的是……百姓是矇昧的,需要有人帶個頭。」

    包拯點點頭,他摸摸額頭說道:「老夫曬著太陽都不出汗,可見是要死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說道:「出汗多那是代謝快。」

    老包沒去追問什麼代謝快,他悠悠的道:「你又大放厥詞了?」

    「沒有啊!」

    沈安覺得自己很冤枉,然後後腦勺一痛,就聽到包拯低喝道:「什麼叫做月食是小事?胡言亂語!」

    沈安捂著頭,覺得自己真的比竇娥還冤。

    「月食是小事。」

    沈安覺得這個時代的人太固執了,不管多聰明,在許多方面卻不肯轉彎。

    老古板啊!

    「月食就是月亮被擋住了,暫時擋住了,沒有天狗!」

    沈安覺得自己的科普工作很艱難,可包拯卻乾咳一聲,提醒他小心。

    這裡是屋簷下,雖然也熱,但好歹能遮陰。

    兩邊的男子都在目光不善的看著他。

    「喝多了,這孩子喝多了。」

    包拯一巴掌呼去,沈安馬上就裝著醺醺然的模樣說道:「誰說的,我……我還能喝!」

    兩人灰溜溜的跑了,身後有人悻悻的道:「那可是天狗,竟然敢出言不遜!」

    一路到了沈家,包拯見到果果後,頓時什麼怒氣都消散了,那眼睛笑成了一條線。

    「包公,包綬乖嗎?」

    「乖!」

    「包公,那你乖嗎?」

    「……」

    「乖!」

    老包很乖,轉眼卻變得凶神惡煞的。

    「此事和月食沒關係,懂不懂?」

    呃!

    沈安一臉懵逼的說道:「合著你們都知道沒關係啊!」

    包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道:「當然知道,什麼狗屁的月食日食,那只是用來達到目的的東西。天狗……你隨便去問任何一位宰輔,就問有沒有天狗,若是誰敢說有,你只管抽他。」

    臥槽!

    沈安一下就被這些話給弄暈了。

    原來大家都知道啊!

    原來所謂的日食月食大家都沒當回事,至少宰輔們沒當回事。

    但這是實現一下小目標的好時機。

    所以大家都在裝。

    ——看吶!天狗出來吃月亮了啊!

    包拯見他恍然大悟,才欣慰的道:「懂了嗎?」

    沈安點頭:「懂了。」

    「說說。」

    說說你的感想。

    包拯越發的有為人師的風範了,若是他不經常衝著邊上在玩玩具的果果笑就更真切了。

    沈安沉吟道:「都不是傻子!」

    包拯點頭道:「宰輔從未有傻子,韓琦是個例外,那人跋扈,做他的上官會很麻煩。」

    「此事你不要摻和,離遠些!」

    這是包拯臨走前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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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