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792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7:00
  第836章 玻璃窗,這個郎君很帥

    「賺錢?」

    趙頊實際上有些松鼠屬性,喜歡囤積東西。

    那十八萬貫錢就是明證。

    可一朝被洗劫,如今他也窮得兜裡陰風慘慘,聽到有賺錢的機會眼睛不禁就亮了。

    「怎麼賺?」

    對於沈安的賺錢能力,趙頊是深信不疑。

    「咳咳,大王……」

    身後的王崇年看不下去了,就干咳幾聲,想提醒他注意節操。

    你是皇子,未來的太子,咱能不能有點節操啊!

    聽到錢就兩眼放光,這傳出去丟不丟人?

    趙頊看了他一眼,王崇年躬身退後。

    「此事簡單。」

    沈安一臉專家的氣息,說道:「你且等著就是了。」

    他出了皇城,一路就去了出雲觀。

    隔著遠遠的,就能看到一縷青煙在緩緩升起。今日無風,那青煙看著分外的筆直。

    幾個百姓在邊上看著這一幕,讚歎不已。

    「這青煙……是出雲觀裡的道人們在煉丹呢!多半是修行到了,所以才冒青煙。」

    「人說祖墳冒青煙,可出雲觀就冒了,你說這是得道了吧?」

    「肯定是啊!裡面的舍慧道人可是汴梁道士裡的第一,那舍情也不錯,就是眼珠子看著轉得快,讓人覺得背後發涼。」

    「對,就像是……狐狸。」

    一個男子閉眼用力的吸了一下,讚道:「這味道好聞,每日多聞聞,估摸著能多活十年。」

    「是啊!」

    沈安吸吸鼻子,嗅到了些刺鼻的味道。

    燒的是焦煤,所以冒的是青煙,但那味道也有些刺鼻啊!

    怎麼就會好聞呢?

    青煙繼續在污染著汴梁的天空,始作俑者沈安絲毫沒有半點愧疚,一路進了出雲觀。

    「待詔好。」

    「待詔可吃了嗎?」

    「待詔今日看著英武不凡,這是有好事啊!」

    「……」

    出雲觀變了。

    這些道人都變成了工程師,每日跟著舍慧在煉丹……不,是煉鋼鐵。

    他們的臉上多了紅色,這是被高溫烤的。

    他們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最厚實的料子,而且有許多破洞,這是被飛濺出來的高溫渣渣弄出來的……

    可他們依舊精神飽滿,而且原先的小肚腩都消失了,估摸著衣服下全是肌肉。

    我這還算是積德了吧?

    沈安心中充滿了慈悲,前方來了舍情,隔著老遠就笑道:「貧道今日早上醒來就聽到鳥叫,那一刻心中滿是空靈,覺著差了許多的道行竟然有圓滿的跡象,原來是道兄來了呀!」

    扯尼瑪淡!

    沈安心想別人都能圓滿,狡猾的舍情大抵會留在俗世繼續打滾。

    「道行滿了?」沈安笑眯眯的道:「那可能刀槍不入?若是能,且讓人劈砍幾刀先。」

    「道兄說笑了。」舍情乾笑道:「道兄可是為了琉璃來的?」

    「那不是玻璃!記住了,叫做玻璃,不然別人會把它當做是琉璃那等低檔貨色,賣不起價啊!」

    「是是是,道兄高明。」

    舍情想起看到的那些玻璃,不禁渾身發熱。

    「道兄,那東西可是至寶啊!」

    這不是個純粹的出家人!

    沈安正色道:「要少貪慾,否則何日才能成就大道?何日才能白日飛昇?」

    「是,多謝道兄指點。」

    舍情覺得自己的臉皮比沈安還是要差一點,所以有些沮喪。

    煉鋼爐前溫度很高,幾個道士穿著犢鼻褲在說話,舍慧在邊上自言自語。

    「……溫度還差些,要想個辦法才行……」

    這才是專家啊!

    沈安心中感動,「此事不著急,慢慢來。」

    舍慧睜開眼睛,見是他來了,就說道:「道兄給了貧道這條路,可這條路卻極為有趣,溫度的高低,添加物的多少和種類……這些變化一點就能讓鋼材產生變化,讓人不禁沉迷於其中而不可自拔。」

    這人徹底的入迷了。沈安覺得這是好事,至少比他原先琢磨丹藥好。

    「道兄來看……」

    舍慧拉著沈安說了一通自己最近的發現,一句話,道兄你的投資真是千值萬值啊!別捨不得,繼續加大投入。

    這邊的花費和暗香對接,每個月暗香那邊負責審核賬目,順帶撥款下來,據說王天德每次看了都會失眠,覺得這就是個無底洞。

    「那個……玻璃怎麼樣?」

    沈安終究還是個俗人,最關心的就是錢。

    「玻璃?」

    舍慧的熱情消散,沒精打采的道:「那些東西沒什麼用處吧?」

    你妹!

    沈安覺得以後只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指導研究方向,否則舍慧會把賺錢的事兒當做是擦屁股的紙,一擦了之。

    兩人到了後面一處爐窯邊上,和前面鋼爐的熱火朝天截然不同,這裡顯得格外的冷清。

    「就在裡面。」

    舍慧推開門,沈安步入進去。

    玻璃!

    裡面擺放著幾張桌子,上面疊著幾大塊玻璃。

    我的錢啊!

    舍慧在邊上觀察著他,見他神色平常,並未對玻璃有什麼驚奇,不禁暗自佩服。

    「舍情看到玻璃之後,幾乎是尖叫出聲,後來被貧道罰閉門修煉五日。可道兄卻視若無睹,舍慧佩服。」

    舍慧稽首,沈安淡淡的道:「外物於某一文不值,談不上動心,只是想著此物能利國利民,所以才多有關注。」

    他當然不動心,因為前世玻璃就是個爛大街的東西,扔街上只會討罵。

    可現在卻不同,這透明的玻璃一出來,讓人就聯想到了昂貴的水晶……

    沈安拿起一塊玻璃,對著虛空看了看,讚道:「透明度不錯,可以用了。」

    舍慧又在唸唸有詞了,多半是琢磨自己的那些試驗。

    這麼一個視錢財如糞土的專家就是寶貝啊!

    「多想想玻璃能做些什麼。」

    沈安想到了玻璃杯,還有各種用品。

    「貧道最近很忙……」

    舍慧明顯對金錢沒有興趣。

    沈安誘導道:「做那些試驗要花錢啊!養著那些道人更是花費不菲……不掙錢,怎麼能安心做實驗?」

    見舍慧在皺眉思索此事,沈安微笑道:「來人,把玻璃都帶走。」

    一路回到家中,沈安令人小心翼翼的把玻璃搬進家去。

    花花追著沈安跑,果果帶著綠毛在看稀奇,不時伸手摸摸玻璃。

    楊卓雪被趙五五扶著站在外面,見沈安得意洋洋的模樣,就問道:「官人,這是什麼?」

    沈安搖頭,「你且等著,保證讓你驚喜!」

    隨後木匠來了,沈安交代了些尺寸和規格,然後自己拿著金剛石弄的刀子劃玻璃。

    量尺寸,畫痕跡,用長尺子按著……用力一劃,再來一下……

    沈安把劃好的玻璃弄到桌子邊懸空,然後握著一頭輕輕往下一撇,一塊玻璃就這麼被整整齊齊的弄斷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沈安想起了小時候那些玻璃匠四處遊走劃玻璃的場景,不禁有些唏噓。

    窗戶改造好,而且還擴大了。

    玻璃安裝上去,邊上用細木條壓住……

    「裝上去!」

    沈安拍拍手,覺得自己完成了一次小時候的手工品。

    那時候玻璃匠的玻璃刀不快了就會丟棄,沈安曾經得到過一把,就在自家拿廢玻璃來劃,玩的不亦樂乎。

    可在他的身邊,楊卓雪已經傻眼了。

    「官人……這是……這是水晶吧?」楊卓雪抓著他的手,有些緊張的道:「太奢靡了,官人,會被人彈劾的……妾身從未聽聞誰這般奢靡過。」

    大塊水晶很難得,誰也舍不得拿來做窗戶,那就是暴殄天物。

    「呃!」沈安沒想到媳婦竟然想到了水晶,但這是個好消息,「這是玻璃,不是水晶。」

    「玻璃是什麼?」

    「你理解為琉璃就好了。不,以後就當它是水晶。」

    沈安覺得把玻璃當做是水晶會更值錢。

    楊卓雪依舊不信,見窗戶裝好了,那工匠遲遲不肯退後,就問道:「可是沒做好嗎?」

    工匠回身,驚嘆的道:「待詔是寶貝啊!」

    沈安本是歡喜,聽到這話覺得不像,就說道:「你覺著能值多少錢?」

    工匠回頭再看了一眼,「說不準,反正小人一輩子都買不起。」

    沈安心滿意足的道:「家裡還有許多地方要改窗戶,老實帶他去。」

    「哥哥,好亮啊!」

    果果率先衝了進去,歡喜的道:「不用點蠟燭了。」

    沒有玻璃窗的話,加上因為怕冷關上房門,房間內的光線昏暗的沒法看書學習。

    沈安扶著楊卓雪走了進去。

    光線從玻璃窗穿了進來,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真是漂亮啊!」

    楊卓雪歡喜的道:「要是能在窗下看書做衣服,那可真是歡喜了。」

    沈安滿不在乎的道:「以後家裡都用這個,先是這裡,然後果果那邊都裝上……書房都裝上……」

    楊卓雪有些緊張的道:「官人,要好些錢。」

    在她想來,這東西大抵和水晶的價值差不多,怎麼捨得弄成窗戶。

    「不值錢!這東西就是出雲觀造出來的,全在咱家了,回頭讓舍慧再弄些出來換錢,娘子,咱們家發財了……」

    沈安低聲給她說了,楊卓雪不敢相信的道:「官人,真的?」

    「當然。」

    僕役們都有些好奇,但覺得這東西不該自己用。

    「家裡住人的地方都裝上,但是保密,誰洩露出去……全家趕去瓊州。」

    沈安的大方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至於洩密……傻子才洩密。莊老實抹抹眼睛,「郎君,這寶貝不該小人用,萬萬不敢啊!」

    「某說敢就敢。」

    沈安不想透露玻璃的價值,立刻就獲得了忠心加成。

    連趙五五都流露出了些崇拜之色,覺得這位郎君當真是了得,而且極為大氣。

    她偷瞥著沈安,突然發現這位郎君竟然很帥……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7:00
第837章 兩個老漢的戰爭,熱脹冷縮

    汴梁很大,說的不是地盤,而是財富。

    這裡是大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天下最高貴的人、最有錢的人、文采最出色的人……他們都在汴梁。

    帝王自然是最尊貴的那個,其下就是重臣,以及皇子什麼的。

    趙頊是皇子,按理是僅次於皇帝的人,但在大宋這個環境之下,他也只得屈居於重臣之下。

    早上起來,他習慣性的在慶寧宮中晨跑。

    宮中的人早已習慣了他的這個習慣,看著他繞著跑,只是避開些而已。

    跑完步,回來吃早飯。

    王崇年提著食盒過來,送上了今日的早飯。

    「就只有湯餅,大王,這有些不妥吧,太怠慢了。」

    王崇年覺得這早飯有些寒磣,可趙頊卻吃的津津有味的。

    吃完早飯,他今日準備去聽政。

    王崇年跟在身邊,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富相和韓相最近在較勁……」

    「為何?」

    趙頊目不斜視的走過,面對一個宮女的羞澀面無表情。

    男人不能做慾望的奴隸,他聽這話都要聽出老繭來了。

    想到這個,他就想起了沈安。

    以沈安的條件,若是他願意,找十個八個女人壓根就不是事。

    而且大宋的風氣就是這樣,家中正妻供著,然後弄他十個八個的小妾或是歌姬養著,隨時享用,這個連女方的娘家都沒話說。

    但沈安就一個娘子,哪怕是懷孕了都沒弄女人進家,這個當真是驗證了他當初的告誡。

    別做慾望的奴隸!

    我不會!

    趙頊眯著眼,聽著王崇年在說話。

    「……富相說打造軍械的工匠不足,可報給了政事堂,壓根就沒有回應,這般懈怠軍國大事,政事堂的某些人怕是昏了頭,以為官家好欺……」

    「……」

    稍後小朝會開始。

    韓琦最近好像瘦了一些,所有眉間多了些憂愁。

    一個胖習慣了的人一旦瘦下去就會心慌,覺得自己大概是得了什麼毛病……

    這是人的條件反射。

    不過富弼卻不會有半點同情,正事說完,他就揪住韓琦的問題不放,「一國之重,在戎在祀,打造兵器何等的重要,可政事堂竟然能擱置了?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想讓大宋將士赤手空拳去和敵軍搏殺嗎?」

    韓琦黑著臉道:「一件小事罷了,誰知道那文書是誰給壓下去的?」

    大宋何其大,每日發生的事多如牛毛,宰輔也沒法事事關注啊!

    「這不是小事!」

    富弼怒了,「去年年底,遼人不時在邊境地帶挑釁,這是在想報復府州之敗呢!值此關鍵時刻,工匠卻不足,這是小事?」

    「你要怎地?」

    韓琦心情煩躁,於是也失去了耐心。

    他往前一步,那『魁梧』的身材逼住了富弼。

    可富弼是誰?

    「你要怎地?」

    他同樣向前一步,兩人間隔很近,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好了!」

    趙曙知道富弼不滿被韓琦排除在議事核心之外,可打架卻是萬萬不能的。

    宰輔之間的矛盾,只要不是動刀子,帝王最好就在邊上看著。若是覺得手癢,那就撥動一下,讓他們斗的更厲害些。

    歷代帝王都喜歡看戲,趙曙自然也不例外。

    趙曙淡淡的道:「誰壓下去的慢慢查,此事……工匠可好調集?」

    「好調集。」

    大宋不缺人,商業高度發展的結果就是市場經濟的雛形出現了。

    市場需要什麼,我們就生產什麼。

    市場缺什麼人才,我們就去學什麼。

    「陛下,臣想去看看。」

    趙頊冷眼看了兩個宰輔的爭鬥,本想看到一場老漢之間的鬥毆,誰知道兩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只是口舌之爭。

    失望啊!

    但工坊之事他卻有些興趣,加之最近他沒怎麼『干政』,有些手癢了,準備請命去看看。

    他以為會被勸阻,特別是韓琦和富弼。

    可那二人卻退了回去,低眉順眼的,彷彿剛才的爭吵只是個幻覺。

    事情只是事情,宰輔這個級別更多的要借做事來展示自己的政治方向。

    這事兒沒啥方向,只是富弼深恨韓琦,所以藉機發難而已。

    趙曙看著兒子,想著他剛貢獻了十八萬貫錢,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了不少,就說道:「要去也罷,身邊多帶人。」

    「是。」

    稍後趙曙去了後宮,高滔滔早就等著了。

    「官家來了,快去弄熱茶來。」

    高滔滔見趙曙身上有灰,就過去伸手拍打。

    「這是去哪了?怎麼弄的半身的灰,回頭把椅子弄髒了您又不干了,彆扭半天。」

    得了抑鬱症和焦慮症,多半還會伴隨著強迫症。而強迫症往往會有潔癖……

    潔癖看起來不是病,但當一次次的去洗手,一次次的去換衣服……人會頭痛發狂。

    趙曙嗯了一聲,高滔滔叫人送了外袍來,親自給他換了,然後夫妻倆才雙雙坐下。

    趙曙心情放鬆,喝了一口茶後,說道:「大郎如今漸漸大了,讀書也勤奮,而且也勇於任事,一件小事也肯去奔走,沉穩了呀!」

    聽他誇讚兒子,高滔滔心中歡喜:「大郎本就聰慧,以前是小了所以活潑,如今他漸漸沉穩了,臣妾想著是不是該給他相看相看……」

    趙曙皺眉道:「還年少呢!沈安上次說的話我卻認同,少年成親太早,傷身。」

    高滔滔呸了一下,面紅著說道:「也不小了呢!十六了。」

    「再等等。」趙曙覺得此事不能著急,「你多看看那些人家,不過女方家不可權重。」

    「我懂。」高滔滔知道老趙家的尿性,就是擔心出強悍的外戚,「到時候找個家裡清貴的就行了。」

    「還是你體貼。」

    趙曙微微一笑,看了妻子一眼。

    高滔滔抬頭,夫妻倆相對一視,自然有溫馨流動。

    這邊帝后脈脈含情,那邊的趙頊帶著人急匆匆的去了城西的工坊。

    大宋對手藝人還算是不錯,至少沒有弄那麼多戶籍來限制他們,或是讓他們南北奔波。

    但工匠的地位不高也是事實。

    工坊的管事大抵是最滋潤的,只要盯著不出事,那酬勞足夠他們在汴梁過上不錯的日子。

    而且這個還是官辦的作坊,日子更別提有多滋潤了。

    這不都巳時了,管事的才在吃早飯。

    他的早飯是一個蒸蹄髈,還是最新出的口味。

    蹄髈上劃著很深的刀花,無需使勁咬,只要雙唇合攏輕輕一吸,那皮肉就進了嘴裡。

    蹄髈的肥肉和別處的不同,沒有那麼膩,吃起來甜咸口,而且還加了東西,壓根沒有腥羶味。

    那味道……

    管事一口蹄髈一口炊餅,腮幫子高高鼓起,別提多爽了。

    「好吃?」

    邊上突然有個聲音問道,聽著很年輕。

    「嗯嗯嗯!」

    管事嘴裡全是食物,就狂點頭給這個蹄髈點贊。

    「很忙嗎?現在才吃早飯。」

    管事大怒,心想這是在譏諷某還是怎地?

    他本是端坐在屋子裡,猛地一側身,就看到了門外的年輕人。

    「哪個糞坑裡……噗……」

    漫天的食物碎屑中,管事跪在了地上。

    「見過……咳咳咳!見過大王。」

    這廝見過趙頊,所以此刻垂頭喪氣的跪著,就擔心趙頊發作。

    趙頊冷冷的看著他,「我要看看工坊,可要你的同意?」

    「臣不敢……小人不敢。」

    他起身帶著趙頊進了後面。

    這就是一塊很大的地盤,各種露天操作,還有搭棚子的。

    敲打聲密密麻麻,那些工匠掄著錘子在敲打著刀槍。

    那些爐子到處都是,工件在裡面加溫,然後被夾出來敲打。

    邊上有成品,趙頊過去提起一把長刀。

    「大王小心。」

    管事諂媚的道:「這些刀都會檢查,不好的絕不會放出去。」

    因為周邊不安全,所以大宋在打造兵器上捨得花錢,從這把長刀上就能看出些名堂來。

    趙頊沒搭理他,隨手用長刀斬斷了一截木頭。

    「不錯。」

    那些工匠在偷偷的看著這邊,有人嘀咕道:「李管事親自陪著來的,怕是官吧。」

    「看著才十多歲,比某兒子還小,怎麼會是官?」

    「那就是衙內!」

    「可能是誰家的衙內閒極無聊了來找樂子,大夥兒小心些,別被他找茬。」

    「來了來了,別說話。」

    趙頊緩緩走了過來,幾個工匠在敲打刀胚,被他盯著看,漸漸的就有些緊張,有人差點脫手了。

    一個工匠在裝卡子,他拿了冷冰冰的長刀來,然後把燒紅的卡子裝上去……

    稍後卡子冷卻,工匠試試鬆緊,用力拉了幾下都沒動靜。

    「這是為何?」

    王崇年覺得這個有些神奇。

    「這是熱脹冷縮。」

    趙頊說道:「物體受熱會膨脹,而冷卻後會收縮。用膨脹的卡子去裝在冷卻的長刀上,等卡子冷卻之後,就很緊了。」

    那工匠咦了一聲,大抵是遇到懂行的人很興奮,就脫口而出道:「這話說得好,這位衙內看來是行家啊!比咱們李管事都懂……」

    說完他就後悔了,偷窺了李管事一眼後,就想亡羊補牢:「您這至少得是五品官家的衙內吧……」

    他覺得拍這個年輕人的馬屁能讓李管事歡喜,可李管事的眼皮子在狂跳著。

    這特麼連大王都比某懂這些,某這個……怎麼就像是瀆職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7:00
第838章 慈悲的皇子

    「熱脹冷縮不算是什麼,這些工匠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趙頊面對讚美並未動容,而是為這些工匠唱讚歌。

    工匠們大抵從未見過這等貴人,見他和氣,都有些興奮。

    「這裡的工具看著老舊,沒什麼新意。」

    趙頊抓住一個工匠的手,仔細看著,嘆道:「看看……」

    這是一隻黝黑的手,上面的皮膚粗糙的像是樹皮,不少地方都開裂了,裡面卻不見流血,原來那些裂口都是老傷,早就干枯了。

    工匠窘迫的想抽回手去,可趙頊卻低喝道:「別動!」

    李管事在邊上呵斥道:「這是大王,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工匠惶恐,抬頭瞥了趙頊一眼,渾身打顫。

    「這手……」

    趙頊摩挲了一下這只粗糙的大手,心中覺得一酸,眼睛竟然就紅了。

    「這便是工匠之手嗎?」他有些怒了,「看看這隻手,就是它打造出了保家衛國的兵器,可他們得到了什麼?」

    他目光轉動,看著李管事冷笑道;「看看你……細皮嫩肉的,都巳時了還在吃早飯,這等懈怠公事沒人管嗎?」

    跟來的有官員,當即表態道:「回頭就罰此人。」

    「罰?」

    趙頊拎起一把錘子,掂量了一下重量,對這個工匠說道:「你夾刀胚,我來敲打。」

    「不敢,大王,小人不敢。」

    工匠惶然,趙頊皺眉道:「我支使不動你了還是怎地?」

    工匠沒法,就夾了燒紅的一把刀胚放在檯子上。

    鐺!

    趙頊揮捶敲打著。

    他的敲擊有些散亂,落點也有些飄忽,沈安來了大抵會說是個生手。

    鐺鐺鐺!

    敲打在繼續,工匠漸漸的沉浸在其中,用夾子夾著刀胚,主動配合著趙頊的敲打節奏。

    兩人漸漸配合默契。

    邊上的工匠都停住了手中的活計,在默默的看著這邊。

    這是大宋的皇子,未來的皇太子,可他竟然跟著咱們一起幹活,這說出去誰會相信?

    趙頊在奮力的敲打著,速度開始慢了下來。

    這種活計不經常幹的話,就算是大力士來了也是白搭。

    「慢一些。」工匠低聲道:「穩住,一下接著一下,不要變。」

    任何工作都有節奏,你的節奏亂了,自然會多耗費精力。

    懂行的會主動去尋找適合自己的節奏,不懂行的就憑著一身蠻力去幹,最終只得敗下陣來。

    趙頊覺得累極了,就在他想放棄時,覺得手臂處又湧出了力氣。

    這次他覺得輕鬆了些,敲打的節奏感也出來了。

    「就像是練刀。」

    他突然感悟了些什麼,隨後的敲擊就輕鬆了不少。

    當刀胚的紅光漸漸散去時,這一輪敲打結束了。

    趙頊放下錘子,這才發現渾身是汗。

    「很辛苦!」

    他伸開右手,指根那裡有幾個凸起。

    這是起泡了。

    王崇年緊張的道:「大王,要請郎中來看看。」

    趙頊笑道:「以前練刀的時候也起過泡,如今看來卻是疏於操練了。這不是大事,到時候弄了頭髮來穿透,兩日就好了。」

    工匠抬頭,訝然道:「大王連這個都懂嗎?」

    眾人都有些詫異,覺得他這等金尊玉貴的大人物,難道手心起泡竟然也是用這等粗俗的法子來處置嗎?

    趙頊笑道:「對,這個法子比較好,把頭髮留著,等快乾了再抽出來,這樣就不會再度封口了。」

    行家!

    這話一聽就是多次處置過水泡的人。

    工匠們馬上就覺得親切了。

    他嘆道:「我只是敲打了一番就起了水泡,你等日日都在敲打,卻不起泡……手心都是老繭……可惜卻無人關切。來人。」

    「大王。」

    有官員上前。

    趙頊吩咐道:「去找暗香,就說是我說的,那些剛做出來的手套……全數弄過來。」

    官員懵逼,抬頭問道:「大王,手套……」

    「只管去!」

    趙頊微微皺眉,竟然有些威嚴散發出去。

    官員急匆匆的去了。

    「為何人手不夠?」

    趙頊突然問道。

    李管事下意識的道:「不肯來。」

    「為何不肯來?」

    趙頊的問題沒有停歇。

    「小人……小人不知。」

    李管事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你不是不知,而是同流合污!」

    李管事大聲喊冤,趙頊冷冷的道:「那個水晶蹄髈價格不菲,不過你倒是能吃得起。可桌子下面的食盒卻是潘樓李家的。那李家的飯菜可不便宜,你一個管事哪來的錢去吃?嗯?」

    李管事沒想到趙頊只是在門外看了看,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妥,他駭然道:「小人是饞的,所以咬牙吃了一次。」

    「饞的?」趙頊轉向那些工匠,說道:「我知道工匠不易,但只要能有穩定的日子,你們也不會避之如蛇蠍……說說這是為何?」

    工匠們面面相覷,然後交換了眼色,卻無人說話。

    氣氛有些尷尬。

    李管事低下頭,看似很難過,可那嘴角卻隱蔽的撇了撇。

    王崇年覺得這些工匠真是不懂事,「大王是在御前求了此事的處置權……」

    「我全權處置此事。」趙頊對王崇年讚賞的點點頭,有個這種見縫插針的下屬很不錯,就指著李管事說道:「我在這裡保證,不管今日如何,他將會被處置!」

    一個管事竟然能吃樊樓的酒菜,這裡面沒貪腐趙頊就敢一頭撞死!

    就在李管事面色大變時,有工匠就歡喜的道:「大王說話可算話?」

    王崇年沒好氣的道:「大王今日在朝中請命來此,宰輔們也在。」

    瞬間工匠們就炸鍋了。

    「大王,他們剋扣咱們的錢糧!」

    「剋扣了好幾年了,咱們是有冤無處訴啊!」

    「他們還從外面拿來活計讓咱們幹,一文錢都不給。」

    「還有,鐵料他們也私自拿了不少,後來就報了損耗……」

    「……」

    趙頊看著滿頭大汗的李管事,淡淡的道:「這是什麼?你等若只是私拿鐵料,那我還說有底線。剋扣工匠的錢糧,拿了外面的活計來讓他們白干,這是人幹的事?畜生!」

    噗通!

    李管事瞬間就跪了。

    「大王,小人認罪。」

    他和趙頊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一旦被突破,壓根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趙頊負手問道:「還有誰?」

    「還有……」

    一串名字被報了上來,趙頊閉上眼睛,等他說完後問道:「可有遺漏?」

    李管事鬆了一口氣,低頭道:「小人不敢。」

    到了這種時候,他只求從輕處罰,哪敢為誰保密。

    只是這裡面的官員不少,這位皇子初出茅廬,想必不敢全部拿下吧,倒是自己成了出頭鳥……

    想到這裡他不禁悲從心來,竟然就癱坐在那裡嚎啕大哭。

    「大王,都在這了。」隨行的小吏已經把名字全部記錄了下來。

    「去個人,去找皇城司的張八年,就說我說的,按照名冊拿人。」

    「是!」

    竟然要動用皇城司嗎?

    李管事想到那些人都跟著自己一起倒霉,不禁又樂了。結果一笑就吹出了個鼻涕泡。

    「多謝大王!」

    「大王仁慈。」

    工匠們的感激是實實在在的,「以往也有人去上告過,不過上官卻是一夥的,若非是大王今日來了,我等還得要繼續受苦。」

    「看看大王的手心,那水泡越發的大了……」

    「大王,某最有經驗。」

    一個工匠拔了自己的一根頭髮,看著烏黑髮亮,可仔細一瞧,卻是污垢覆蓋著,油光水滑。

    王崇年眨巴著眼睛,剛想說話,趙頊卻笑道:「如此就勞煩了。」

    工匠用頭髮小心翼翼的穿透了那些水泡,趙頊依舊在說話。

    「這些活可苦嗎?」

    「苦。」

    見他和氣,工匠們也大膽的說話,「干咱們這個都是苦力活,每日就是敲打和打磨,一雙手磨爛了又好,好了又磨爛……」

    眾人亮出雙手,都是和老樹皮般的粗糙,有的還裂開了,鮮血溢出來,看著黑紅黑紅的。

    「我來想辦法!」

    趙頊不喜歡看到底層百姓受苦,一時發作,就把隨行的官員們全都趕了出去。

    「去邙山書院,讓他們弄一台床子來。」

    「你們去弄來!」

    一群官吏一臉懵逼的趕到了邙山書院,說了要求後,王雱沒有考慮就答應了。

    楊彥一邊監督他們搬運,一邊問道:「此事要不要先告訴待詔?」

    王雱搖頭,「這些東西終究是要拿出去用的,私人的不給,除非拿錢來買。官方的作坊可以給幾台試試,再想要……」

    「給錢!」楊彥恍然大悟,「待詔不好要錢,咱們可以要啊!」

    「聰明,算是跟著某學了些東西。」王雱酷酷的拍拍楊彥的肩膀,心中對沈安的佈局能力再無疑慮。

    土機床弄出來之後,宰輔們見過效果,按理沈安該推銷一番。

    可他沒有,只是在等著時機。

    這不時機就來了。

    趙頊今日發飆,必然會導致京城側目,到時候土機床的效果也順便廣而告之了。

    這個廣告的效果好得驚人啊!而且還不用給錢!

    可沈安是怎麼想到機床這種好東西的呢?

    王雱自覺聰明無雙,但在許多時候還是被沈安那層出不窮的學識給震懾住了。

    他看著那些官吏在吃力的把床子搬上馬車去,不禁唏噓的道:「這個世間,除去安北兄之外,何人能與某並肩?寂寞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7:00
第839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工坊裡,當那機床在書院學生的擺弄下進行了切削和定位打磨時,工匠們都歡喜了。

    「這麼好的東西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可是寶貝啊!若是弄個百八十台來放著,咱們可省力。」

    「多謝大王!」

    「旁人都嫌棄咱們腌臢,可大王卻和咱們親近有加,這等皇子……古今未見啊!」

    「今日之後,我等的錢糧到手,家裡妻兒又歡喜鼓舞了,這都是大王的恩情……」

    「多謝大王!」

    工匠們躬身,趙頊笑道:「罷了,只是小事。」

    回過頭,他對那些因為搬運土機床而滿頭大汗的官吏說道:「百姓淳樸,只是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就感激零涕,你等可有感悟?」

    不出意外的話,他鐵定就是未來的太子,所以官吏們不敢怠慢。

    有人說道:「民風淳樸,這是官家的德行感召,是教化有功。」

    「德行感召不及衣食足。」趙頊不喜歡這等頌聖的話,「至於教化,工匠們是沒法反抗,所以才選擇了隱忍,這和教化沒關係。」

    呃!

    冠冕堂皇的話被堵了回去,官吏們尷尬的面面相覷,覺得這位大王真是太尖銳了。

    「大王,手套來了。」

    幾輛牛車進了工坊,麻袋打開,裡面是一捆捆雪白的手套。

    「來,試試。」

    當一雙雙手套戴在那粗糙的手上時,工匠們惶恐了。

    「那麼軟和,那麼厚實,還白淨,此等好東西小人們萬萬不敢用,萬萬不敢啊!」

    「都戴著。」趙頊覺得有些心酸,想想這些工匠為國出力,可卻被人剋扣錢糧,還白幹活,最後更是連點保障都沒有。

    他急匆匆的回宮去,路上遇到了皇城司的人抓捕官員。

    「要仔細問話,從嚴處置!」

    對於這等官員,他歷來都認為該扔到邊疆去幹苦力,好歹為大宋做些貢獻。

    他一路急匆匆的進宮,趙曙得報後就笑道:「這是被誰給氣了?」

    韓琦說道:「大王年輕氣盛,不過誰年少時不氣盛?臣以為只要不出大岔子,就坐視為好。」

    這是放養政策。

    趙曙笑道:「韓卿養兒便是這般嗎?」

    這個……

    韓琦沒敢欺君,「臣子好學,臣也時常盯著他。」

    放養政策需要父母有顆大心臟,否則孩子的一點變化都會疑神疑鬼。

    「大王來了。」

    趙頊來了,行禮後就開門見山的道:「官家,工坊少工匠是因為貪腐剋扣,那些工匠尋機就去了別處,別處的工匠又不肯來,所以才少了人。」

    眾人只知道趙頊令人通知張八年去拿人,都在含笑看著,想看看他今日要折騰什麼。

    可沒想到竟然是折騰了這個。

    還不錯,至少能抓到貪腐的官吏。

    可趙頊看重的卻不是這個,他皺眉道:「那些工坊裡的工具都老舊了,臣問了那些工匠,他們說沒人關心這個,官吏們都忙著去奉迎上官,只要交代的刀槍打造好了就完事。這是不作為,庸官!這等官吏就是混吃等死之輩……長此以往,大宋的兵器如何能長進?」

    不作為,庸官,混吃等死……

    一連串的呵斥讓富弼和韓琦有些不安逸。

    咱們倆老漢為了此事吵鬧了幾場,可都沒想到去查查這內裡的緣故,按照皇子的說法,咱們這個是不是不作為?

    鐵定是啊!

    臥槽!

    這樣的皇子要是繼位了,大宋的官吏們怕是要哭啊!

    宰輔們覺得不安,可旋即一想又舒坦了。

    咱們都五六十歲了,到時候估摸著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和咱們沒關係啊!

    於是他們為後來者默哀了一瞬,正在幸災樂禍之際,卻不防趙頊調轉了槍口。

    「韓相和富相這幾日為此爭執,可爭執的卻是態度,而不是去想著怎麼解決問題。人說宰輔高居廟堂,興許有人說這樣的重臣不該管這些小事,可我以為國事無小事,爭執該有,可在爭執之前是否先把事情處置了?」

    趙頊拱手,「我還年輕,說這話卻是不恭敬。」

    隨後他就請告退。

    「你去吧,今日好生歇歇。」

    趙曙欣慰的看著兒子出去,隨後今日隨行的一個小吏就來了。

    這是耳報神。

    「大王今日在工坊和那些工匠們很是親近,還打了一輪鐵,手心都被磨起了好幾個水泡……」

    這……

    趙曙的身體微微前傾,覺得這個兒子太不珍惜自己了。

    他雖然吃過苦,但卻沒怎麼幹過活,手心起水泡的經歷屈指可數。可每一次那種痛苦都讓他難受幾天。

    「大王還讓工匠用髒頭髮去穿了那些水泡……」

    趙曙嘆息一聲,知道兒子大概是動感情了。

    那麼那個工坊的條件必然會很差。

    「大王還說了些什麼熱脹冷縮,那些工匠都稱讚不已,後來大王一番話就震懾住了管事,喝問出了貪腐的官吏。」

    韓琦讚道:「大王英武,這是陛下之福,也是大宋之福。」

    趙曙含笑道:「他還年輕,哪裡就值當這般誇讚了。」

    「大王派人去邙山書院拿了那個什麼床子,工匠們都說好用。」

    韓琦笑道:「那可是沈安的寶貝,大王竟然要了來,可見是憐惜那些工匠。大宋有此仁慈的皇子,臣為陛下賀。」

    「臣為陛下賀。」

    趙曙笑道:「他還年輕。」

    此刻的趙曙已經是極為滿意了,但卻矜持的謙遜著。

    父親大抵都相似,旁人誇讚自己的孩子都會謙虛幾句。

    「後來大王臨走前,那些工匠都感激零涕,說是從未有官吏在乎他們,卻沒想到大王以皇子之尊對他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不少工匠都哭了。」

    「竟然如此嗎?」

    趙曙終於動容了,起身道:「朕以為他只是過場,誰知道這孩子竟然這般有心。」

    韓琦讚道:「陛下,臣看了不少史書,冒昧說一句,大宋開國至今,在皇子時能和大王相比的,幾乎沒有。」

    這個幾乎在趙曙的心中已經被去掉了。

    「去查,好好查查那些工坊,告誡那些官吏,虐待工匠的,嚴懲不貸!」

    「是。」

    宰輔們出去了,趙曙回到後宮才一拍腦門,笑道:「先前卻忘記了,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卻不及大郎。」

    高滔滔不解,等他說了先前韓琦對趙頊的誇讚後,就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官家該高興才是。」

    趙曙點頭,「他看似沉默,可卻一直在看著朝政,今日伸手要了此事的處置權,我開始以為是一時興起,如今才知道他是有心……這個孩子,不錯。」

    晚些有人來報信。

    「官家,京城各處工坊都得了通報,那些工匠都在說官家您仁慈……還說……」

    「還說了什麼?」趙曙的心情不錯。

    「還說大王英明!」

    說完內侍就小心翼翼的看著趙曙,擔心此事會引發官家的反彈。

    帝王無情,哪怕是父子之間都會為了權利而翻臉。

    那些工匠歡呼雀躍,卻帶上了趙頊,這個有些犯忌諱啊!

    「哈哈哈哈!」

    趙曙大笑了起來,陳忠珩仔細看去,卻是真正的歡喜。

    「好!來人,賞慶寧宮上下。」

    「是。」

    這是為了趙頊高興,愛屋及烏。

    等人都走了之後,趙曙看著外面發呆,良久才幽幽的道:「我的兒子很出色……大宋不缺儲君,你選我終究沒錯。」

    從真宗到仁宗,大宋的儲君都艱難,一直是個心病。可到了趙曙這裡,不但兒子有幾個,長子還聰慧能幹,連宰輔們都讚不絕口,一下就翻轉了這個傳統。

    ……

    沈安在家裡聽聞了此事,卻也沒幹涉。

    「哥哥,我要去寫字。」

    吃完早飯,果果很是自覺的去學習,沈安驚訝的道:「這怎麼就愛學習了?」

    拖在後面的趙五五福身道:「有了玻璃窗戶之後,小娘子就喜歡在窗下看書寫字。」

    沈安笑道:「這是小孩子的新鮮,沒幾日。」

    趙五五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位郎君看事極為精確,眼光獨到,

    「官人,這玻璃值錢,為何不售賣呢?」楊卓雪覺得這不符合自家夫君大宋財神的匪號。

    「還得等舍慧那邊燒製出來呢!那道人不喜歡錢,此次若非是我用試驗和養那些道人為餌,他會一直拖著。」

    這等不愛名利的道人讓沈安也無可奈何。

    「郎君,書院來人,說是有人上門求購車床。」

    「好!」

    沈安霍然起身,大笑道:「某等候此日多時了。」

    他一路去了武學巷,王雱早就在書院門外等候了。

    「如何?」

    沈安挑挑眉。

    王雱說道:「幾個消息靈通的商人,不知怎地知道大王在工坊裡的那一番話,後來有工匠透露了機床的好處,這不就把他們給引來了……不過可要保密?」

    沈安搖頭,兩人一起進去。

    王雱終究不放心,「若是被外藩商人探知了秘密……他們仿照怎麼辦?」

    「他們能弄出堅硬的刀頭嗎?」

    沈安一句話就讓王雱醒悟了過來。

    「某花費了那麼多錢,還給舍慧指明了方向,即便是如此也弄了好幾年才有些成效,那些人在邊上看幾眼就能學了去?」

    沈安笑道:「若是能,那就是曠世天才……」

    不,若是能,那一定也是個穿越者。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7:00
第840章 一掃而空

    幾個商人在屋外有些焦慮的等候著。

    「那個床子果真這般好?」

    「當然。那個工匠的兄弟就在某的府中幹活,他哪裡敢騙?」

    「某還進去看過,確實是厲害。」

    「待詔來了。」

    商人們站直了身體,笑著迎了過去。

    沈安笑眯眯的拱手道:「諸位賢達光臨,不勝榮幸,那個……來人,上茶,上好茶。」

    王雱聽到這話就知道沈安準備宰豬,他板著臉道:「那個床子可是書院的機密……朝中說不許洩密。」

    「可朝中給錢了嗎?」

    沈安很憤怒的道:「為了研究出那個床子,我們耗費了大量的錢糧和人力,朝中想一文錢不花就拿了去?沒門!」

    王雱冷笑道:「可你又能如何?」

    「某砸了它也不給!」

    沈安憤怒的有些歇斯底里,看那模樣分明就是想把手中的茶杯扔出來。

    幾個商人不禁避了避,心想昨日的那個床子好像就是被皇子白送給了工坊。

    不給錢白拿,而沈安又出了太學自立門戶,這個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啊!

    朝中不要臉!

    幾個商人心中暗自下了定義,然後一個問題又浮現心頭。

    「待詔……若是朝中拿了那個床子來仿製……」

    要是被朝中搶走了這筆生意,大夥兒是去找朝中買床子,還是來你這邊?

    有人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朝中還是會要臉的吧?」

    那商人冷笑道:「朝中缺錢呢!」

    缺錢的宰輔們可沒有什麼節操。

    大家齊齊看向沈安,想看看他有什麼辦法來解決此事。

    那可是窮瘋了的宰輔,據聞連官家都沒錢給皇后買脂粉了。

    這樣的環境下,誰能擔保宰輔和官家的節操。

    「別擔心這個。」沈安篤定的道:「這是私人的東西,官家不會動,宰輔不會動。還有,這些都是雜學的研究成果,書院的數百師生不會坐視,若是誰敢動他們的飯碗……誰動的就去誰家吃飯。」

    這個是耍流氓啊!

    你們只要敢動了雜學的東西,誰動的就去他家吃回來。

    這是潑皮的手法,不過卻讓商人們大為放心。

    「待詔辦學不易啊!」

    幾個商人相對唏噓著,心中大定。

    這雜學和邙山書院都是沈安一力為之,按照他們的估算,每天的花銷都能讓人心顫,現在好不容易出了個床子能掙錢了,誰要是敢和他搶,那就是不共戴天啊!

    商人們心中安穩了,有人問道:「敢問待詔,這床子要多少錢?」

    他們希望聽到一個能讓自己動心的價格,可沈安卻說道:「看了再說。」

    眾人一起去後面,隨後楊彥親自給他們演示了一番土機床的威力。

    切屑、鑽孔、打磨……

    商人們在流口水,恨不能把眼前的土機床和楊彥一起打包帶回去。

    「精度有多重要某就不多說了。」沈安矜持的道:「可效率呢?這麼一台床子能當多少工匠?一個工匠消耗多少錢糧……」

    商人們心動了,有人在嘀咕,有人在盤算。

    「請一個老工匠要多少錢?」沈安在誘導著,「花費不菲吧?可這麼一個床子就能當好幾個老工匠使喚,而且還快……這樣的床子值多少錢?五百貫不多吧?」

    商人們習慣性的說道:「待詔,這個價錢太貴了……三百貫吧。」

    「三百貫你能請十個老工匠來幹數十年嗎?」

    商人們心中一盤算,有人馬上就喊道:「待詔,這裡的床子某全要了!」

    「啥?憑什麼你全要了?」

    「你敢全要個試試?弄不死你!」

    一群商人自己爭執了起來,邊上的學生們沒經歷過這樣,有些不知所措。

    「誰要就趕緊的。」

    沈安推波助瀾了一番,最後幾個商人把床子一搶而空,甚至連做展示的都不放過。

    看著空蕩蕩的實驗室,楊彥覺得就像是一場夢。

    「竟然都賣出去了?」

    他看著空蕩蕩的實驗室,突然情緒就崩潰了。

    「當初待詔給了某許多東西……缺什麼就買什麼,某算過錢……可後來太多也就麻木了。某越發的不安,擔心會辜負了待詔……」

    「叫山長吧!」

    沈安知道楊彥他們的壓力很大,但壓力不大不成才,所以他只是默然看著。

    「山長,學生不知道耗費了多少錢糧,但這個床子卻是用金銀堆積出來的,那時學生做夢都怕,生怕有一日您突然告訴學生沒錢了,或是這個床子不值當做下去,學生真的是怕啊……」

    楊彥的眼中閃爍著淚花,他是真的如釋重負了,彷彿是解脫了一般。

    當一個人傾注了大量心血在某個項目裡時,最怕的就是上級終止項目,那會崩潰。

    「你擔心什麼呢?」沈安說道:「既然讓你們做了,某自然會在邊上看著。某不說話,並不是不滿,那只是想讓你們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能力,而非是什麼都要依靠某……那樣你們長不大,明白嗎?」

    「竟然是這樣嗎?」楊彥激動的道:「那時學生整日擔心的厲害,還以為您是不滿意。」

    「可是山長……咱們浪費了好些錢財。」

    學生們低下了頭,覺得自己走的那些彎路如今看來很愚蠢,浪費了許多材料。

    那些材料都是錢啊!

    「錢財沒了還能掙,可你們是雜學的第一批學生,你們不成才,那某就算是賺了百萬貫又有何用?」

    沈安拍拍楊彥的肩膀,鼓勵道:「機床之路關係重大,可以說和國運相關,你莫要想太多,努力去研究,百年後,史書上當有你的名字,濃墨重筆!」

    「這不能吧?」楊彥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這等近乎於名人的待遇。

    「拭目以待。」

    所謂的工業革命,首先就得是生產力爆炸。

    而生產力爆炸首要就是各種機床,當然,動力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只要持續研究下去,遲早有一天,機床會佔領大宋的工坊,許多工匠會扔掉錘子,拿起扳手和測量工具,站在機床前……

    想到那一幕,沈安覺得不喝酒就微醺了。

    ……

    邙山書院的開門對於太學來說是一次小小的挑戰,但郭謙和陳本都不認為這個挑戰能成功,甚至連威脅都不存在。

    「邙山書院有個先天的弱勢,那就是所有的東西都是用沈安的財力在支撐,他能支撐多久?」

    郭謙唏噓道:「他是有錢,可幾百學生的耗費多大你我都清楚,他能撐十年二十年,以後呢?」

    「有商人去了邙山書院。」陳本知道郭謙的心思,大抵是不想輸給邙山書院,不想輸給沈安。

    「老夫知道,是為了那個什麼床子。」郭謙這個官做的比較憋屈,太學出了成績,別人第一個想到的是沈安,還有題海之術。

    他有些小得意的道:「當初在太學時,那個床子老夫也去看過,慘不忍睹啊!弄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隔三差五就賣廢品……商人去那裡,是大王的話起作用了吧?就算是能賣錢,能有幾個錢?」

    「不長久啊!」郭謙撫鬚微笑,「老夫就等著沈安回歸太學,到時候你可別爭,這個祭酒老夫讓給他來做,如此大家都各安其位,皆大歡喜啊!」

    陳本笑道:「某也是這般想的,沈安若是歸來,某就給他打下手,想來會更暢快。」

    郭謙沉吟了一下,說道:「要不老夫請他飲酒?」

    這是想挽回雙方的關係。

    「這個好。」離開了沈安之後,陳本覺得太學都失去了活力。

    兩人相互一笑,都知道了對方的想法。

    「祭酒……」

    「何事?」

    「外面來了好些商人!」

    啥米?

    郭謙一聽就歡喜的道:「莫不是來捐助的?看看去。」

    有錢還得有德,這個是沈安帶的頭。

    他在發達之後,捐助的方向從孤老殘疾孤兒,一直發展到了助學,堪稱是汴梁的第一善人。

    有他帶頭,商人們也跟著多多少少的出些錢,漸漸的,汴梁的孤老殘疾就有了奉養的地方,孤兒也有了資金,甚至還能去讀書。

    太學雖然有撥款,但對於大宋第一學府來說,錢糧永遠都是不夠的,不過接受捐助的話,大抵會有人彈劾。

    「若是朝中有牢騷,只管頂回去,萬事有老夫做主。」

    一行人到了大門處,就見門外圍著幾十個商人,正堆笑著和門子說話。

    「祭酒來了。」

    門子被奉承的有些忘乎所以,見郭謙來了,趕緊避開。

    郭謙微笑道:「諸位賢達這是……」

    商人們都乾笑著,一個年級大些的說道:「敢問祭酒,太學裡可有那些床子嗎?」

    「什麼?」

    郭謙面色微變,商人繼續說道:「就是那個……待詔弄出來的那個床子,工坊用的那個……」

    「沒有!」

    郭謙板著臉說道:「這裡是太學,沒有你等要的東西。」

    商人有些不死心的道:「小人願意出高價!」

    「滾!」

    郭謙突然爆發了起來,面色紅彤彤的,雙拳緊握。

    商人們幹笑著告退,出去後就在嘀咕著。

    「沒有就沒有,這發個什麼脾氣?」

    「待詔走了之後,太學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咱們來問這個確實是不妥當。」

    「可是能掙錢啊!要是能弄到床子,就相當於多了十個老工匠,你要不要?」

    「肯定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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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