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01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7 06:58
第756章 那個小畜生

    垂拱殿前,宰輔們側身低頭,等候趙允讓先進去。

    趙允讓揉揉肚子,說道:「老夫吃多了,屁多,就不進去了。」

    韓琦抬頭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讚嘆。

    他只要進去,趙曙就會陷入兩難的境地。是誰向誰行禮?趙允讓行禮?那是大逆不道。可要讓趙曙向他行禮,那又會陷入名分之爭。

    別忘了,趙曙可是趙禎的兒子!

    所以韓琦一路都在想著辦法,想讓這對父子避開這個尷尬。

    可趙允讓只是用了一個粗俗的藉口,就完美避開了這個問題。

    老傢伙果真是不簡單吶!

    眾人進去,得了消息的趙曙已經站在下面,顯然是在準備迎接自家老爹。

    韓琦說道:「郡王說外面的風景甚好,就不進來了。」

    趙曙鬆了一口氣,就回到自己的地方坐下。

    群臣行禮,趙曙今日的聲音都輕柔了些:「免禮。」

    韓琦抬頭說道:「官家,郡王怕是有急事吧……要不還是讓他先說?」

    「也好。」

    趙曙微微點頭,宰輔們相對一視,都笑了起來。

    陳忠珩親自出去問道:「郡王可是有話要說?」

    「是!」趙允讓摸摸袖子,摸了半晌摸出來一張紙,看了一眼後說道:「大宋開國百年矣,祖輩篳路藍縷才有了今日,我輩宗室……」

    陳忠珩覺得有些牙酸。

    這位郡王是有名的暴脾氣,當年可是連先帝都敢罵的狠角色,開口不是草泥馬就是畜生,現在竟然文縐縐的說話,這看著真是違和啊!

    「罷了!」

    大抵自己也覺得不爽,趙允讓把那張紙收回去,抬頭道:「宗室的小崽子越生越多,朝中的錢糧艱難,這個老夫知道,所以就想著是不是給個辦法,好歹不能讓一家子把大宋給吃空了。」

    陳忠珩呆呆的張開嘴,覺得自己怕是出現了幻聽。

    「……老夫本來沒想到這個,只是昨夜夢見了太宗皇帝,他說兒……他說孫子啊!你們怎麼這麼能生?竟然給老夫弄了這麼多的後人……太多了,太宗皇帝說太多了……」

    陳忠珩覺得這位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什麼兒,那是你的祖父。

    幸虧趙允讓改口快,不然就是個大笑話。

    趙允讓的精神是不大好,昨天沈安走後他就一直在喝酒,一夜未睡,所以腦袋有些發蒙。

    「……總得想個辦法,老夫想著是不是削減些錢糧……對,就削減些。」

    趙允讓板著臉道:「就說這是太宗皇帝託夢讓做的,託夢給老夫。」

    陳忠珩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位真的是不錯。

    進去之後,他原封不動的轉達了趙允讓的話。

    竟然是為了這個?

    趙曙以為自家老爹是來商議王爵之事,沒想到竟然不是。

    削減宗室錢糧,這事兒它得罪人啊!

    什麼太宗託夢,那是哄鬼的。太宗若是能託夢,大抵第一個就會託夢給趙曙,讓他趕緊告訴趙頊,以後那個叫做趙佶的孩子是個好人,最適合出海,就把他丟到瓊州那邊去。

    所謂的太宗託夢,不過是趙允讓扛雷的說法而已。

    這事兒是我趙允讓想幹,不是我兒子想幹。

    一番粗俗的話裡,盡顯憐子之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一刻韓琦奇怪的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的父親是官員,母親卻是婢女,而且父母都在他年幼時去了。

    是兄長們把他撫養長大,所以韓琦沒有感受過什麼父母的恩情,這一刻他看到了趙允讓的舐犢之情,不禁唏噓不已。

    趙曙木然道:「此事要從長計議。」

    陳忠珩又出去傳話。

    「從長計議?」

    趙允讓一聽就急了,說道:「長不得啊!宗室隔三差五就生孩子,再等下去,包拯怕是要跳河了!」

    趙曙無奈,說道:「諸卿以為如何?」

    他的老爹這是鐵了心要為他解決這個問題,他本想壓下去,可今日之事卻瞞不過大家,最終還是會沸沸揚揚。

    既然瞞不過,那就敞開說吧。

    歐陽修說道:「陛下,宗室耗費是不小,可終究是宗室啊!」

    「是啊!」曾公亮說道:「此事卻要從長計議。」

    韓琦低頭無語。

    大夥兒的意思很明顯:這是你們老趙家的事兒,外人不好摻和,免得被炮灰了。

    趙曙的臉頰微顫,覺得這群臣子都少了擔當。

    這一刻他在懷念沈安,心想沈安若是在的話,定然會直言不諱,哪裡會讓他這個皇帝陷入這等尷尬的境地。

    這時外面有人來稟告消息,卻是附耳說的。

    陳忠珩得了消息,近前低聲道:「陛下,昨日沈安去見了郡王。」

    瞬間趙曙的臉上就多了紅色。

    他雙拳緊握,被氣得不行。

    合著這事兒竟然是你沈安慫恿的?

    你要做就進諫好了,偏生要慫恿我爹來說事,擔當呢?擔當哪去了?

    「那個……王爵就不要了,拿著個空頭爵位作甚?老夫老了,掛不了幾日。而且封了王之後說話不自在,就像是先前吧,韓琦他們畢恭畢敬的,讓老夫不爽快。」

    趙允讓在外面大聲的說話,聲音傳進來,趙曙不禁苦笑。

    原來竟然是由這個引發的?

    韓琦也明白了,他出班說道:「陛下,今日有不少奏疏……關於郡王封王之事,外間有些嘈雜……」

    所謂的嘈雜就是有不同意見。

    趙允讓封王不是大事,只是趙曙自己的私事。可有人竟然不同意,這裡面就值得玩味了。

    趙曙冷冷的道:「哪些人?」

    這是要準備秋後算賬。

    我給我爹封個王怎麼了?招你惹你了?

    他瞬間就明白了沈安的用意,這是在提醒他,有人一直在不滿他的繼位,在盯著他,時刻準備著讓他出醜。

    歷史上的趙允讓此刻已經墳頭草三尺高了,趙曙為了給他名分,和那些臣子展開了爭鬥。

    這一場爭鬥延綿一年多,宮裡宮外都有涉及,曹皇后甚至都發火了,可趙曙依舊不肯改變主意。

    就是那麼一場爭鬥,雖然最後以趙曙的勝利而告終,但也耗盡了他的生機,最終還未給趙允讓上封號就駕崩了。

    「那些人……無所事事。」

    趙曙給了這麼一個評價,然後說道:「朕知道此事瞞不住了。」

    「臣等萬死。」

    韓琦等人口稱萬死,可卻也很無奈。

    洩密是個讓人噁心的事兒,今日在場的除去宰輔就是內侍,誰會洩密?

    韓琦覺得宰輔的可能性最大。

    曾公亮、歐陽修看似忠心耿耿,可一頓飯,一次酒醉,一次脫口而出,就會導致秘密外洩。

    趙曙對此顯然洞若觀火,所以並未有僥倖心。

    「既然瞞不過,那就傳出去吧,此事……讓朕看看天下人的看法。」

    「官家英明啊!」

    外面的趙允讓大聲喊道。

    趙曙的眼中多了些柔色,說道:「郡王身體不好,回家休養吧。」

    這事兒老趙會成為眾矢之的,趙曙想讓他在家躲一陣子。

    「老夫的身體好得很,每頓飯依舊能吃半斤羊肉,外加兩斤酒……晚上還能睡幾個女人……」

    噗!

    一個內侍忍不住就笑噴了。

    趙曙滿臉黑線,匆匆的道:「是,我知道了。」

    趙允讓告退,一路出宮。

    ……

    趙允良今日特地來參加朝會,就是想討好趙允讓。

    朝會結束,他走了出來,身後追來了趙宗諤。

    一股子怪異的味道也跟著而來,趙允良皺眉道:「不是說好了嗎?怎地還在吃豆子?」

    趙宗諤理直氣壯的放了個無聲屁,說道:「炒豆子好吃,某如今一日不吃就想得慌,茶飯不思。」

    你吃你的,可你吃了炒豆子就別來常朝了行不?

    趙允良看看左右,大夥兒都避開了這邊。

    你那麼臭還來常朝,心中就沒點數嗎?

    「二哥。」

    上朝痴漢趙允初來了。

    「哈哈哈!」

    趙允良笑著拱手,結果不小心深呼吸了一下,頓時就被臭得……

    趙宗諤卻久處鮑魚之肆而不覺其臭,笑道:「今日是汝南郡王的好日子,我等當恭賀。」

    大夥兒都以為趙允讓是為了封王而進宮來謝恩,所以都在等候著好消息,然後好去祝賀。

    趙允初近前,念了聲佛號,說道:「所謂王爵不過是虛名,子孫的福氣不在蔭萌,而在於家教。家教好的,子孫自然好。家教不好的,再多的福氣也會被耗盡,最終窮困潦倒……」

    這位是虔誠的信徒,趙允良敷衍的道:「好好好,福氣福氣。」

    「有人來了。」

    一個內侍疾步而來,近前後大聲的道:「沈安建言,奉養宗室靡費過大,當節儉……」

    「啥?」

    趙允良掏掏耳朵,問道:「老夫聽錯了吧?」

    趙宗諤呆若木雞,「今日不是要封王嗎?怎地變成了宗室靡費過大了?」

    趙允初口宣佛號,讚道:「我等無功於天下百姓,卻坐享富貴,這不是福氣,而是禍胎啊!福兮禍之所伏……沈安此言甚是,老夫覺著此子有慧根,且去度度……」

    他飄然而去,留下了風中凌亂的一群宗室。

    稍後有人又來了,低聲道:「是汝南郡王的提議,說是太宗皇帝託夢……不過昨日沈安去了汝南郡王府。」

    真相大白!

    「那個小畜生……」

    趙允良想起沈安當初壞了自己的大事,不禁就氣不打一處來。此刻沈安又把魔爪伸向了宗室,這是不準備給老夫活路了啊!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7 06:58
第757章 文景,漢武

    喬二一路狂奔,總算在王崇年之前趕到了書房。

    趙頊在看書,看的很專心。

    「大王!」

    趙頊其實挺好學的,經常廢寢忘食的看書做文章。

    但在被沈安帶歪了之後,這種專心的時候就不多了。每次找到專心的感覺,他都會分外的珍惜。

    現在這個感覺被打破了。

    他抬頭,嘆道:「非得要這麼叫喊嗎?」

    喬二趕緊請罪,然後討好的道:「大王,剛來的消息,汝南郡王建言削減宗室錢糧,背後卻是沈安出的主意。」

    趙頊目光呆滯,手一鬆,書本落地。

    噗!

    喬二見了心中暗喜,覺得沈安真的是在作死啊!

    這事兒可不是什麼好事,宗室是一股龐大的力量,一般人哪裡敢去動,就你沈安牛,還慫恿了郡王出頭,官家那邊鐵定也生氣了……

    「去,就說我要出宮有急事。」

    他這邊想出宮,沈安在家卻有些懵逼。

    趙允初慈眉善目的道:「老夫往日見你次數不多,以往覺著你氣息鋒銳,恍如屠夫……」

    前廳裡,沈安有些膈應。

    我像是屠夫?

    哥那麼溫文爾雅的一個人,說話就和唐長老般的輕柔,竟然被你比作是屠夫?

    「可今日老夫才知道,原來你頗具慧根……」

    趙允初看了沈安一眼,用那種慈祥的姿態說道:「老夫觀你近年的言行,看似胡鬧,比如說動輒打斷人的腿,目的不過是抵消了功勞罷了。而且你專尋那些有惡行者去下手,這便是佛亦有怒目金剛之意……」

    沈安聞言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既然有慧根,那便不能耽誤了。」

    趙允初含笑道:「可願隨老夫清修?」

    這一刻趙允初寶相莊嚴。

    沈安一個哆嗦,「別啊!」

    趙允初失望的道:「為何?」

    沈安脫口而出道:「紅塵苦,可某卻喜歡在紅塵中打滾。」

    趙允初起身道:「紅塵苦……能說出這句話,你就不是庸人。那些人在權利富貴女色中迷失了本性,以為這是甜。可因果循環,今日之甜,往往會變成以後的苦。甜苦交織,這便是紅塵……南無阿彌陀佛。」

    沈安把他送到了門外,趙頊正好來了。

    王雱也來了,兩人看到趙允初出來,不禁有些驚訝。

    「他怎麼來了?難道是為了削減宗室錢糧之事?」

    「不會。」趙頊說道:「他不在意名利,頗為虔誠。」

    這時趙允初過來,兩人趕緊拱手。

    「都是有慧根的。」

    趙允初的話讓沈安不禁脊背一寒,心想這兩個可沒什麼慧根。

    王雱佛道雙修,但秉性卻尖銳。趙頊是未來的帝王,滿腦子都是大宋的毛病。

    這樣的人哪裡有慧根。

    隨後進去,到了書房後,沈安問道:「可是為了那事來的?」

    王雱惱怒的道:「外面都說是汝南郡王去建言,可官家卻讓人傳話說是你的主意,仲鍼某不是說你,只是官家的手段卻失了光明。」

    趙頊苦笑道:「此事宗室那邊沸反盈天,我翁翁老了,該歇息了。此事卻不好推在他的頭上……」

    他起身拱手,「安北兄見諒。」

    子不言父過,他只能這樣了。

    「小事……」沈安微笑道:「此事某本就沒想過隱瞞,就算是宮中不說出來,某的奏疏也準備好了。」

    他拿起一份奏疏丟過去,趙頊接過一看,卻是關於宗室靡費的事兒。

    「安北兄果真是坦蕩君子。」趙頊是真心的佩服。他佩服沈安敢去和宗室硬扛的膽氣,更佩服他做事不牽累別人的胸襟。

    「此事得有個宗室長者先說出來,如此某才好說話,否則……」沈安笑道:「雖然說帝王無私事,可那只是口頭說說罷了。某若是第一個上,那些人會說這是家事,臣子不得干涉。」

    王雱也心服口服的道:「安北兄豪邁,小弟願出一份力。」

    沈安笑道:「此事郡王一說,那些往日滿口忠義道德的臣子要坐蠟了。」

    「那些人往日什麼都敢彈劾,今日如何?」王雱覺得沈安很損,但卻很過癮。

    稍後就有消息傳來。

    「蘇郎君第一個上了奏疏,說是宗室不該這般白養著,要不就給溫飽就行。」

    這就是養豬政策,和後來的大明宗室一個鳥樣。

    「誰讓他第一個上的?」

    王雱惱怒的道:「此事安北兄第一個上了,他再上,別人會怎麼看?說咱們結黨呢!」

    趙頊唯有苦笑。

    他覺得蘇軾的風格有些熟悉,想來想去就和歐陽修差不多,有豬隊友的嫌疑。

    「咱們怕了嗎?」

    一直沒吭聲的沈安挑眉道:「旁人結黨都是重臣,出來就是數十人,可咱們有幾個?」

    四五個而已,怕個毛線!

    沈安的底氣很足,「這年頭想單槍匹馬的去做大事,那就是找死!」

    古今中外多少教訓,沈安來自於後世,自然看得分明。

    他說道:「削減宗室的耗費好不好?好!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咱們一起使勁有啥不對的?再說了,以後還有許多麻煩,不管是三冗還是外敵,那麼多的事情等著去做,宗室之事不過是練手罷了。」

    趙頊心中振奮,起身道:「如此我就回去了。」

    看他的神色,分明就是準備回宮去和自家老爹打擂台。

    「小心挨揍啊!」

    沈安取笑道。

    趙頊毅然道:「這個大宋總得要動動才好,不然死水一潭,讓人覺著絕望。」

    他一路回宮,就去請見趙曙。

    「他不是才出宮嗎?怎麼就回來了?」

    趙曙覺得有些奇怪,等兒子進來後就問道:「可是為了沈安之事?」

    「不是。」

    趙頊很是硬氣的態度讓趙曙讚賞不已,「那是為了何事?」

    「爹爹,帝王可以籌謀,但該決斷時不能含糊。」

    我去!

    陳忠珩在邊上不禁心中一顫,覺得趙頊這個譏諷有些嚇人。

    你這是想說官家沒擔當嗎?

    「你說說看,若是說不出個道理,新年之前就一直讀書吧。」

    趙曙顯然是有些惱了。

    趙頊並未害怕,朗聲道:「爹爹,當年您還未進宮時,宗室裡大多是冷眼相看,後來更是有趙允良和趙允弼在暗中窺伺,由此可見宗室對皇室並無多大的好處。這樣的宗室為何要耗費許多錢糧去養著?」

    趙曙想起了那些日子,眸色微冷。

    當年他真是受盡了白眼,這才導致毛病加重了。

    「還有,您時常教導孩兒,為君者當胸懷天下。可這個天下是什麼?孩兒以為是百姓,而不是宗室。如今百姓艱難,宗室卻依舊在逍遙度日,爹爹,這天下還要嗎?」

    這天下還要嗎?

    這話凌厲,幾乎就是在問趙曙:是天下重要,還是宗室重要?

    趙曙的目光中多了喜色,板著臉問道:「那你說該如何辦?」

    趙曙早就想到了一個主意,「孩兒以為不可一刀切了,五服之內該優待就優待,這是人倫之道。我家是天下典範,自然不能不顧。可五服之外的,孩兒以為當分離……」

    趙曙的身體放鬆,含笑問道:「如何分離?」

    「讓他們和百姓一般,什麼都能做,去自謀生路。」

    趙曙的目光一滯,然後擺擺手。

    他在發呆,有人去稟告,稍後高滔滔就來了。

    這是犯病了?

    一進來高滔滔就看到趙曙低頭發呆,像極了以前發病的模樣。

    「官家……」

    高滔滔心中一緊,趙曙抬頭,卻是嘴角含笑,「剛才大郎來說了一番話,氣勢洶洶,大抵是覺著我這個爹爹沒擔當,太軟弱了些。」

    這是氣急而笑?

    高滔滔小心翼翼的道:「大郎年少呢,少年人氣盛,回頭臣妾收拾他。」

    「你收拾他作甚?」

    趙曙笑道:「他說天下和宗室孰輕孰重,知道嗎,我那一刻心中歡喜極了,覺得自己去了之後,大宋依舊後繼有人。銳氣十足啊!哈哈哈哈!」

    高滔滔見他不是生氣,就笑道:「此事臣妾才聽聞,是沈安弄出來的?」

    「對。」趙曙說道:「此事宗室得有個人開頭,於是他就去了爹爹那邊。後續……我知道他不懼怕宗室的報復……」

    「他的膽子不小啊!」高滔滔搖頭道:「宗室若是聯手,他哪裡擋得住?」

    「這才是有擔當!」趙曙淡淡的道:「他的功勞留下了不少。」

    「打斷腿?」高滔滔打個寒顫,然後沒好氣的道:「官家又玩笑。」

    「是啊!」趙曙淡淡的道:「是玩笑。」

    「宗室中人於我家有幫助的罕有,所以大郎說的沒錯,這麼一些人如何能與天下相比?」

    趙曙起身,伸手揉揉後腰,「此事我要看著,看看會怎麼鬧騰起來。」

    「大郎長進不少呢!」高滔滔覺得自己最幸福不過,夫君專寵,孩子出息,這世間再無煩心事。

    「他整日看似在做文章讀書,可卻在兼顧著外面的事,此事一出他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可見他平日裡沒少琢磨國事,這個孩子啊……」

    趙曙唏噓道:「讓我覺著自己成了文景。」

    「官家……」

    高滔滔有些呆滯了。

    他把自己比作是文景,那麼趙頊呢?

    漢武帝?

    文景之治,這是大漢蓄積實力的兩個帝王時代,隨後就是漢武大帝的征伐,大漢從此雄踞東方,讓異族震怖。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7 06:59
第758章 狠辣的王雱,無知的掌櫃

    「大宋最大的問題就是財政。」

    王雱在分析著,「三冗……安北兄說三冗是帝王懼怕的後果,帝王懼怕官員和權貴離心,所以不斷蔭萌他們的子孫,導致官員越來越多。帝王懼怕百姓造反,懼怕外敵入侵,所以就不斷擴大軍隊。還有宗室的耗費……祭祀的耗費,無數耗費讓大宋舉步維艱,要怎麼做?」

    他仰頭,眼神輕蔑,「安北兄你弄掉了災民編為廂軍的規矩,又鼓動京城禁軍操練,還有神威弩、火藥,以及火油彈,這些都是能讓大宋軍隊強壯的舉措。於是冗兵就暫時停止了……」

    「冗官呢?」

    蘇軾也來了,他滿面紅光的道:「大宋在西南官吏不多,應該把沒事做的都趕過去,這樣一舉兩得。」

    王雱搖頭,「沒人願意去,若是硬逼著,他們會鼓噪,然後……叩闕都有可能。」

    「叩闕?」蘇軾打個寒顫,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

    歷朝歷代,每當發生了叩闕事件之後,都不是什麼好兆頭。隨後不是君臣對立,就是王朝夕陽。

    「所以安北兄就想著用宗室來開刀,這倒是一步妙手。」王雱拱手道:「宗室的人數最少,只要能讓他們俯首,以後再向官員們下手就有了先例……」

    蘇軾撫鬚道:「是了,若是他們叫囂,只需問一句,宗室都動得,你們為何動不得?」

    沈安靠在椅子上,看似在打盹。

    「小弟以為,該削減一半!」

    王雱的眼中閃爍著厲色,蘇軾搖頭道:「某知道你巴不得來一場大風,把這些宗室都吹死了。可削減一半還是太多了。」

    王雱的眼中多了煞氣,「那就逼他們造反謀逆。」

    臥槽!

    在想事的沈安也沒法淡定了,他睜開眼睛罵道:「你小子是殺星轉世呢?別動不動就殺人好不好?」

    王雱冷冷的道:「世間蠢人太多,不殺何為?」

    沈安冷冷的看著他,王雱不甘示弱的和他對視。

    蘇軾在中間無奈的道:「元澤煞氣太重了,不過安北你的話太少了……」

    「某的話少,哪個的話多?」

    沈安突然就笑了起來,讓蘇軾和王雱都有些不解。

    他是想起了一個地方話版本的動畫片,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見王雱一臉的冷漠,就知道這貨心眼小的毛病發作了,「此事仲鍼那邊出手了。」

    「他?」王雱有些惆悵的道:「他能做什麼?」

    「他建言,五服之外的宗室全數變為百姓……」

    這是貨真價實的建言,全部是趙頊自己想出來的。

    沈安此刻得意的就像是一頭狐狸,恨不能讓旁人來分享自己的喜悅。

    「好主意啊!」

    蘇軾一拍案几,興奮的道:「五服開外也沒什麼情誼了,如此直接分開,那些人也沒法說些什麼……若是敢反抗,不管是宰輔還是宗室都不會給他們好臉。」

    「現在就要看官家的選擇了。」

    沈安愜意的道:「此事一成,這便是新政的開端。」

    「新政……這個氣勢不算吧?」

    蘇軾悠然神往的道:「當年範文正他們被先帝召見,先帝給他們紙筆,讓他們馬上把大宋的弊端都寫出來,怎麼革新也寫出來,轟然而動啊!如今這……悄無聲息的,也沒喊幾句新政的話……」

    「這你就不懂了吧?」沈安笑道:「咱們要悄悄的進村。想想那些高調革新的,有幾個得了善終?」

    蘇軾一想也是,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夠暢快。

    「那些宗室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王雱不滿的道:「可惜官家不肯聽某的,否則直接拿了為首的幾人殺了,剩下的誰還敢鬧騰?當年慶歷新政失敗的原因,某以為就是心不夠狠,下手不夠黑,這才讓那些人從容攻擊。」

    沈安擺擺手,示意不和他討論這個問題。

    這貨若是在前漢,絕壁會被漢武帝重用,從此張湯等人就成為了擺設……

    王雱淡淡的道:「此事你要小心。」

    沈安點頭道:「某最近……」

    他扳著手指頭開始數功勞……

    他在愜意瀟灑的度日,外面那些宗室卻怒了。

    一群群宗室在御街的酒樓裡憤怒的叫罵著。

    「那個小子這是想斷了咱們的根啊!」

    一個男子舉杯乾了,然後捋了一下短鬚,怒不可遏的道:「某和當今已經出三服了,可子孫呢?子孫怎麼辦?」

    他看看眾人,痛苦的道:「某知道你們有的都五服了,從你等的兒子開始,就變成了百姓,還得自己去求活……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過不下去!」

    一個老人摔了酒杯,微微低頭,沉聲道:「此事是沈安弄出來的,不過提議的卻是那位郡王。冤有頭,債有主,那位郡王是宗室長輩,當今官家的……生父,咱們不可動,那麼那位皇子呢?出五服就歸為百姓就是他的建言,我等只要一個道理,憑什麼?!」

    他猛地抬起頭來,眼中全是怒色,「憑什麼?」

    「走,去找他問話!」

    「去皇城外堵著,看他們可敢下毒手!」

    「走!」

    一群男子滿面漲紅的出了酒樓,掌櫃在後面嘆道:「都是龍子龍孫啊!這怎麼就不養活他們了呢?」

    夥計的眼中多了幸災樂禍,說道:「這些人無所事事,不養活他們更好,咱們還能少些賦稅。」

    「你懂個屁!」

    掌櫃罵道:「這些都是龍子龍孫,是太祖太宗皇帝的宗親,養活他們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若是讓他們衣食無著,那會得罪上天。到時候老天降下災禍,或是旱,或是水,還有雪災,就沒個停的時候……」

    一個過路的年輕人聞言止步,皺眉道:「災禍乃是天災,那是天地變化,和人唯一的關係就是人在糟踐天地。和什麼衣食無著壓根沒關係。」

    掌櫃上下打量了這人一下,見他衣著普通,面相黝黑,就冷笑道:「你懂什麼?那些山崩海裂的不就是天人感應?」

    他讀過幾年書,最喜歡最牛。但凡是這種人,最喜歡神秘學,神神秘秘的裝專家,用於掩飾自己的無知。

    年輕人說道:「山崩那是山體鬆動。海裂,裂在哪呢?」

    「鋪天蓋地的都是,那不是海裂是什麼?」

    邊上來了幾個熟人,掌櫃沖年輕人抬抬下巴,示意自己在溜這個年輕人玩呢!

    幾個男子都是附近的商人,大夥兒袖手站著,嘻嘻哈哈的準備看熱鬧。

    「那是颱風吹的,還有海嘯,什麼開裂?」

    年輕人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不要用那些神神秘秘的話來解釋這些東西。」

    「颱風……海嘯?」

    這裡是汴梁,什麼狗屁颱風。

    掌櫃嗤笑道:「瞎扯淡!」

    「哎!這話可沒說錯啊!」

    一個路過的男子止步道:「當年某在南方海邊就遇到過大風,好傢伙,那風大的,比人粗的樹被連根拔起,人都不敢出去,不然會被吹飛了……還有,看著那海,嘖嘖,那浪頭高的嚇人,就像是天崩地裂了一般。這就是你說的海裂吧?」

    掌櫃不自在的道:「胡說八道!」

    「某是親眼看到的,你看到海裂了?」

    這人較真的反問道,掌櫃就反問年輕人,「你看到了?」

    「沒看到。」

    掌櫃心中一鬆,準備抹過去,年輕人認真的道:「但某學過,所以知道這些。」

    「你知道什麼?」掌櫃已經有些心虛了,覺得自己無往而不利的吹牛大業怕是要翻船了。

    「某知道下雨和下雪和官家沒關係,所謂要官家下罪己詔的都是騙子。」年輕人很是篤定的道:「下雨是天空中有了雨雲,下雪同樣如此,這些都是天象,和什麼人沒關係。」

    掌櫃面紅紅的道:「什麼雨雲,有時候是得罪了上天才來的……」

    「上天沒有調動雨雲的本事。」年輕人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姿態說道:「若是上天能調動雨雲,那為何仁君在位時依舊有乾旱?依舊有各種災荒?難道老天瞎了?」

    「那……那是……」掌櫃不能自圓其說,結結巴巴的,最後惱怒的道:「你那家學堂的?不好好讀書,就學這些歪門邪道!」

    年輕人正色道:「某是邙山書院的學生。雜學不是歪門邪道,那是大道!」

    他微微頷首,然後大步離去。

    「邙山書院,什麼地方?」

    掌櫃愕然,然後一拍腦門,「是雜學啊!這個……不是歪門邪道是什麼?」

    「誰說雜學是歪門邪道?」

    一個商人正色道:「那雜學可是正道,裡面說的都是真正的道理,能讓人明白萬物的道理。」

    掌櫃讀過幾年聖賢書,以此為榮,所以聞言就不屑的道:「聖賢書才是道理,教咱們做人,教咱們明理……」

    那商人問道:「你明白了什麼理?」

    「這天地……」掌櫃指著天空,剛想說一番自己從聖賢書裡領悟的道理,卻想起了先前那年輕人的話,不禁為之氣餒。

    商人說道:「就和那年輕人說的一樣,天地就是天地,不會為了人去做什麼。什麼都掛著天地的名號,那和神棍有何區別?」

    邊上有人笑道:「當年待詔可是揭穿了好些神棍的把戲。」

    掌櫃有些惱羞成怒,「什麼邙山書院,某看誰會去報名!」

    「某會帶著孩子去!」商人堅定的道:「某信待詔,某信他定然能把某的孩子教好!某也信雜學,能讓某的孩子懂許多別人不懂的道理。」

    「某也去!」

    夥計不小心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然後趕緊裝無辜。

    掌櫃面紅耳赤的想發火,最後憋了一陣子,「罷了罷了,待詔……待詔是好人,要去就去吧。」

    夥計不敢相信的看著掌櫃,「剛才您不是說雜學是歪門邪道嗎?」

    「某說錯了不行?」掌櫃一巴掌把他拍得抱頭鼠竄,然後喃喃的道:「家裡用了金肥丹,多收了好些呢!」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7 06:59
第759章 數據會說話

    「……大郎從小就懂事聰明,還喜歡看書……」

    「官家,你說大郎這般的,得什麼樣的女子才般配?」

    皇宮內,皇帝和皇后在聊兒女經。

    趙曙手中拿著奏疏在看,聞言隨口道:「祖宗的規矩,女方那邊不能太得意了。」

    「哎!是啊!女方太得意,到時候容易出後戚。」高滔滔遺憾的道:「不然臣妾還真想為大郎挑幾個好女子。官家您不知道,重臣家的女子教導的好,管後宮小事一樁。」

    「所以才不能要!」那等女子家族實力強大,一旦內外勾結,老趙家就可以宣告下野了。

    趙曙的話一下就噎著了高滔滔,她嘟囔道:「可那些女子我都覺得配不上大郎呢!」

    趙曙一邊看奏疏一邊應付她,一心二用竟然也行,「到時候看大郎的意思。」

    「這等事哪裡能看他的意思?」高滔滔正準備反駁,陳忠珩一臉悲痛的進來了。

    「誰去了?」

    高滔滔脫口問道,然後有些後悔。

    趙曙抬頭,眉間多了厭倦。

    陳忠珩心中一緊,心想難道這個表情用錯了?趕緊換個。

    他換了個沉重的神色,說道:「官家,外面來了好些宗室,說是要讓大王給個說法。」

    高滔滔霍然起身,「給什麼說法?誰把大郎的話傳出去了?」

    她目光轉動,所及之處,內侍們紛紛低頭。

    「有些人不知道是為了誰在效力,若是被查到,都該處死!」

    她是真的惱怒了,言語間多了煞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趙頊和趙曙說話的時候是私下,身邊只有幾個內侍,這話卻自己長腿跑了,可見是有內奸。

    她說了半晌,人人都低眉順眼的,卻無人承認。

    她看向了自己的夫君。

    趙曙的面色微冷,感覺後腦勺那裡有些發麻發緊。他知道老毛病來了。

    「我和大郎說話時就三人在,外加一個陳忠珩,除去陳忠珩,全數拿下問話。」

    陳忠珩在邊上緊張的不行,聽到這話後,他含淚跪下,「官家英明,臣……臣一片忠心吶!」

    這一刻他的忠心值直接爆表了。

    而另外三人卻被拉了出去。

    趙曙的眉心處在跳動著,高滔滔看到後就走了過去,輕輕給他按摩著頭部。

    「這只是小事……」

    她儘量把聲音變得溫柔,聲線都不能有絲毫變化。

    要穩定,最好是用哄人睡覺的那種聲音。

    這是沈安給出的方案。

    當然,還有殺手鐧。

    「把嗩吶拿來。」

    陳忠珩親自去拿來了嗩吶,稍後那喜慶的聲音又在宮中響起。

    趙頊就在這喜慶的氣氛中來了。

    「怎麼被打了?」

    三個內侍被堵住嘴打板子,見趙頊來了,監刑的堆笑道:「大王,這三人中有人裡通宮外,小的奉命問話。」

    三個內侍被綁在長凳上,每一板子下去就是一聲悶哼。

    「說了些什麼?」

    「說了您和官家的話。」

    趙頊再問,內侍卻也不知道了。

    「外面有宗室的人在圍堵,要您給個交代呢!」

    趙頊看著宮外方向,突然拔腿就走。

    王崇年和喬二趕緊跟上,那監刑的內侍傻眼了,「大王,您去哪?」

    趙頊沒回頭的道:「他們既然要交代,那我就去給他們一個交代!」

    交代……

    監刑的內侍一拍腦門,「不好!」

    這事兒不對啊!

    他轉身就跑,衝進殿內就喊道:「官家,大王去了……」

    趙曙正在吹嗩吶,聞言不禁勃然大怒,「拿下!」

    陳忠珩帶人拿下了內侍,拎出去時在他的耳邊低聲道:「你說誰去了?」

    內侍含淚道:「小的錯了……大王去了宮外,說是要給那些人一個交代。」

    高滔滔跺腳道:「他……那些人都是不要臉的,他那是對手?」

    趙曙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是冷漠一片,「去看看。」

    他知道那些親戚的尿性,不要臉誇張了些,但也不是什麼好人。

    當年他出宮後,就沒少被這些人譏諷。

    如今他們又來了,目標對準了自己的兒子。

    「他們想幹些什麼?」

    趙曙在微笑,但陳忠珩卻覺得才犯的痔瘡好像都被這個微笑給凍住了。

    ……

    皇城外,一群宗室在輪流訴苦。

    「……某家中有三十餘口人,若是不給錢糧怎麼活?那沒法活啊!」

    說話的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穿著一身皺皺巴巴的舊衣裳,說話間手舞足蹈的,激憤的不能自已。

    邊上數十個宗室男子,最年輕的未成年,最年長的鬚髮斑白,但他們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義憤填膺。

    「大王出來了。」

    正在訴苦的男子快速退了回去,臉上神奇般的掛上了笑容。

    「見過大王。」

    趙頊出來,眾人行禮,但氣氛卻有些緊張。

    「要什麼交代?」

    趙頊目光轉動,看著這些親戚,覺得有些荒謬。

    「我等敢問大王,為何要丟棄宗室?」

    最年長的那個男子出頭了,他神色激昂,甚至帶著些許悲壯,彷彿下一刻就會被萬惡的皇城司給抓進去,飽受酷刑的折磨。

    「我們是皇親,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富貴,我等就要落魄?」

    「……」

    有人開頭就好辦了,後續的指責和質問就如同是暴雨,衝著趙頊噴去。

    「大王這個有些不近人情了啊!」

    「親戚都不顧了,這還能顧著誰呢?」

    「從古至今,皇親國戚都是榮養著,怎麼到了大宋就想變呢?」

    「……」

    連圍觀的百姓都覺得這事兒不大對味,趙頊太冷血了些。

    他們願意要一個趙禎式的帝王,也不願意要一個漢武式的帝王。

    開疆拓土固然好,可代價卻很大。每個人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更多的賦稅……還有可能會被招入軍中,在千萬里外孤軍奮戰,甚至是死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魂魄無法歸鄉。

    百姓的想法很單純,那就是好處要,麻煩不要。

    漸漸的牢騷說完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尷尬的味道,因為趙頊依舊是冷冰冰的,不見有半點同情。

    「這人竟是鐵石心腸嗎?」

    在這聲驚呼中,趙頊走出了皇城,說道:「這個大宋是誰的大宋?」

    「是官家的!」

    有百姓這般回答道。

    「不是。」趙頊想起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訓,說道:「這個大宋是百姓的大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以前我讀書時以為是虛言,直至後來我見到了許多百姓,見到了許多苦難,我這才知道,原來大宋的繁華都是用他們的苦難去換來的……」

    文人說這個大宋是他們的,宮中的官家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可今日趙頊卻說這個天下是百姓的,一下就摧毀了他們心中的優越感。

    關鍵是還沒法反駁。

    他們說李世民是明君,後續的帝王最好效仿。

    好吧,李世民說百姓是能覆滅王朝這艘小船的水,這話對不對?

    你能反駁不?

    不能,因為經常有人用這句話來進諫,勸說皇帝該這樣,或是該那樣。

    而百姓們聽到這話卻呆住了。

    他們覺得自己的胸中在發酸,一種被擊中心口的感覺讓他們不禁熱淚盈眶。

    日子苦不苦?

    苦,難熬,可是為了生活還得熬。

    熬就熬吧,關鍵是沒人認可咱們啊!

    現在來了個皇子,他說是我們的苦難撐起了大宋的繁華。

    這話一下就擊中了百姓的心。

    「保護大王!」

    騎兵從皇城內衝了出來,騎兵們拉下了面甲,冷森森的目光掃過那些百姓。

    沒有預料之中的圍堵和群情激昂,有的只是熱淚盈眶。

    他們白來了。

    再後面一點,趙曙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退下!」

    趙頊伸開手臂,看似孱弱的身軀卻擋住了那些騎兵。

    戰馬人立而起,長嘶不停。

    這一刻無需說什麼,那些百姓都低下了頭,「大王仁慈。」

    在大宋,稱讚帝王的方式很多,但百姓最認同的還是仁慈。

    仁慈的帝王總是能讓人安心。

    現在這位大王只是一番話,一個動作,就讓這些百姓的心跑他那邊去了。

    他攔住了騎兵,目光轉到了宗室人的身上,說道:「宗室是皇室血脈,是該優待,所以雞犬升天……可宗室多少人?」

    眾人不語,但目光卻不善。

    他們是宗室,沒有具體職務,沒有趙允弼趙允良那種家大業大的無奈,所以肆無忌憚。

    他們想看這個年輕人的表演,然後再擊潰他。

    但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趙曙,他們想和這位官家對話,換取對宗室長久支持的保證。

    「憑什麼?」有人憤怒的問道。

    趙頊說道:「一千二百人!」

    他的聲音很穩定,「宗室至今有職位在身的共計一千二百人!」

    「這一千二百人中,三十歲以上者有一百一十三人,十五歲以上者三百零五人,十五歲以下者接近八百人……」

    宗室的孩子到五歲就能申請賜名授官,正兒八經的開始吃皇糧了,每月該給的錢糧就得給,每次該給的賞賜也得給,四季衣裳也得給……

    趙曙在後面微微低頭,說道:「去查!」

    這個兒子竟然把宗室的情況查的一清二楚,讓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驚訝。

    宗室中有人喊道:「皇室血脈繁衍生息,這不是好事嗎?」

    「好事是好事。」

    趙頊繼續說道:「十五歲以上者比三十歲以上者多了多少?十五歲以下者比十五歲以上者多了多少?再過十年,十五歲以下者會是多少?」

    一百一十三,三百零五,八百……

    就像是幾個台階,一級比一級高,高得嚇人。

    所有人先是迷茫,然後心中發涼。

    「一代比一代多,多了好多……」

    「嚇死人了,若是再過五十年,宗室怕是養不活了。」

    「大王的目光竟然這般敏銳?」

    「幸虧大王說了出來,不然咱們還以為這只是小事呢!」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矚目著趙頊。

    百姓們心中有些發慌,覺得這是個不得了的大問題。趙頊拿出了數據,一目瞭然讓大家明白了這個危機。

    一旦宗室不加控制,無需五十年,最多二十年,大宋就會為了養宗室而財政崩潰。

    包拯已經為了耗費過大的事兒來鬧過幾次了,言談間都是革新,恨不能馬上把官員和軍隊的規模給壓下去。

    錢啊!

    到處都要錢!

    可這些錢是哪來的?不就是大夥兒交的賦稅嗎?

    要是養不活了,會不會持續加稅?

    趙頊的嘴角微微翹起,他知道百姓迷茫,沒有什麼主見,唯一能讓他們主動支持的就是利益,和他們息息相關的利益。

    沈安說過,「數據會說話」。今日趙頊就讓數據說話了。

    一錘定音!

    趙曙默然,陳忠珩急奔而來,近前低聲道:「官家,沒錯。」

    他撇開雙腿,只覺得一股子熱氣在屁股後面升騰,燥熱難受。

    這個兒子啊!

    這一刻趙曙覺得這個兒子不一般。

    我把他當做是孩子,可他卻不斷用行動來反駁我的看法。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7 06:59
第760章 義氣無雙蘇子瞻

    宗室的最新人口和授官情況許久沒更新了,按照計畫,應當是明年的年中會進行一次上報。

    所以當趙頊一下爆出數據之後,所有人都傻眼了。

    「也沒多少人啊!」

    有人不滿的喊道,「才一千多人……而已。」

    這人的話馬上就得到了許多人的贊同,趙頊平靜的道:「是不多,可諸位可知道自己一個月要耗費朝中多少錢糧嗎?」

    「這你也知道?」

    有人心存僥倖,覺得趙頊就是個大忽悠。

    你個嫩娃娃想忽悠你爺爺我呢?

    這話不算侮辱人,因為人群中就有輩分高的。

    「我當然知道。」趙頊看到了蘇軾,這貨在外圍往裡面擠,大抵是準備進來助他一臂之力的意思。

    趙頊心中微暖,但他覺得自己不需要:「宗室每月有的錢,月料、嫁娶、生辰、郊禮賞賜。三司那邊有人計算過,在京百官的月俸三萬餘貫,諸軍九萬貫,宗室……月俸五萬貫。這還是沒有計算婚嫁喪葬、生辰、四季衣裳……以及各等賞賜。」

    他滿意的看著宗室男子們神色惶然,心中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最後給了他們一擊:「若是不變,再過十五年,大宋可能養得起這些人嗎?」

    趙曙在後面苦笑著搖頭。

    這個兒子啊!哪怕是現在依舊在埋坑。

    他不說養不起宗室,就是留了個坑,等以後一提這事兒,他就隨口說出每月供養百官和諸軍艱難,是不是要革新一下?

    前方的趙頊最後說道:「這是大宋的天下,宮中不斷在削減耗費,官家不斷在削減自己的用度,因為我們都知道,這個大宋……它是所有人的天下。我聽過這麼一句話,叫做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天下興亡,宗室有沒有責任?」

    他微微頷首,然後轉身進去。

    那群宗室男子呆若木雞。

    「竟然花費那麼多嗎?」

    沒人敢相信宗室的耗費比百官還多。

    這尼瑪不是禍害是什麼?

    先前還理直氣壯的人,現在卻沮喪了。

    絕望了!

    大家都感到了絕望。

    吃慣了大鍋飯和鐵飯碗,突然被告知你的子孫需要自謀生路,這些人都慌了。

    有人絕望的喊道:「官家不會答應……」

    這話在趙曙從城門裡站出來後終止了。

    他負手站在那裡,目光清冷。

    官家對此事是什麼態度?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著趙曙。

    趙頊也在看著。

    他的目光平視,無悲無喜。

    近前。

    他止步。

    趙曙在看著他,突然緩緩伸手。

    這是什麼意思?

    趙曙的手伸得緩慢,但卻很堅定。

    他拍拍兒子的肩膀,露出了微笑,「你很好。」

    「官家認可了!」

    那群宗室男人如喪考妣,有人哀嚎道:「宰輔們呢?」

    「宰輔們巴不得不養咱們!」

    有人木然道:「本來平平安安的,怎麼就出了這等事呢?」

    「好像是沈安第一個進言……」

    「那個畜生!」

    人群中的蘇軾突然喊道:「官家萬歲!」

    「官家萬歲!」

    眾人都跟著呼喊起來。那群宗室男子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沒精打采的跟著叫喊。

    蘇軾得意的一笑,然後就溜了。

    稍後他出現在了一個朋友的家裡。

    「仲利兄。」

    朋友正在飲酒,見他來了就不由分說的拉過來灌了一壺。

    蘇軾打著酒嗝,翻了個白眼,問道:「仲利兄可否幫個忙?」

    朋友指指酒壺,蘇軾苦著臉道:「罷了罷了。」

    他又喝了一壺酒,然後真的是在翻白眼了,「仲利兄朋友多,家中酒樽不空,今日小弟來……呃!剛才大王在皇城外說了……」

    「……大王一一數落了宗室的耗費,以及丁口越來越多的窘境,宗室啞口無言……可他們定然會反撲……」

    仲利兄端著酒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蘇子瞻何時為那位大王辦事了?」

    「那是朋友。」

    蘇軾又喝了一壺酒,一拍腦門,起身道:「還請仲利兄傳播一番限制宗室的好處,主要是說說大王的苦心和不易,回頭樊樓某請客,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仲利兄垂眸,「某不沾因果。」

    蘇軾大急,說道:「要如何才能出手?」

    仲利兄問道:「沈安手段更多,為何不去尋他?」

    「他的麻煩更多。」蘇軾苦笑道:「宗室那些人隨後就會去找他的麻煩,所以……再說某總能做些事的吧?比如說某認識的這些朋友,包括你在內,總能為此事搖旗吶喊一番,聊勝於無也好,中流砥柱也罷,某總算是盡力而為了。」

    仲利兄笑道:「某本不喜權利傾軋,不過你蘇子瞻豪爽,卻合了某的秉性,罷了,此事某應承了。」

    蘇軾拱手道謝,然後踉踉蹌蹌的出去。

    稍後他又去了幾個朋友處,一一叮囑。

    等回到御史台時,他的酒醒了一半。

    「蘇軾!」

    程顥準備出去,正好撞見蘇軾。

    他掩鼻道:「飲酒了?」

    蘇軾打個酒嗝,笑道:「沒有的事。」

    「誰喝酒了?」

    隨著這個聲音,御史台的才子林建來了。

    程顥有些尷尬的道:「沒有的事……」

    他不想把蘇軾供出來,可林建卻有一個嗅覺靈敏的好鼻子,他吸吸鼻子,指著蘇軾說道:「好你個蘇子瞻,竟然大白天飲酒,這還做不做事了?啊!」

    他的嗓門一下就提了起來,御史台裡旋即一陣喧嚷,很快處理結果出來了。

    「蘇軾,你這一期過不了了。」

    三年一次磨勘,過不來就要再蹉跎三年。

    「好吧。」

    蘇軾平靜的接受了這個懲罰。

    楊繼年把他叫了過去。

    他很好奇這個年輕人,覺得他的想法和大部分人都不同。

    「你性格豪爽,朋友多,看似好處,可也容易得罪人。」

    性格豪爽是一種表述方式,另一種表述方式就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

    這樣的人朋友不少,但對頭也不少。

    性格過於分明不是為官的材料,這一點楊繼年看得分明。

    「你和安北交好,老夫就說一句……」楊繼年在御史台不大管別人的事,蘇軾若非是和沈安交好,他大抵也會袖手旁觀。

    「以後少飲酒。」

    蘇軾喜歡喝酒,特別是和朋友在一起,那更是無底洞,直至爛醉如泥。

    「是。」

    蘇軾笑眯眯的應了,稍後下衙就回家。

    「喝酒了?」

    御史台有好事者把此事散播了出來,蘇洵也知道了。

    蘇軾點頭,「就喝了一點。」

    蘇洵看了他一眼,「此事之後,你下一次三年不會有機會轉職或是陞遷……」

    蘇轍不知道此事,驚訝的道:「兄長做了什麼?」

    「只是喝了點酒而已。」蘇軾滿不在乎的道:「三年就三年吧,留在京城三年也好,正好一家人都在。」

    蘇洵伸手壓壓,止住了蘇轍下面的話,然後說道:「此事……你大了,為父也不問你白日飲酒的緣由,只是下次卻要注意了。」

    「是。」

    蘇軾依舊在笑。

    第二日他進御史台時,笑容和往常並無區別。

    「這人真是……心夠大的啊!」

    「三年,人一輩子能有多少個三年?耽誤一次,就落後別人三年,甚至是不止。」

    蘇軾彷彿不知道這些,得空了依舊去尋找朋友幫襯。

    外面的論戰開始了。

    宗室一邊在喊冤,就差抱著祖宗牌位去撞宮門了。

    而外界對此的看法大抵是支持,不論是誰都支持取消五服外宗室的待遇。

    但一個看法卻在暗中傳播著。

    「那位大王薄恩寡義,有刻薄之相!」

    這種看法在漸漸浮起來,但隨即許多人在解釋著趙頊的不易。

    「大王苦心孤詣只是為了減少財力損耗,不如此,百姓的賦稅一年比一年多。」

    「大王本可不管,為何還要管?為何寧可得罪那些親戚也要管?不就是為了大宋嗎?若是這樣的皇子是刻薄,那某希望他再刻薄些。」

    「……」

    輿論幾次反覆,但為趙頊說話的人卻越來越多。

    仲利兄依舊在家飲酒,只是客人多了不少。

    「蘇軾曾經幫過某的小忙,此事之後,某與他不再相欠。」

    仲利兄舉杯,「此次勞煩諸位兄弟,多謝了。」

    他仰頭喝了酒,等放下酒杯時,發現屋裡多了個陌生人。

    門外的僕役沒出聲,那就是被控制住了。

    仲利兄皺眉道:「所為何來?」

    陌生人俯身拿起酒壺,嗅了一下後,皺眉道:「是烈酒?」

    仲利兄笑道:「是又如何?」

    「烈酒只有城外的沈家作坊才有,大多給了軍中,你……」

    陌生人喝了一口,皺皺眉道:「看在蘇軾認識你的份上,饒你一次。」

    「饒我?哈哈哈哈!」

    仲利兄大笑了起來,很是喜悅。

    「哈哈哈哈!」

    他的客人們也在大笑,彷彿陌生人的話無比荒謬。

    陌生人放下酒壺,淡淡的道:「本想來謝你,可你卻說是還蘇軾的情,如此便各不相欠……」

    室內的光線有些暗淡,他轉身準備出去,側臉被一束光照射了一下,有客人咦了一聲,問道:「敢問您是……」

    陌生人走到門外,沒回頭說道:「某沈安!」

    室內的人呆若木雞。

    一直等大門被關上,有僕役衝進來請罪,眾人這才清醒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2
第761章 因禍得福

    「他是沈安!」

    「天吶!剛才某竟然嘲笑他。」

    「可他也沒弄你!」

    「那是因為在他的眼中沒有某這等人。」

    「回頭你便可以吹噓了,說你得罪了沈安竟然能全身而退。」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哈哈哈哈……」

    笑聲漸漸變小了,直至消散。

    大家都在看著發呆的仲利兄。

    「那是沈安?」

    「對,是沈安,先前某就覺著眼熟。」

    仲利兄閉上眼睛,「他說本是來感謝某的。也就是說,某本來可以和他交好……」

    眾人不禁為他感到了難過。

    「是啊!那人太有錢,而且前途無量。這樣的一個人,若是能和他交好,此後數十年就算是穩妥了,可惜……」

    眾人都覺得很可惜,先前要是仲利兄不說出那句話就好了。

    生而為人會有許多麻煩,所以人就學會了抵禦麻煩。

    仲利兄說是還人情,以後和蘇軾各不相欠,這是公開的話,也是請大家做個證明的意思。

    某可是恩怨分明,別人幫了某,某一定會還人情。

    這是一種講信用的表現,也避開了下次蘇軾再來求助的麻煩。

    仲利兄大抵人脈和手腕都不錯,精通這等手段。

    可他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沈安。

    有人安慰道:「仲利兄也是一方豪雄,無需為此懊惱。」

    仲利兄苦笑道:「官家滿意大王,沈安和大王交好……某,確實是悔了。」

    ……

    「蘇軾白日飲酒誤事。」

    趙曙在聽外面的消息,趙頊在邊上旁聽。

    「蘇軾飲酒?」

    趙曙記得這個年輕人,高滔滔經常提及,說蘇軾有才,應當重用。

    女人的枕頭風大抵是管用的,趙曙正準備考察一下蘇軾,結果這廝竟然上衙的時候溜出去喝酒。

    不爭氣啊!

    趙頊苦笑道:「爹爹,蘇軾豪爽沒心機。」

    趙曙放下茶杯,不悅的道:「豪爽沒心機是一回事,可大白天的不做事去喝酒,這等人,不可重用。」

    趙頊心中一涼,恨不能當面呵斥蘇軾一頓。

    張八年看了趙頊一眼,繼續說道:「後來查明,蘇軾那日是去尋朋友幫忙,為大王說好話……」

    趙頊一怔,然後默然。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孤獨,孤零零的看著很冷清。及至到了他自己時,他希望自己能有些朋友,至少在自己遭遇困難時,能默不作聲的為自己做些什麼。

    這樣的才是朋友!

    可這樣的朋友有嗎?

    他一直在懷疑,直至今日,直至現在,所有的懷疑都消散了。

    真的有這種朋友!

    蘇軾,夠朋友!

    還有沈安,他頂著宗室的仇恨把這事兒弄出來,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宋。

    他抬起頭來,眼睛很亮,有些溫暖的情緒在慢慢的蘊集著。

    趙曙問道:「說什麼好話?」

    「宗室裡的人在外面說大王的壞話,蘇軾認識不少朋友,就一一去求了,讓那些朋友去傳話,解釋大王的苦衷……」

    趙曙摩挲著茶杯,感受著溫暖,突然笑道:「你倒是有幾個好友。」

    趙頊嗯了一聲。

    「那蘇軾被處置了也不吭聲,可見是個心誠的。」趙曙想起了自己。他沒有什麼朋友,除去家人之外,近乎於是孤家寡人。

    父子倆心中都有了數,於是彈劾蘇軾的奏疏就成了廢紙。

    「這個林建彈劾的最厲害。」

    趙曙丟掉一份奏疏,「同僚之間有事該多體諒,此人卻咬著不放,可見是個氣量狹窄的。」

    得!這位林建上黑名單了。

    「出了五服就自謀生路,這樣宗室的人數變化不大,耗費也會減少許多。」趙曙的心情顯然不錯,「一年少說能省二三十萬貫,這筆錢不少啊!」

    趙頊說道:「爹爹,越往後就越省錢。若是不動,十年後就難以為續了。」

    「你很好。」趙曙點頭道:「為父以為你是胡鬧,可你卻井井有條的說了維持的艱難,關於宗室那些數目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宋很大,有各種各樣的數據,不管是趙曙還是趙頊,不可能去瞭解每個數據,更多的是依賴於身邊人的提醒。

    「大宋財政艱難,孩兒為此琢磨了許久。」

    趙頊隨後告退。

    「讓宰輔們來。」

    趙曙含笑吩咐道,等宰輔們來了之後,他說道:「宗室之事可能定下了?」

    韓琦等人躬身道:「但憑陛下做主。」

    這事兒他們都支持,但卻不好發聲。

    趙曙點頭道:「如此……宗室五服之外可自謀生路,此為定例。」

    「陛下英明。」

    韓琦等人心中大喜,他甚至誇張的道:「臣只覺著肩膀上掉了一塊石頭,整個人都舒坦了許多。」

    「朕……此事卻是皇子做下的。」

    趙曙想起趙頊在這件事裡的作用,不禁就笑了,「那些人以為自己委屈,可皇子只是把宗室的丁口和耗費一說,頓時啞口無言。看著他,朕覺著自己老了,竟然記不住這些東西。」

    「陛下您可不老啊!」

    韓琦覺得官家是在顯擺自己的種好,不禁就想起了自己的兒孫,然後微微昂首

    「老了老了。」

    趙曙笑道:「宗室之事一解決,朕就能睡個安穩覺了。」

    他見韓琦面帶得意之色,就說道:「韓卿的孩子都有出息,朕亦有耳聞。」

    韓琦的孩子確實是有出息,老大韓忠彥喜歡讀書,頗有文名,被大家一致看好將來的前途。

    韓琦撫鬚道:「臣子愛讀書,經常看到深夜,要人提醒方才入睡,臣……哎!就擔心他的眼睛不好啊!」

    君臣二人互相吹捧了一番,然後各自散去。

    趙曙回到後宮後,和高滔滔說道:「從此事裡就能看出大郎的雄心,他是一心要革新弊端,不達目的不罷休啊!」

    「革新?」

    「對,就是革新。」

    高滔滔笑道:「那沈安卻是大膽,宗室那些人更大膽,此事之後,沈安怕是成了他們的眼中釘。」

    趙曙說道:「那些人能有什麼作為?」

    一群吃閒飯的懶漢而已。

    「也是。」高滔滔放開心事,「淺予又做了好些針線,說是送些給沈安的妹妹……」

    ……

    「我很忙啊!」

    果果真的很忙。

    她早上要帶著花花跑步,可哥哥卻不爭氣,在睡懶覺。

    跑到一半時,她回身一看,噘嘴道:「哥哥還沒起!」

    花花伸著舌頭,呵哧呵哧的喘氣。

    果果摸著它的腦袋,慫恿道:「花花叫喚幾聲。」

    「汪汪汪!」花花仰頭吼了幾聲。

    可依舊沒動靜。

    「哥哥,起床啦!」

    最後還是果果的叫喊起了作用。

    「來了來了。」

    沈安揉著眼睛一路衝出來,花花過去迎接,差點被眼花的他給踩一腳。

    兄妹倆跑步完畢就開始練武。沈安練刀,順帶給果果弄了根雙節棍玩耍。回去時楊卓雪已經起了,正等他們吃早飯。

    「嫂子,還有多久?」

    果果期待著小侄子出來和自己玩,楊卓雪笑道:「還早呢,要等明年去。」

    「那麼久啊!」

    果果希望破滅,吃完飯後就說是要去買年貨。

    「年貨……」

    沈家不差年貨,各處送來的東西吃都吃不完。

    「不差東西了吧?」

    沈安想著自家就三口人,再怎麼花用也用不了那麼多年貨。

    「有多的呢。」楊卓雪懷孕後就歇息了一陣,最近又撿起了家事。

    果果眼珠子一轉,拉著沈安的衣袖央求道:「哥哥,外面好些好吃的。」

    這妹妹是饞了,沈安不禁大笑起來,然後說道:「罷了,你要去便去,不過不許亂跑。」

    「好!」

    果果歡喜的跑出去喊道:「出門啦!出門啦!」

    陳洛被叫上,陳大娘隨行,果果歡喜的就像是逃出牢籠的小鳥。

    「這孩子怎麼就那麼歡快呢?」

    沈安有些納悶,覺得自己又沒虧待妹妹,怎麼她就那麼嚮往外面的世界。

    「官人,爹爹說蘇軾那邊好幾年不能陞官轉職了。」

    楊卓雪吃完飯要散步,這是沈安的規矩。

    「不能就不能吧,不過此事他是好意,只是這人做事彆扭,都憋著不說。」

    做好事不留名固然好,可若是提前打個招呼,這事兒會更完美。

    「郎君,包公來了。」

    包拯來得很急,一見面就說道:「宗室裡的不少人說是要收拾你,你最近且小心些。」

    「收拾我?」沈安摸著下巴,輕鬆的道:「就他們?」

    這不是來給哥送菜嗎?

    沈安在琢磨著自己還有多少功勞,能打斷多少人的腿……

    「還有,此事三司內部一片歡呼,大王深得人心啊!」

    包拯說完見他還在神遊物外,不禁大怒,一巴掌拍醒了他。

    「三司?」沈安捂著腦袋道:「三司原先為了開支發愁,可官家卻沒什麼舉措支持他們。大王弄了這麼一出,以後三司的日子好過不少啊!」

    「嗯。」包拯欣慰的道:「老夫在三司過的煎熬,本以為會一直煎熬下去,可大王這邊卻給了意外驚喜。還有……等明年,金肥丹在各地都用上了,明年的日子定然會更好過。」

    「你的功勞不小。」包拯微笑道:「你的那些功勞積累著也不錯,等以後時機恰當了,一下就能跨幾步。說不得能在三十歲時弄個三司使噹噹。三十歲的宰輔……這能青史留名了。」

    「三司使!」

    沈安有些悠然神往。

    「還有,先前議事,官家最後提了一句,說蘇軾的文章看了渾身蘇泰,極好。」

    沈安笑道:「他為大王做好事不留名,可還是被發現了。如今這便是福氣來了。」

    ……

    御史台裡,有人在高喊:「官家剛才誇讚蘇軾了……」

    尼瑪!

    那些官吏們面面相覷。

    「這才說他這一期磨勘過不去,要在御史台磋磨幾年,官家竟然就誇讚了他,這不是……」

    有人看向了御史中丞的值房,裡面此刻靜悄悄的。

    才處置了蘇軾,官家就為他張目,說他的好話。

    這是啥意思?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2
第762章 蘇軾挨打,果果炫富

    楊繼年出了值房,看著一群官吏有些茫然無措,就淡淡的道:「落井下石……不好!」

    蘇軾被處置之後,不少人都在暗中偷笑,幸災樂禍的情緒遮蔽了御史台的天空。

    原先有多幸災樂禍,現在就有多茫然。

    蘇軾簡在帝心了!

    你們算個逑!

    有人問道:「蘇軾呢?他哪去了?」

    「臨近年底了,州橋那邊說是有潑皮在欺行霸市,蘇軾說去看看。」

    眾人愕然,有人說道:「那是潑皮,他們可不認得什麼御史,到時候被暴打一頓,這事兒可就熱鬧了。」

    ……

    州橋是一座橋,但橋的兩邊很熱鬧。

    無數店舖臨河而建,各種聲音嘈雜得讓人頭痛。

    所以蘇軾必須要提高嗓門說話。

    他的對面是三個牛高馬大的潑皮,此刻三個潑皮雙手抱胸,冷冷的在看著他。

    「這裡是州橋,前面就是皇城,你等竟然敢在這裡欺行霸市,按律都該發配流放!」

    蘇軾覺得自己的官威應當不差,所以微微昂首,自覺王八之氣定然滿溢出來了。

    可三個潑皮卻只是冷笑。

    「你是誰?」

    一個潑皮握緊了拳頭,逼近一步。

    蘇軾畢竟殺過人,所以很鎮定的道:「某是當朝御史蘇軾……」

    「御史……哥哥,御史好像能直接和官家見面。」

    「咋辦?」

    三個潑皮一陣惶然,就在蘇軾心中得意時,卻大笑起來。

    「御史……」

    一個潑皮笑的渾身抽搐,指著蘇軾說道:「他說他是御史。可御史哪裡會管市井之事……哈哈哈哈!」

    御史要是管這等雞毛蒜皮的事,那就是做錯了官。

    「哥哥,這人是想騙咱們呢!」

    「嗯,弄他!」

    三個潑皮一起逼過來,蘇軾有些傻眼了,他看看左右,那些小販和過路的百姓都木然。

    沒誰會平而無故的幫你脫困。

    蘇軾想起了沈安練武時擺過的一些瀟灑姿勢,看著很有威懾力,就模仿了一下。

    他左手在前,右手半舉在腦後。

    沈安當時還『呵』的一聲,聽著有些怪異。不過蘇軾覺得那聲音很羞恥,所以就不叫了。

    三個潑皮見他擺出這種姿勢,都笑破了肚皮。

    「動手哪要什麼姿勢,拳頭挨肉才是道理,打!」

    只是一拳,蘇軾就連連後退,什麼瀟灑都沒了。

    邊上的人在看熱鬧,卻沒人出手相助。

    某今日栽了啊!

    蘇軾覺得自己今日是輕敵了。他看看左右,準備尋個武器。

    「子瞻哥哥!」

    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蘇軾心中一驚。

    就在他的後面,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馬車的車簾被一隻小手拉開,旋即一隻大些的手想拉下來,小手卻努力了幾下,大手放棄了……

    車簾被掀開,果果歡喜的道:「子瞻哥哥你在做什麼?」

    蘇軾沒想到自己的狼狽時刻竟然被果果撞見了,他急巴巴的道:「某……某在打架。」

    一說話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打架?」

    果果的大眼睛一轉,就看向了那幾個潑皮。

    三個潑皮本想趁勢追擊,可周圍卻湧來了不少人。這些人就是先前圍觀的小販,此刻卻凶神惡煞的在推攘他們。

    「滾!離州橋遠些!」

    咦!

    三個潑皮覺得不大對勁。他們在這裡壟斷木炭生意有好幾個月了,這些小販一直沒吭聲,甚至他們漲價也受著。

    可今日這是怎麼了?

    這些往日裡帶著卑微笑容的小販們,瞬間就變成了凶悍的漢子。

    「你們找死……哎呀!」

    呯!

    一個小販出手了,其他人也跟上,頃刻間三個潑皮就成了汪洋中的小船。

    片刻後,三個潑皮倒在地上,渾身是傷,再無先前的拉風。

    小販們又重新笑的卑微,他們衝著正在下馬車的果果拱手,「見過小娘子。」

    果果笑眯眯的招手道:「見過大家。」

    小販們默然散去,若非是地上躺著三個在呻/吟的潑皮,大抵沒人覺得他們敢動手。

    蘇軾有些灰頭土臉的過去問道:「怎麼一個人出門了?你哥哥呢?」

    「哥哥在家。」果果好奇的問道:「子瞻哥哥打不過他們嗎?」

    蘇軾老臉一紅,「一打三打不過。」

    果果微微皺了一下鼻翼,得意的道:「我能。」

    「好,果果厲害。」蘇軾看看左右,問道:「這是要去哪?」

    陳洛說道:「小娘子要逛街。」

    「去吧,注意些。」

    馬車一路過去,那些小販就喊道:「小娘子可要吃炸鵪鶉嗎?還有剛做好的鍋貼。」

    「小娘子,某這裡有烤豆腐。」

    「……」

    這一路果果都在強忍著,等過了之後就遺憾的道:「可惜不能吃。」

    陳大娘笑道:「現在吃了,晚些回家可吃不了午飯了。」

    果果雙手托腮,有些幽幽的道:「嫂子還不生,生了我就能和淺予炫耀小侄子了。」

    小女孩的行事總是奇怪的,不一會兒果果又歡喜了起來,因為到了一家首飾店。

    「小娘子要去這家嗎?」

    「對,就去她家。」

    果果摸摸錢袋,得意的道:「我帶了錢出來,哥哥給的。」

    沈家不差錢,果果的零花錢不老少。可她平時的花銷都被家裡包幹了,於是就存下了不少錢,堪稱是小富婆。

    陳大娘先下車,陳洛掀開車簾,準備讓陳大娘把果果扶下來,可果果卻輕鬆的往下一跳,平穩落地。

    陳大娘低聲說道:「小娘子,出門要講規矩呢,不能這般……」

    沈家漸漸的起來了,以後等果果談婚論嫁時絕對是官宦之家,還是豪奢人家,這一點陳大娘深信不疑。

    可這樣的人家對未婚女子的培養必須要守規矩,一步,一句話,一個笑容,這些都得講究,否則沒人願意娶。

    果果說道:「哥哥說不妨礙別人就好。」

    陳大娘搖頭嘆息,陳洛在邊上說道:「咱們家郎君以後定然是要做宰輔的,到時候還擔心這個?」

    陳大娘一想也是,就吩咐道:「你看好車,我和小娘子進去挑東西。」

    果果歡喜的道:「我要去給小侄子挑禮物。」

    兩人進了店舖,裡面的櫃檯上擺放著錦盒。錦盒都打開著,裡面的首飾微微閃光。

    裡面此刻有三個女人在挑選首飾,見果果進來,有女店員福身,「見過小娘子,敢問小娘子要些什麼?」

    這些女店員見慣了各種人物,只是一眼就看出陳大娘的身份。

    果果看著很精神,不見害羞和害怕的情緒,很難得。

    這是哪家的小娘子?

    女店員腦海裡轉動著念頭,果果說道:「要給小侄子的禮物。」

    「小侄子?多大了?」

    原來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姑啊!

    女店員的眼中多了些笑意。

    她們的笑多半為假,很職業化的笑容。此刻的笑卻是由衷而發,讓人看了舒服。

    果果搖頭:「還在嫂子的肚子裡。」

    「還沒生呀!」女店員的笑容更真誠了些,覺得這個小娘子真的很純真,很可愛。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男子走了進來。

    女店員微微皺眉,福身道:「店裡的人手不夠,敢問客人要些什麼?」

    這些首飾都價格不菲,每一個客人都需要人盯著,免得被偷盜。

    可這個男子來了之後,店裡的人卻不夠了。

    男子盯住了一個錦盒,說道:「這是什麼?」

    錦盒裡是一個銀環,銀環上隱約能看到些刻痕。

    果果也在看這個銀環,女店員笑道:「這銀環可不簡單,用了小店最厲害的老工匠,慢慢的在上面刻了經文,然後送去大相國寺裡供奉九九八十一日……」

    男子看了果果一眼,「你想要?」

    果果點頭,她覺得是自己先看中的。

    男子笑道:「這個銀環會很貴,你倉促出門沒帶夠錢吧?可要某借給你嗎?」

    「不要。」果果搖頭,雙手下垂。

    「這個銀環多少錢?」男子問道。

    「一百九十九貫。」女店員為難的看著果果,「小娘子可要這個嗎?」

    「要。」

    果果豪氣干雲的道:「我要了。」

    男子笑道:「你的錢袋呢?」

    「這裡。」果果拍拍腰間的小錢袋。

    那個小錢袋上繡著一條惟妙惟俏的小狗,卻是花花。

    小錢袋看著壓根沒什麼重量,男子笑了,「你的錢不夠,你哥哥的也不夠……」

    「夠的。」果果解下小錢袋,打開,從裡面拿出了幾張紙……

    「這是一千貫,哥哥去年過年給的……」

    「這是八百八十貫,是我生辰時哥哥給的……」

    「這是……」

    女店員開始還在強笑,覺得這個小娘子在過家家,可等她看了一眼那張紙後,那笑容就僵硬在臉上。

    八百八十貫,憑票即付。

    這是一張票據,中間的字用了不同的顏色,看著很複雜。而在下面,那些紋飾更是複雜。最後就是畫押。

    店員想起了那個傳聞,就微微低頭,然後就嗅到了一股子從未嗅到過的香味,很好聞。

    「這就是暗香的錢票?」

    陳大娘傲然道:「對。」

    女店員心中猜測了果果的身份,福身道:「見過小娘子。」

    這是重新見禮,為的是沈安這位蜚聲海內外的財神爺。

    果果問道:「能用嗎?」

    「能。」

    女店員的笑容都繃不住了,她抬頭衝著那邊說道:「掌櫃,這邊有要緊的客人。」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2
第763章 雙節棍

    女掌櫃對那三個女人歉然一笑,「對不住了。」

    「那個小娘子是誰?」

    一個女子不滿的道:「為何丟下我等過去?」

    女掌櫃剛想解釋,那個男子突然喝道:「這是某先看中的,沈安家的妹妹也不能搶!」

    「呀!竟然是沈安北的妹妹嗎?」

    一個女人看了果果一眼,微微嘆息。

    她的年齡不過十六七歲,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

    汴梁不少人家都後悔當年下手猶豫了,導致沈安這個金龜婿落入楊家的手中。這個女人家就是其中之一。

    「你做什麼?放手!」

    那邊的男子突然抓住果果的手腕,目露凶光的道:「這是某的東西!」

    陳大娘一把拽住他,男子一個振臂就把她彈開。

    「陳洛……」

    陳大娘摔倒在地上喊道,男子鬆開手,一巴掌就朝著果果的臉上扇去。

    「住手!」

    女掌櫃看到這一幕不禁嚇壞了,女店員順手拿起一個錦盒就砸了過去。

    男子的眼睛眨了一下,動作也緩了一下。

    就是這麼一下,果果的袖口裡落下東西,她握住了,然後猛地揮擊。

    呯!

    男子呆滯,額頭上迅速腫起了一個包。

    「哈!」

    果果退後一步,手中的東西也亮相了,卻是兩截棍子,中間用鏈子鏈接著。

    雙節棍!

    「哈!」

    果果每天早上見哥哥練刀就豔羨不已,就央求哥哥教自己。可哥哥卻說女娃子不好耍刀弄槍,就給她做了這個雙節棍。

    男子剛伸手,雙節棍就迎面而來。

    呯!

    男子的鼻子挨了一下,頓時眼睛發酸,鼻血狂噴。

    他毫不猶豫的往側面跑去。

    嘭!

    大門被人一腳踹開,陳洛衝了進去,先是目視果果,見她沒事,就盯住了逃竄的男子。

    果果左手在右胸前,右手在右肩上,一手拿著一截棍子,腦子裡有些小迷糊。

    「我打人了。」

    她跟著哥哥一路來汴梁,路上見到了不少惡意的人,都被哥哥給應付過去了。

    可從此她的心中就長存不安,這才每天跑步和練雙節棍。

    雙節棍不好練,動輒打到自己,但她一次都沒哭過。

    哥哥也不會雙節棍,為了教她沒少被敲打,鼻青臉腫的。

    而且哥哥耍棍子時還經常唱歌,很奇怪的歌。

    什麼哈嘿……

    「小娘子沒事吧?」

    女掌櫃魂都被嚇飛了,此刻過來恨不能上下捏捏果果的身體,好驗傷。

    「我家小娘子無事。」

    陳大娘很不滿的道:「剛才有惡人動手時,你們的店裡就她幫襯了一把,其他的全在發呆。」

    砸錦盒的女店員跑過去撿起錦盒,看著裡面變形的金佛流淚了。

    「掌櫃,我不是故意的。」

    女掌櫃一看那變形的金佛,也有些糾結,陳大娘果斷的道:「你先前出手幫了小娘子,若是有麻煩只管說,我家郎君自然會出手。」

    女店員的眼中迸發出了異彩,恨不能掌櫃馬上趕自己出去。

    那是沈安啊!

    大宋第一富豪!

    據說他寵愛妹妹……不,不是據說,在看到果果把幾千貫票據隨身帶著之後,她確信沈安就是寵愛妹妹。

    這麼一位大佬,要是他想給我些好處……

    女店員覺得自己瞬間就發達了。

    她的臉有些發燙,心想要是沈安想讓自己那個啥……幹不幹?

    肯定幹啊!

    做沈安的小妾也比做旁人的妻子強。

    「這話怎麼說的,她出手幫了貴府的小娘子,我這裡只有誇讚的,晚些會些好處。」

    女店員的失望之情被大夥兒感受到了,正好陳洛回來。

    「小娘子如何?」

    「我沒事!」

    果果很是驕傲的揮揮雙節棍。

    陳洛問道:「你等可認識剛才那人。」

    「不認識。」女掌櫃認真的道:「請轉告待詔,小店萬萬不敢對待詔起什麼壞心思,若是有,隨便待詔處置。」

    陳洛點點頭,「如此我們就先回去了。」

    女掌櫃趕緊拿了那個裝著銀環的錦盒遞過來,「小店害小娘子受了驚嚇,這個銀環便送給小娘子壓壓驚。」

    「不必了!」

    陳洛看了那個銀環一眼,此刻所有的東西他都不放心。

    「我們走!」

    出了首飾店,上了馬車,陳洛一路盯著左右,一直到了榆林巷後,這才放鬆下來。

    大門打開,開門的聞小種見陳洛回身看了一眼後面,就問道:「有人跟著?」

    陳洛搖頭,「小娘子先前遇到了麻煩,趕緊稟告郎君。」

    「哥哥!」

    果果卻沒有遇到麻煩的概念,一見到哥哥就顯擺道:「那人被我打了兩棍,腦門一個包,好大。鼻子還流血了,哭著跑了。」

    「果果很厲害啊!」沈安笑道:「那人是被你打跑了。不過他打到你沒有?」

    「沒有!」

    果果抬手表示沒事,可左手的袖子卻滑了些下去。

    沈安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看著手腕那裡的烏青,問道:「疼不疼?」

    他就像是在果果頑皮摔倒後的微笑著。

    果果搖頭,「不疼!」

    「好。」

    沈安笑著摸摸她的頭頂,「回頭哥哥教你拳腳。」

    「果果快來!」

    楊卓雪帶著花花來了,姑嫂二人去了後院。

    陳大娘站在邊上有些不安。

    沈安拿著那根雙節棍在手中隨意的揮舞著,突然問道:「那個人的神色什麼意思,可還記得嗎?」

    陳大娘說道:「奴當時被他摔倒在地上,記得他的模樣……陰狠,不對,像是張八年,不過比不過張八年。」

    「張八年是皇城司的都知,比陰狠有幾個能比過他?」沈安微微皺眉:「可還記得那人的長相嗎?」

    陳大娘點頭,「記得,當時奴看到他想動手,心中焦急,那人的模樣真是刻骨銘心一般。」

    「很好。」

    沈安隨即叫來了莊老實。

    「去,找畫人最厲害的畫師來。」

    ……

    汴梁的某個宅子裡,那個男子現身了。

    他一路進去,等見到一個中年男子時,就說道:「失敗了。」

    中年男子說道:「你的額頭有包,鼻子腫脹,不用說某就知道你失敗了。」

    男子苦笑道:「沈安的妹妹竟然身手不錯,某一時沒提防,被她用一個奇怪的東西給打傷了。她的護衛隨即進來,某隻能逃走。」

    中年男子問道:「可被跟著嗎?罷了,不會,若是被跟著,以沈安的睚眥必報,他當然會闖進來。」

    男子說道:「某在這邊,離榆林巷遠著呢,他沈安又不認識某,此事無礙。」

    中年男子點頭,「你知道就好,這段時日你別去榆林巷那邊。」

    ……

    果果在首飾店遇襲的事兒散播出去了。

    王雱來了,他冷冰冰的問道:「是誰幹的?」

    沈安搖頭,「還在查。」

    蘇軾來了,一臉怒色,「誰幹的?」

    沈安依舊搖頭,「還在查。」

    趙頊來了,氣喘吁吁的,滿頭大汗,「誰幹的?」

    沈安搖頭,「在查。」

    折克行來了,他竟然是披甲來的,引得榆林巷的街坊們一陣驚呼,有少女卻是目光溫柔,把自己的香囊丟了過去。

    王雱冷著臉,殺氣騰騰,香囊被身軀彈落地上,被他一腳踩扁。

    蘇軾怒不可遏,雙拳緊握。

    趙頊的神色泰然,但嘴角卻掛著冷笑。

    折克行沒說話,只是拔出長刀……

    「嘭!」

    長刀砸在桌子上,折克行沉聲道:「果果就是某的妹妹,誰幹的?某要弄死他!」

    趙頊淡淡的道:「那人死定了。」

    「某要讓那人身敗名裂!」蘇軾最大的本事就是詩詞文章,他說要讓誰身敗名裂,那定然不會錯。

    王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冰冰的道:「全家都弄死!」

    「郎君,宮中來人了。」

    宮中來的是陳忠珩,他一進來就怒氣衝衝的道:「是哪個畜生干的?」

    呃……

    屋裡五個冷氣森森的傢伙在看著他,桌子上一把長刀。

    陳忠珩愕然,然後說道:「官家聽聞了消息,震怒!」

    沈安說道:「動手的那人機警逃脫了。」

    「那怎麼辦?」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高科技手段去破案,所謂的青天大多是誇張,所以陳忠珩一聽就有些沮喪。

    這是大海撈針啊!

    沈安淡淡的道:「某有法子。」

    「你能有什麼法子?」陳忠珩沒好氣的道:「這等事就算是叫了神仙來也查不到。」

    「畫師可以。」

    沈安微笑道:「稍後就有消息來了。」

    就在前院的廂房裡,陳大娘和陳洛,還有那家首飾店的掌櫃和女店員都在。

    幾個畫師在畫畫。

    「這個可像?」

    「眉高了些。」

    「好,稍等……」

    另一個畫師提起畫紙,「這個如何?」

    陳大娘皺眉看著,「嘴薄了些。」

    畫師頭痛的道:「以往都是寫意,如今待詔要什麼寫真……頭痛啊!」

    莊老實淡淡的道:「錢!」

    一個錢字就讓所有的牢騷消散,幾個畫師打起精神繼續修改。

    「第一個被認可的,五百貫!」

    天可憐見,就算是蘇軾的畫也賣不了五百貫,五十貫都賣不到啊!

    這幾個畫師不擅長寫意,但畫畫卻逼真,這才被請了來。往日他們一幅畫能賣一貫錢就要舉家相慶了。

    可現在是五百貫啊!

    臥槽!

    莊老實話音剛落,畫師們的眼中全是銅錢,頃刻間就爆發了小宇宙。

    一刻鐘後,廂房裡傳來了聲音。

    「對,就是他!」

    「太像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3
第764章 齊齊動手

    趙頊是託言急事出的宮,得了消息後就回去了。

    「大王,官家召見。」才進宮,有內侍在等著他。

    ……

    高滔滔很生氣,嘟囔道:「果果才多大?粉雕玉琢的一個女娃,怎麼就下得去手呢?」

    她看了趙曙一眼,說道:「這等人就該丟到府州去,去和西夏人廝殺!」

    丟府州去,府州是折家的地盤,等折繼祖得知是對果果動手,那人估摸著只能祈求自己死快些。

    趙曙慢條斯理的道:「找到人再說。」

    高滔滔沮喪的道:「汴梁那麼多人口,不好找呢!」

    趙曙點頭道:「是不好找,所以得看機緣。」

    「大王來了。」

    趙頊進來,高滔滔問道:「果果可傷著了嗎?」

    趙頊說道:「手腕被那人捏傷了。幸虧她會些棍棒,不然一巴掌下來……」

    那一巴掌要是下去,果果的半邊臉就完了。

    「好狠的人!」

    高滔滔怒道:「怎麼查到那人?」

    趙曙搖頭,「讓皇城司的人去查。」

    他不能動用開封府去查,這樣就有公器私用的嫌疑。至於皇城司,那是他的家奴,自然可以隨意差遣。

    「爹爹,沈安有辦法。」

    「什麼辦法?」

    「畫畫。」

    「畫畫?」

    趙曙覺得這事兒有些不靠譜。

    千年以來,畫師們畫人像都有要求:要畫的英俊些、威嚴些、有氣質一些……一句話,最好別像本人,越寫意越好,這導致畫師們的水平一言難盡。

    可沈安直接砸錢……

    「他懸賞五百貫,誰畫得最像就給誰……」

    趙曙有些牙酸,心想這人有錢就是得意啊!只需砸錢就是了。

    高滔滔嘆道:「他倒是捨得花錢。」

    趙曙說道:「如此讓皇城司的人去查吧。」

    「爹爹,不用了。」

    趙頊很糾結的道:「沈安令人仿畫了幾十份那人的畫像,懸賞……一萬貫。」

    噗!

    趙曙覺得自己應該要噴一口血,可最終還是沒噴出來。

    高滔滔幽幽的道:「這活得……真是愜意啊!」

    一萬貫砸下去會如何?

    皇城司裡,張八年惱火的道:「馬上年根了,多少人一年到頭沒掙到錢?這些人會為了這一萬貫發狂。沈安倒是捨得,某斷定最多三日,那人就會被找到……」

    邊上的手下眼神不大對,張八年見了就問道:「這是為何?」

    一個頭目是張八年的心腹,大膽的道:「都知,這不快年底了,好些兄弟聽到沈安懸賞一萬貫……都心動了,您看……」

    反正沈安沒限制身份,要不讓兄弟們也去掙錢?

    張八年的眼中鬼火幽幽,他緩緩看過去,見手下有的目光閃爍,有的目露哀求之色,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某知道,可你等……罷了,一萬貫,這筆錢能人發狂,你等還知道來稟告,可見心中有數,不可耽誤正事。」

    「多謝都知!」

    一群頭目歡喜的出去了。

    「咱們聯手如何?有錢平分了。」

    「對,只要一起出力,不管是誰弄到的,大家平分,好歹這個新年能過舒坦些。」

    「好!」

    ……

    皇城司出動了。

    年底按道理皇城司的人也該歇歇了,可他們卻拿著畫像在街巷中詢問。

    不但是他們,潑皮們也出動了。

    潑皮們的門路顯然更多,他們威脅利誘各種手段一起上,漸漸的縮小了目標範圍。

    還是那個宅子裡。

    中年男子在喝茶,而那個動手的男子坐在對面,面如死灰。

    「某忘記了沈安最喜歡砸錢買消息,更沒想到他竟然能把某畫的那般像……」

    男子絕望的道:「現在該如何是好?你可有辦法把某送出城去?」

    「送不了。」中年男子搖頭道:「潑皮們都出動了,皇城司也出動了,那沈安……真特麼的有錢啊!一萬貫砸下去,什麼人都鑽出來了。」

    他看著溫文爾雅的,突然爆個粗口讓人想發笑。

    可男子卻沒笑,他冷冷的道:「第一,你別想滅口。第二,你不想辦法把某弄出去,到時候你也跑不了。」

    這話裡的威脅之意很弄,中年男子愜意的喝了口茶水,淡淡的道:「某是宗室,他能如何?」

    男子面色慘白,起身道:「被他惦記著,你以後沒好果子。」

    中年男子笑道:「某就在家裡等著好了,等沈安何時身敗名裂,某再出去。到了那時,某就是功臣,哈哈哈哈!」

    ……

    消息不斷送到沈家,黃春帶人坐鎮,一一派人去核實。

    「都不對。」

    黃春皺眉道:「要快些,不然等新年的那一天,那人很有可能會趁著人多的機會逃出去。」

    門外來了個男子,「某知道那個孫三在哪!」

    「孫三?」

    帶他來的鄉兵說道:「春哥,此人說那個孫三在一個宗親的府裡。」

    黃春眸色微變,起身道:「說清楚。」

    片刻後他吩咐道:「去查探。」

    消息不斷而來,等到了下午時,消息被確認。

    「皇城司的人和一個潑皮同時發現了那個孫三,郎君,怎麼辦?」

    沈安說道:「一邊給五千貫。」

    肆意花錢的感覺……真是爽啊!

    黃春稟告道:「皇城司的人問可要代為出手。」

    「不必。」沈安說道:「此事不好把官家和仲鍼扯進來,邙山軍就好。為防夜長夢多,讓兄弟們準備一下,馬上突擊。」

    他回到了後院,楊卓雪和果果在等他開飯。

    「哥哥,有你喜歡的羊排。」

    果果已經饞涎欲滴了。

    「你們吃吧,某出去一趟。」

    沈安交代清楚後,就出了榆林巷。

    「沈安。」

    陳忠珩來了,他帶來了趙曙的指示。

    「不要鬧得太大。」

    「是,多謝官家。」

    陳忠珩回身指著一個女官笑道:「這是太后娘娘的人。」

    女官近前道:「娘娘知曉了此事,恨不能提刀出來殺人。娘娘說了,這等人就要下狠手。」

    「多謝娘娘。」

    曹御姐就是爽快!

    「安北!」

    更妙的是曹佾竟然來了。

    「有事也不告訴某,若不是大姐派人來傳話,某還不知道果果被人給欺負了。」曹佾很不滿的道:「你這是不把某當兄弟?」

    哥!你大我好多歲啊!

    沈安笑道:「好,是某的錯。」

    他回身看著越發龐大的隊伍,說道:「出發,咱們去看望一番宗親。」

    就在他出發的時候,包拯去了開封府,找到了馮京。

    「包公一向少見,請坐。」

    馮京已經準備回家了,可包拯的到來讓他不得不回去,還得叫人泡茶來。

    「茶水就不必了。」包拯拱手道:「老夫來此是有件事想拜託馮知府。」

    老包竟然走後門?

    馮京心中一驚,淡淡的道:「包公請說。」

    這等時候他只能鎮之以靜,看包拯請託的是何事。若是難辦,就託言下衙了,等明天再說。

    至於明天,出來府衙他就會去尋岳父富弼出主意,好歹把包拯搪塞過去。

    包拯說道:「今夜狀元樓那邊有事,若是有些動靜,還請馮知府當做沒看見。」

    馮京訝然道:「敢問包公這是為何?」

    包拯握拳,恨恨的道:「有人對果果那孩子下手!」

    ……

    狀元樓的前面是刺繡一條巷,此刻黃昏,繡娘們三三兩兩的從裡面出來,神色疲憊,有的還在揉著眼睛,不過卻很歡喜。

    年底了,東家多給了一筆錢,算是一年到頭的辛苦。

    這些錢對於富豪來說不值一提,可對於這些繡娘來說卻能讓家裡過個好年。

    「呀!好些人!」

    迎面來了一群男子,他們帶著長刀,目光警惕的看著左右。

    繡娘們站在邊上,低著頭,不敢看他們。

    稍後等這些人過去了,有人追過去看了一眼,說道:「好像是去了狀元樓。」

    狀元樓是一座酒樓的名字,這裡靠近朱雀門。

    沈安看著黃昏下的那座宅子,問道:「朱雀門那邊如何?」

    「有兄弟和潑皮在看守,保證他逃不了。」

    沈安點頭,曹佾說道:「竟然要動手,那就翻牆進去吧。」

    「那人能在陳洛的手中逃脫,可見身手不錯。可某既然要動手,那自然是堂堂正正,讓汴梁人看看,讓那些宗室看看,看看某是怎麼收拾那些人的。」

    沈安的眉間全是肅殺,他舉起手,身後的邙山軍齊齊拔刀。

    嗆啷!

    夕陽照在這一片長刀上,金碧輝煌……

    「動手!」

    一臉殺氣的聞小種第一個衝過去。

    大門看著很堅實,他抬腿,藉著衝勢一腳踹去。

    嘭!

    大門洞開,裡面站著一個僕役。他呆呆的看著外面的這些人,突然尖叫了起來。

    呯!

    聞小種一刀背就劈暈了他,然後邙山軍的鄉兵們衝了進去。

    「國舅,你的人要鎖住附近。」

    「好說!」

    國舅府的護衛們在巷子裡遊走,專門捕捉漏網之魚。

    沈安第一個衝進了後院。

    後院裡,那個中年男子負手而立,聽到腳步聲後回身,淡淡的道:「待詔強闖民宅,意欲何為啊?」

    「孫三呢?」

    沈安問道。

    中年男子搖頭:「某不知什麼孫三。」

    「真不知道?」

    沈安逼近一步,中年男子微笑道:「某真不知……」

    啪!

    他捂著自己的臉,愕然道:「你竟然敢動手?」

    啪!

    沈安反手一巴掌,隨後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男子養尊處優,哪裡是沈安的對手,不過片刻就被打得嘴歪眼斜,喊道:「某是宗室……某要去見官家……」

    「你要見官家作甚?」

    一張臉映入男子的眼簾,他痛呼一聲,不敢相信的道:「大王,大王來得正好,請大王為某做主!」

    「我為你做主?」趙頊點頭,「也好。」

    趙頊伸腳,猛地踩了下去。

    男子的小腿詭異的彎曲著。

    「啊……」

    男子在慘嚎著,沈安不滿的道:「某的功勞積累了不少。」

    趙頊笑道:「我是恨不過,不動手今夜怕是難眠,再說不是還有一條腿嗎?」

    「也是啊!」

    男子聽到這話也顧不得斷腿的劇痛,不斷的往後爬。

    沈安跟上去,用力一腳。

    啪!

    他踩的更重,甚至能聽到骨折的聲音。

    「哦……啊!」

    慘叫聲中,一個男子朝著這邊狂奔而來,他的身後和左右都有鄉兵緊緊跟隨著。

    「郎君,他就是孫三!」

    聞小種看了一下畫像,對比一下,說道:「一點都不差!」

    孫三看到了沈安,情急之下就喊道:「小人願意降了……」

    沈安獰笑道:「剛才他喊了什麼?某聽著怎麼像是……殺了沈安……都聽到了嗎?」

    孫三面如死灰……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3
第765章 他的功勞可夠嗎?

    在果果那事發作之後,汴梁城中的有心人都在看著沈家,他們都在等著沈安的反應。

    能夠對一個女孩子下手,幾乎可以斷定是不想徹底得罪沈安,只想扇果果一巴掌來洩憤。

    沈安會怎麼應對?

    忍氣吞聲?

    沈安的應對很簡單,只是祭出了老招數。

    懸賞!

    「一萬貫啊!那人完蛋了!」

    趙允良盤坐在神像前,手中的拂塵輕輕甩動了一下,嘆道:「為父不用猜就知道是宗室裡的人幹的。」

    趙宗絳盤腿坐在邊上,彎腰駝背的模樣看著頹廢,他懶洋洋的道:「爹爹,五服之外的宗室子全數要自謀生路,爹爹,咱們家用不了多久也要去幹活了。」

    「怕什麼?」趙允良說道:「為父早就有準備了。」

    「爹爹,什麼準備?」趙宗絳心中一喜,「難道您和官家那邊拉上關係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不是。」

    趙允良撫鬚,自信的道:「為父託言修道,府中經常吃素……兒啊!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一個府裡它最耗錢的就是吃喝。咱們府上經常吃素,一年下來能節省多少錢啊!到時候為父……」

    他看了一眼神像,有些悲傷的道:「到時候為父去了之後,一切從簡,陪葬也不要了,都留給你們。」

    「爹爹。」

    趙宗絳沒想到自家老爹竟然這般的思慮長遠,不禁感動了。

    「兒啊!咱們府上不只是吃素,還辟榖。」趙允良慈愛的看著他,「辟榖能讓宮中對咱們家少些忌憚,還能省下更多的錢糧,這就是為父的謀劃啊!」

    「爹爹,您……」趙宗絳驚訝的道:「當初孩兒還以為您是一心向道……」

    「一心向道的人少啊!」趙允良嘆道:「你既然要爭那個位置,為父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可一旦摻和了進去,不勝則死。你看看趙允弼,他如今被軟禁在府裡,生不如死啊!而咱們府裡卻不同,咱們父子辟榖多年,官家少了許多忌憚,所以還能自由出入,這便是天大的好處。」

    「可是爹爹,再過一代,咱們家就得自謀生路了。」

    趙宗絳捨不得每月都有錢糧進賬的好日子,更捨不得出門打著郡王儀仗的威嚴。

    趙允良嘆息一聲,說道:「仲礦那邊……你是什麼打算?」

    趙仲礦是趙宗絳的長子,也是他的心頭肉。

    「爹爹,孩兒想……」趙宗絳有些頭痛的道:「五服之外就要自謀生路,那仲礦這一代倒是無事,可下面呢?所以得早早的未雨綢繆啊!」

    他看著自家老爹,已經失去了信心。

    「聽聞沈安在武學巷那邊大興土木,要開個什麼書院。」

    趙允良饒有深意的看著他,「兒啊!何為英雄?英雄就是要能伸能屈,要能旁人之所不能。」

    趙宗絳低下頭,「是。」

    趙允良見他服軟了,就高興的道:「好生過了這一關,以後說不定咱們這一枝也能有飛黃騰達的時候呢!」

    趙宗絳點頭,算是徹底的服軟了,但他還是有些不滿,「爹爹,動手的是宗室中人,沈安怕是不敢下狠手吧?」

    趙允良撫鬚皺眉思索了一陣,「那小子邪性,難說。還有,他最近立了多少功勞?」

    「從今年年中開始……」趙宗絳扳著手指頭數了一下,駭然道:「爹爹,好多啊!」

    趙允良嘆道:「有人的腿要斷嘍!」

    ……

    孫三跪地,抬頭道:「某是被他指使的。」

    「你說什麼?」

    沈安掏掏耳朵,回身問道:「誰聽到他說什麼了?」

    曹佾一本正經的道:「他說要殺你。」

    「不,小人萬萬不敢,小人對小娘子也只是想扇一記耳光而已……」

    「一記耳光?」沈安冷冷的道:「你可以瞑目了。」

    孫三猛地蹦起來,猙獰的道:「莫要逼某……」

    「放箭!」

    孫三剛躍起,就被一排弩箭射翻。

    「撒比!以為某會和你單挑嗎?」

    沈安回身走過去,地上的中年男子停住了慘叫,色厲內荏的道:「你還想怎樣?你……」

    沈安看看他的腿骨折的模樣,問道:「遵道,這樣的骨折好了之後可能行走?」

    折克行搖頭道:「不能,要枴杖。」

    「竟然還能用枴杖?」

    沈安起身,高高抬起腿。

    「不……」

    ……

    沈安回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可榆林巷裡依舊很熱鬧。

    那些孩子在年根得了寬容,於是在巷子裡追打玩鬧,甚至還有放爆竹的。

    就在這噼啪聲中,沈安進了家。

    花花迎上來,在他的腳邊嗅了幾下,然後嗚咽幾聲。

    「狗鼻子!」

    沈安摸摸它的頭頂,就去了後院。

    「哥哥。」

    果果依舊笑的燦爛,沈安多看了一眼,說道:「馬上要過年了,想吃什麼只管給二梅說。今年咱們家是三口人,明年過年就是四口人了,會多一張嘴。」

    「要小侄子!」

    果果是堅定的生男派。

    楊卓雪看了沈安一眼,也說道:「還是生個兒子好。」

    有了兒子未來就有了依靠,這是千百年來的觀念,難以撼動。

    稍後果果要去睡覺,沈安隨口道:「那個捏你手腕的人被抓住了,開封府判他發配去了瓊州,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果果的身體猛的一鬆,笑道:「好。」

    等她走後,楊卓雪問道:「官人,那人是什麼來頭?」

    「削減宗室待遇就是為夫出的頭,有人不滿,就想通過果果來教訓某一下。那人剛才不小心落馬摔斷了腿,很可憐,以後大概是不能走了。」

    沈安一臉的悲天憫人,楊卓雪問道:「落馬……摔斷了兩條腿嗎?妾身記得最多一條吧。」

    「他比較牛,所以摔斷了兩條。」

    楊卓雪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畫面:一個男子坐在馬背上,邊上是持刀的沈安。沈安獰笑著說道:「是你自己摔下來,還是某幫你?」。男子哭喪著臉,自己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然後摔斷了腿……

    沈安不滿的道:「就摔斷了一條腿?」

    男子慘叫著上馬,重新摔下來……

    應該是這樣吧?

    她覺得應該是,所以就心滿意足的躺了下去,一會兒就睡著了。

    ……

    第二天消息就傳的到處都是。

    「打斷了兩條腿?」

    韓琦覺得太狠了些,就問道:「是沈安出手弄斷的?」。

    曾公亮點頭,「沈安昨日帶著邙山軍圍住了那家,直接闖了進去,那人被打斷雙腿,據說……此生再也無法站起來了。」

    「動手的那人呢?」

    歐陽修覺覺得那人也太齷齪了些,你有本事就衝著沈安去,衝著一個小女娃算是什麼事啊!

    曾公亮有些不自然的道:「動手的那人……據說當時想殺沈安,然後……沈安反擊,弄死了他。」

    尼瑪!

    韓琦覺得脊背一寒,苦笑道:「好狠的沈安。」

    ……

    「那是沈安的託詞。」

    張八年很冷靜的道:「孫三當時都跪了,沈安還是尋了個藉口殺了他。」

    趙曙笑道:「那等人,死不足惜。」

    「昨夜之事爆出來之後,宗室裡的牢騷少了許多。」

    張八年昨晚很忙,一邊要盯著沈安那邊,一邊要盯著宗室的反應。

    「他們怕了。」

    趙曙說道:「此次我只是旁觀,看著大郎和沈安兩個年輕人操持。他們經常說什麼革新,可革新何其艱難,慶歷年間的革新是發大水,一發不可收拾,從吏治到整頓軍中都是一氣呵成,恨不能一夜之間就見到成效……可卻失敗了。」

    「範文正有勇氣,可謀略卻差了些。」趙曙有些唏噓的道:「看看大郎他們,先從宗室開始,這是家事,群臣不好管吧?然後他們就取得了成功。等以後再要去動其它地方時,宗室就成了例子。」

    張八年欽佩的道:「是啊!宗室都改得,你們為何改不得?有了這句話,有人怕是要頭痛了。」

    「頭痛了好啊!」

    趙曙笑道:「兩個年輕人就讓他們焦頭爛額,可見革新不在於威望,而在於手腕。從小到大,這才是最好的法子。大郎確實是長進了,沈安……那廝又打斷人的腿了?」

    「是啊!」張八年也麻木了,「昨夜他踩斷了那人的腿,不過另一條腿卻是大王踩斷的。」

    「大郎啊!」趙曙淡淡的道:「我記得沈安的功勞極多,都是他踩斷的吧。」

    張八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應道:「是,都是沈安踩斷的,臣對外就那麼說。」

    官家這是耍賴啊!

    「官人!」

    他剛想告退,就聽到了高滔滔的聲音。

    竟然喊出了官人這個老稱呼,可見高滔滔的心情之急切。

    趙曙捂額道:「何事?」

    老婆這般惶急,多半是聽到了些什麼。

    高滔滔進來,急切的問道:「他們說大郎殺人了?」

    這是哪跟哪啊!

    這謠言真是傳的沒邊了。

    趙曙堅定的道:「沒有的事。」

    高滔滔鬆了一口氣,「還有人說大郎打斷了人的腿。」

    「沒有的事。」趙曙依舊否認。

    「那是誰?」高滔滔納悶的道:「那可是宗室中人,算起來和您還是遠方堂兄弟呢!」

    「沈安踩斷的。」趙曙毫不猶豫的把鍋丟在沈安的背上。

    「沈安啊!」高滔滔終於笑了起來,「那人就是個頑皮的。不過他的功勞可夠嗎?」

    這都成潛規則了,張八年不忍再聽,就告退。

    出了殿內,身後傳來了趙曙的聲音:「他的功勞積累了不少,足夠了,還有些剩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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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