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04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7
第786章 獲勝,大宋的金融危機

    王雱很淡定的站在那裡,沈安卻沒法淡定。

    蘇軾就練了三招拳腳,這是什麼鬼?

    三招,你以為自己是陳咬金呢?

    陳咬金的三招也只是演義只說,真正的悍將只會三招,那上陣就是送人頭。

    「準備動手!」

    他不準備和遼人講道理,一旦蘇軾被揍,他絕壁要上去出頭。

    不就是拳腳嗎?哥也是文官,咱們來試試。

    沈安的散打每天都在練,折克行見了只說是花拳繡腿,沈安不服氣,兩人較量了一番,沈安敗北。

    沈安輸是輸在拳頭不夠重,而折克行贏就贏在抗擊打能力強。

    所以折克行告訴他,要想練拳腳,必須得先練挨打。

    可沈安卻只是練了兩天就放棄了。

    他不乏毅力,可每天早上練習挨打卻讓家裡的兩個女人心痛了。

    果果眼淚汪汪,楊卓雪挺著個肚子說不礙事,可卻站在邊上看,怎麼都勸不走。

    沈安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被情緒影響,加之他覺得這種挨打的練習方法不夠科學,所以就放棄了。

    於是他繼續打不贏折克行,然後就開始鑽研速度。

    天下武功,快最厲害。

    沈安的刀法就是走快的路線,從拔刀到揮刀,務必要快若閃電。

    於是他的拳腳就越發的追求速度,漸漸就覺得自己成了專家。

    可在看到蘇軾的前兩招時,他覺得這貨今日要破相了。

    但最後的一腳卻讓他也傻眼了。

    臥槽!

    蘇軾這貨竟然變得那麼陰了?

    呯!

    「啊!」

    遼使的腿間中了一腳,嘴巴張開,發出了短促的一聲慘呼。

    有人大抵覺得人的要害被踢了一腳就會馬上慘叫,但這因人而異。

    遼使就是被劇痛把慘叫憋了回去,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劇痛驅散了,想馬上跪下去。

    但他知道不能。

    使者是國家的臉面,寧可丟頭,也不能丟人。

    所以他的身體在顫抖,卻不肯跪下緩解疼痛。

    圍觀的人此刻竟然無語。

    沒人歡呼,沒人讚美。

    因為撩陰腿對於男人來說實在是太陰狠了,一般打架鬥毆都很少見。可蘇軾這麼一位文名遠播的文官竟然使出了撩陰腿,這真是……

    太特麼爽了啊!

    這一刻大夥兒就像是酷暑天喝了一杯冰水般的舒坦。

    而遼人卻像是吃了一顆老鼠屎,有人怒道:「弄死他!」

    眾人準備一擁而上,可蘇軾身後的人群被推開,沈安就像是個流氓地痞般的當先走過來。

    他看看遼使,用那種感同身處的難受姿態問道:「貴使這是怎麼了?蛋疼?」

    「是沈安!」

    遼人的衝勢戛然而止,沈安笑道:「沒想到沈某的名聲竟然這般凶惡,這不妥,極為不妥啊!」

    遼人的確是忌憚他,特別是麟府路一戰沈安做了最後收割利益的漁翁,用火藥罐子擊潰了遼軍的重騎之後,遼人就開始總結這廝的過往經歷,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就是一個老陰比!

    有人喊道:「蘇軾和他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咦!是啊!

    遼人那邊不禁恍然大悟,合著蘇軾也是沈安的套路,下手從不講究什麼光明正大,而是怎麼能贏就怎麼來。

    沈安心中一怔,這才發現了這個事實。

    是啊!蘇軾變了,變得不那麼熱血了,竟然學會了陰招。

    這是……

    不關某的事。

    這一刻什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先賢經驗都被沈安無視了。

    他覺得氣氛不夠好,就喊道:「好!」

    眾人正在暗爽不已,就缺一個人打頭叫喊,此刻沈安喊了一聲好,頓時引發了海嘯。

    山呼海嘯!

    山呼海嘯般的呼喊!

    「好!」

    「蘇御史幹得漂亮!」

    什麼撩陰腿的陰損此刻都被選擇性的遺忘了,百姓們歡欣鼓舞,為大宋文官喝彩。

    蘇軾負手而立,一首豪爽的詞在腦海裡漸漸成型。

    某的詩詞文章無敵就夠寂寞了,可現在連某的拳腳都如此……

    這個世間還有什麼能難住我蘇軾的?

    飛快趕來的張八年見到戰果也不禁倍感意外和震驚。

    「蘇軾竟然贏了?」

    有皇城司的人目睹了全程,「都知,蘇軾用了撩陰腿。」

    「什麼腿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元旦的前一日大宋不能輸,」

    皇城司從不講究手段,只求出結果。

    若是手下使出美男計去獲取遼國上層的消息,張八年只會叫好,只會給他記功。

    「沈安在那!」

    手下發現了沈安,此刻的沈安正在得意洋洋的衝著遼使開噴調侃,真是小人得志啊!

    「沈待詔,陛下召見你。」

    沈安本想奚落遼使一番,興致卻被打亂了。

    等一路進宮見到司馬光也在時,沈安笑了一下,看著竟然是欣慰。

    「官家,蘇軾剛才和遼使吵架,遼使挑戰,蘇軾應戰,擊敗了遼使……」

    張八年的稟告很簡潔,卻讓趙曙有些懵逼。

    「蘇軾竟然能擊敗遼使?」

    張八年眼花了嗎?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趙曙深知張八年的本事,那雙眼睛看著恍如鬼魅,可眼力卻極好。

    可蘇軾究竟是怎麼擊敗了遼使?

    「遼使那邊如何?」

    「還好,因為是他主動邀戰,最後被擊敗也無話可說。」

    這個……

    趙曙的眼中多了狐疑,但帝王不能當眾太好奇,否則容易被臣子看輕。

    他目光轉向沈安,語氣中多了些嚴厲。

    「為何要私發錢票?你可知道這是大罪嗎?」

    錢幣的發行權一定是要掌握在朝中,這是歷朝歷代的教訓,

    前漢的劉濞就是佔據了鹽和銅礦的便宜,最後才有資本造反。

    趙曙覺得沈安太貪心了些,言語間就多了些嚴厲。

    他在等著沈安的狡辯。

    沈安從容的道:「官家可知暗香每年的錢財進出有多少嗎?」

    他伸出三根手指頭,「暗香的各項生意加起來,每年的銅錢過手大約有三十萬貫左右。敢問官家,若是不弄錢票,那麼多銅錢怎麼交割?汴梁可會因此而鬧錢荒?」

    汴梁是大宋的政治中心和經濟中心,每日都有巨量的貨物和錢財流動。

    每年三十萬貫的錢財流動對於汴梁來說有影響,大宋的銅錢本就緊張,再加入這三十萬貫的銅錢流動,汴梁商界大抵要頭痛了。

    不過趙曙卻有些吃驚於這個數目。

    「三十萬貫……」

    「對。」

    沈安說道:「臣數次想出了掙錢的法子,甚至還和大王商議了一番合夥之事,可最終卻停住了。為何?就是因為錢荒。」

    沒有錢怎麼做生意?

    此刻的大宋正處於一個經濟的高峰期,各地對銅錢堪稱是飢渴,沈安再來幾個大生意,比如說玻璃……

    那會是什麼情況?

    錢財會進一步往汴梁集結,然後各地官員和商人會叫喊著沒錢了。

    包拯急匆匆的來了,見沈安在就喝道:「可是犯錯了?這馬上就是元旦了,不喝酒挺屍還來煩擾官家作甚?」

    老包還未問是什麼事就先呵斥了沈安,卻是為他推卸責任。

    趙曙的臉有些發黑,司馬光出來說道:「沈安私發錢票。」

    你包拯是三司使,這事兒有多嚴重你該知道吧?

    知道沈安就有罪,不知道你包拯就是失職。

    包拯聽到是此事,就叫苦道:「官家,大宋的銅錢本就不夠,可那些外藩商人每每來貿易就套取了不少,再這樣下去,下次發放官吏的俸祿,三司也只能發錢票了。」

    沒銅錢了,你們就委屈點拿著錢票去用吧,至於能不能用老夫不管。

    這個包拯真的是太無恥了。

    司馬光皺眉道:「銅錢有那麼緊缺嗎?」

    包拯苦笑道:「缺,老夫恨不能在三司的地底下發現一個大銅礦,挖出來就是銅錢。」

    司馬光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對沈安的不滿少了些。

    「那要如何弄?」

    他對經濟的認知……當年他的『天下錢財定數論』被沈安批駁的體無完膚,所以此刻不敢裝專家,只能虛心請教。

    「老夫也不知道。」包拯沒能給他一個權威的答案。

    司馬光以為他是對自己不滿,心中不禁滿是苦澀。

    他是官宦子弟出身,從小父母就望子成龍,對他的教育多有嚴苛,每日就說些你要好生讀書,長大有出息之類的話。

    這些話就是壓力,讓年幼的司馬光不堪重負,但卻只能接受這些壓力。

    漸漸的他覺得自己必須要成為大宋的棟樑之才,也就是說,他希望大宋在自己的手中變得更好。

    而這需要權力,需要地位。

    首相之職再好不過了,可如今朝中人才濟濟,連文彥博都只能蹲在外地,無法回京。

    司馬光自忖無法和這些人競爭,漸漸的性子就變了……

    從小父母親人的要求讓他不堪重負,等漸漸靠近權利中心之後,他發現自己並不拔尖。

    ——我要做頂尖的那一個人!

    他的這個願望漸漸破碎,心中近乎於絕望,而後就漸漸學會了板著臉,掩飾心中的那些情緒。

    他突然請教包拯,而包拯的態度讓他有些難過,多年來戴著的面具破開了一條縫隙。

    大家都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包拯想了想,說道:「官家,大宋最近沒找到銅礦,目前銅錢的出產每年都在提升,可這點提升卻遠遠無法彌補那個出現的大窟窿,臣速手無策。而沈安的錢票,恕臣直言,大宋錢荒的困局很難找到出路,唯一的可能就是錢票。可錢票卻有風險……」

    他也在擔心錢票的風險。不只是他,滿朝君臣都在擔心這個風險,否則交子就不會被限定在益州等地使用,不得擴散。

    「官家,臣覺著……錢票之事其實還是有辦法去解決的……」沈安的態度很認真,可殿內的君臣卻很大多是不信。

    包拯的眼中多了凝重之色,此事重大,沈安若是胡言亂語,他怕是會忍不住當場出手教訓人。

    「如何解決?」趙曙覺得頭皮有些發緊,這是發病之前的徵兆。

    焦慮症和抑鬱症患者最怕的就是難題和煩惱,一旦難題和煩惱引發憂慮,隨後就會犯病。

    他雙手握拳,忍住了去敲打腦袋的衝動。

    沈安對此一無所知,他覺得自己期盼的機會終於出現了。

    「大宋的商業發達,每年增速都不低。臣的暗香同樣如此,銷量每年都在遞增。可王天德告訴臣,說有的商人卻減少了進貨量,臣不解,以為是暗香的貨物出了問題,誰知道竟然是因為缺錢……」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7
第787章 沈安就是禍害

    大宋重商,最初的開頭便是趙匡義,是他派出使者出海,熱情邀請外藩商人來大宋經商,這就是大宋和海外貿易的開端,並在以後不斷發展,成為大宋商業的有力補充。

    而大宋本土的商業活動更是方興未艾,各行各業蓬勃發展,堪稱是經濟發展的黃金時代。

    任何時期,任何國家,一旦進入經濟高速發展期,那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後世無數例子證明了這一點,只要努力保證經濟高速發展,隨之而來的就是整體國力的不斷增強。

    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越久,國力就會越強盛。

    一旦持續數十年,基本上都能讓一個弱國變成一個強國。

    大宋人口不缺,疆域也不差,天生就具備了這個條件。

    可大宋君臣卻不懂經濟,近乎於粗放式的管理,以及貨幣的缺乏,讓大宋經濟面臨著錢荒的危機。

    若是不解決掉這個危機,經濟發展就會自動減速。

    大宋要強盛,經濟發展必須要保持高速增長,如此才有財力去改革軍隊,去幹大事。

    「……大宋的銅錢不夠用,臣在這裡說一句,再多的銅錢也不會夠用!」

    沈安的聲音迴蕩在殿內,趙曙在認真的聽著,司馬光也在認真的聽著,然後感覺到了一道目光,偏頭看去,卻是包拯。

    老包的眼神中多了些不滿,大抵是你既然要彈劾沈安,那就先弄清楚大宋的經濟情況再說。

    什麼都不懂就瞎比比,你是知諫院還是知了?

    知了在夏季拚命的嘶叫著,聲音巨大,開始人們會覺得是喧囂,可一旦習慣了這個喧囂之後,就會慢慢的適應,若是某一日聽不到知了的嘶叫,大抵會覺得悵然若失。

    司馬光微微頷首,然後專心聽著沈安對大宋經濟的分析。

    要想出人頭地,就必須要有淵博的學識,而好學就是通往淵博的唯一途徑。

    沈安的心情非常不錯,所以聲音中就多了些許歡喜,「貨幣供給是經濟發展的大事,按道理朝中應當要學會控制這些,可……」

    他無奈的道:「可臣為官數年,卻從未聽聞有人說過這些事。」

    趙曙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鍋。

    原先的宰輔們不錯,但目光和見識卻不及擁有千年優勢的沈安,所以一談到經濟,沈安嘴裡蹦出來的名詞他們壓根就不懂。

    這只是偶爾,彼時沈安並未全面闡述對大宋經濟的看法。因為趙禎的革新意志不強,若是提前發動,肯定會被拒絕,而且容易引發反對情緒堆積。

    趙曙登基,這位皇子委屈多年,一朝成為帝王,心中的憋屈都化為了動力,恨不能一夜之間成為大宋有史以來最英明的帝王,好在史書裡爽一把,出出以往的郁氣。

    這是機會,沈安絕不會錯過,於是藉著司馬光彈劾的機會,他順勢出擊。

    「大宋每年經濟增長都不少,這需要相應投入貨幣進去,否則就會出現錢荒……」

    這是經濟規律,蛋糕做大了,卻悲劇的發現奶油不夠……

    趙曙微微點頭,覺得這樣的說法通俗易懂。

    這個沈安果真是人才難得啊!

    「若是朝中有足夠的貨幣儲存,那麼就能通過貨幣的投放數量來控制經濟的發展。比如說經濟發展過快,有失控的危險,這時候就需要減少貨幣投放的數量,讓市場缺錢……所謂市場,可以理解為需要用錢的地方。市場缺錢,增長就會減慢,失控的危險就會消滅在萌芽狀態……」

    這是一個很新鮮的理論。

    趙曙看向了包拯。

    三司使是專家,需要結合大宋的現狀給他一個解說。

    「官家,大宋缺錢,比如說某個商人想進貨,但卻受困於手中無錢……怎麼辦?他只能停止此次進貨。」

    包拯是半路出家的三司使,對經濟也是二把刀。

    可他做事認真,在三司幾年的時間裡對大宋經濟有了深入瞭解,知道缺錢的弊端,但卻找不到解決方案。

    「他停止了此次進貨,那麼本來該賣出這批貨物的那個商人就損失了這筆生意,而更上面的……製造這些貨物的工匠或是百姓,他們就少了這批收入……一直算上去,大宋就會損失了這筆賦稅,無數人就會損失了收入……官家,沈安說的經濟增長,臣的理解就是多出了無數筆生意,這樣無數人就會多了收入,朝中也會多了賦稅……這便是經濟。」

    啪啪啪……

    趙曙正在思索這番話,被這個聲音打斷了思路,等他板著臉看去時,卻是沈安在鼓掌。

    沈安沒法不鼓掌,他沒想到包拯在三司幾年之後,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

    誰敢說老包是庸人,此刻的沈安就敢和他拚命。

    沈安尷尬的停住了鼓掌,趙曙沒好氣的道:「如此說來,實則就是……一筆筆的生意往來會給各行各業增加收入,而缺錢會導致這些生意停滯或是減少……後果就是那些人的收入減少,朝中的賦稅減少……也就說,百姓和朝中的富裕需要商業不斷增長……」

    「是的,陛下。」沈安的歡喜之情連趙曙都感受到了。

    這小子是覺得朕竟然不愚笨,所以才歡喜的嗎?

    趙曙有些糾結這種歡喜。

    「銅錢不可為!」

    沈安首先就給銅錢下了爛藥:「官家,銅錢的價值太低,而大宋的經濟體量卻太大,若是全數用銅錢,怎麼弄都不夠,而且還會很麻煩。銅礦的開採和冶煉很麻煩,這不符合朝中的利益。」

    這就好比後世只發行一元的鋼鏰,可在龐大的經濟體量之下,攜帶大量的鋼鏰就成了一個大麻煩。

    而且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銅錢的鑄造成本不低,這就讓朝中發行貨幣成了不賺錢的買賣……

    換做後世的任何人來,都會說發行銅錢不划算。

    可此刻的大宋能用什麼去替代銅錢?

    「金銀太少,不可為。」

    這一點大宋君臣都知道,所以才糾結。

    金銀無法作為貨幣出現,那麼還有什麼?

    就只有銅錢了啊!

    頭痛!

    「臣以為唯一的出路就是紙鈔。」

    金銀要想作為貨幣,量大是必須的。

    可大宋本土的量卻不夠,按照沈安的瞭解,若是想用金銀作為貨幣,大宋本土的儲備沒希望。

    只有更東邊的倭國,還有大洋的彼岸才有豐富的金銀礦儲備。

    鼓動遠航吧,可這個時代即便是去了也是開荒,想找到金銀礦得耗費不少時間,目前的大宋並無這個精力。

    目前的大宋內部改革才是王道,不好分心。

    「你這番說了,我也懂了。」趙曙這個人至少不是那等不懂裝懂之輩,「可紙鈔如何控制?百姓不信又如何?」

    這是個現實問題。

    沈安說道:「這需要保證。需要朝中的信譽,可這個卻有些艱難。」

    老百姓可不會管你什麼信譽,真金白銀才是王道。

    「所以需要用真金白銀來讓他們相信,朝中發行的紙鈔不是廢紙,而是能交換銅錢或是金銀的東西。」

    「可朝中哪有那麼多金銀銅?」

    包拯最頭痛的就是這個。

    趙曙也覺得這個問題無解。

    「可商人們有啊!」

    沈安的話就像是一記炸雷,一下就炸醒了趙曙和包拯,而已經變成小透明的司馬光也懵逼了。

    「你的意思是說……把商人拉進來,讓他們先用紙鈔?」

    包拯第一個反應過來,趙曙隨即醒悟,「商人們可願意嗎?」

    「當然會願意。」沈安想此事已經想了許久,此刻自信十足的道:「商人飽受缺錢之苦,此事他們受益最多,只要好好同他們講道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想來他們會答應的。」

    包拯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沈安所謂的講道理,大抵就是沒道理。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那就是威脅。

    這樣不妥吧?

    「金銀銅收集多有不便,所以最好的開端就是用紙鈔去換取他們手中的金銀銅,這是最好的積累方式。」

    「商人之間流通起來了,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沈安一本正經的道:「隨後就是官員,比如說他們的俸祿全部發紙鈔如何?作為官員,要為國分憂,想來他們是同意的。」

    包拯覺得沈安就是個禍害!

    「官員不穩,牢騷滿腹,這紙鈔如何能順利的發下去?」

    包拯正色道:「最多一半紙鈔,另一半還得要銅錢。」

    趙曙見他們兩個一唱一和的,彷彿發行紙鈔已成定局,不禁失笑道:「此事還得要宰輔們商議。」

    隨後宰輔們就被叫來了。

    「發行紙鈔?」

    韓琦一聽就搖頭道:「這是個好主意,可太難,臣擔心後患無窮。」

    「是啊!」曾公亮說道:「若是發下去了,百姓突然不願意用,鼓噪起來,那可是燎原之勢。」

    大宋的百姓有造反的習慣,十幾個人也敢稱自己要造反。

    若是紙鈔的信用出了問題,那真的是遍地烽煙。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坐視吧?總得要試試。」

    沈安覺得他們的態度有問題,太消極:「從商人和官員們開始,就算是出了問題也好解決。」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7
第788章 你這是坑人呢

    試試?

    趙曙的面色凝重,說道:「此事重大,沈安……」

    他在猶豫。

    交子存在的時間很長了,好處顯而易見,但弊端同樣很明顯。

    歷史上大宋的貨幣改革幾次三番,但都沒能從根子上解決錢荒這個問題。今日沈安的提議讓人振奮,但也讓人忐忑不安。

    「若是失敗……」

    韓琦在沉吟著,雙手不由自主的捧著自己的大肚腩,眉間漸漸多了毅色:「陛下,若是再不解決此事,民間錢荒就會愈演愈烈,到時候千奇百怪的事都會鬧出來。」

    暗香弄出了錢票,也就是被錢荒逼出來的。

    今日有暗香,明日還有誰?

    「沈安說從商人身上先著手,臣以為極為妥當,就算是事敗……」韓琦的神色冷冰冰的,彷彿是在說著一件小事:「那也是他們的命。」

    事敗了,紙鈔成廢紙了,參與的商人就自認倒霉吧。

    這樣的話若是被傳出去,外面的商人能把韓琦罵成狗。

    可曾公亮卻理所當然的道:「韓相此言甚是,商人嘛,試試沒啥。」

    歐陽修出班道:「臣附議!」

    趙曙沒想到宰輔們竟然全數贊同,一股興奮湧了上來,他一拍身下的椅子,喝道:「讓張八年來。」

    稍後張八年來了,趙曙說道:「你可能壓制住那些商人?」

    臥槽!

    這是要耍流氓的節奏啊!

    沈安傻眼了。

    他從未想過趙曙竟然會耍流氓。

    這位疑似抑鬱症和焦慮症患者的皇帝性情不穩定,喜怒無常,可今日卻讓人大跌眼鏡。

    商人在此刻就被擺上了祭台,成為大宋金融改革的試驗品。一旦失敗,輕則損失慘重,重則破產成為貧民……

    可此刻的君臣卻理所當然的認為是件正常的事兒。

    包拯見沈安有些驚訝,就說道:「大宋人口無數,此事若是成功,將會惠及無數人。若是失敗,卻只會殃及一些商人,如何取捨你不會?」

    沈安點頭,一絲不忍在漸漸消散。

    柄國之臣不該有婦人之仁,一家哭還是一路哭?成功就是一路笑,失敗就是一家哭,你幹不干?

    幹!

    「若是失敗,此事臣一身擔之!」

    包拯鬚髮斑白,卻昂然。

    韓琦冷笑道:「朝中之事誰為尊?你不過是一介計相,老夫乃是首相,要算賬也是老夫當先!」

    歐陽修目光茫然,「老夫老了,卻知道此事於大宋關係重大,若是成功,那就是福澤萬民的大好事。這等事當然要做,若是失敗……老夫年邁不堪重任,在宰輔之位上尸位素餐久矣,早就想乞骸骨回鄉含飴弄孫……若是此事失敗,老夫正好得償所願,豈不美哉?哈哈哈哈!」

    曾公亮微微一笑,撫鬚道:「既為柄國之臣,豈可讓君王置身於險境?臣不才,也願效仿張湯……」

    這個比喻有些不恰當。張湯乃是漢武手下的酷吏,是他的揮刀人。這等人得勢時權勢滔天,一旦君王覺得你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會把你扔出去背鍋。

    但曾公亮的拳拳之心卻顯露無疑。

    趙曙的眸色中多了些暖意,說道:「朕是君王,都說君王高坐九重天,眼看著那些凡夫俗子庸庸碌碌。信手而為,以操弄天下為樂。可朕不缺擔當!沈安。」

    沈安一直覺得這個時代的文官們少了擔當,庸庸碌碌,蠅營狗苟。可剛才的君臣卻給他上了一課。

    「臣在。」

    趙曙說道:「商人是如何想的,該如何和他們打交道,大概朝中無人能及得上你……如此,你可去和他們交涉。」

    「只管去,若是那些人不老實,發配幾個也使得。」

    能說出這等話的只有韓琦。

    沈安點頭,此時此刻,殿內的氣氛有些……感動和悲壯同在。

    大宋的革新大抵就是這種氣氛。

    「只管去!」包拯殺氣騰騰的道:「大宋的錢荒必須要解決,由此弄出來的事情,老夫兜底!誰敢來囉嗦,老夫一力擔之!」

    大宋第一噴子上線了!

    趙曙欣慰的道:「諸卿拳拳之心讓朕……沈安年少有為,諸卿不乏擔當,大宋如此,乃朕之幸也!哈哈哈哈!」

    就在這笑聲中,大宋的貨幣改革開始了。

    ……

    汴梁的商人多不勝數,有頭有臉的也不少。

    就在嘉祐八年的最後一天,他們接到了一個通知。

    ——沈安請客吃飯!

    臥槽!

    那些商人都有些懵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大夥兒都是商人,憑什麼你沈安被稱為財神?

    不服氣啊!

    沈安弄出來了暗香,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一個年輕人一窮二白的來到了汴梁,從街頭小販開始做起,迅速發展成為一個龐大的大商家,這個速度讓人吃驚。

    沈安發達之後,除去王天德之外,別的商人壓根就沒進入過他的眼中。

    也就說,沈安一直游離在汴梁主流商圈之外,不和大夥兒打交道。

    王天德是他的代言人,這個大家都知道,沈安為官,大抵是不屑於和大家打交道。

    可你得意什麼?

    心中不服氣的商人們突然接到了沈安的邀請,卻突然生出了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去,為啥會這樣?

    我們不該是要高冷的嗎?

    大夥兒隨即就換上新衣服,整整齊齊的來到了暗香的後面。

    「勞煩諸位了。」

    王天德滿面紅光的迎了過來。作為沈安的代言人,此刻他覺得無比榮耀。

    早就該這樣了啊!

    暗香的崛起太快,快到讓汴梁的商人們感到了不舒服,隨後就是不安。

    汴梁的商圈就像是一個魚池,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大夥兒玩得不亦樂乎。可突然有個年輕人就這麼直挺挺的闖了進來,沒啥規矩,直接就干。

    許多人都還記得沈安的模樣。

    ——他挑著一個擔子,擔子的一頭是鍋貼家什,另一頭坐著個女娃。

    女娃的目光茫然,帶著忐忑,目光幾乎從不離開自家哥哥。

    那就是個被嚇壞的女娃。

    沈安就這麼挑著擔子,從州橋夜市的一個小攤開始,做到了汴梁最大。

    他就像是一頭鼉龍,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了汴梁商圈這個池塘裡,濺起了偌大的水花。

    水花濺落,眾人發現這頭鼉龍很和善,於是就去試探了一番,結果灰頭土臉。

    但作為地頭蛇,他們有信心給這頭鼉龍致命一擊,可沈安的發展速度太快了。

    從文到武,他直接用無數功勞讓商人們投鼠忌器。

    而後等趙曙進宮,搖身一變成為皇子之後,大夥兒才愕然發現,沈安這貨竟然變成了皇室密友。

    臥槽!

    這廝的運氣逆天了啊!

    所以再多的不服氣,在沈安的朋友圈不斷擴張和強大的面前,商人們也只能憋著。

    眾人進去坐下,有侍女上茶水和點心,一個看著老成的商人試探著問道:「王員外,敢問待詔今日請……不,是叫了咱們來,可是有事?這馬上就是元旦了,待詔事務繁忙,耽誤不起啊!」

    請變成叫,真正老成的商人當然不會犯這種錯誤,只能說這依舊是試探。

    而所謂的待詔事務繁忙,實則是暗示:這眼瞅著就是新年了,咱們的事情都不少,有啥事就趕緊說了吧。

    王天德的眸色微冷,「那個……待詔今日有些事,要晚些來。他委託某給大家說些話……」

    眾人都仔細傾聽著。

    「待詔說了,大宋厚待商賈,讓咱們發了財,讓咱們人前顯貴……這情義可夠深重?」

    「夠。」

    「官家對我等的恩情……」一個商人突然伸手抹抹眼角,唏噓道:「十輩子都還不清啊!」

    眾人都紛紛點頭贊同,彷彿沒有趙官家,大夥兒就只能去討飯。

    王天德聽了這些頌聖的話,然後頷首笑道:「大家的話某都記住了,稍後自然會稟告給待詔……這話……」

    他笑吟吟的指指皇城方向,:「會進宮。」

    竟然是和宮中有關?

    眾人都坐直了身體。

    「待詔想問問大家,可缺銅錢嗎?」

    王天德笑的很矜持,商人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都有些謹慎。

    還是那個老成的商人說話:「銅錢我等自然是缺的,許多時候就是差了銅錢,送上門來的生意都做不了……讓人無奈啊!」

    「那……交子如何?」

    王天德拋出了今日的話題,商人們一聽就樂了。

    「交子好啊!咱們是商人,就算是不差銅錢,可有時候出遠門去做生意得帶著大批銅錢上路,」

    「咱們若是能用交子做生意,那簡直就是喜出望外啊!」

    「難道朝中準備在汴梁發行交子?那感情好。」

    「這多半是沈待詔的建言吧?」

    一個商人感激零涕的道:「待詔果真是我輩的救星,若是真能如此,我等當在家中供奉待詔的牌位,日日香火不絕……」

    「是啊……」王天德一臉感同身受的道:「某也是如此啊!」

    香火不絕?

    王天德覺得也是,心想沈安為了商人們的福祉真的是夠拼了,竟然說動了朝中發行紙鈔。

    「待詔……此後待詔但有吩咐,我等義不容辭!」

    一個商人揮拳高喊著,引發了大家的歡呼。

    「義無反顧!」

    「誰敢說待詔的不是,我等與他不共戴天!」

    「只要出了紙鈔,待詔就是我等的救星和恩人……」

    「……」

    眾人真的是感激零涕,商人善於說好話,於是諛詞不斷。

    「諸位……讓某感動啊!」

    沈安出現了,面帶微笑。

    「待詔來了。」

    商人們蜂擁而至,感激的話如同潮水般的湧向了沈安。

    沈安面色不變的照單全收,等他們消停了之後,就正色道:「你等的拳拳之心某剛才都聽到了……」

    商人們心中暗喜,「待詔客氣了,這是應該做的。」

    「這就好啊!」沈安笑的很是歡喜,「既然你等如此的歡喜,某正好有個提議……」

    「待詔請說!」

    眾人都希望出現好事,於是把沈安圍在中間。

    沈安乾咳一聲,「紙鈔之事已成定局。」

    眾人面帶喜色,沈安說道:「那就認買吧。」

    眾人心中不解,有人問道:「待詔,認買什麼?」

    「紙鈔!」

    氣氛馬上就變了,商人們瞠目結舌,有人甚至在後退。

    竟然是要購買紙鈔?

    「待詔,認買多少?」

    有人心存僥倖的問道。

    數量少的話,那就當是支持貨幣改革,無所謂了。

    「不多,某此次帶來了十萬貫……」

    噗!

    王天德也傻眼了。

    哥,你這是坑人呢!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8
第789章 這是瘋了嗎

    交子能出現在益州等地,是因為蜀地偏遠,缺乏銅錢到了如飢似渴的地步。

    窮則思變,聰明的蜀人先是弄出了鐵錢,隨後又弄出了交子。

    交子的出現極大緩解了蜀中錢荒的困境,但背後卻是多家豪商在為此背書。

    於是交子的幣值得到了保證。

    按理朝中要發行紙鈔的話,應當比交子的信譽更高,可事實上恰好相反。

    沒有人敢相信朝中發行的紙鈔能保值,正如同後來的大明發行的寶鈔。

    寶鈔的發行有賴於強硬的帝王推行,誰不用就收拾誰。

    在這般強硬的推行下,寶鈔依舊一路貶值,再強硬的帝王也無用。由此可見商人們的信譽往往更能得到百姓的認可,而朝中的信譽……一言難盡啊!

    商人們就是看到了紙鈔的保值艱難,所以在歡喜鼓舞之餘,也提高了警惕。他們對市場變動最為敏感,有自信能在紙鈔貶值之前拋出去。

    這就是商人。

    我支持你,但你不能讓我吃虧,否則我會毫不猶豫的為自己止損。

    可現在沈安卻一張口就是十萬貫紙鈔的認買……

    這是要讓我等去趟路啊!

    一旦紙鈔價值崩塌,我等就是炮灰。

    誰願意做炮灰?

    商人們自然是不願意的,所以有人就說道:「待詔,此事……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的?」

    沈安微笑道:「暗香……老王。」

    「待詔。」

    王天德沒想到沈安竟然搞了這麼一出,連暗香都被籠了進去,頓時就成了苦瓜臉。

    「暗香認購三萬貫紙鈔。」

    呯!

    一個商人猛地撲倒,沈安冷冷的道:「再不起來,給你加三成。」

    這人還是沒起來,有人過去翻看了一下,驚呼道:「臉都摔爛了。」

    真不是裝的啊!

    沈安的臉頰顫抖了一下,說道:「弄醒他。」

    這等時候他不能有半分仁慈,否則這些商人會察覺到他的軟弱,隨即開始反擊。

    王天德伸手在那人的鼻下奮力一掐。

    「哎喲……」

    商人醒來,沈安說道:「十萬貫裡,暗香認購三萬貫,說句實話,若非是要讓你等參與進來造勢,這十萬貫沈某一人就能擔之……沈某發的錢票你等都認賬,朝中的如何不能?此刻積極認買,回頭朝中的宰輔,甚至是官家,都會看在眼裡。」

    「多謝待詔。」

    一個商人諂笑道:「小人剛才還有些擔心,但聽了待詔的一席話之後,小人才知道待詔的用心良苦……」

    他回頭對同行們懇切的說道:「諸位,待詔這是在提攜我等呢!此刻某率先出手……」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隨後一臉糾結痛苦的伸出了五根手指頭,「五千貫,某認買五千貫。」

    他話音未落,有人喊道:「某認買三千貫。待詔,只要您說一聲,風裡來雨裡去,某不會含糊。」

    「某認買兩千貫……待詔的話就是某的信條。」

    「某認買……」

    現場就像是在搶福利般的熱鬧,人人爭先。若是有不知情的路過,大抵也認為這個紙鈔一貫能值一貫五。

    頃刻間,剩下的七萬貫就被認買完了,有十餘人沒認買到,一臉的忐忑和煎熬。

    大夥兒積極認買不是認可連模樣都沒有的紙鈔,而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刻積極認買還有得到關照的機會,而不買……

    「這幾位……」沈安面色淡然,看著很是尋常,「是認為紙鈔不值得信任?如此沈某也不勉強,請吧。」

    「待詔饒命……」

    十多個商人被他的淡然給嚇壞了,「我等願意認買啊!只是方才沒搶到。」

    「願意買?」沈安很是不耐煩的問道,彷彿紙鈔是寶貝,捨不得賣給他們。

    「是。」眾人點頭如搗蒜。

    沈安嘆道:「如此……都說說吧……」

    「某認買一千五百貫……」

    「……」

    稍後商人們都『感激零涕』的走了,王天德這才問了自己一直的疑惑:「安北,此事為何要拿暗香來開刀?」

    暗香認買三萬貫,這個數額太過驚人了,讓王天德肉痛不已。

    而且從剛才沈安的手腕來看,他想多弄幾萬貫壓根都不是事,那為啥還要暗香出三萬貫呢?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沈安的眉間多了些輕鬆:「任何人都不願意自己出現損失,所以你會為了那三萬貫而心痛,都從我的錢裡出吧……」

    「別!」王天德苦笑道:「安北,某跟著你賺了這麼多錢,若是坐視,那某成了什麼?」

    「不必了。」沈安淡淡的道:「紙鈔之事某是首倡,論公,某責無旁貸,某不認買,大家都會觀望。論私,某對紙鈔有信心……」

    「一句話,想要別人照著做,你自己得率先垂範,老王,這就是施政的要訣,概莫能外。」

    一天叫嚷什麼紙鈔好,可你沈安自己卻不認買,誰會信?

    王天德恍然大悟,「安北你竟然思慮如此,某卻……慚愧。」

    他的慚愧沈安覺得要打折扣,但能有個態度就行。

    回到家中,沈安說了此事。

    「三萬貫?」

    楊卓雪崇拜的道:「妾身還說家裡的錢多的讓人心慌,官人竟然一下午就花了三萬貫……」

    得,連媳婦都不信紙鈔,這讓沈安覺得金融革新之路還很漫長。

    楊卓雪卻覺得自家夫君的本事真的很大。

    在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場景:沈安安坐上方,下面的一群商人在嘰嘰喳喳的說賺錢艱難。隨後沈安一拍桌子,淡淡的道:「沈某出三萬貫!」

    一句話就扔了三萬貫出去……

    楊卓雪覺得很帥。

    「哥哥,二梅做了好些好吃的。」

    果果穿著小棉袍衝了進來,臉蛋紅彤彤的。

    「去哪玩了?」

    沈安見她眉間歡喜,心情就跟著輕鬆了起來。

    「在巷子裡。」

    果果有成為孩子王的趨勢,漸漸的學習也不專心了。

    「果果,你……罷了。」

    沈安欲言又止。他想起了前世的學生,他們學習刻苦,但好歹也有假期。而果果最近幾年都是固定的:學習,玩耍……

    這個太嚴苛了啊!

    「哥哥,什麼?」

    果果覺得自己很乖,所以信心十足。

    「回頭……」

    沈安摸摸她的頭頂,「從今日起,一個月之內你都玩吧。」

    「哥哥。」果果覺得哥哥怕是喝多了,可抬頭看去,哥哥卻很認真。

    「真的。」沈安見她忐忑,內疚感就爆發了,「以後冬季歇息一個月不學習,夏季兩個月,就這樣雷打不動。」

    「嫂子。」

    果果覺得哥哥怕是真的有問題了,眼淚汪汪的向嫂子求助。

    目前的主流就是勤學苦練,至於假期,逢年過節給你幾天就罷了,什麼一個月兩個月,你想的真多。

    「官人。」楊卓雪也有些擔憂,「可是病了嗎?」

    「某沒病。」沈安沒好氣的道:「那就學習?」

    「要歇息。」果果試探性的問道:「哥哥……你記得咱們從哪來的嗎?」

    完蛋了,竟然被妹妹認為是瘋了。

    「哥哥只是想著讓你勞逸結合!」

    ……

    年三十沈安過的並不好,妻子和妹妹一直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直至他喝了點酒,說是取消果果的休假之後,果果才反悔。

    夜裡颳起了大風,喝多了的莊老實站在院子裡喊道:「明年更好……」

    沈安站在屋簷下看著他醉態可掬的在轉悠,喃喃的道:「對,明年會更好。」

    ……

    大朝會是個坑,實際上就是一個儀式。

    官員、宗室、各國的元旦賀使……

    大家齊聚大宋皇宮之中,體驗著這個時代最大的朝會。

    沈安捂嘴打了個哈欠,有人問道:「沈待詔這是……沒睡覺?」

    沈安隨口道:「你不知道要守歲嗎?」

    昨晚楊卓雪和果果強撐著陪他守到了丑時末,然後雙雙熬不住,被瞌睡蟲襲擊。

    「陛下到……」

    大朝會開始了,一系列的手續禮儀之後,交趾使者出來說道:「陛下,我國皇帝陛下托外臣來此,向您送上最虔誠的祝願,祝願大宋今年風調雨順,祝願您身體康健……」

    趙曙微微頷首,這等時候他的最大作用就是裝,裝作是威嚴的神靈。

    而作為代表,韓琦出來了。

    因為肚子太大,所以他需要微微後仰著身體,但這樣看著卻多了些威嚴。

    「交趾去年還算是恭謹,但也偶有零星衝突,老夫希望今年能聽到西南安寧的好消息,可能嗎?」

    韓琦說話間不怒自威,還微微帶著些許不屑一顧。

    交趾和大宋之間並不太平,所以新年伊始,韓琦需要以大宋首相的身份敲打使者一番,順帶看看對方的態度。

    「是。」交趾使者看著很恭謹的道:「外臣來之前,我國陛下說了,交趾和大宋就是一對好兄弟,我們要世世代代的做好兄弟,為兩國百姓帶來和平。」

    「如此就好。」

    韓琦的神色疏淡,這是大宋對交趾的姿態。

    ——交趾這些年沒少襲擾大宋,若非是上次被沈安一擊殺破了膽,去年的太平也不會有。

    對於這等國家,韓琦自然要冷淡處之。

    隨後就是一些小國,韓琦就展露了一番大國風範,不僅頻頻頷首微笑,更是溫言以對,大抵對自家的老妻都沒有這麼好的態度,

    輪到西夏使者了,他出來時順帶看了包拯和沈安一眼。

    原州一戰李諒祚直接拋棄了那些對頭,率領麾下逃跑,讓大宋軍民為之歡欣鼓舞,覺得西夏這個叛逆總算是得了一次教訓。

    那一戰包拯掌總,沈安臨陣指揮,兩人之間配合的天衣無縫,這才有了原州大捷。

    李諒祚回到興慶府之後就順勢懲治了那幾個被自己拋棄的權貴,他的手段狠辣,直接是全家為奴,這讓那些對頭都有些忐忑。

    臨來之前,李諒祚告訴使者要軟和些,好生讓大宋君臣感受一番西夏的和平誠意。

    「見過大宋陛下……」使者行禮,然後誠懇的道:「早上外臣出門時就見到了紫色的光,可見您的仁德連上天都為之感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8
第790章 治平元年,大宋治平

    這是治平元年的第一天。

    天色大亮,高大英俊的侍衛們站成了排,一直延伸至宮中。

    他們肅然而立,無人說話或是亂動。

    這是他們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時刻。

    作為宮中的人樣子,他們必須要讓那些外國使者們感受到大宋的威嚴,誰若是犯錯,那就是罪不可赦。

    陽光照在他們的身上,一路延伸到了殿內。

    趙曙端坐上方,他在看著虛空。

    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三十多年。

    那些年他備受煎熬,認為人活在世間就是件苦差事,若非是有妻兒為伴,有老父在堂,他願意出家為僧道,也好過看著人間的諸多齟齬犯噁心。

    可現在他卻高坐於上,看著群臣和外國使者們俯首。

    這種感覺很好,好到他覺得有些不大真實。

    誰能讓我感到真實……

    他的目光轉動,看到了韓琦。

    他的首相正在用那種帶著敵意的姿態在看著西夏使者。

    這不大禮貌,但趙曙卻覺得很正常。

    西夏和好水川之戰就是韓琦的夢魘,他恨不能親率大軍出擊,去擊敗李諒祚,為當年之敗雪恥。

    可這個機會不能給他。

    趙禎在最後的歲月裡給了他許多教導,包括怎麼駕馭臣子的手段。

    韓琦的性格執拗,若是讓他出征,去和李諒祚作戰。一旦失敗,韓琦就算是徹底廢掉了。而一旦勝利,韓琦的氣焰會更囂張……

    韓琦有功於他。在決定皇子人選時,韓琦堅定的站在了他的這一邊,並毫不猶豫的給了其他人以打擊。

    這等臣子的忠心無需懷疑,但卻不能讓他手握兵權,否則會讓君臣不安……

    所以,就讓他留在京城,留在汴梁吧。

    想到這個,趙曙不禁就看到了沈安。

    那是……

    他揉了揉眼睛,然後覺得這個動作不妥,可卻忍不得了。

    他覺得沈安會很老實的站在那裡,但沈安用事實在告訴他。

    你想多了!

    沈安和遼使在對視。

    遼使昂首的姿態很高傲,可卻抬的太高了些。

    他想用那等俯瞰的姿態去看著沈安,可沈安的個子卻比他高。

    個子不夠高,但氣勢要足。

    遼使努力維持著臉上的高傲,可沈安卻只是淡淡的。

    周圍的人都在關注著他們之間的眉眼往來,見沈安竟然沒反擊,不禁大為好奇。

    那廝最喜歡說什麼以德服人,可汴梁誰不知道他的氣量狹窄的能讓韓琦絕望。

    韓琦的性子跋扈,而且睚眥必報。

    可和他比起來,大夥兒都認為還是沈安更小氣。

    這麼小氣的人竟然坐視遼人嘚瑟?

    就在大夥兒覺得好奇的時候,沈安突然微笑道:「貴國的皇太叔……據聞是被殺了?」

    噗!

    大夥兒沒想到這貨竟然用這個事兒來反擊……

    按照遼國官方的說法,耶律重元父子是謀逆未遂,被當場斬殺。可後來有零星消息傳出來,說是那位皇太叔父子是死在耶律洪基的行宮之外。

    行宮內外的防衛最是森嚴,可耶律重元父子竟然敢在那裡謀逆……

    這事兒它就不對勁啊!

    耶律重元父子死的不明不白,不過和大宋沒關係。

    可沈安只是一句話就把這道傷疤給撕破了。

    遼使心中惱怒,說道:「此乃大遼國事,你想說什麼?」

    兩國之爭,一般情況下是不能揭短的,因為那有翻臉的危險。

    宋遼西夏,這三股勢力原先的排行榜是遼、大宋、西夏,遼人憑藉著赫赫戰功成為了地區老大;而西夏人的實力按道理最弱,但他們靠著悍不畏死的蠻性,成功的把自己打造成了『西北平頭哥』的形象,不管是遼人還是大宋都不敢招惹他們。

    而大宋就是個誰見誰欺負的倒霉孩子形象,從被遼人暴打到被西夏這個叛逆蹂躪,大宋的形象再難改變。

    可現在卻不同了。

    首先是西夏人在原州被暴打了一頓,隨後就是遼人在麟府路的伏擊遭遇了沈安這位黃雀,結果大敗虧輸,狼狽逃竄。

    原州之戰和麟府路之戰堪稱是大宋近年來沒有過的大捷,不但讓大宋上下精神一振,也讓周邊異國紛紛重新審視和大宋的關係。

    交趾在觀望,他們覺得西南太遠,大宋鞭長莫及,所以最是得意。

    而西夏人才將被大宋暴打了一頓,哪怕是平頭哥般的存在,可也需要回血幾次,方能再度出來找茬。

    於是大宋的周邊形勢意外的好,立國百年來從未那麼好過。

    大宋和遼人之間的關係大抵就是『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現在大宋的小日子過得不錯,遼人自然不爽。

    不爽就要找茬,而每年的元旦大朝會有個保留節目,那就是遼人用挑釁大宋君臣來彰顯地區老大的權威。

    往年他們無往而不利,可這幾年卻遭遇了沈安。

    今年的大朝會也很有趣,不知道是哪個倒霉催的竟然把沈安和遼使安排在了一起……

    這是要坐視他們打起來的節奏啊!

    遼使現在很惱怒,而沈安卻用一種討人厭的姿態說道:「據聞貴國皇太叔被殺乃是因為有人要衝著他下手?」

    「一派胡言!」

    遼使堅決的道:「這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謠言。謠言止於智者,作為兄弟之國,大宋不該這般傳播謠言。」

    「可這話卻傳的有板有眼的。」

    沈安很是內疚的道:「據說是一位大遼勇士說的……他說貴國的皇太叔父子被圍殺,最後被一壺毒酒了結了性命……」

    「胡說八道!」

    遼使面色鐵青,「這等話定然是編排出來的……」

    「是啊!」沈安好像很認同這番話,「那軍士還說什麼……皇太叔當年差點死於那位耶律俊之手,後來就忐忑不安,於是渾身披甲……後來又被人污衊為與大宋相互勾結……貴使可知道某說這番話的意思嗎?」

    「大宋並未和貴國的皇太叔勾結,雙方甚至都沒說過話,這謠言太厲害了,所以還請貴使回去後請人去查查,還大宋的一個公道。」

    臥槽!

    沈安挖坑埋耶律重元之事知道的人很少,沈安今日就算是爆料了。

    韓琦的臉頰微微顫動,他覺得沈安太缺德了。

    說耶律重元和大宋有勾結,這本就是沈安挖的坑,如今他再度利用了這個坑,準備坑一把耶律洪基。

    想想,等使者把沈安今日的這番話傳回去之後,耶律洪基第一件事會想到什麼?

    他絕壁會想到身邊出了內奸。

    那天見到耶律洪基父子身死的將士們都有嫌疑!

    一場清洗怕是躲不過了啊!

    韓琦打個寒顫,覺得最適合沈安的官職就是皇城司的都知。

    大宋君臣都在看著面色難看的遼使,心情愉悅的想唱歌。

    讚賞的目光從各個地方在向沈安聚焦,就在此時,趙曙淡淡的道:「大遼的國事不該大宋過問。」

    遼使就更鬱悶了。

    你若是要阻攔,早在沈安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就該出手,而不是現在來裝模作樣。

    「是,臣知錯了。」

    沈安很老實的認錯,但知曉他性子的人都知道,這貨是故意的。

    「今日正好是大朝會,諸卿都來得整齊,朕這裡正好有件事要公佈一下……」

    趙曙的目光轉動,竟然帶著些許興奮之色。

    「大宋的錢荒延續了多年,從鐵錢到交子,大宋一直在嘗試解決之道,可終究不得其法。」

    趙曙的聲音沒有帶著半點情緒:「近日朕與宰輔們商議了一番,最後決定還是要用紙鈔來解決此事。」

    紙鈔?

    群臣愕然,隨後又覺得理所當然。

    大宋的錢荒已經成了痼疾,不解決掉的話,麻煩還在以後。

    趙曙見群臣神色平靜,就微笑道:「沈安召集了一些商人……有人告訴朕商人不肯割捨自身的好處,可此次他們卻自發購買了還未出世的紙鈔,足足有十七萬貫之多!」

    「十七萬貫啊!」趙曙彷彿不知道這是沈安威脅利誘弄出來的成績,很是感慨的道:「這讓朕知道,大宋從不乏忠義之士!」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群臣不禁心中歡喜。

    商人們用紙鈔最好不過了,大夥兒正好用銅錢。

    趙曙見群臣面帶微笑,就含笑道:「宰輔們說官員要率先垂範,朕覺著此言甚是……從今年開始,官員們的俸祿就一半銅錢,一半紙鈔吧,」

    啥?

    群臣傻眼了。

    大哥,別的事咱們垂範沒問題,可銅錢的事兒就算了吧?

    紙鈔的事兒……它就不靠譜啊!否則交子早就在大宋全境流通了。

    要是紙鈔貶值,大夥兒豈不是相當於被扣了一半的俸祿?

    這事兒不能啊!

    氣氛有些怪異起來,那些官員們都在看著韓琦等人。

    那些目光看著並不和氣,換做是後世,任誰得知自己的工資將會有一半成為試驗品,怕也會抓狂吧。

    而後大夥兒就會找始作俑者的麻煩。

    聽官家的意思,這事兒竟然是宰輔們的倡議?

    這些宰輔待遇高,日子安逸的不像話。

    可你們的日子好過了,卻不能把大宋一腳踢到水深火熱之中吧?

    你們這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的飢啊!

    一雙雙含怒的目光鎖定了韓琦等人,而沈安卻成功的置身事外。

    坑爹啊!

    韓琦等人板著臉,作為宰輔,他們早就有了擋槍的覺悟,只是沒想到官家竟然選擇在大朝會上宣佈此事。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也覺得理所當然。

    新年第一天宣告此事,新年新氣象,誰要反對也得掂量掂量。

    官家的時機拿捏不錯啊!

    有這麼一位官家在位,以後會如何?

    宰輔們的心情激盪,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

    稍後大朝會散去,第一個走出殿內的官員歡喜的道:「好大的太陽!」

    眾人紛紛出來,然後看向東方。

    一輪紅日就掛在遠方的天空之上,陽光揮灑下來,讓人心中和身體同時一暖。

    「這是個好兆頭!」

    包拯的話得到了大家的贊同。

    「治平元年,大宋治平!」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8
第791章 信任

    太陽照在眾人的身上微暖,可遼使卻覺得遍體生寒。

    他突然止步喝道,「沈安!」

    正陪著包拯緩緩出來的沈安抬頭,皺眉道:「貴使這是……想和沈某比試一番箭術?」

    元旦這一天是大朝會,隨後就是宋遼兩國的新年節目,比試箭術。

    這個節目如今已經淪為了裝模作樣,遼人那邊出個人拉開弩弓瞄準,而使者的作用不過是扣動弩機而已。

    大宋在贏過遼使一次之後,大抵就再無奉陪的興趣,每年只是派出個官員去應付差事。

    還有游大相國寺,現在也成了個雞肋。

    大宋和遼國的關係就這麼漸漸的疏遠了。

    比試箭術是在雙方停戰的基礎上,遼人想給大宋一個下馬威。如今大宋不奉陪,他們自己也覺得興趣索然。

    「銅錢!」遼使的眼中多了惱怒,「大遼需要銅錢!」

    群臣和各國使者正在緩步出來,聞言有人就忍不住笑了。

    遼國的貨幣供給同樣艱難,通過兩國貿易交換了不少銅錢。這些銅錢為穩定遼國市場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可現在大宋竟然要用紙鈔來取代銅錢,大遼怎麼辦?

    雙方的榷場怎麼辦?

    兩國之間的貿易難道重新歸於原始的以物易物?

    那大遼的市場怕是會引發一場混亂。

    臥槽!

    眾人這才發現銅錢改紙鈔的一個作用,那就是打擊遼人的市場。

    沈安這是事先就想到了?

    眾人的目光漸漸帶著好奇和驚訝,覺得沈安這貨當真是思慮頗深。

    沈安笑了笑,「大宋要用紙鈔還是銅錢,這是大宋自己的事兒,遼國莫不是還想為大宋做主?那麼沈某在此說一句話,這樣的日子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好!」

    眾人一陣叫好。

    遼使冷冷的道:「兩國貿易就是銅錢,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若不是,大遼自然有話說。只是這話是用嘴還是用刀槍來說,某此刻無法確定。」

    「你以為這個宮中住著的是石敬瑭那個蠢貨嗎?」

    沈安的眼中多了冷色:「這裡是大宋京城,這裡是大宋皇宮,你若是以為用刀槍就能讓大宋屈服,那盡可試試。」

    「你……」

    「敢就來。」

    沈安指指遼使,笑的很是惡劣。

    出了皇城,沈安就看到了張八年。

    陽光從左邊傾灑過來,張八年緩緩轉身,臉龐從明亮轉為陰暗。

    「有西北番人昨夜潛入折克行的住所……」

    沈安心中一緊,問道:「哪邊的?」

    西北那邊的番人部族林立,李家多年來苦心經營,可依舊不能完全掌控這些人。

    這些番人沒有什麼歸屬感可言,今日臣服,明日說不得就會反叛,所以西夏對此也比較頭痛。

    而大宋對這些番人的態度也不怎麼好,折家在西北能一直以將門的姿態出現,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們能壓制住那些番人。

    如今番人悄然來到了汴梁,更是私下和折克行聯繫,這是什麼意思?

    「是西夏人那邊的部族……」

    張八年深凹的眼中多了厲色,「某的人已經盯住了折克行,告訴你也只是例行公事,若是稍後動手,你該有所取捨。」

    「折克行不會和外人勾結!」

    沈安堅定的道:「此事某擔保。」

    張八年搖頭道:「你的擔保無用。」

    這是要動手的意思。

    「那就去看看。」

    張八年再次搖頭,「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死的,若是折克行背叛大宋,某親自動手斬殺了他!」

    張八年盯著他,良久說道:「你下得去手?」

    「在大宋之前,沒有什麼下不去手!」

    「好!」

    兩人隨後來到了折克行位於城中的住所外。

    這裡有些偏僻,張八年和沈安現身後,有兩個百姓裝扮的密諜過來。

    「都知,折克行早上去了萬勝軍,那人一直沒見出來。」

    張八年冷冷的道:「如何?」

    他沒看沈安,但那股子冷意卻是衝著他去的。

    「破門吧。」十多個孔武有力的密諜過來了,他們的腰間明晃晃的掛著長刀,殺氣騰騰的模樣嚇壞了從邊上出來的一個百姓,

    到了此時,沈安依舊不相信折克行會叛國。

    張八年招手,有密諜靠近大門,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東西在門縫裡撥弄,沒一會兒竟然就打開了大門。

    這個本事很厲害,那些密諜的臉上湧起了些驕傲之色。

    沈安問道;「為何不翻牆?」

    艹!

    眾人看著不高的圍牆不禁面面相覷。

    是啊!剛才為啥不翻牆呢?

    這都顧著炫技,卻忘記了效率至上的密諜法則。

    丟人啊!

    一群密諜面色發紅的衝了進去,他們做好了廝殺的準備,若是那人敢反抗,一定要活捉。

    沈安和張八年緩步入內,低聲道:「那人是怎麼進的京城?」

    「不知道。」

    張八年盯住了後面。

    「他在這!」

    有人歡喜的喊道,接著聲音就變了。「好慘啊!」

    沈安快步進了房間,就見一個男子被捆在地上,嘴裡還被堵住了破布。

    「他的腳被弄斷了。」

    「是被活生生弄斷的,好狠啊!」

    男子的雙腿從膝蓋下就變得有些古怪,撇開的角度很奇葩。

    活生生的掰斷一個人的腿,這心得和石頭一樣堅硬。

    男子膚色微黑,嘴被堵住之後,從鼻孔裡發出了嗯嗯嗯的聲音,看著痛不欲生。

    張八年冷冰冰的道:「問話!」

    有人拉出堵住男子嘴的破布,然後開始問話。

    這男子大抵是被折克行簡單粗暴的行刑手法給弄崩潰了,所以一問就說。

    「……都知,他是信使,奉命來勸說折家自立,西夏人願意提供支持,保證讓折家割據一方。」

    「這是噁心人的手法。」雖然篤定折家不會生出反心,但此刻聽到這個口供之後,沈安依舊鬆了一口氣,「李諒祚原州大敗,威信損失不少,他得找個法子來挽回來……」

    「折家若是叛出大宋,河東路將會直面西夏的鐵騎……」張八年在等待後續的口供。

    「某說了,這是噁心人的舉措!」

    沈安的火氣一下就起來了。

    「都知,昨夜折克行對他用刑問口供,再無旁的。」

    問話的密諜眼中多了興奮之色,對於他來說,這便是功勞,若是因此而弄出個大案子來,他就發達了。

    一件事在某些人的眼中是壞事,但在某些人的眼中卻是好事。

    張八年回身,「通知官家此事,還有,馬上趕往萬勝軍。若是折克行反叛,萬勝軍就是個隱患,趕緊,都去!」

    他回身看著沈安,冷冷的道:「你說折克行不會反叛,那他為何沒有通稟此事?」

    ……

    萬勝軍中,折克行佩刀而入。

    守門的軍士堆笑道:「軍侯昨日告假,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折克行微微頷首,問道:「某昨日傍晚出營,隨後有誰出去了?」

    他是都虞侯,自然有資格過問這等事。

    軍士回想了一下,「就是張毅。」

    「張毅……他在何處?」

    「他才將回來……」

    稍後折克行出現在一間營房的外面,有人問道:「軍侯可是找人嗎?」

    「張毅何在?」

    「就在裡面。」

    「誰找某?」

    裡面一聲喝問,折克行就衝了進去。

    「誰?」

    「軍侯……」

    呯!

    折克行只是一拳就撂倒了張毅,隨後拖死狗般的把他拖了出來。

    噗!

    張毅被他丟在地上,喊道:「軍侯這是為何?小人並未犯錯……」

    「你如何認識的西夏人?」折克行漠然問道。

    「軍侯說什麼……」

    張毅無辜的道:「小人哪裡認識什麼西夏人。」

    周圍來了不少人,折克行視若無睹的道:「十息!」

    「軍侯,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有人覺得折克行太過了些。

    嗆啷!

    長刀出鞘,折克行冷冷的問道:「再問一次,為何認識西夏人?為何要把某回家的消息告訴他們?」

    啥?

    周圍的人還在懵逼,就見刀光閃過。

    一條人腿就這麼被卸了下來,張毅呆呆的看著短了一截的腿,然後才慘叫了起來。

    「說話!」

    折克行舉刀,周圍的人不禁都往後退去。

    行刑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見血,可折克行卻反其道而行之,用血淋淋的手段嚇住了這些人。

    「小人……小人收了錢……」

    折克行回身,那些圍觀的將士都默然退開。

    以往大夥兒聽聞用刑都覺得是很高大上的事兒,可今日折克行用一刀來告訴他們,在他這裡很簡單。

    他一路走到營門那裡,正好張八年和沈安到了。

    三人相對而立,那些密諜從周圍慢慢的包抄了過來。

    「可傷著了?」沈安嗅到了血腥味。

    折克行搖頭,這時有人來稟告道:「都知,官家要見折克行。」

    ……

    「為何不稟告?」

    趙曙淡淡的道:「朕不信折家會反叛,可你為何不稟告?難道皇城司的人動手還不及你?」

    張八年意外的抬頭,他沒想到官家竟然會這般信任折克行,問都不問情況就斷定折克行不是反叛。

    這份信任很難得啊!

    折克行跪下,努力想著感激零涕的神色,然後擠出來,「陛下,臣此次出營乃是臨時起意,而且還是夜間,可臣才到家沒多久,那番人竟然就來了,可見是有人報信。那時已是深夜,卻不好動手,等到了天亮,臣擔心夜長夢多,就先去了營中,一查果然就查到了被西夏人收買之人……」

    趙曙讚道:「果然是有勇有謀。」

    「臣有罪。」

    折克行低頭。

    「你有何罪?」趙曙微笑道:「你處置的極為妥當,只是下次莫要急切……」

    「是。」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8
第792章 這還是人嗎?

    「臣告退。」

    折克行很恭謹的退了出去。

    趙曙揉揉眉心,「大朝會人太多,第一次我得看著,看著所有人……到了此時我才知道,原來廟裡的木胎神像也會累,路漫漫啊!」

    作為新扎帝王,趙曙需要適應的東西很多,而大朝會就是其中之一。

    但作為帝王,軟弱只能是一瞬。

    「西夏人這是在做什麼?」

    趙曙有些怒了,「一面在大朝會上向大宋示好,一面又在暗地裡派人去蠱惑折家,他們想幹什麼?」

    「官家,西夏人在麟府路折戟多次,對折家恨之入骨,如今藉機來挑撥一番……按照那些臣子的秉性,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不管事後如何,折家都會面臨圍攻……」

    張八年很冷靜的分析了此事。

    文官們大抵不喜歡將門,最大的願望就是拆散他們。

    西夏人在聯繫折家,並願意幫助他們自立……

    這個消息一旦散播出去,彈劾折家的奏疏將會淹沒了宮中。

    哪怕最後沒能撼動折家,但疙瘩卻埋下了,以後時機合適就會擴大為膿瘡,一舉埋葬了折家。

    「有趣!」趙曙的眼中多了惱火,「所以折克行知道事情緊急,一夜之後就趕去了萬勝軍中,拿獲了那個內奸……他的動作很快,可西夏此次就來了一個?」

    「官家,不止。」

    張八年說道:「收買、盯梢……這等事少不下五六人。只是那人被折克行拿了,剩下的人大概會馬上趕回西夏。」

    「跳樑小丑!」

    趙曙的眼中多了冷意,「既然來了……為何要走?」

    張八年霍然躬身,「是,臣馬上率皇城司去圍殺那些人。」

    趙曙拿起奏疏,淡淡的道:「速去。」

    張八年疾步而去,趙曙說道:「有人說折家血脈不純,對大宋的忠心也不純……」

    陳忠珩小心翼翼的道:「官家,折家世代在西北為將……」

    大佬,這等人家除非是被逼,否則絕不會反叛啊!

    而且麟府路乃是四戰之地,宋、遼、西夏三者之間的夾縫地帶,在這等地方自立,那就是和一群虎豹做鄰居。

    西夏李家當年背叛大宋自立,那是因為他們可以獨處一方,可折家要是反叛……那就是自尋死路。

    趙曙當然知道這個道理,「若非如此,折家不可能世代留在西北……忠心有了,但還得要彰顯折家的武力……」

    陳忠珩心中一驚,不敢再說話。

    官家這是在未雨綢繆?

    大宋的武將很尷尬,大抵是被打壓過度,將領們都學會了明哲保身,以至於遇到麻煩時,朝中竟然想不到一個能服眾的武將。

    這樣下去不行啊!

    於是折家就進入了趙曙的眼中。

    這是機遇!

    從麟府路軍馬司放開了對折家的箝制,到折克行在京擔任萬勝軍的都虞侯,這一步步都是帝王對折家的恩寵。

    有恩寵是好事,但你折家得證明自己有這個本事……

    陳忠珩悄然出去,問道:「張八年可快?」

    「很快。」一個內侍低聲道:「小的從未見到張八年走這般快過。」

    這是要爭功啊!

    「折克行呢?他可是回了軍中?」

    「不知。」

    「他若是聰明就該去追殺那幾人……」

    ……

    京城通往西北的道路很寬敞,這得益於當年爆發在西北的那些戰爭。

    戰爭這頭怪獸一旦開動,後勤就是決定勝敗的關鍵因素,而道路就是決定後勤效率的血脈。

    大道很寬。

    五個男子摧動馬匹,在一段無人的道路上疾馳著。

    天氣很冷,戰馬卻跑出了汗。按照規矩,此刻就該減速,再跑一陣子後就必須要讓戰馬歇息,並補充馬料。

    可這五人卻不停的催促著戰馬在加速。

    太陽漸漸爬升到了最高的地方,曬的人身上多了些暖意。

    可這些暖意在前方出現了一人一騎時,都化為了冰冷。

    「折克行!」

    戰馬在輕輕的嘶鳴著,不時打個響鼻,顯得極為暢快。

    折克行看著這五人,說道:「大宋的新年才到,你等為何要急著回去?何不如留下來……住上一輩子……」

    那五人面面相覷,然後有人獰笑道:「他就一個人,斬殺了他,我等帶著人頭回去就是大功。」

    折家對於西夏來說就是死對頭,若是能斬殺了折克行,李諒祚想來會歡喜不已。

    「趁著沒人,殺了他!」

    五個西夏人從懷裡摸出了短刃,狂熱的衝殺過去。

    馬蹄聲從他們的身後傳來,有人回頭看了一眼。

    數百騎士正飛速而來。

    「完了!」

    絕望的氣息籠罩了這五人。

    「殺了折克行,我等的家人也能被善待!」

    「殺了他!」

    他們在絕望時選擇了拚命,這大抵就是西夏人的性子,平頭哥的風格。

    折克行拔出長刀,輕輕踢了一下馬腹。

    戰馬開始加速。

    雙方相對衝刺,轉眼間就刀光臨身。

    長刀沒有什麼漂亮的招式,按照折克行的理解,長刀就是武人的膽。

    揮刀斬殺,只要你揮動長刀,就再無反悔的機會。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不像是長劍,還能快速的變招。

    鐺!

    長刀格擋,隨後手腕轉動,長刀轉了一個極小的圈子,斬殺而去。

    沒有什麼招式變化,只是比快。

    發現對手的意圖快,格擋快,反擊快……

    諸多的快加在一起就是高手。

    折克行就是高手。

    長刀從對手的脖頸上抹過,折克行的目光已經投向了左邊。

    左邊的西夏人大喝一聲,短刃從側面劈砍而來。

    這一刀的力量很大。

    鐺!

    倉儲之間,折克行還是擋住了這一刀。

    對手是全力以赴,而折克行卻是倉促格擋,所以長刀下沉了一些。

    西夏人看到了希望,就喊道:「殺了他!」

    長刀被壓下去,等反應過來時就晚了。

    以多打少就是這麼得意。

    邊上的一把短刃靠近……

    就在此時,被壓下的長刀陡然加速。

    「不!」

    被壓下之後,長刀只能抽回來,然後才能重新進攻,加速是萬萬不可能的。

    所以當看到那柄長刀加速時,直面折克行的西夏人絕望了。

    折克行作為折家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武力值自然是沒話說。可這樣的佼佼者竟然被自己一刀壓制住了……

    狂喜是必須的。

    然後輕視就會浮現。

    而折克行就等的是他的輕視。

    長刀加速,從西夏人的胸膛往下劃過。

    內臟爭先恐後的從破開的口子裡往外擠,長刀已經從下到上的斜斬而去。

    邊上揮刀的西夏人壓根就沒想到折克行竟然能這般快速的反擊,所以當長刀臨身時,他發出了一聲大吼。

    長刀從他的下巴處劃過,一直拉到額頭。

    嘴巴和鼻子變成兩半是什麼模樣?

    很怪異!

    「是折克行!」

    追殺而來的騎兵中有人驚呼道:「他竟然趕在了咱們的前面。」

    張八年的鬼眼中全是冷色,「還有兩人……」

    「弓箭手……」

    皇城司一路出城追殺而來,若是空手而歸,那就是一個打擊。

    所以他們毫不猶豫的準備動用弓箭,直接射殺這兩人。

    剩下的兩個西夏人沒想到折克行竟然這般彪悍,齊齊發聲喊,然後從左右衝去。

    左右一起沖,你攔截了一邊,另一邊就可以跑路了。

    這兩人的選擇果斷無比,堪稱是勇士。

    折克行看了追來的張八年一眼,長刀脫手。

    就在長刀脫手的同時,他拿出長弓,彎弓搭箭。

    噗!

    右邊的西夏人被飛來的一刀砍中了背部,重重的跌落馬下。

    箭矢離開長弓。

    與此同時,皇城司那邊發射的箭矢也來了。

    兩邊幾乎同時出手,皇城司的人都盯著那幾支箭矢,希望自己一方能率先射殺那人。

    「中……」

    「瑪德!是折克行先中了!」

    「五個西夏悍卒,他竟然頃刻間就殺光了……這特麼還是人?」

    「三刀斬殺了三人!」

    「厲害啊!和種諤相比如何?」

    「種諤的搏殺少了一往無前的氣勢,多了算計。」

    「算計……」

    張八年的面色鐵青,策馬緩緩過去。

    「你如何得知他們還有人?」

    他一直覺得武力值高的武將大多沒啥腦子,但折克行卻讓他失望了。

    「因為一人是來送死!」

    折克行緩緩策馬回身。

    嘶!

    張八年看到他的臉後不禁驚了一下。

    折克行的臉已經變成了紅色,鮮血在臉上肆意流淌。他的神色卻很漠然,看著恍如厲鬼。

    「折家人殺敵從不手軟,西夏人忌憚的就是這個,而那些番人……」折克行抹了一把臉,笑了一下,「折家在番人中有威信,那也是殺出來的威信。今日有人挑釁,折某自然要用長刀來報復……」

    「折家從不受辱!」

    折克行下馬,走到了那個背部中刀的西夏人身前。

    此人的傷勢頗重,但卻不致命。

    他慘哼著,「折家不是漢人血脈……遲早會被宋皇忌憚……到時候全家……全家被斬殺……」

    他抬起頭,見折克行神色漠然,而張八年正在走來,就忍痛喊道:「只要折家同意,我等二十餘家部族願意奉折家為主……從此成為一國……」

    折克行漠然依舊。

    「血脈……」

    張八年走近,「某聽沈安說過一次,說大宋包羅萬象,只要認同自己是宋人,那麼你就是宋人,不分血脈,不分長相……」

    折克行看了他一眼。

    「你不值當某說假話!」

    張八年指著地上的男子,有手下過來。

    「帶走他!」

    張八年和折克行走到了邊上。

    冷風吹得人發抖,可張八年和折克行都是武人,血脈流暢,自然不懼冷。

    「你追的很快,這說明你不是笨人。」張八年擠出了一個冷冰冰的笑容,「大宋需要智勇雙全的武將,所以官家才會對折家青眼有加。你今日的表現堪稱是完美,知道嗎?官家聞訊後,你以後的前程就穩妥了……折家的前程也穩妥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8
第793章 文人的爛毛病

    「折家子……」

    「如今的官家登基後,武人的地位高了些,幾次之後,甚至還說要給武人尊重。」

    「將門就兩家,種家和折家。」

    「誰當興?」

    政事堂裡一陣沉默。

    「種家不錯。」曾公亮說道:「既然要讓武人得到尊重,那種家如何?」

    「种放的後人……」韓琦的表態很含糊,大抵在他的眼中武將就得要戰功來證明,可種家的戰功卻不明顯。

    「折家呢?」

    歐陽修想起了折克行,「折克行那個年輕人不錯。」

    曾公亮淡淡的道:「是不錯,不過種諤最近在青澗城整軍,西夏人有些怕。」

    武人的地位本就不高,宰輔們支持誰,那麼誰就能脫穎而出。

    折家和種家,曾公亮顯然偏向了種家。

    「可種諤的戰功何在?」

    韓琦皺眉道:「沈安和種諤交過手,那是一次演練。而折家他更熟悉,讓他來說說。」

    「他定然會說折家好。」曾公亮對沈安有好感,但在這等時候,好感也得放一邊去。

    這就是宰輔!

    感情用事的不配高居廟堂之上!

    歐陽修揉揉眼睛,「老夫以為……還是讓沈安來說說吧。」

    韓琦點頭,有人飛奔而去。

    曾公亮笑道:「今日我等該是在家歇息……」

    歐陽修嘟囔道:「歇息什麼?包拯老兒不是說我等拿了不菲的俸祿,還要官傢俬下賞賜就是不要臉,那便讓他看看咱們的勤勉也好。」

    「富相來了。」

    這時外面一聲通稟,接著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沒敲門!」

    韓琦的神色冷漠,直指富弼的不禮貌。

    「這裡是政事堂,國家重地,堂堂正正之地也!老夫也是宰輔,有何要避諱的?」

    富弼自己尋地方坐下了,然後說道:「大朝會上遼使有些惱羞成怒,老夫在邊上仔細看著,後來發現此人有些怨毒和得意,想來遼人那邊多半是警惕了……」

    他看了韓琦一眼,「近幾年大宋對外開戰數次,無一敗績,其中的對手還包括了遼軍的重騎,耶律洪基會警惕,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給大宋來一下,所以將領必須要重視,特別是北方和西北的將領,一定要有本事,那等濫竽充數的都趕走吧。」

    「這些老夫都知道。」富弼是樞密使,有權就此事發表看法,但韓琦只是冷冷的道:「軍中之事你自去管。」

    大夥兒在討論的是哪家將門靠譜,你富弼一來就想搞大動作,這是想讓老夫為難嗎?

    「北方有誰?」富弼冷笑道:「西北如今有折家和種家,可北方有誰?」

    「北方若是有戰事,那必定是宰輔親去主持!」韓琦硬邦邦的把富弼的話頂了回去。

    西北的西夏人再怎麼也不是心腹大患,大宋最擔心的還是遼人。

    若是遼人傾國來攻,那沒啥說的,宰輔鐵定會去協調掌總。

    富弼微微一笑,說道:「折家不錯。」

    韓琦的眸色微冷,「等沈安來問問。」

    稍後沈安來了,一進來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勁。

    「折家和種家,你如何看?」

    韓琦靠在椅背上,問得直截了當。

    「折家是殺出來的。」

    「種家呢?」韓琦當然知道折家是殺出來的,若非是能殺敵,麟府路早就換人了。

    「種家……」沈安覺得種家不純粹,「種家若是能丟掉文人的那些爛毛病,某以為還行。」

    「文人的爛毛病,你說的是什麼?」

    韓琦覺得這話有地圖炮的嫌疑,就有些惱怒。

    「比如說少用些計謀,恕某直言,一心想著計謀的將領多半優柔寡斷。」

    話到這裡沈安就不肯再說了。

    他不怕得罪種家,可也不樂意在背後說人壞話。

    現在是冷兵器時代,在這種時代玩計謀可以,但別有癮。

    後世一提到種家就是智勇雙全,計謀無雙……

    可真是計謀無雙的話,為啥大宋每每被打臉?

    後來種諤摒棄了那些計謀,一步步的去磨橫山,這才造就了大宋對西夏的戰略優勢。

    韓琦愕然。

    曾公亮愕然。

    歐陽修老眼昏花。

    富弼若有所思。

    「計謀不好嗎?」

    這話問的這般理直氣壯的也只有韓琦了。

    「計謀固然好,可兩國相爭在更多時候是看大勢。」沈安解釋道:「所謂的計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就和小孩子玩鬧一般,毫無用處,只會讓自己一方越發的膽怯。」

    「那上次在府州時,你反過來圍住了遼軍,這可是計謀?」

    曾公亮敏銳的點出了沈安話裡的漏洞。

    「那是計謀,也是因敵而變,最終決定勝負的卻是火藥。」

    沈安想了想,「做什麼事都要先去想計謀的,那不是好將領,不足以獨當一面。」

    殺敵就殺敵,你每次都想殺出花來,這有意思嗎?

    關鍵是計謀往往代表著心虛,這個才是沈安擔心的東西。

    心虛慣了,這將領也就廢得差不多了。

    「有道理!」韓琦頷首道:「做事和作戰都是一個道理,動不動就想走捷徑,動不動就想讓對方犯錯,這等心態之下,出不了好官,也出不了好將領!」

    老韓果然是夠敏銳啊!

    「是這個理!」歐陽修雖然不通武事,但並不妨礙他去揣摩人心。

    曾公亮默然,想了想,覺得種諤好像就有些這方面的毛病。

    富弼含笑道:「還有,既然是武將,那得看看武力。」

    「上次演武,種諤一馬當先,無人能敵。」曾公亮覺得這是個利好。

    誰敢說老種家不是武人?看看種諤上次的表現,當真是夠猛啊!

    「折克行更厲害!」

    沈安自然要為自己的兄弟站台。

    曾公亮笑道:「他們之間沒打過,說再多也是枉然。」

    沈安笑了笑,不想和曾公亮爭執。

    將門之爭延續多年,楊家漸漸湮滅無聞,折家和種家在不斷鞏固自己的地位,並瞄著大宋第一將門在努力。

    「老夫看好折家。不過此時卻不好再說,回家吧。」

    韓琦心中有了底,準備放完大假再給趙曙上奏疏。

    曾公亮起身笑道:「種家也不差,種諤更是文武雙全。」

    種家最大的優勢就是有大儒之後這個招牌,文官們一提起就覺得是自己人。

    眾人一路出去,沈安想著今日該去老丈人家一趟,也不知道時間合適不。

    才將出了政事堂,眾人就見到張八年疾步進來。

    他的臉色鐵青,怒火無法掩飾。

    「出了何事?」

    韓琦心中一緊,就攔在了前方。

    張八年正在惱火於自己的麾下全是一群豬,竟然比折克行晚到一步,導致皇城司新年第一次行動算是落空了。

    所以他的態度很是生硬的道:「有人挑撥離間……」

    「此事老夫知道!」韓琦很不禮貌的打斷了他的話。

    張八年說道:「折克行先前一路追殺而去,半道攔截,頃刻間斬殺四人,活擒一人。」

    說完他就急匆匆的走了,可剛跨出一步,卻發現宰輔們都在發呆。

    這些人是什麼毛病?

    這是被折克行的武勇給驚住了?

    張八年搖搖頭,可韓琦卻看了曾公亮一眼,問道:「折家如何?」

    曾公亮赧然道:「厲害!」

    他原先覺得種諤的武力值厲害,可折克行卻能讓張八年惱羞成怒,可見他更厲害。

    韓琦點頭道:「如此樞密院以後該多給麟府路支持,讓那邊的軍馬司以後對折家多些尊重。」

    富弼默然點頭。

    「那些西夏人都是悍勇之士吧?」歐陽修讚道:「一人追殺五人,頃刻間竟然就殺了四人,還能活擒一人,這折克行這般厲害,沈安的功勞不小啊……沈安呢?」

    老歐陽前陣子和沈安鬧了些不愉快,所以也準備修復一番兩人之間的關係。

    可沈安呢?

    「哥哥!」

    一輛馬車就停在邊上,車簾掀開,果果探頭出來,笑的眉眼彎彎。

    「下官告辭了。」

    沈安一家子要出行了,年輕的一家子讓宰輔們有些唏噓。

    「老夫老了。」

    韓琦說著這種話,神色卻是躊躇滿志。

    作為首相,他覺得自己將會青史留名,為此他願意一年到頭都不休息。

    曾公亮笑道:「韓相可不老,官家倚重,您還得再幹十年……咦!那好像是種家人?」

    前方來了個男子,拱手道:「小人乃是種家人,見過諸位相公。」

    「這是來幹什麼的?」

    韓琦這人有個特點,那就是一旦認定要支持誰,罕有轉變態度的時候,所以他的語氣有些冷。

    男子堆笑道:「種家有些禮想進獻給官家……就在明日。」他是先來探問消息的,看官家是否接受種家的禮物。

    「嗯!」

    韓琦冷哼一聲:「以往只是折家送禮,那是因為他們遠在麟府路。種諤在青澗城怎麼也想著送禮了?這是不讓折家專美於前嗎?」

    原先折家在麟府路有些不招待見,加之又有些外面的血統,所以一心想融入進來。

    送禮是人類無師自通的本能,折家自然不例外,於是每年年初給官家送禮就成了慣例。

    這是表達折家的忠心,可種家卻從未送禮,今年來了,多半是想別別折家的苗頭。

    男子笑道:「我家郎君重掌青澗城,對官家的感激之情難以言表……」

    這個藉口很拙劣,不過韓琦不準備干涉。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9
第794章 酒鬼還是酒神

    折家每年給官家送禮已經成了慣例。

    官家自然不差那點錢,他差的是態度,折家臣服的態度。

    在攔截斬殺了那五個西夏人之後,萬勝軍中傳來消息,折克行可以提前休假了。

    這是來自於都指揮使黃義的示好。

    回到家中之後,門外停著三輛馬車,一隊渾身上下瀰漫著精悍氣息的軍士行禮。

    「見過郎君。」

    折克行點頭,「可是家中送禮來了?」

    「是。」

    帶頭的是個文人,叫做何貴,三十來歲的年齡,笑起來很是和氣。

    折克行在路上清理過血跡,但身上的血腥味依舊濃郁,何貴抽抽鼻子問道:「郎君可是動手了?」

    這位郎君少年來到汴梁,一半是質子,一半是減少府州軍內部的內耗。

    作為折繼閔的兒子,折克行按理能繼承府州,可他太年少了,府州是邊關重地,不可能交給一個少年。於是折繼祖上位,折克行進京。

    折克行在京城的消息不斷傳回府州,他結識了沈安和趙仲鍼等人,幾次出手成果斐然,為折家掙得了好大的體面。

    傳聞這位郎君下手狠辣,而且還好打架……

    可這是新年啊!

    誰在新年打架?

    「無事,剛殺了幾個人。」

    折克行打開大門,徑直去洗漱更衣。

    何貴也習慣了他的冷漠,自顧自的叫人去廚房生火做飯,又叫人餵馬。

    等折克行出來時,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湯餅就做好了。

    他得了一大碗,就蹲在邊上唏哩呼嚕的吃著。

    「若是有酒就好了。」

    這一路何貴被冷風吹得差點靈魂出竅,此刻恨不能泡進酒罈子裡去。

    西北苦寒,不會喝酒的極少,不喜歡喝酒的也不多。

    「柴房裡有,拿幾壇出來。」

    何貴馬上就眉開眼笑的道:「還不趕緊去!不過不許喝多,晚些咱們就進宮。」

    西北的勇士彪悍,藐視世俗的規矩。但這裡是京城,再桀驁不馴的性子也得收起來。

    「喝了無事。」

    折克行就說了這麼一句,等酒罈子被拎來後,他自己打開一壇,就著湯餅喝。

    何貴見他喝酒就像是喝水,不禁就微微搖頭。

    折克行的消息不斷傳回去,但他私人的事兒大夥兒卻不知道。

    在何貴看來,這等喝酒的模樣,分明就是酒鬼。

    老知州的兒子很厲害,結識沈安和當今皇子,為折家立下了偌大的功勞。

    可酒鬼不行啊!

    歷史上無數例子證明了酒鬼只會誤事,折克行這樣的……得找機會勸勸才行。

    他這一路勞累,此刻到了這裡只覺得渾身痠痛,於是就舉杯喝了一口。

    噗!

    酒水剛進嘴,一股辛辣就讓何貴噴了。

    酒水噴的滿地都是,他抬頭,愕然看著正在喝酒的折克行。

    折克行皺眉看著他,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酒。

    「郎君!」

    何貴有些心慌,就不顧尊卑走過去,一把拎起折克行的那罈酒,俯身嗅了一下。

    同樣的辛辣味!

    「郎君,您這酒量……」

    哥,咱別喝了行不?

    何貴有些慌,折克行看了他一眼,然後灌了一口酒,「今年怎麼派了你這個膽小的來了?」

    膽小?

    得了這個評語的何貴生氣了。

    他當然不敢衝著折克行撒氣,但卻敢喝酒。

    喝吧,喝醉了明天再去送禮。

    按理這個禮該是折克行帶著去送,可何貴見他喝烈酒如同喝水,心中不禁發苦,就想了這麼一個苦肉計的計策來勸諫。

    晚一天送禮問題不大,可折克行卻該警醒了吧?

    他幾口喝了酒,打個酒嗝,被辣的直翻白眼。

    吃了幾口湯餅壓壓酒氣,他又開喝了。

    半斤高度酒下肚,何貴的眼珠子有些發直。

    「郎君……郎君喝了多少了?」

    手下只敢喝一杯去乏,聞言說道:「郎君喝半罈子了。」

    臥槽!

    何貴覺得自己的命真苦,竟然遇到了個酒鬼郎君。

    這酒鬼能統御府州城?能領軍作戰?

    不能!

    那麼折克行就算是廢掉了。

    何貴想到這裡,不禁眼中含淚,「老知州是好人啊!可惜……」

    可惜生個兒子卻是酒鬼。

    他的酒意漸漸湧上頭來,就聽到折克行說道:「三車送一車,剩下的給一車去沈家,一車分做兩半,一半給王家,一半給蘇家。」

    何貴酒意上湧,就應道:「好。」

    手下面面相覷,但卻不敢說話。

    稍後何貴吃完了湯餅,搖搖晃晃的起身,「走,給官家送禮去。」

    有軍士目露哀求之色看向折克行,示意這樣去怕是會出事。

    折克行用大拇指和中指扣住碗的中下部,用食指扣住碗的上沿,輕輕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說道:「就這麼去。」

    他是折繼閔的兒子,若非是年輕,此刻的折家和府州就該是他統御,所以說的話極有份量。

    於是軍士們面面相覷,有人去套車,帶了一車禮物出門。

    得了精料吃的戰馬長嘶一聲,精神抖索的往皇城去了。

    何貴一路騎行而去,等到了皇城外時,正好種家送禮的車隊來了。

    見何貴竟然只帶來了一輛馬車,種家那邊不禁發出了一陣笑聲。

    為首的管事走了過來,等何貴下馬後,他嗅到了一股子酒味,那笑容就更真誠了,「這是……只有一車的東西?」

    「是啊!」何貴看看他身後的三輛馬車,酒意全都消散了,只餘下了害怕。

    往年都是三輛馬車,今年卻只有一輛馬車,這是啥意思?

    給官家送禮竟然越來越少,而且一少就是六成多,折家這是看不起朕?

    官家會發怒吧?

    何貴的酒意全都化為冷汗出來了。

    他此刻慌得一批!

    郎君,你害死某了!

    此事出了岔子,折繼祖自然不會怪罪折克行,只會把板子打在他何貴的身上。

    所以何貴心中怨恨折克行之餘,也有些痛恨自己的酒量。

    酒量小誤事,以後可不能再喝了。

    這一刻何貴在心中發誓,此生不再喝酒。

    種家的管事在笑,徑直過去說道:「還請去通稟一聲,就說西北苦寒,但卻也有些不值錢的東西,種家不敢私藏,想著進獻給官家。」

    那些東西真的不值錢,但都是西北的特產。

    這就是心意。

    有人飛快的去稟告,剩下的人開始檢查大車上的東西。

    管事不擔心這個,走到何貴的身邊笑道:「我家郎君說了,將門之爭乃是尋常,真正要發力的乃是沙場之上。折家得了不少殺敵的機會,青澗城那邊卻沒有動靜,所以此次送禮不是和折家別苗頭,而是種家想殺敵!」

    送禮是表明態度:陛下,種家的忠心只會比折家的多,但求殺敵的機會!

    何貴此刻也明白了過來,面色越發的蒼白了。

    這是將門之爭,但他卻誤事了。

    回去?

    他看著孤零零的馬車,知道不能回去。

    此事已經爆出來了,再回去弄那兩輛馬車來就是欲蓋彌彰,自己作死。

    所以他只能硬挺著,心跳越來越快。

    「折家窮到這等境地了嗎?就來了一輛馬車。」

    「今年是治平元年,官家年號的第一年,多隆重也不為過,折家這是要觸霉頭?」

    譏諷老對頭是雙方的保留節目,若是此刻種家倒霉,何貴也會出言譏諷。

    何貴木然抬頭,只是聽著。

    「你家折克行在京城廝混的風生水起,你為何不去問他?這是自作主張吧?回頭折繼祖會收拾你,讓你滾去和番人打交道……」

    何貴低下頭,心中不禁苦笑起來。

    連種家人都說折克行在京城混的好,可卻不知道那就是個酒鬼,一句話就讓他犯下了大錯。

    「是陳都知來了。」

    有人低呼一聲,眾人趕緊站好,擠出笑容面對著走來的陳忠珩。

    種家的管事笑的很是自然,等陳忠珩近前後就拱手道:「我家郎君種諤令小人送來了些西北的特產,為新年賀。」

    話太多不一定能打動人,反而會被厭惡。

    陳忠珩看了一眼那幾輛馬車,淡淡的道:「官家會高興的。」

    「小人感激不盡。」

    管事乾淨利落的退後一步,陳忠珩看向了另一邊。

    「怎麼……就一輛馬車?」

    他的問話很平靜,並無憤怒,可何貴還是瞬間汗流浹背。

    「是……是小人的錯,忘記了還有……」

    「罷了。」陳忠珩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一輛就一輛,正好折克行立下功勞,就算是彌補……」

    啥米?

    種家的管事不敢相信的道:「這樣也行?」

    而且什麼功勞能彌補此事?

    這是輕視官家啊!

    陳忠珩看了他一眼,皺眉道:「在皇城外一驚一乍的做什麼?鎮定!」

    管事捂著嘴,把腸子都悔青了。

    陳忠珩對何貴說道:「折克行受了委屈,官家先前有話說,讓他好生歇息幾日。」

    何貴渾渾噩噩的回到了折克行家裡,見折克行還在喝酒,不禁就傻眼了。

    這位究竟是酒鬼還是酒神啊!

    「如何?」

    折克行放下酒杯,然後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

    「陳忠珩說您的功勞……」

    何貴不解的道:「官家為何不趁機發難?」

    「因為這位官家不喜歡打壓武人!」

    折克行說道:「至於功勞,某還年輕就已經是都虞侯了,要送些把柄給官家才好。」

    何貴心中一震,「郎君,這等手腕……您從何而知?」

    折克行以往哪裡會這些手腕,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折克行搖搖頭,不肯解釋,但他的腦海裡卻出現了沈安的身影。

    沈安立功過多要打斷人的腿來抵消,某這也是一種效仿,好歹讓官家看到折家知道進退。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59
第795章 第一個使用紙鈔的人

    宮中的新年沒什麼新意,按部就班的日子讓人覺得乏味。

    趙頊討厭這種乏味,但卻知道這是必須的歷程。

    王者孤獨,想要走上至高的那個位置,你必須要學會品味孤獨,從容且享受。

    這是來自於沈安的勸告。

    想起沈安說這話時的幸災樂禍,趙頊不禁就樂了。

    王崇年站在邊上發呆。

    喬二見狀就堆笑道:「大王,官家那邊說是慶寧宮這邊花銷太小,要多給些呢!」

    「是嗎?」

    趙頊覺得這算是個好消息。

    作為未來的太子,他必須要做出勤儉的姿態來。可他卻愛出宮,每次出去都會帶回來不少禮物分發給母親和弟妹們。

    這是個好習慣,作為暗香的股東,趙頊也有這個財力。

    可從去年年底開始,就有御史建言,說皇子出宮頻繁,花錢大手大腳,怕是……有些不好之處。

    什麼不好?

    大抵就是擔心趙頊變成個紈褲子弟,所以臣子們憂心忡忡的建議少給他些錢,於是暗香的分紅就暫時被凍結了,讓趙頊變成了個窮鬼。

    哥窮啊!

    盼錢盼得望眼欲穿的趙頊終於等到了好消息。

    「去領來。」

    喬二得意的去了,晚一步的王崇年說道:「大王,要不臣悄悄的去暗香弄些錢來?」

    「不必了。」趙頊覺得這樣太猥瑣,「錢少有錢少的花法。」

    他在琢磨著自己何時能把那些御史給忽悠瘸了,然後再不受任何限制。

    生而為人,為何要被約束呢?

    而且還是被限制花錢,可我只是買些東西啊!

    趙頊覺得自己很冤枉,那些御史們大抵是把他當做是隋煬帝的少年狀態,覺得不把這個少年糾正過來,以後鐵定是位荒淫無度的帝王。

    好吧,這種神經質的臆測帶著惡意,但卻是如今的主流。

    趙頊無法反抗,只能鑽空子去繼續享受生活。

    「去通稟一聲,就說我今日想出去體察民情。」

    皇子出宮不容易,但趙頊卻不同。他原先在宮外就野慣了,驟然進宮後不適應。趙曙深知這種感覺,同時也願意讓兒子跟著沈安等人去廝混,於是才網開一面,允許他經常出宮。

    稟告沒有被拒絕,可喬二卻帶回來了一個妹妹。

    「大哥。」

    趙淺予一身百姓打扮,興奮的就像是跳出了鳥籠的小鳥。

    「你怎麼來了?」

    趙頊今日出宮就打算給幾個弟弟妹妹帶東西,只是錢不大夠。

    「大哥,娘說我在宮中待了好久,今日正好出去逛逛。」

    高滔滔對女兒們多有寵愛,所以這等讓女兒喬裝出宮的事兒也只有她才幹得出來。

    而且這還需要說服趙曙……不過這對於高滔滔來說只是小事一樁而已。

    「大王,這是錢。」

    喬二從袖口裡摸出了一疊紙。

    「這便是紙鈔?」

    趙頊頗有興趣的接過來看了看。

    「有百文、一貫、五貫、十貫、百貫五種。」

    紙鈔不算大,上面的圖案很精美,還有趙曙的御筆,極難仿製。

    喬二苦著臉道:「陳都知說您是第一個得了紙鈔的……」

    趙頊心想這是想讓我第一個去使用紙鈔吧?

    「他還笑著說您和沈安的關係好,定然能找到用出去的法子。」

    趙頊微微點頭,對妹妹說道:「出去不可亂跑,要聽話。」

    「好。」

    趙淺予答應的很清脆,最後眼巴巴的問道:「大哥,我想去看看果果……」

    深宮深宮,鎖住的是人。

    「好。」

    趙頊對妹妹也頗為照顧,於是兄妹倆出了皇城,一路順著御街溜躂出去。

    新年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就是假期和享受,一家團圓。可對於服務行業來說,新年就代表著商機,代表著一年之中的最忙碌。

    各家商舖都早早開門了,不,據說不少商家徹夜營業,掌櫃開出了優厚的加班條件,自己和夥計一起熬夜堅守著。

    於是趙頊看到的掌櫃和夥計大多是紅眼睛。

    「大哥,他們的眼睛和兔子差不多。」

    趙頊點點頭,身後的王崇年低聲道:「大王,有人跟出來了。」

    「這是想看看我怎麼花錢,不理。」

    趙頊帶著妹妹亂逛,最後妹妹看中了一個大面人就走不動了。

    這個面人是一個嬌俏的女將軍,大抵是不愛紅裝愛武裝,這女將軍拎著一桿長槍,英姿颯爽,眉宇間更是細微之至。

    這手藝不錯。

    可趙頊沒錢。

    喬二糾結的道:「大王,臣……臣這裡還有些。」

    內侍是有俸祿的,作為趙頊的身邊人,喬二和王崇年的俸祿不算低。

    可內侍借錢給主子,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趙頊的臉可就丟大了。

    而且這等事也犯忌諱,有人會說漢唐時的內侍就是這麼和帝王親近起來的,到後來就仗著這份親近權勢滔天,主宰國運。

    「我有錢。」

    趙淺予拍拍腰間的小錢袋,笑的很是自豪。

    「不用了。」

    趙頊從袖子裡摸出紙鈔,問了那手藝人:「多少錢?」

    手藝人隨口道:「三十三文。」

    這個面人很大,算是這個攤子的招牌。而且製造精良,想來花費了手藝人不少功夫。

    三十三文不算多。

    「這裡是一百文……」

    趙頊遞過去紙鈔,手藝人愕然,下意識的推拒道:「這是何物?」

    「紙鈔。」

    「啥?」手藝人想起前一陣子的傳言,不禁擺手道:「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小的可不敢收這個。」

    喬二在身後嘆息,王崇年覺得自己的主子今日算是受辱了。

    主辱臣死,他在想用什麼法子來為主子報仇。

    而後面鬼鬼祟祟跟著的幾個內侍看到這個場景都在捂嘴偷笑。

    「某就說這紙鈔沒人用,這不那些人就把大王給坑了一把,回頭大王可是會發火的。」

    「發不了火。」一個內侍篤定的道:「用紙鈔來取代銅錢是沈安的提議,沈安和大王的關係如何?」

    「好,親密的不行。」

    「那沈安弄出來的東西,大王會說不好?」

    「是了,可大王現在卻坐蠟了。」

    「怎麼用呢?這東西沒人相信,除非大王亮出身份,逼著那人收紙鈔。」

    「可這樣大王的名聲卻就臭了。」

    「所以誰出主意給大王紙鈔的,回頭就得倒霉。」

    「是啊!」

    幾個來盯梢,想看看趙頊怎麼花紙鈔的內侍在唏噓著,同時也在為出主意讓趙頊成為大宋新式紙鈔使用第一人的那個傢伙默哀。

    「回去告訴官家,就說大王……咦!那人竟然接了紙鈔?」

    眾人一看,就見那手藝人笑眯眯的接了紙鈔,隨後趙頊沒有停留,帶著妹妹繼續往前走。

    「大王沒取那個面人。」

    「白送嗎?那可就不大好了。」

    紙鈔再怎麼無用,可也是朝中出的,白送這種手段使出來,這就是對紙鈔的一個打擊。

    「去稟告官家。」

    有人一溜煙跑回去。

    趙曙難得休息的時候,正在吹嗩吶。

    嗩吶喜慶,但他卻能吹出讓人心情平靜的曲子來。

    這是一門本事,據聞汴梁無人能及。

    內侍一路跑到殿外,被陳忠珩給攔截了。

    「別驚動了官家。」

    「陳都知,大王把紙鈔送人了。」

    艹!

    陳忠珩不禁捂額道:「不該這樣啊!」

    一旦拿紙鈔送人,就代表著紙鈔近乎於白紙的價值。

    陳忠珩愁容滿面,等裡面的嗩吶聲停了,就小心翼翼的進去。

    趙曙的面色平靜,甚至是帶著些許愜意。

    「何事?」

    他記得趙禎不喜歡放假,一旦放假就會焦慮不安,後來他冒昧問過,趙禎說帝王不能歇息,一旦歇息就會覺得空蕩蕩的,沒著沒落。

    陳忠珩低頭道:「官家,大王把紙鈔送人了。」

    「嗯!」

    趙曙皺眉道:「為何?」

    「不知。」

    趙曙覺得眉心處在跳動,後腦勺微微發熱。

    這是發病的徵兆。

    「去問問。」

    他壓住火氣,同時也有些後悔。

    紙鈔是參考了暗香的錢票做出來的,速度飛快。第一批被送到他的手中時,陳忠珩說大王手頭緊,要不就先拿給他去用用。

    趙曙當時隨口就答應了,可沒想到這個兒子卻把紙鈔當做是紙,直接送人。

    這會敗壞紙鈔的名聲啊!

    他看了陳忠珩一眼,說道:「是你的建言?」

    「是。」陳忠珩覺得屁股那裡有些灼熱,恨不能馬上坐進一盆冰水裡。

    他也後悔了。

    某當時多什麼嘴啊!

    他當時覺得趙頊最差也能把那些紙鈔拿去暗香換了銅錢來使喚,可沒想到趙頊竟然這般坑人。

    某死定了……

    紙鈔的名聲被敗壞,宰輔們鐵定會發火,然後大家就會尋找個替罪羔羊……

    某就是最佳人選啊!

    陳忠珩很糾結的把自己擺上了祭壇。

    死定了。

    趙曙此刻理解了趙禎不樂意歇息放假的心情,一心就等著兒子回來。

    要教訓一下才行,下狠手!

    趙曙第一次想用嚴厲的手段來教導兒子,他目光轉動,卻找不到趁手的東西,就吩咐道:「去尋了竹條來。」

    臥槽!

    陳忠珩不禁夾夾屁股,然後才想起自己輪不到這等處罰,不禁又幽怨起來。

    趙曙若是要處罰他,定然就是打板子。而竹條相對溫柔些,多半是要拿來招呼趙頊的。

    有人去尋竹條,外面又進來一人,稟告道:「官家,那做面人的手藝人在暗香拿到了一百零一文……」

    啥意思?

    趙曙一怔,旋即吩咐道:「趕緊把他叫回來……罷了,讓他玩半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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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