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03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6
第816章 臣在殺敵

    交趾將領在盯著那個打頭的宋軍,由於此人赤果著上半身,所以看不出去身份來。

    不過能站在第一位的定然是勇士。

    宋軍的勇士竟然這般乾瘦嗎?

    他笑了起來。

    「殺敵!」

    常建仁第一個跳了過來。

    交趾將領以逸待勞,拔劍捅刺。

    這是一次例行巡查,無數次這樣的巡查告訴將領,這一趟肯定是沒有威脅。

    於是他就佩劍,而不是帶著更適合殺敵的長刀。

    但他覺得足夠了。

    然後他發現對面的宋軍壓根沒看他,而是徑直一刀劈斬而來。

    很快的一刀。

    這貨不怕死嗎?

    交趾將領下意識的就撤劍格擋。

    等人頭飛起時,他才發現自己做錯了。

    這個宋軍壓根就沒想防禦,這就是個瘋子!

    面對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冷靜,可他卻失去了冷靜。

    常建仁伸手抓住了掉落中的人頭頭髮,仰頭喊道:「為了大宋!」

    「為了大宋!」

    在見到常建仁依舊第一個斬殺敵將,麾下不禁狂化了。

    無數人跳了過去,長刀揮舞間,那些自負悍勇的交趾人傻眼了。

    他們知道宋人被儂智高打的滿地找牙,但儂智高卻不是交趾的對手,所以簡單換算之後,就覺得自己大抵能以一當十。

    可那個乾瘦的宋軍竟然一個照面就干掉了他們的將領,這是怎麼了?

    先前的問話再度被想起。

    誰悍勇?

    這特麼的好像是宋人更悍勇啊!

    「投降!」

    一個交趾軍士丟棄了長刀,跪在地上請降。

    衝殺在前的常建仁殺紅了眼睛,一刀把他梟首,剩下的交趾人反而更怕了,長刀掉落在甲板上的聲音不絕於耳,瞬間常建仁的前方再無站立之人。

    「收攏俘虜!」

    秦臻及時下達了命令,宋軍高喝著,開始收攏兵器。

    一個交趾軍士突然起身高喊著,邊上的宋軍下意識的就是一刀。

    鮮血飆射中,交趾人噤若寒蟬。

    「他只是想撒尿。」

    一個通譯很頭痛的說道:「這樣會讓人害怕,以後就沒人投降了。」

    那個軍士有些擔心的看著常建仁,若是按照軍紀的話,他會被當場處罰。

    常建仁眼中的紅色在漸漸消散,「記得某第一次見到官家之前,不,是先帝,那時某緊張的不行,頻繁想去茅廁撒尿,可等見到了官家之後,就再也不想去了。所以,此人有詐!」

    此刻緊張不?

    面臨宋軍的長刀,肯定緊張。

    在最緊張的時候什麼屎尿都會被忘記,只記得一件事,怎麼保命。

    「再有,咱們此次是襲擾,哪有功夫帶著俘虜?若是不聽話的,都殺了。」常建仁說的很是理所當然。通譯覺得這位大抵前世就是個武將,今生投錯了胎,這才去了翰林院為官。

    「****」一個交趾軍士顫抖著喊道。

    「他說了什麼?」常建仁已經習慣了呼吸著血腥味,對那股子腥臭味早已沒了排斥。

    通譯說道:「他說別殺我。」

    「對,此刻他們的腦子裡想的就是這個,有尿也憋回去了。」

    那個軍士歡喜的謝了常建仁,然後好奇的問道:「軍侯,您見過先帝?」

    「對。」

    「那先帝……可仁慈嗎?」

    「仁慈,很仁慈。」

    常建仁想起了那次覲見。

    趙禎很是和氣的說了自己的要求,然後還寬慰他不要急,晚些畫出來也不怕。

    這不是帝王,更像是慈愛的父輩。

    常建仁轉身,眼中有些水氣。

    陛下,臣在殺敵!您可看到了嗎?

    大宋不再軟弱了,您可看到了嗎?

    「收攏戰船,特別是清水,全都收攏過來。」

    秦臻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後續事宜,等常建仁回來後,問道:「以前大宋和交趾人多有廝殺,雖然人不多,可也能管中窺豹,知道他們的悍勇。那時他們不肯降,可今日卻降了,你可知為何嗎?」

    常建仁搖頭,算下來他還是軍中的新人,對這些不大瞭解。

    秦臻拍拍他的肩膀,唏噓道:「因為你的悍勇啊!」

    「因為悍勇?」

    「對。」秦臻想起了先前常建仁的瘋狂砍殺,不禁對自己擁有這樣的副手感到了幸福,「交趾人自負悍勇,但當他們發現咱們更悍勇時,他們就怕了,就慌了,然後就會軟弱……這就是他們請降的緣故。」

    人類的悍勇就代表著恃強凌弱。

    當面對著弱勢的一方時,有人帶頭悍不畏死,無數人隨後就會信心倍增,變得悍勇起來。

    「這個悍勇直至遇到了更悍勇的軍隊才會結束。」

    要擊敗悍勇,唯一的辦法就是比他們更悍勇,如此才能摧毀他們的意志。

    常建仁一怔,問道:「大宋軍隊如今可悍勇嗎?」

    在他想來應當是沒有,否則不會害怕遼人。

    「以前很弱,如今在漸漸變得強大起來。」

    秦臻說道:「大宋擊敗了西夏人,遼人的重騎在府州也遭遇了重創,建仁,大宋不一樣了。」

    「待詔……」常建仁突然想到了沈安,「那些勝利都有待詔在,還有那些火油彈,還有那些火藥罐子……正是有了這些,大宋才重新拾起了勇氣,將士們才重新變得悍勇起來。」

    悍勇的培養過程需要不斷的勝利,當勝利已經成為習慣時,自信心就會爆炸,面對任何強敵都敢與之一戰。

    秦臻憧憬的道:「大宋在慢慢的變強,如今遼人也沒法威脅咱們了,以後……」

    他看向了北方。

    那裡有大宋的痛點,燕雲。

    常建仁也在看著北方,「待詔說所謂的無敵只是唬人的,若是有這等強敵,那就去打斷他們的脊樑骨,讓他們見到咱們就跪下諂笑……」

    「能贏!」秦臻點頭道:「某相信會有這麼一天的。」

    船隊迅速集結,再度出發。

    岸邊不時出現簡陋的民居,還有些種地的農民,他們見到船隊後都面色大變。

    「******」

    這些交趾人開始了狂奔,他們丟棄了鋤頭和一切會拖累自己逃跑速度的東西,狂奔而去。

    「他們說敵人來了,但沒分清咱們的來歷。」

    秦臻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交趾人只知道去侵襲大宋,自覺外敵無法打過來,所以這些百姓壓根就不認識咱們的戰船。」

    當前方民居變得密集起來時,軍隊出現了。

    數百人的軍隊在岸邊跟著船隊小跑,有人在張弓搭箭。

    「弄死他們!」

    弩弓齊射過去,那些交趾軍士倒下一小片,剩下的發一聲喊都跑了。

    這隊交趾人有兩匹戰馬,被派去報信。

    戰馬直接跑脫了力,才在天黑前到達了升龍城。

    將領被一路帶進了皇宮之中。

    李日尊正在吃飯。

    他也喜歡吃羊肉,不過交趾本土養的羊肉不好吃,比不上那次有人進貢的大宋羊。

    他放下羊腿,對邊上的內侍說道:「宋人坐擁寶地,卻怯弱,若是那地方是我朝的該多好?」

    交趾地方不大,讓自詡為英主的他覺得太憋屈了。

    「若是有大宋那麼多的地方,有那麼多人口,朕也敢去北方一看。」

    再擊敗了遼人,交趾就能建立一個前無古人的大帝國了。

    腳步聲打斷了他的夢想,他嘆息一聲,說道:「是跑著來的,看看。」

    有內侍迎了出去,李日尊放下筷子,知道這頓飯大抵是沒法吃了。

    稍後內侍帶了將領進來。

    「陛下……」

    將領一路疾馳,此刻早就累的不行,但為了不被責罰,依舊裝出了勤勉的模樣來。

    「說話。」

    李日尊盯住了將領,猜測是地方有叛亂。

    交趾多山林,那些部族躲在山林裡,誰都拿他們沒辦法。這些部族不時出來劫掠,被爆捶一頓之後又會老實一些。

    將領說道:「陛下,宋軍的戰船來了。」

    呯!

    李日尊一腳踢翻了案几,起身問道:「多少?多大?」

    「很多,好幾十艘,都是從未見過的大船,很大。」

    「船上軍士可多?」

    「多,還有許多弩弓。」

    「讓李常傑他們來。」

    稍後文武官員都來了,將領又重新說了一遍敵情。

    「這是宋人的水軍。」

    李常傑沉聲道:「他們這是從外海來了,是有意還是無意?」

    將領說道:「他們一直在朝著這邊來。」

    「那就是有意!」

    李常傑拱手道:「陛下,升龍城多年未曾遇敵,宋軍來了也好。臣請統領大軍去禦敵,若是能在城下全殲了這股宋軍,正好能提振一番軍心士氣。」

    李日尊沉吟了一下,「可有把握?」

    李常傑淡淡的道:「當年西平州之戰臣不在,否則那沈安沒有絲毫機會。」

    他割了自己就是為了權勢,但凡有立功的機會都不肯放過。

    「沈安上次在西平州用我國勇士的屍骸築京觀,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日尊的進取心比較強烈,所以李常傑知道怎麼激起他的勇氣。

    李日尊點頭道:「如此……那就用宋軍的人頭來築成京觀,越大越好!」

    李常傑躬身,抬頭道:「臣定然不辱使命。」

    李日尊興奮了起來,「此戰之後,就可以派出使者去宋人那邊,呵斥他們的襲擾……宋人換了帝王,新皇帝不知性情如何,若是軟弱,那就是交趾的機會,所以此戰不可敗。」

    李常傑躬身,群臣躬身。

    「陛下英明。」

    聲音在殿內迴蕩著,暮色下,一群倦鳥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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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章 發財了

    升龍的清晨很冷,但那是對本地人而言。

    「汴梁比這冷多了。」

    說話的是統領步卒的指揮使王賁。

    他的身材很高,常建仁站在他的面前要矮一截。

    「見過軍侯。」

    王賁看著遠方的霧氣,吸吸鼻子道:「交趾人定然知道了我軍來襲的消息,今日必有大戰。」

    常建仁在看著霧氣中的升龍城,邊上的秦臻放下望遠鏡,說道:「升龍城多年未曾遇襲,李日尊必然會起大軍來絞殺我們,如今之計,某以為當是……」

    他看了常建仁一眼。

    「聲東擊西!」

    「聲東擊西!」

    兩人相對一笑,秦臻吩咐道:「如此你可率船隊去城西襲擾,某帶著步卒上岸,去城外的繁華地方搶一把就走。」

    常建仁有些不大情願,「若是有殺敵的機會,軍主,記得召喚某。」

    秦臻皺眉道:「軍中殺敵的勇士某見多了,可卻少見你這等嗜殺的,建仁,要壓一壓才好,不然會繃不住。」

    軍中有人殺敵太多變成瘋子的,秦臻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副手變成那樣。

    「繃不住?」常建仁笑道:「軍主多慮了,您看看某昨夜畫的一幅畫。」

    他從懷裡拿出了一張紙,攤開後卻是一幅江山圖。

    山脈連綿,縱橫整張畫紙。流雲如水般的流淌在山脈之間……翠綠的森林鋪滿了整個山頂,幾朵紅色的小花在邊上點綴著……

    「江山如畫!」

    秦臻放心了,能畫出這等格局的畫,常建仁瘋不了!

    隨即船隊開始靠岸,秦臻率領兩千餘人上岸隱蔽待機。

    「出發!」

    搶掠是件技術活,常建仁想幹,但秦臻卻利用上官的身份搶了先。

    船隊開始前行,當到了西邊時,霧氣散去,隱隱能看到遠方的升龍城。

    「準備靠岸!」

    船隊緩緩靠岸,但風帆卻不降,隨時準備跑路。

    「發現敵軍!」

    瞭望手發現了敵情。

    「上萬……軍侯,全是敵軍!」

    瞭望手的興奮沒了,聲音有些顫抖。

    他們這裡才多少人?秦臻帶走了兩千多人的主力,船上剩下的力量不足以和敵軍決戰。

    常建仁叫停了上岸,喊道:「弩箭準備,火油彈準備……」

    來一趟不可能空手回去吧,他決定給交趾人一個教訓。

    「遊走!」

    交趾人鋪天蓋地的來了,常建仁令船隊往東邊遊走。

    「攔住他們!」

    交趾軍中有大批弓箭手和弩手,這裡的河面寬度勉強能用弩箭攻擊,只要靠近,李常傑就有把握讓宋軍吃大虧。

    「火油彈!」

    船上的投石機投擲了一批火油彈出去。

    火油彈帶著火焰飛了過來,李常傑見了就納悶的道:「這是什麼東西?」

    呯!

    火油彈落地破碎,無數火星四濺。

    那些交趾軍士被火星粘到了身上,就滿不在乎的用手去拍打,然後發現連手都燃了起來。

    「救命!」

    從未遇到過這等詭異情況的交趾人慌了。

    李常傑自忖今日必勝,所以出城時有些權貴豪商說是來觀戰他也允了。

    此刻那些權貴商人都在呆呆的看著這慘烈的一幕。

    那些被點燃的軍士慘叫著在奔逃,秩序大亂。

    「弩箭!」

    宋軍在甲板上列陣,密集的弩箭發射出去。

    「整軍!」

    李常傑很頭痛這個現狀,喝令整軍之後,就對身邊人說道:「這就是宋軍的新式兵器?此次暴露了,下次大戰,某就能想到辦法去克制它。」

    「那是什麼?」

    空中再次飛來許多黑點,交趾人尖叫著開始躲避。

    「殺傷不多,卻傷士氣!」

    李常傑暗自評估了一下這種魔火,然後那些黑點降落。

    「轟轟轟!」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無數鐵屑和毒藥在四處噴射。

    一個交趾人的額頭被鐵屑打穿進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旋即被無數同袍的腳踩死。

    到處都是慘叫,隨即毒煙的威力就發作了。

    「咳咳咳……」

    「救命!」

    劇烈的咳嗽聲到處都是,李常傑喝道:「逼過去!」

    要避免軍心混亂,最好的辦法就是逼迫宋軍。

    但那些權貴和商人卻止步不前,他們相互使著眼色,有人帶頭回城,其他人紛紛跟上。

    身後是宛如地獄般的沙場。

    ……

    皇宮內,李柏出現了。

    作為半個大宋問題專家,他被叫來參考。

    「宋軍在城西那邊出現了,大船差不多上百艘,若是滿載軍隊,得有上萬人。」

    李日尊看著臣子們,自信的道:「他們必敗!」

    「陛下英明。」

    群臣讚美著皇帝陛下的英明,李日尊見李柏在邊上面露憂色,就問道:「你在擔心什麼?」

    李柏說道:「臣在擔心宋軍的那些兵器……」

    「什麼兵器?」

    李日尊冷冷的道:「兵器的強弱從不是決定成敗的緣故,宋人和交趾多次交戰,哪一次他們不是兵器精良,甲衣堅實?可最後如何?還不是敗在了交趾勇士的手中?」

    他的語氣銳利,西平州慘敗在此刻被他選擇性的遺忘了。

    群臣俯首讚美道:「陛下所言甚是……」

    這時外面進來一個內侍,面色焦急的稟告道:「陛下,城中有富商權貴從城東出城了。」

    「為何?」

    李日尊的面色很難看,若是眼神能殺人,那些出城的蠢貨已經被他殺了千遍。

    「先前城西那邊的宋軍用了新兵器,嚇壞了他們……」

    「什麼新兵器?」

    「一種魔火,還有一種爆炸的東西,很厲害。」

    有臣子出班道:「陛下,那些人膽小……」

    那些人是被宋軍的威勢給嚇住了,然後覺得最穩靠的法子就是暫避一下。

    就如同是真宗時的大宋,聽聞遼軍壓境,雖然離汴梁城還遠,但不少人已經開始轉移財產了。

    此刻的宋軍用火油彈和炸彈直接把交趾權貴和豪商們打蒙了,把當年遼宋的境遇掉了個個。

    「蠢貨!」

    李日尊的眸色陰冷,他想把那群蠢貨全數拿下,可卻知道那會動搖自己的統治根基,所以只能是忍著。

    「等李常傑擊潰了宋軍,那些人……讓他們把消息傳快些,看看他們可還有臉在朕的面前高談闊論!」

    這個手段有些尖刻了,但群臣知道李日尊這是在妥協。

    「陛下英明……」

    ……

    「軍主,軍侯那邊開始了,李常傑率大軍出擊。」

    正在岸邊蹲著的秦臻得了這個消息,他觀察了一下前方顯得冷冷清清的聚居地,說道:「咱們要直接突襲過去,驚擾一番,然後常建仁那邊正好回來,咱們上船離去……準備……」

    他和常建仁約定了時間,所以心中篤定。

    此刻這一片聚居地的百姓在昨夜就轉移了。在見到宋軍戰船的規模後,不管交趾官吏怎麼說,大部分人都跑路了。

    秦臻的計畫就是襲擾,讓升龍城內驚惶,然後撤離。

    「軍主,看!」

    秦臻舉起望遠鏡看去,就見一溜很長的車隊往前方而去,再過片刻將會消失在視線內,邊上竟然有些騎兵在護衛。

    交趾的騎兵也不多啊!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臥槽!

    這是什麼?

    秦臻也無法保持淡定了,他拿起望遠鏡仔細看著。

    視線內,一群衣著華貴的男子在馬背上交談著,神色憤怒。

    而那些大車周圍都有許多佩刀男子看守……

    這特麼……

    秦臻覺得自己有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心態,但此刻還是呼吸急促了。

    去特麼的淡定!去特麼的大將風度!

    「這特麼……兄弟們,咱們要發財了。」

    軍主竟然爆粗口了?

    身邊的將士們還在懵逼,就見秦臻站起來,揮刀喊道:「搶啊……不,是殺敵!」

    他好歹統御著水軍,說搶實在是太丟份了。

    「搶啊!」

    可他卻不知道麾下早就野了,在上次攔截了許多走私商船之後,水軍將士們面對財富眼紅了。

    只要能找到財富,朝中就會允許水軍擴大,到時候大夥兒的待遇都會提高……

    這等好事不干等啥?

    「搶啊!」

    兩千多宋軍衝了過去,王賁帶著五百餘麾下因為是身披重甲,只能緩慢而行,以保存體力。

    長刀和大斧的鋒刃在閃閃發光,王賁看到前方的車隊竟然在集結,就知道此次水軍算是遇到了肥羊。

    十餘騎在瘋狂的往升龍城方向奔馳。

    「殺啊!」

    宋軍見對手竟然敢結陣,頓時就喜上眉梢。

    這就說明大車裡有寶貝啊!

    「弩箭……放!」

    半路上宋軍就用弩箭給了這些交趾人一次教訓。

    大車在轉向,可宋軍的速度打亂了這個節奏。

    「殺!殺啊!」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喊道:「保住大車,回頭重賞!」

    那些男子拿起弓箭準備還擊,卻被第二波弩箭射得七零八落的。

    「殺敵!」

    秦臻第一個衝進了敵群中間,長刀揮舞,無人能敵。

    雙方絞殺在一起,一刻鐘後,交趾人大部被殲滅,少數四散奔逃。

    「看看!」

    秦臻拎著滴血的長刀走到了一輛牛車的邊上,掀開了車簾。

    「劈開!」

    裡面全是箱子,有軍士劈開了箱子,幾下撬開,然後……

    「哦……」

    「哦……」

    所有人都在驚嘆著。

    一箱子金銀在閃閃發光。

    「發財了!軍主,發財了!」

    秦臻覺得頭皮發麻,喊道:「去其它大車看看。」

    將士們四處去打開箱子。

    「是金銀!」

    「有像牙呢!」

    「……」

    各處報來都是些金銀珠寶奢侈品,將士們的眼睛在發光。

    「發財了!」

    秦臻所謂的穩重都丟了,面對著手下那綠油油的目光,喊道:「趕緊回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6
第818章 人馬俱碎

    冷風陣陣吹來,那些牛馬不安的在嘶叫著。

    「趕緊!」

    秦臻有些焦急,不時回頭看看升龍城方向。

    有將領安慰道:「軍主,那邊的大軍都去對付軍侯了,咱們這邊他們摸不清底細,想必不敢來吧。」

    這些金銀珠寶都出城了,可見城中的權貴們心中慌亂,由此推斷出這個結果也還靠譜。

    「希望吧。」

    秦臻看著身後一長溜大車,心中想著這批寶貝帶回去後,水軍能擴編多少。

    一些軍士還在大車上點數,不時報了過來。

    「銀子……大概有六千餘兩……」

    「黃金三百餘兩,沒秤,不知道准不准……」

    「象牙,珠寶……」

    「……」

    數字不斷在攀升,秦臻和將士們的精神也跟著在攀升。

    爽啊!

    秦臻覺得這一次襲擾全是驚喜。

    誰知道交趾權貴的膽子那麼小,竟然被火油彈和火藥罐嚇尿了,擔心宋軍攻城,於是就轉移財產。

    「當年真宗皇帝在的時候,大宋可不是這樣嗎,聽聞遼軍來了,那些權貴豪商都帶著家產跑,往南邊跑。」

    一個將領大抵知道些過去的事,在給同袍們普及著交趾權貴倉皇出逃的原因。

    「越有錢的人他就越怕,最先跑的就是他們,老百姓得不到消息,想著和自己沒關係,所以大多不肯走……」

    這話說的沒錯!

    秦臻微微頷首,有人喊道:「那待詔呢?他們說待詔在大宋最有錢,是財神,可待詔不但不跑,還領軍去征伐,親自衝陣呢!」

    那將領一聽就怒道:「待詔是待詔,大宋有幾個待詔?」

    「是啊!待詔可是一力主張北伐……」

    「主張北伐的人多了去,可大多是口頭便宜,真正去做的就只有待詔。」

    「……」

    秦臻聽到這裡,就想起了當初和沈安的相遇。

    那是在金明池畔,當時還是皇子的趙曙去視察水軍,沈安後到。

    水軍要成為大宋的另一條腿!

    沈安的話一直在激勵著秦臻,讓他不敢懈怠。

    「水軍要成為大宋的另一條腿,待詔這話說的……某怎麼就有些心虛呢?水軍怕是比不過啊!」

    「怕個屁!咱們此次撈到那麼多財寶,他們可有?」

    陸軍是大哥,但也是被罵得最慘的軍種。在對外戰爭中輸多贏少,讓大宋一夕三驚,這就是大宋陸軍。

    而水軍卻少有敗績,重建後更是一戰擊潰遼人的水軍,還搶到了不少走私船。

    而今天就更牛了。

    眾人看著那些大車,眼中綠油油的,都是貪婪的光。

    「回去得是重賞吧?」

    「肯定的,到時候咱們水軍又要造大船了。」

    眾人憧憬著,步卒指揮使王賁此刻率領麾下在前方等候,聞言就目光炯炯的盯著秦臻問道:「軍主,我部刀斧手才五百餘人,能否擴編?下官不敢多想,只要擴編至一千人……可行?」

    「刀斧手要身材高大,很難找啊!」秦臻有些頭痛,「而且軍中食量最大的就是刀斧手,刀斧手越多,出來帶的糧草就得越多……」

    「我等不是飯桶!」

    王賁面色漲紅,「下官知道此次刀斧手並未有功,但請軍主往後看,只要有殺敵的機會,我刀斧隊……」

    他回身喊道:「兄弟們,可怕死嗎?」

    「不怕!不怕!」

    五百餘刀斧手身披重甲,手持大刀大斧,威勢驚人。

    秦臻微微嘆息,作為水軍而言,目前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襲擾交趾,後續幾年應當是和遼軍作戰,刀斧手太過笨重,沒必要擴編啊!

    他嘆息很輕,卻被王賁聽到了,他失望的道:「軍主,難道就沒有希望嗎?」

    「看吧。」

    秦臻沒瞞他,「你知道的,水軍擴編朝中並非都是贊同者,他們在盯著咱們呢,但凡找到了錯處,就會拚命彈劾……」

    對武人的限制和警惕是文官們的座右銘,對大宋現狀瞭解深刻的會好一些,因為他們知道大宋缺不得武人的保護。

    可下大部分官吏卻不同,他們折辱武人從不落後。

    「要用戰功去給那些人看看。」

    王賁提起自己的大砍刀,然後重重的頓下去。

    「敵騎!」

    後面傳來了驚呼聲。

    秦臻猛地回頭,脖頸那裡發出了咔嚓的一聲。

    三百餘騎正在疾馳而來。

    交趾少騎兵,大部分騎兵應當是去了城西那邊應付常建仁,那麼這裡就該是最後的力量。

    可……

    「後面好些步卒!」

    後面已經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步卒在撲過來。

    秦臻看看遠方上游,船帆依舊沒有出現。

    「常建仁那邊還有多久?」

    「軍主,還有一刻鐘。」

    「一刻鐘……那會流盡大宋將士的鮮血。」

    看來交趾人是心痛了,不肯丟棄這些金銀財寶。

    秦臻估算了一下雙方的距離和速度,發現自己一方絕對來不及逃到河邊。

    攔截嗎?

    「軍主,上萬人!」

    臥槽!

    秦臻瞬間就做出了決斷,「丟棄大車,全軍趕往河邊。」

    跑到河邊的時候,常建仁的船隊應當就來了。

    只是那些金銀財寶啊!

    秦臻想起這些價值數十萬貫的財物,想起能讓水軍擴編的希望……

    「哎!撤!」

    他用力跺腳,卻下定了決心。

    「軍主!」

    王賁攔住了他,低頭道:「軍主,這些金銀難道都不要了?」

    秦臻搖頭道:「帶著大車太慢,會被圍住。」

    為將者必須要果斷,秦臻就很果斷。

    「後續交趾人發現常建仁回師這邊,他們會發狂來進攻,所以我們只能撤退。」

    他說的很淡然,可心中卻在流血。

    大收穫啊!

    竟然就這麼放棄了,誰心甘?

    看看那些將士們,大家的眼中都是不捨。

    身高在後世大抵是一米九的王賁突然拱手,聲如洪鐘的道:「軍主,下官願率麾下攔截敵軍!」

    「你……」

    秦臻搖頭,還未說話,王賁說道:「數十萬貫的財物,能打造多少戰船?能讓多少刀斧手吃飽……軍主,下官請命!」

    噗!

    身披重甲的他竟然單膝跪下。

    刀斧手從不下跪,因為一旦下跪,再次起來就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弄不好還會傷到膝蓋。

    哪怕是帝王在此,刀斧手也能不跪。

    噗!

    噗……

    五百餘刀斧手全數單膝跪下。

    「軍主,我等請命!」

    地面被震動著,秦臻也被震動了。

    他覺得嗓子眼裡有些發乾,「此事不容……」

    「軍主!」

    王賁單手杵著大刀,抬頭道:「我等賤命一條,外人都說是賊配軍,和這些財物比起來,死不足惜。可下官有信心……」

    他指著前方的敵軍說道:「下官擔保率領這些兄弟能攔截敵軍,若是失敗,下官不再回來。」

    秦臻仰頭閉眼,瞬間做出了決斷,「好!」

    此時片刻的拖延都是在犯罪,他必須要做出抉擇。

    刀斧手們攔截敵軍,可以為主力撤回河邊爭取時間,一旦不對,他還是會丟棄大車。

    這不是殘忍,而是為將者的冷靜……和冷酷。

    王賁右手發力就站了起來,身後的刀斧手們紛紛起身。

    將士們都知道刀斧手們是在為了大家而犧牲,所有人都發狂的去抽打拉車的牛馬,或是在後面推動著大車。

    「要快,越快刀斧手們就越安全。」

    「來幾個人!」

    一輛牛車陷在了坑裡,一群軍士衝過去,硬生生的把大車抬了出來。

    所有人都在拚命,因為他們擔心晚一瞬,刀斧手們就會全軍覆沒。

    連秦臻都在推著大車。

    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王賁站在刀斧手們的前方,大聲的說話。

    「弟兄們,咱們只有五百餘人,前方來的交趾人上萬,怕了嗎?」

    「不怕!」

    聲音很整齊。

    「怕個逑!」一個粗魯的聲音讓王賁歡喜的道:「好。」

    「知道陌刀手嗎?」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那是傳奇!

    大唐陌刀手!

    「他們如牆而進,不管前方是戰馬還是步卒,他們一律不管,只是揮刀。陌刀之下,人馬俱碎!」

    王賁喊道:「前唐有陌刀手,大宋有什麼?」

    他緩緩轉身,直面著衝來的騎兵。

    他拉下面甲,瞬間一個被盔甲包圍的戰爭機器就出現了。

    刀斧手們拉下面甲,沉默著。

    前唐……那是個讓人目眩神迷的朝代。

    從開國的屈辱到後面的豪邁,中間就是無盡的殺戮。

    而其中最讓人矚目的就是陌刀。

    大唐用陌刀來對付敵軍的騎兵,這個傳統被大宋繼承了。

    而且因為大宋缺少戰馬,所以刀斧手的規模更龐大,也最慘烈。

    因為他們不能指望有騎兵來增援,只能木然的揮動刀斧,直至力竭被撞倒,被馬蹄淹沒。

    所以大宋的步卒,當真是無畏。

    此刻五百餘刀斧手列陣,盔甲籠罩全身,大刀杵地……

    敵騎在不斷逼近,能看到那些猙獰的臉,以及那些長刀……

    後續步卒的腳步聲震動大地,懾人心魄……

    敵騎近前……

    王賁舉刀!

    「刀斧手!」

    大刀瞬間林立。

    「虎!」

    大刀斜劈下去。

    戰馬和敵軍在愕然!

    從前唐末期到現在百餘年,漢人的武勇早已被遺忘,以至於連交趾這等跳樑小丑也敢來挑釁。

    五百餘步卒,敵軍認為只需一個衝擊就能沖垮眼前的宋軍。

    可他們眼中看到的全是刀光,以及那些漠然的眼神。

    大刀斜劈下去,無數血箭在飆射……

    人馬俱碎……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7
第819章 刀斧手,有進無退

    秦臻在推車,然後就聽到了人馬的慘嘶。

    他和無數將士回頭,就看到滿天的血箭在飆射。

    「走!」

    這邊走的越快,刀斧手們就越輕鬆。

    交趾人在瘋狂衝擊著。

    那些大車就在前方,五百餘人的步卒陣列就想阻攔我們?

    不少人都在笑,有人甚至在狂笑。

    然後這些笑聲就像是被捏住了咽喉,全部停止了。

    刀光閃過,前方的騎兵就像是撞到了一堵牆,紛紛倒地。

    「那是馬頭!」

    一隻馬頭飛舞在空中,戰馬頹然倒地。

    無數戰馬被斬殺倒地,其中王賁的一刀最為慘烈。

    只是一刀,馬背上的交趾人從胯部那裡被斬斷。

    大刀順著斬殺下去,從馬鞍前把戰馬一刀兩斷。

    鮮血在噴射,眼前的這一幕慘烈讓交趾人不禁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

    刀光閃爍,讓人不禁伸手擋在眼前,不敢直視。

    「是宋軍的刀斧手!」

    一個淒厲的聲音傳來,交趾將領毫不猶豫的揮刀。

    這個說出宋軍來歷的軍士被一刀梟首,將領怒吼道:「衝殺上去!」

    前方是宋軍的刀斧手,後面是己方的步卒,三百餘騎兵無路可走,唯有擊破當前的宋軍才有生路。

    長刀高舉,騎兵們摧動馬匹衝了上去。

    馬蹄聲轟隆,騎兵對步卒的優勢就在於衝擊力和居高臨下。

    王賁抬頭,面甲上有人馬的鮮血在往下流淌。

    一縷粘稠的血液從眼前拉成絲緩緩滴下去……透過這絲馬血,他看到了一個交趾騎兵衝殺過來。

    就在王賁舉刀時,交趾騎兵狡猾的提起韁繩,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騎術。

    戰馬長嘶著人立而起,馬蹄騰空,然後重重的踩踏下去。

    你身披重甲又如何?

    戰馬的踩踏何等的威勢,你可擋得住?

    這是用戰馬來當兵器。

    可他高估了自己和戰馬的高度。

    交趾戰馬本就矮小,他自己更加的矮小,一人一馬的組合加起來還比王賁矮一截。

    「虎!」

    大刀居高臨下的斬殺下去,戰馬脖頸驟然斷裂,騎兵跌落馬下。

    他茫然躺在地上,然後看到了一個鞋底重重的踩下來。

    咔嚓!

    王賁向前邁步,呼喊道:「進!」

    「進!」

    刀斧手們齊齊前進一步,剛剛因為前方騎兵被斬殺而停滯的騎兵們頓時就直面對手。

    「殺!」

    交趾騎兵們硬著頭皮揮刀。

    王賁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任由長刀砍在自己的肩上。

    大刀揮斬,戰馬上的交趾人正在震驚於王賁身上的盔甲之厚實,就覺得身體一輕,人就往下跌落。

    我落馬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還掛在馬背上,也看到了王賁。

    好高大的宋人啊!

    「啊……」

    此時他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於是放聲慘叫起來。

    漸漸遠去的大車隊聽到了這邊的慘叫聲,在推車的秦臻回頭,就見到了刀斧林立。

    他舉起望遠鏡,視線內都是血色。

    那些騎兵連同戰馬被一起斬殺,人馬一時間不得死的都在嘶叫著。

    鮮血在冰冷的地面上流淌著,漸漸彙集在一起……

    「這就是地獄嗎?」

    三百餘騎兵看著威勢驚人,可只是四輪斬殺,剩下的十餘騎看著那些血泊,看著那些被斬斷的人馬殘骸,竟然不敢向前,而是策馬掉頭奔逃。

    可後面的步卒已經追了上來,這十餘騎避無可避,最後和步卒撞在一起。

    「好漢子!」

    這一刻秦臻恨不能以身代之,站在最前方,揮舞大刀。

    「船隊來了!」

    前方有人在歡呼著,秦臻極目望去,就見左前方的上游處,隱隱有船帆出現。

    「快!把大車弄回去!」

    「船隊來了,軍主,讓刀斧手們撤回來吧?」

    秦臻回身,剛想叫人敲鼓傳令,可所有的話都被堵住了。

    交趾人的步卒就像是潮水般的湧來,而那五百餘人就像是礁石,瞬間就被淹沒了。

    不,不是淹沒。

    那刀斧依舊林立,然後揮動。

    血色瀰漫著,陣列紋絲不動。

    「王賁!」

    秦臻的眼睛都紅了。

    「軍主!」

    船隊出現了。

    秦臻冷靜了下來,說道:「李常傑如今定然是在城西駐守,可船隊離去之後,消息會很快傳到他那裡,到時候大軍來襲……快!必須要快!」

    他看了那邊的廝殺一眼,回身喝道:「快!」

    所有人都在推車,大車隊的速度甚至趕得上人在奔跑。

    船隊在順風而來,船頭的常建仁已經穿上了衣服,他看著那些大車,不禁狂喜的道:「這是抓到了肥羊,兄弟們,發財了!」

    「發財了!」

    水軍們都在歡呼著。

    襲擾固然爽快,可哪有去搶奪敵人爽?

    那麼多大車,要是全是金銀該多好?

    「前方……前方全是敵軍,萬餘人……不,有我軍……」

    瞭望手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在常建仁仰頭看向桅杆上時,就聽到了尖叫。

    「有我們的人,是刀斧手,他們在……他們竟然攔截了敵軍!」

    潮水淹沒了礁石,但礁石卻不斷擊飛那些潮水。

    「虎!」

    刀斧劈砍下去。

    王賁身前的對手絕望的舉刀格擋。

    大刀斬落,長刀斷裂,然後從肩部斜劈下去。

    鮮血噴射中,王賁身邊的刀斧手突然身體一震,手中的長刀停頓了一瞬。

    一支長箭準確的穿過面甲上的縫隙,鑽進了他的眼中。

    他悶哼一聲,剛想再次揮刀,前方的交趾人卻嘶吼著衝了上來。

    因為矮小,所以交趾人高抬手臂,把長刀平舉,然後嘶叫著衝殺過來。

    長刀從面甲上給眼睛留的縫隙裡刺了進去,長箭在,長刀緊隨,卻因為刀斧手的躲避而刺到了堅硬的頭骨上。

    「啊……」

    巨大的痛苦讓刀斧手不禁仰頭痛呼出聲。

    我完了!

    邊上的王賁左手鬆開刀柄,揮擊了一下,這個交趾人就丟刀倒地。

    王賁甚至來不及問手下的傷情,就被一個交趾人撲殺過來。

    他漠然看著對手撞過來,身體微微一偏,那長刀就砍在了他的胸腹處。

    這裡的甲衣是最厚的。

    鐺!

    長刀無功,交趾人心中絕望,於是仰頭看向高大的王賁。

    一米九的身高對一米五的身高,王賁單手拎起交趾人,劈手就扔了出去。

    前方被這一扔弄的大亂,左邊的刀斧手拔掉了眼中的長箭,咬牙喊道:「虎!」

    大刀揮斬,前方的交趾人被斬斷一半腰部,慘叫著倒地。

    鮮血從額頭上往下流淌,遮蔽了刀斧手的視線。

    「虎!」

    他失去了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被鮮血模糊,只能聽著身邊王賁的呼喊聲劈砍。

    「虎!」

    大刀劈砍下去,感受到了阻力,隨後回刀。

    他在近乎於瞎子的情況下揮刀。

    沒有退路給他,五百餘人的刀斧手阻攔萬餘人步卒,幾乎人人都在揮刀,倒下一個,陣列就會短一截。

    「殺!」

    他覺得大刀越發的沉重了,但卻只能咬牙堅持著。

    嘭!

    在看不到的地方,一個類似於狼牙棒的重兵器衝著他砸來。

    看不見的他茫然踉蹌,旋即兩個交趾人就撲了過來,高高躍起抱住了他。

    矮小的交趾人抱著他就像是小孩抱大人,可他們卻拚命的用手指頭戳進了他的眼睛裡。

    「啊……」

    刀斧手慘叫著,雙手一手抓一個,抓住了兩個交趾人,用力的往地上一摜。

    他茫然站著,視線內全是紅色。

    交趾人發現了他的情況,狂喜著衝殺過來。

    有人陰險的低頭,用長刀劈砍著他的腳腕。

    那裡沒有保護。

    刀斧手慘叫一聲,單膝跪地。

    「虎!」

    那些狂喜的交趾人聽到了一聲怒吼,接著一把大刀橫著斬殺過來。

    如牆而進,人馬俱碎。

    每一舉刀,輒斃數人……

    大刀橫斬過來,兩個交趾人被攔腰斬斷。

    「某來!」

    王賁往左邊靠近了些,一人擋住了本該由兩人來防禦的面積。

    那個雙眼失明,腳腕被砍了一刀的刀斧手跪在地上,茫然之中聽到了這句話,血淚滴落下來。

    他雙手在地上摸索著,撿到了一把長刀。

    「退去!」

    有人在呼喊,刀斧手卻不肯,他單膝跪地,就拖著一條腿在跟隨著,抬頭喊道:「刀斧手……有進無退!」

    「進!」

    刀斧手從不後退,有進無退!

    這是王賁的信條,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呼喊起來。

    「進!」

    刀斧手們齊齊進了一步,刀斧揮斬下去。

    鮮血瀰漫中,後面的船隊開始靠岸。

    「刀斧手還能支持多久?」

    常建仁下船後的第一件事不是令人去接應大車隊,而是問了這個問題。

    大車隊一千餘人,已經推動著那些大車飛馳而來,不需要人手幫忙。

    身邊的將領放下望遠鏡,眼中有驚駭之色,「他們在用身軀阻擋敵軍,軍侯,下官怕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五百餘人……一萬餘人……」

    常建仁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裳。

    唰!

    他脫掉了衣裳,乾瘦的上半身赤果在寒風之中。

    他回身看著那些將士。

    所有人都脫去了衣裳,目光炯炯,毫無畏懼。

    「帶上火藥彈和火藥罐。」

    「是。」

    長刀舉起。

    長刀林立。

    義無反顧!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7
第820章 無畏

    水軍出來的任務就是襲擾,而襲擾的方式就是零星上岸,讓交趾上下惶然不安,惱羞成怒。

    可秦臻最終還在違背了這個原則,為了搶奪那些大車,他放棄了打了就跑的原則,而是裹挾繳獲而來。

    數十萬貫啊!

    水軍窮了多少年了?沒誰說得清,反正從國內的統一戰結束之後,水軍就開始放大假了,偶爾在金明池來一次競標,用於取悅大宋君臣和汴梁百姓。

    那樣的日期誰都不願意再過了,秦臻不願,王賁不願,所以他們才做出了那個決定。

    王賁如何?

    他再次回頭,大車上有人一直在用望遠鏡在觀察著那邊的戰況。

    「刀斧手如何?」

    「軍主,刀斧手依舊在。」

    瞭望手的聲音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敬意。

    這是對同袍的敬意。

    「他們依舊還在?」

    秦臻忍不住舉起望遠鏡,就看到了那潮水……

    刀斧手們就在那潮水般的敵軍攻擊下頑強的揮刀,每每看著會被淹沒,卻又堅持了下來。

    熱淚瞬間盈眶,秦臻回身,剛想喊話,就見前方一群人正在狂奔而來。

    這些人赤果著上半身,手中都拎著火油彈或是火藥罐在狂奔。

    當先的一人幹瘦,只能看到骨頭,正是常建仁。

    「是軍侯來援!」

    「竟然是軍侯來了!」

    「……」

    常建仁用自己的悍勇無畏贏得了麾下的愛戴。從嘲笑到愛戴,他手中的長刀殺敵無數。

    秦臻心中一喜,喊道:「建仁看好這裡,某這就回去救王賁……」

    常建仁的眼中此刻只有遠方的敵軍,在近前後連招呼都忘記了和秦臻打,就呼嘯而過。

    「建仁!」

    秦臻並未有被冒犯的惱怒,有的只是感動。

    王賁果斷的率軍斷後,這是主動犧牲。

    而常建仁本可不來,此刻卻率軍衝向了敵軍,去救援王賁。

    有這樣的麾下讓他備受感動,也備受鼓舞。

    而此刻交趾人已經發狂了。

    五百餘人阻攔萬餘人,這是個笑話吧……

    他們覺得這是個笑話,可此刻卻笑不出來。

    宋軍的五百餘刀斧手用鮮血,用無數人馬屍骸在告訴他們,這不是笑話。

    將領們在後面商議著,目光閃爍。

    「那些宋人太凶狠了,那些大刀大斧就和殺豬宰羊似的,當者辟易,怎麼辦?」

    「怎麼辦?」統軍的將領難得的身材高大,可和宋軍的刀斧手相比,他依舊是矮子。

    他冷冷的道:「城中的大軍都去了城西,這邊就只能靠咱們了。知道那些大車裡有多少金銀嗎?」

    「多少?」

    「數十萬貫……」

    交趾依舊跟著大宋的貨幣走,包括遼國也是,可見中原地區經濟的領先。

    「數十萬貫?」

    有人目露貪婪之色,看看左右後,低聲道:「咱們能不能……搶回來之後,就說有些被宋軍帶走了……」

    眾將都有些意動了,有人擔憂的道:「可人多口雜……」

    猙獰瞬間出現,「不許點數,不許查看,只讓自己的心腹去……最後……」

    他並指如刀砍下去。

    主將閉上眼睛在思索,壓根不管前方的廝殺。

    刀斧手們再厲害也不能反擊,那身沉重的盔甲就能拖垮他們。

    「不要多,十萬貫如何?」

    「咱們分了之後一陣子不用就是了。」

    「而且儘量動那些權貴的……他們的錢財來歷多半不地道,少了些他們也不敢聲張……」

    「對,此次宋人水軍襲擾升龍城,陛下震怒,這時候誰去鬧騰就是自找沒趣,陛下會收拾他。」

    「沒錯,這是最好的時機了。」

    眾人一陣分析,成功的讓主將睜開了眼睛。

    「此事和某無關。」主將的態度很是淡然,「是你等自作主張。」

    「是是是,我等自作主張。」

    眾人急忙應承著,可心中卻在冷笑不已。

    除非你不分贓,否則哪裡有那麼好撇清的?

    「在此之前必須要擊潰當面的宋人。」主將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眾將的眼中閃爍著貪婪之色,齊聲道:「我等願意帶軍衝殺。」

    因為誰先截住大車,誰就可以趁機多那些好處,所以連往日最膽小的將領都在爭先。

    但這是用勇氣去換錢,大家都認同。

    嗆啷!

    主將拔出長刀,一臉堅毅的喊道:「為了交趾,為了陛下,讓我們奮勇殺敵!」

    眾將拔刀開始準備。

    「為了陛下!」

    他們的心腹就跟在身邊,這是最強大的力量,大抵就是後來家丁的身份,以維護將主的安全為己任,悍不畏死。

    將主拔刀,心腹知道關鍵時刻到了。

    嗆啷!

    嗆啷……

    無數拔刀聲中,有人喊道:「為了陛下!殺敵!」

    「為了陛下,殺敵!」

    這是最後的騎兵,他們集結起來,人人面色通紅。有人是為了金銀財寶,有人是不知情被蠱惑……

    「出擊!」

    這一百餘騎就是將領們最後的預備隊,也是最精銳的力量。

    前方,王賁舉刀劈砍,身前的交趾人手臂被斬斷,慘叫著想退後,卻恰好擋住了同袍的路。

    王賁等的就是這麼一下,大刀馬上斜劈下去。

    兩個交趾人被一刀斬斷,慘叫聲讓人覺得靈魂出竅。

    「閃開!」

    後面的交趾人突然裂開了一條通道。

    王賁抬起頭,鮮血從面甲上面流淌下來,就像是下了一場小雨。

    一百餘騎的衝擊看似不起眼,可那氣勢卻不同。

    「是敵軍的精銳!」

    交趾人在這一刻鬆懈了,給了王賁和刀斧手們歇息的機會。

    「一百餘騎,可怕了嗎?」王賁怒吼道:「兄弟們,怕了嗎?」

    「不怕!不怕!」

    那些將領的盔甲精良,他們的心腹同樣裝備不錯,而且他們態度很是淡定,顯然對自己的力量深為自信。

    這是勁敵!

    王賁深吸一口氣,喊道:「為了大宋!」

    敵騎在加速,很短的距離內,足夠他們施展了。

    「為了大宋!」

    「舉刀!」

    敵軍將領很狡猾,至少是宿將。

    人在激烈的廝殺中會忘卻疲憊,會忘卻恐懼和深處絕境的絕望。

    可現在你卻有時間去思索這些事兒了。

    敵軍驟然停止攻擊,疲憊隨即襲來,刀斧手們甚至感覺拿不穩刀斧。

    然後敵軍精銳驟然來襲,兩者相加,宋軍自然會一敗塗地。

    名將會說攻擊的節奏,這就是節奏。

    王賁冷笑看著前方逼近的騎兵,突然邁出一步,整個人凸出了陣列。

    這種行為是找死。

    最前面的兩名騎兵狂喜著衝殺過來。

    沒有任何花哨,兩把長刀一左一右的砍來。

    而就在王賁舉刀時,一支箭矢徑直射來,目標就是他的眼睛。

    偏頭,揮刀。

    長箭在面甲上撞擊了一下,隨即落地。

    大刀沒有任何阻攔的斬殺過去。

    面臨箭矢你會做什麼?

    短暫停頓,這是自然反應。

    左右兩把長刀瞄著脖頸那裡的甲衣薄弱處劈斬而來,你會怎麼反應?

    不管!

    只看是你快還是我快!

    大刀最快!

    手起刀落,兩個半截身體落馬,剩下的半截身體在馬背上顯得格外的突兀。

    「呯!」

    重兵器出現了,狼牙棒重重的一擊,一個刀斧手的頭部被重擊,任何反應都沒有,就這麼重重撲倒。

    另一邊,兩個交趾騎兵拚死衝到了前方,一人縱馬衝撞,一人拿著長槍從側面陰險的衝了過來。

    當面的刀斧手沒有絲毫猶豫,大斧劈砍下去。

    衝撞的交趾人被一斧頭連人帶馬斬斷,另一邊的長槍卻因為刀斧手沒有防備而衝刺過來。

    噗!

    長槍從腰肋鑽了進去,刀斧手仰頭慘叫一聲,然後身體僵硬的挪動了一下,重重的往後倒去。

    只是一瞬,陣列中就倒下了十餘名刀斧手。

    王賁聽到了那些熟悉的聲音,他心中微痛,一刀把身前的騎兵斬殺馬下,仰頭喊道:「刀斧手……有進無退!」

    這是士氣最為低落的時刻,一旦有人畏縮,防線崩塌就在眼前。

    退,不能。

    那會被敵軍死死的纏住,然後被圍殺。

    唯有抱團的刀斧手才是無敵的存在。

    那些覺得疲憊欲死的刀斧手們精神一振,有人高喊道:「刀斧手……有進無退!」

    記得因為身高力大被挑選為刀斧手時,上官和老兵的第一句告誡就是有進無退。

    刀斧手身披重甲,一旦和敵軍糾纏在一起,那就是不死不休。

    除非是戰死,或是己方優勢,否則你別想轉身撤離戰場。

    這大抵就是敢死隊,但要求卻很嚴格,要求身高力大,而且要有勇氣,至少在直面敵軍鐵騎衝殺時不能眨眼。

    這一刻,所有人都想起了這個告誡。

    刀斧手,有死無生!

    刀斧手,有進無退!

    「刀斧手……有進無退!」

    所有人高舉刀斧,齊齊前進!

    「這是柔弱的宋人?」

    交趾主將看到自己的副將被一刀連人帶馬斬落,不禁呆滯了。

    宋軍士氣如虹,竟然連續攻擊前進。

    反觀那些交趾人卻步步後退,以多打少竟然毫無鬥志。

    「要敗了!」

    主將本想坐收漁利,卻只能苦笑道:「終究還是得拚命。不過他們人少,只需露出一個破綻,某就能擊敗他們。」

    他拔出長刀,神色堅毅的道:「為了陛下!」

    他策馬衝了出去。

    主將衝陣,這激發了交趾人的士氣,那些將士們在歡呼著,重新鼓舞士氣,奮力衝殺。

    這是雙方的天王山之爭,瞬間即可決定勝敗。

    「宋軍來援!」

    主將在突擊的途中抬頭看去,就看到一千餘宋軍正在衝殺過來。

    「哈哈哈哈!」

    他身後有人在狂笑著。

    「竟然是赤果著身體……」

    從未有人見到過赤果著上半身的軍隊。

    而且這還是以有錢著稱的宋軍,所以顯得格外的滑稽。

    失去了盔甲的保護,那就是來送人頭的。

    「擊敗他們!」

    主將覺得今日將會是自己成名之戰,他意氣風發的用長刀指著前方,無數交趾人在歡呼著。

    他們不知道對面來的是誰。

    「為了大宋!」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7
第821章 帶他們回家

    「殺了他!」

    交趾主將刀指王賁。

    他在後面一直在觀察著宋軍的表現,結果發現宋軍的幾次危機都是被王賁解決掉了。

    蛇無頭不行,幹掉對方的將領,剩下的事兒就簡單了。

    十餘個身材魁梧的交趾人衝了過去。

    王賁抬頭,從正面看去,他的身上看不到一點兒別的顏色。

    全是紅色。

    紅色的血液在甲衣上流淌著,讓王賁看著恍如厲鬼。

    「來了!」

    他聽到了身後的密集腳步聲,然後連續眨動眼睛,把那些濺進來的鮮血弄開。

    然後仰頭,「援軍已到……刀斧手……」

    那些疲憊欲死的刀斧手們仰頭喊道:「有進無退!」

    刀斧手們再度前進。

    那十餘人蜂擁而至,長槍、狼牙棒、長刀……

    各種武器在瘋狂的發動攻擊。

    鐺!、

    大刀和狼牙棒相撞,王賁的力量佔據了絕對優勢,一刀砍掉了對手的半邊臉。

    一桿長槍從側面刺來,王賁來不及反應,只能側身。

    長槍從腰側刺入,對面的交趾人剛想歡呼,大刀就把他一刀兩斷。

    「這就是宋人的勇士嗎?不可匹敵啊!」

    有人在哀嚎著。

    「他被長槍刺中了!」

    長槍太重,影響行動,王賁隨後抽了出來,腳下馬上就多了鮮血。

    他單手持槍捅刺過去,正準備撿便宜的交趾人面色大變,被一槍刺穿。

    背後躲著準備偷襲的交趾人還在想著怎麼出手,長槍就穿過身前同袍的後背,刺入了他的腹部。

    王賁刺出這一槍之後,就被一刀砸在肩部。

    這是重刀,王賁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一刀就斬斷了此人的腰。

    一個鐵錘突兀的飛了過來,撞在了王賁的胸腹處,他的腳步終於停住了,身體搖晃了一下。

    他忘記了自己揮刀多少次了,只知道鮮血已經浸泡到了腳腕。

    他搖搖頭,一刀劈斬出去。

    一桿長槍突刺而來,王賁想躲開,但腰部的傷處一陣刺痛。

    這是蓄意已久的一槍,從王賁的大腿鑽了進去。

    「呃……」

    王賁搖晃了一下,猛地前行一步,刀柄一抬,重重的擊打在對手的下巴上。

    這一下擊碎了對手的下巴,甚至擊碎了他的牙齒。

    他的大腿上掛著一桿長槍,但依舊不可阻擋。

    「這不是人!」

    「他早該倒下了!」

    交趾人被他殺怕了,再無人敢上前。

    「扔過去!」有人想出了一招,「把重的兵器扔過去!」

    重劍、重刀、鐵錘……

    被他殺怕了交趾人紛紛扔出手中的兵器,然後箭矢密集而來。

    呯!

    王賁身上多次被重兵器擊中,他杵刀而立,微微低頭,箭矢雨點般的敲打在他的甲衣上。

    「殺敵!」

    身後傳來了常建仁的聲音,王賁抬頭,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疲憊之色。

    一千餘人的救援是杯水車薪。

    除非是把敵軍的士氣打下去,否則會被纏住。

    「刀斧手……」

    「有進無退!」

    常建仁率軍從側翼衝了出來,麾下點燃了攜帶的火油彈和火藥罐。

    「扔出去!」

    無數黑點飛了過去。

    嘭嘭嘭嘭……

    火油彈碎裂,無數火星在飛濺。

    這邊的交趾人從未遇到過這等魔火,那些身上有火頭的軍士習慣性的伸手去拍打,卻連手都燒了起來。

    火藥罐的爆炸讓周圍成為一片死地,那些被氣浪和鐵屑殺傷的交趾人倒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圈子。

    無數個圈子讓交趾人慌亂了起來。

    主將喊道:「他們才一千餘人,殺過去!糾纏在一起,宋軍什麼兵器都是枉然。」

    交趾人鼓起勇氣衝殺過去,就在此時,正面的刀斧手們大步向前。

    那句讓交趾人膽寒的喊聲再度響起。

    「刀斧手……」

    「有進無退……」

    剛想去攔截常建仁的交趾人猝不及防,被斬殺一片。

    這時主將也有一瞬失神。

    這些該死的宋人啊!竟然不怕死的嗎?

    此時刀斧手最該做的就是固守,然後休養力氣。

    可他們卻展開了反攻。

    這一下出其不意,交趾人被殺懵了。

    「進!」

    「進!」

    刀斧手們在交趾人的中間造成了巨大的混亂,常建仁見狀就喊道:「全部投擲出去。」

    所有的火油彈和火藥罐都被投擲了出去。

    密密麻麻的黑點飛了過去,然後無數火頭在飛濺,交趾人如避蛇蠍,尖叫出聲。

    轟轟轟轟轟……

    火藥罐陸續爆炸,那巨大的聲響和氣浪才是交趾人畏懼的東西。

    此刻交趾人的士氣跌落到了谷底,但宋軍這邊卻也投擲完了攜帶的火油彈和火藥罐,只要緩一下,交趾人就能再度反撲過來。

    砰砰砰砰砰砰……

    熟悉的聲音在這個鮮血橫流的戰場上響起。

    常建仁在拍打著自己的肋骨,仰天嘶吼道:「為了大宋!」

    這是熱血奔湧的時刻。

    援軍們高喊著,「為了大宋!」

    常建仁第一個衝殺進去,還在懵逼的交趾人被他連續砍翻。

    「宋人悍勇……」

    主將見麾下在後退,知道大敗就在眼前。

    「要攔住他們。」

    他知道敗退回去的話,自己會完蛋,連家人都會跟著倒霉。

    一萬餘人跟隨你出擊,竟然被五百餘宋軍攔截那麼久,後來更是被一千餘宋軍擊潰……

    你是豬吧?

    是豬那就該宰殺了。

    李日尊今日的心情會非常的不好,所以需要一個靶子來出氣。

    主將打個寒顫,提刀殺了過去。

    他必須要身先士卒,否則大敗就在眼前。

    於是他率領手下衝殺過去,一路高喊著,在給麾下打氣。

    「……我們人多……」

    前方刀光閃過,倒下了一片交趾人。

    主將知道自己不能退,所以他咬牙道:「衝過去。」

    他的手下知道拚命的時刻到了,就狂喊著衝殺過去,和刀斧手們絞殺在一起。

    一個交趾人狂喊著衝過去,竟然一把抱住了王賁。

    主將見了大喜,就搶過一把重錘衝了過去,就在王賁揮手打翻那個交趾人的同時,一錘砸在王賁的肩上。

    呯!

    他覺得砸實在了,心中正在歡喜,王賁單手提刀揮斬。

    噗!

    人頭飛舞中,交趾人慌亂了。

    主將被殺,無人帶頭的交趾人亂套了。

    「殺敵!」

    關鍵時刻,常建仁率軍殺了過來。

    這些宋軍都赤果著上半身,殺敵的手段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他們的眼中全是狂熱,長刀劈砍過去,壓根就沒想到防禦。

    這是不要命啊!

    說悍勇,誰悍勇?

    橫的還怕不要命的!

    交趾人就是橫的,窮橫窮橫的。

    在遇到了不要命的宋軍後,潰敗之勢不可阻攔。

    「敗了……」

    巨大的喊聲中,交趾人瘋狂奔逃。

    「追殺!」

    常建仁不管不顧的率軍追殺過去,一路砍瓜切菜般的砍倒交趾人。

    有交趾人回身反抗,被如狼似虎的宋軍亂刀分屍,剩下的人明知自己的人數更多,可誰也不敢再回頭,就衝著升龍城狂奔。

    秦臻還是來了,他騎著一匹繳獲的矮馬趕來了。

    「軍主,可要把軍侯他們叫回來?」

    秦臻搖頭,「一炷香後。」

    現在他需要常建仁他們追殺下去,好讓這邊能有時間收拾殘局。

    「王賁?」

    他下馬走過去,看著前方那稀稀拉拉的陣列,分不清誰是誰了。

    所有人的身上都被血水覆蓋著,他們的腳下全是血泊,血腥味讓秦臻都不禁皺皺眉。

    「王賁……」

    他走了過去,腳下踩著粘稠的血泊,發出了那種噁心的聲音。

    「軍……軍主……」

    一個刀斧手緩緩轉身,他的腿上還掛著一桿長槍,身上的盔甲多處凹陷,整個人看著就像是被破壞的人偶。

    「王賁!」

    秦臻跌跌撞撞的跑過去,一把摘掉他的面甲,看著那蒼白的臉,喊道:「卸甲,幫兄弟們卸甲!」

    那些軍士衝過來,兩人一組開始卸甲。

    「好重!」

    甲衣很重,這時大家才知道刀斧手有多艱難。

    身披厚重的甲衣,不停的劈砍,不停的面對敵軍的衝擊……

    不是好漢你沒資格進來,進來就是送人頭!

    嘭!

    沉重的甲衣丟在血泊之中,秦臻單膝跪下,把王賁扶著坐在自己的膝上,然後喊道:「郎中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

    郎中飛奔而來,在附近被絆了一跤,起身時臉上全是半凝固的血。

    「呸!」

    郎中吐出一口血,蹲下來看著王賁的傷口,抬頭道:「要馬上拔下來。」

    王賁的神智有些昏沉,喃喃的道:「拔!」

    郎中猛地抽出長槍,王賁竟然只是顫動了一下。

    「王賁!」

    秦臻喊了一聲,王賁卻沒有回應。他看向郎中,眼中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

    郎中仔細檢查了王賁的身體,「多處受創,臟腑肯定嚴重了……不過能治!

    秦臻聽了歡喜,叫人來把王賁扶著,喊道:「全部撤回去,叫他們回來,我們回家……」

    這一趟收穫太大了,所有人都在歡笑著。

    前方追殺的回來了,雙方合兵一處,可卻有些小矛盾。

    「某來背!」

    「滾開,你背不動!」

    「某試試。」

    「要快,敵軍很快就會追來。」

    那些軍士在爭先恐後的想去背那些負傷嚴重的刀斧手,為此還發生了爭鬥。

    「架著走!」

    有人提了個建議,但兩個軍士過去一架卻尷尬了。

    「個子不夠。」

    刀斧手的身高非常人所能及,那些軍士發現自己架不到他們的腋下。

    「來!」

    秦臻蹲下去,王賁搖頭。

    「交趾人快來了。」

    秦臻再次催促。

    「去吧。」

    常建仁知道秦臻此刻心中內疚,恨不能把王賁背回汴梁。

    王賁倒在秦臻的背上,秦臻咬牙努力站起來,然後邊上兩個軍士托著王賁的身體,就這麼開始狂奔。

    所有刀斧手都被這樣背著,無法拒絕。

    「那些兄弟……」

    王賁在秦臻的背上突然掙紮著。

    「把他們帶回家!」

    他低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個硬漢在廝殺時從不畏懼,可此刻提及那些戰死的麾下,卻忍不住流淚了。

    「帶他們回家!」

    所有人肅然。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7
第822章 新的恐懼,忠臣

    李常傑是一個知道人生目標的人。

    他早早的看到了權勢的甘美,可要想獲得滔天的權勢,你必須先要獲得帝王的信任。

    帝王最信任誰?

    古往今來的經驗告訴他,帝王最信任的是內侍。

    那些沒有傢伙事的內侍是帝王的寵兒,什麼權利都能獲得。

    於是他一刀閹割了自己,從此就走上了人生的康莊大道。

    可他卻依舊不滿足,他還想去更高的地方去窺望一番。

    於是當大家都在為宋軍的襲擾而煩惱時,他卻是心中狂喜。

    這是一個機會。

    立功的機會。

    宋軍的兵器很新穎,但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尋常罷了。

    「那些火焰不算是什麼,那些爆炸也不算什麼,在大軍的面前作用有限。」

    李常傑急匆匆的在趕路,身邊的將領們在恭維著這位深得李日尊信任的重臣。

    「咱們人多,那些火頭能燒著幾人?也就是嚇唬人厲害罷了。」

    「後來我軍逼近,宋軍不就跑了?可見他們還是心虛的。」

    「他們再跑慢些,咱們的火箭可不會客氣。」

    「太保……」

    一騎飛快而來,追上後說道:「太保,宋軍劫掠了數十萬貫的財物,正在撤離……陛下有令,務必要把那些財物奪回來。」

    臥槽!

    李常傑他們是順著河邊一路追殺而來,不知道城裡已經為了此事鬧翻天了。那些權貴和豪商們在皇宮前哭嚎,懇請李日尊派出大軍去奪回他們的家產。

    「數十萬貫?」

    周圍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連李常傑都目露驚色。

    「那麼多?」

    別說是交趾,就算是在大宋,當聽到有數十萬貫的財物時,大夥兒也會震驚。

    「都是那些……」

    來人指指天上,李常傑懂了,點頭道:「轉告陛下,臣定然會奪回那些財物。」

    城東有萬餘人,弄不好用不著他就能擊敗宋軍。

    策轉馬頭,李常傑看到麾下那貪婪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沒有好處的事兒誰願意幹?

    「某會為你等請功,至於那些財物,你等以為那些權貴是方外人,不殺生嗎?」

    李常傑冷笑道:「別說是你們……換了更厲害的,只要敢剝奪他們的財物,他們就會翻臉。」

    李日尊為啥捂著鼻子也要派李常傑去幫他們奪回財物?不就是因為這幫子人的勢力龐大嗎。

    放眼東方的這塊大陸,皇權之下,各種勢力在交織著。從遼國開始、大宋、西夏、交趾……皇權之下的國家暗流湧動,帝王也只能妥協。

    「快一些!」

    李常傑果斷拋棄了步卒,帶領騎兵飛速而去。

    馬蹄聲震動著大地,這種威勢讓李常傑感到了興奮。

    男女之事也比不得這等快活吧?

    「太保……有潰兵。」

    就在他興奮時,前方遭遇了潰兵。

    「敗了?」

    李常傑不用問,催促道:「別管他們,我們獨自追擊。」

    兵貴神速,此刻慢一步,宋軍就有可能上船遠遁。

    這一刻他覺得交趾水軍需要擴建,否則宋軍會隔三差五的來襲擾。

    騎兵越過潰兵追殺上去,當趕到了河邊時,宋軍的戰船正在順風加速,往外海方向去了。

    「多謝李日尊賜金……」

    甲板上全是金銀珠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常建仁正在帶人清點……

    「肆無忌憚啊!當著咱們清點財物,這怎麼像是賊寇呢?」

    「那些都是咱們的錢啊!」

    有人說了這麼一句,隨即岸邊就陷入了沉寂之中。

    稍後李常傑出現在了皇宮裡。

    這裡的氣氛卻是相反的。

    呯!

    茶杯被扔下來,茶葉和茶水飛濺到李常傑的下半身,他漠然跪下,「臣有罪。」

    「你是有罪!」

    李日尊的眼中全是殺意,卻不知道是在針對誰。

    「為何不能攔截宋人?」

    邊上的臣子們在看著李常傑,目光不善。

    所謂權貴,所謂豪商,必然是和朝堂之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若非如此,他們的影響力會逐漸下滑,最終淪為普通百姓。

    這些官員們就和那些被搶走財物的權貴們有各種交情,所以此刻看著李常傑,恨不能把這廝給剮了。

    李常傑抬頭道:「陛下,宋人有新兵器。」

    「什麼新兵器讓你這般膽怯?」

    有人在譏諷著。

    「一種火,粘在身上滅不掉的魔火。還有就是和爆竹一樣的東西,但炸起來非常厲害,周圍的非死即傷。」

    「你這是藉口!」

    「作戰不力就該主動認罪,為自己尋找藉口,你想矇蔽陛下嗎?」

    「……」

    面對指責,李常傑淡淡的道:「有殘留的油膏,可以一試……」

    有人去弄這些,稍後就帶來了油膏。

    當火焰在殿內燃燒時,一個文官冷笑著走過來,伸腳一踩……

    「這算是什麼?」

    他抬腳,目光卻一直在看著李常傑。

    眾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腳底那裡,很快就轉移到了他的小腿上。

    火焰在升騰。

    文官低頭,然後慌亂的喊道:「救我!」

    他胡亂跺腳,可對於滅火沒卵用。

    他急了,於是就帶著火焰撲向了同僚。

    「別過來!」

    瞬間殿內大亂,所有人都在躲避著此人。

    「拿下!」

    有侍衛上前,一腳踹倒了此人,然後喊道:「拿水來!」

    宮中防火是永恆的主題,很快就有人端著水來了。

    此時火焰已經燃燒到了文官的腰部,但他竟然沒有感覺到痛苦,於是就覺得不嚴重,甚至還笑了笑。

    若是沈安在的話,會告訴他這是燒掉了真皮層,所以他失去了痛覺。

    一盆水潑過來,他發現火焰依舊還在,而且順著水竟然在蔓延。

    「這是魔火!」

    君臣齊齊驚呼起來。

    「勾出去!」

    李日尊也沒法保持鎮定了,等這個燃燒著的文官被鉤子勾出去後,他冷冷的道:「這便是宋人的新兵器?李柏呢?」

    眾人都想起了先前李柏的勸告,當時大夥兒還覺得他在危言聳聽,可事實勝於雄辯。

    殿內全是烤肉的味道,有人幹嘔了一下。

    稍後李柏來了。

    「宋人的新兵器你知道什麼?」

    李日尊緩和了語氣,覺得這個皇族還是有些本事的,興許以後能重用一番。

    李柏正色道:「臣在汴梁時,曾冒死去查探過宋軍的情況,看到他們投擲瓷瓶,然後烈火熊熊……臣當時就在外面躲著……」

    這些都是沈安安排好的話,李柏說起來流水般的,「那火焰竟然無法熄滅,用水潑只會越潑越大……」

    尼瑪!

    要是先前多聽聽李柏的建議,大夥兒哪會目睹一場大烤活人啊!

    「還有那種火藥陶罐,這東西最為厲害,遼人為此派出數百好手潛入汴梁,就想搶奪配方,結果被沈安探知,夜間設伏,全數滅殺……」

    「宋人這幾年怎麼弄出了那麼多兵器?」

    李日尊面色凝重的道:「要去查,還有,宋軍此次襲擾,已經撕破了面皮,以後交趾和他們就是對頭了。可他們的新兵器有多少?我軍可能抵禦?」

    「宋人不敢入侵,陛下放心。」

    這是老生常談,但很有市場。

    「對於他們來說,交趾就是窮鄉僻壤,遍佈瘴癘,所以他們必不敢來。」

    「那早上來的是什麼?」李常傑見不慣這些人,於是就陰測測的問道。

    呃!

    早上啊!

    「宋人的水軍。」

    一個新恐懼開始蔓延。

    「若是宋人此次來的大戰船有數百艘呢?那能運送多少軍隊?」

    是啊!

    若是宋軍的水軍鋪天蓋地而來,那交趾怎麼辦?

    「宋人的水軍有多少?」

    有人強笑道:「想來這就是全部了吧?畢竟水軍耗費不菲,宋人……」

    「宋人不差錢。」

    李常傑冷冷的道:「宋人只要願意,就能打造無數戰船。今日我率軍追擊,宋人的刀斧手為了輕裝回去,就丟棄了全部盔甲。那些盔甲在我國會奉為至寶,可他們卻棄之如敝履……這是什麼?」

    「就是有錢!」

    一個文官說完這話後就捂著自己的嘴,眼珠子四處亂看。

    是啊!

    那該死的宋人,他們就是有錢。

    有錢了不起嗎?

    真的了不起,至少他們可以大量打造讓交趾膽寒的戰船,然後不斷來襲擾。

    想想隔三差五就出現在升龍城外的戰船,李日尊就覺得這日子沒發過了。

    「打造戰船!」

    他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道:「能對付戰船的唯有戰船。交趾有悍不畏死的勇士,有了不起的工匠,去,打造戰船,當宋軍下次再來時,擊敗他們!」

    群臣面面相覷,李常傑讚道:「陛下英明。」

    是啊!除非是要俯首稱臣,否則交趾必須要有抵禦宋人水軍的能力。

    「陛下,錢……錢不趁手啊!」

    李日尊的額頭上青筋蹦跳了一下,忍住火氣道:「朕令宮中節省些,各處出一些!」

    群臣默然,這個時候別開口,否則皇帝都願意節衣縮食來打造水軍,你作為臣子難道不該捐助些嗎?

    李日尊本就沒指望他們,他對李柏微笑道:「你很好。此次宋人襲擾升龍城,按理交趾當起大軍報復,可朕唸著兩國兄弟般的情義,所以還是先禮後兵才好……」

    這話聽著冠冕堂皇,若是三年前,大夥兒會同仇敵愾,不出兵都不行。

    可現在卻無人出頭。

    想想那些魔火吧,還有據說變得悍勇的宋軍,交趾可能必勝?

    除去李常傑之外,無人有把握。

    「你去一趟,去告訴宋皇他們水軍的暴戾行徑……」

    這大抵就是抗議,但對於大宋來說沒作用。

    「是。」李柏一臉慷慨的道:「臣寧死也不會丟交趾的人。」

    這是個忠臣啊!

    以前朕竟然忽略了他,真的不應該。

    李日尊微微點頭,「朕記著你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7
第823章 三代一萬貫

    邙山書院開學了。

    幾百學生散在各處,隨著鐘聲敲響,書院裡漸漸安靜了下來。

    沈安站在書院裡,面色不善的看著疾步走來的王雱。

    這貨被沈安丟在書院掌總,可今日竟然遲到了。

    「我爹爹也遲到了。」

    王雱只是解釋了這麼一句,沈安的腦洞就不可抑制的在擴大。

    老王和小王一起遲到,啥意思?

    難道是吳氏發飆了?然後讓老王灰頭土臉,小王在邊上勸架被夫妻倆圍毆……夫妻雙打?

    王雱的臉上有一塊淤青,這是沈安敢於大開腦洞的原因。

    「這是……被打了?」

    他只能這樣問,若是直接說出腦洞,王雱絕對會翻臉。

    自尊心太強的少年啊!

    王雱摸摸臉上的淤青,「昨晚我娘問某娶妻之事,某喝多了……」

    呃!

    昨晚是慶賀書院開學,沈安召集了新招的教授們,還叫來王雱和蘇軾作陪,大家喝了個痛快。

    「某說還喜歡那個女人……」

    少年,你作死的功力有我的三成了。

    沈安不禁為老王感到了悲哀。

    兒子竟然喜歡一個婦人,這讓老王如何能夠接受?

    於是怒火升騰之下,一頓暴打就避免不了了。

    「某離家出走了。」

    王雱昂首挺胸,很是堅定的道:「某可以不喜歡左珍,可卻不喜歡我爹爹要一手掌控某的未來,那感覺不好。」

    具有抗爭精神的少年啊!

    「某看好你。」

    沈安只能默默的拍拍他的肩膀,「趕緊去上課!」

    「回頭某就住書院了啊!」

    「好。」

    沈安覺得這事兒不好,於是就一路尋摸去了王家。

    吳氏接待的他,說到王雱就忍不住拿出手絹抹淚。

    「他就喜歡那個婦人,昨晚喝多了還說要娶她,結果他爹爹一怒之下就把他趕出了家門……」

    臥槽!

    什麼離家出走,這是被趕出家門啊!

    「大郎昨夜可是住在你家嗎?」

    「是啊是啊!」

    沈安也沒法斷定昨夜王雱究竟是在哪個犄角旮旯蹲了一夜。

    怪不得看著他灰頭土臉的,原來如此啊!

    「安北,大郎倔,你多看著些,別讓他走了歪路……」

    「是。」

    出了王家,沈安感慨著愛情這個東西的莫名其妙,等回到家中後,就被包拯叫人來拉走了。

    值房裡,包拯正在拍桌子。

    「一群蠢貨,官家想修建宗室書院,那是安撫人心。懂不懂?五服之外要自謀生路,官家已經在冒險了,若非是軍心穩定,說不得汴梁就要處處烽煙了。」

    值房內雅雀無聲,大夥兒都在為包拯的大膽而驚訝。

    這話要是傳出去,宗室會在背後雕刻老包的小人,然後請人作法弄死他。

    外面的沈安聽到這裡就干咳一聲。

    「誰在偷聽?拿下!」

    包拯大怒,剛喝令拿人,就見沈安走進來。

    「怎麼才到?這是路上遇事了?」

    他的語氣一下就變了,剛才的勃然大怒瞬間變成了關切,讓值房內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都覺得自己大抵還不如沈安家的那條狗。

    據聞那條狗深得包綬的喜愛,愛屋及烏之下,老包每次過去都會給那條狗帶些美食。

    「路上有人打架,某勸了一下。」

    這話誰都不信,按照大家的理解,若是遇到當街鬥毆,你沈安不看熱鬧,不打太平拳就好了,勸架?

    呵呵!

    眾人心中呵呵,可包拯卻信了。

    他坐下去,端著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後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

    「這麼燙是準備要燙死老夫,然後你等好接任三司使嗎?」

    官員們苦著臉,有人去外面重新泡茶,有人低聲解釋……

    老包的火氣看來很大,沈安趁著兵荒馬亂之際,就給個官員使眼色。

    官員和沈安相熟,過來低聲道:「宗室最近半年牢騷滿腹,新年的時候,他們藉著大朝會也說了些話,還上了奏疏說子孫沒了前途……後來官家說那就給宗室建造書院,請大儒教授……」

    「這是好事啊!」

    沈安真的覺得這是好事,宗室們有了去處,以後自謀生路也算是皆大歡喜,於國於民都是雙贏。

    官員苦著臉道:「這不才開年嗎,咱們三司把全年的錢都計畫好了……」

    年度預算要詳細還是沈安的建議,包拯深以為然,可現在出現了預算外的支出,難怪老包要發火。

    「很多錢嗎?」

    他覺得書院的話……比如說邙山書院,也沒花多少錢啊!

    「那是宗室子啊!」官員一臉糾結的道:「官家一刀切了他們的好處,書院得建好才行,否則那些人可不是善茬,不會讓官家有安生日子過。」

    邊上一個官員憤怒的道:「難道他們敢造反?」

    「他們不敢造反。」沈安解釋道:「五服之外自謀生路,許多宗室中人都會變成百姓。換句話說,他們現在是光著腳的,難道會怕穿著鞋子的官家?除非官家剛動手,否則他們往宮門前一躺……官家的日子就沒發過了。」

    眾人一想也頭痛,「那些人都想著沒了以後的優待,那還怕什麼?大不了不要臉就是,直接鬧騰起來。可咱們能拿他們怎麼辦?摸不得動不得,皇家威嚴掃地……頭疼啊!」

    包拯讚道:「看看看看,老夫說了半日你等什麼都不明白,安北幾句話你等就如醍醐灌頂……做事要盡力才好,不要老夫敲一下你等才動一下。」

    這話把沈安捧得太高,順帶敲打了一下手下的官員,包拯的一箭雙鵰術修煉的越發的出色了。

    沈安心中讚美著,面色卻是謙遜,「包相過譽了。」

    「看看,多謙虛的一個年輕人。」

    大抵在老年人的眼中,順眼的年輕人越看越順眼,什麼瑕疵都會被自動美化。

    而不順眼的怎麼都不順眼,他做了再多的好事都是枉然。

    話鋒一轉,包拯開始說正事,「官家說書院不能在內城……你們該知道這個意思吧?」

    眾人點頭,有人說道:「一山不容……官家也是好意。」

    在內城的話,趙曙擔心這些人會聚眾鬧騰,哪天說不得就來個謀反。

    在內城謀反也不易,但在外城更難,所以書院還在建在外城吧。

    可憐老趙家的皇帝,防賊般的防著武人,好歹到了趙曙這裡開始給武人鬆綁了,卻又防上了親戚。

    不過這也怪不得趙曙,當初爭奪皇子之位時,趙允良和趙允弼可是聯手來對付他。等趙禎駕崩後,前有趙允弼的逼宮,後有軍隊造反……

    趙曙幼年進宮,原以為會成為皇子,誰知道被送了出去。

    那些年嘲笑他的大多是親戚,所以到了現在,他對親戚自然沒啥好感。

    若非是要顧忌名聲,沈安估計趙曙就敢拿下趙允弼。

    至於趙允良,那是個聰明人,在爭奪皇子之位開始,他就開始了辟榖修道,不肯撕下面皮,所以現在得了優待。

    而趙允弼就艱難了,現在被幽禁在家中,按照後世的說法,就是監視居住。

    「外城……」包拯怒道:「外城沒空地,還得買屋宇來重新建造,那得多少錢?老夫當時就回了官家一句,錢沒有,命一條!」

    好漢啊!

    眾人都不禁用欽佩的目光看著包拯。

    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你要不?

    趙曙只能黑著臉擺手趕他回來。

    「沒錢是實話,可此事卻不能意氣用事。」包拯還是顧全大局的,「此事是宗室之事的善後,要辦,還得辦好了。所以老夫叫你等來,就是出出主意,想想去哪找錢。」

    沒人說話。

    這年頭雖然不是後世那等『談錢傷感情』,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大宋的財政不容易。

    「那個書院定然要美輪美奐,如此旁人也不敢誹謗官家。」

    要絕人口舌誹謗,那就做漂亮些,一勞永逸的解決了此事。

    包拯看向了沈安。

    三司有沒有錢他最清楚不過了,叫沈安來就是尋求援助的。

    「原先宮中有錢,可先帝駕崩之後,官家把那些錢都拿出來了,為先帝建造陵寢……」

    「這得要出十多萬貫吧?」

    沈安只是隨便盤算了一下,就得出了書院的造價。買房子要花費不少,改建也是大頭。

    「是啊!」包拯苦笑道:「老夫頭痛,所以才把你給抓了來。不要你的錢,只要你出主意。」

    「其實……」沈安一臉正色的道,「包相,這個錢倒也簡單。」

    「嗯?」

    包拯皺眉道:「怎麼個簡單法?」

    「讓宗室自己給錢。」

    沈安的話讓官員們都笑了起來,有人說道:「那些宗室中人都在發牢騷,說什麼五服之外的得自謀生路,如今家中的錢不敢亂動,吃飯用度都是省了又省……」

    一句話,就是沒錢!

    「會有錢的。」沈安篤定的道:「五服之後還讀不讀書了?」

    「讀啊!」有人一怔,旋即問道:「你什麼意思?」

    沈安笑道:「五服之後那些人和官家就疏遠了,成了百姓。既然是百姓,那就和百姓一個待遇,別搞什麼特殊。如此……五服之後自然不能在宗室書院裡讀書。」

    「你這話……」包拯問道:「難道想讀書還得給錢?」

    「不,是資格!」沈安說道:「五服之後還想在書院讀書的,在此刻就得給錢。比如說,一萬貫三代子孫入讀,五千貫一代子孫入讀……」

    臥槽!

    這是炒作入學資格啊!

    「一萬貫三代……他們怕是不願意吧?」

    眾人都覺得這個價錢不值。

    「就算是在外面請個老儒教導,一年下來也就是花費百來貫,十年為期,算兩千貫好了。兩千貫一代,這還是專門在家裡教授子孫,三代不過是六千貫,這明顯就虧了呀!」

    「五千貫一代那更是無稽,誰都不樂意!」

    一陣紛擾之後,眾人都說此法不可行。

    包拯看著沈安,揮手趕走了眾人,沉聲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看他們想學什麼,若是雜學,此事可為。」沈安如是回答道。

    包拯的眼睛一亮,「怕是不會,不過可以試試。」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8
第824章 無情的趙曙

    但凡是君王,都喜歡自己的年號,覺得年號就像是一個大印,能在史書上重重的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趙曙亦是如此。

    治平元年,他的年號治平,裡面蘊含著不少信息。

    「前些年的大宋看似大治,可國中危機重重,外部的西夏人不斷襲擾,交趾也在湊熱鬧,遼人更是居心叵測……治平……」

    空氣中多了一絲春天的氣息,趙曙出了宮殿,感受著這勃勃生機。

    身邊的陳忠珩堆笑道:「官家,治平治平,按照臣的看法,那就是大治平天下……」

    「胡言亂語!」

    趙曙拍打了一下欄杆,然後止住了第二下,「那沈卞說大宋的文人太愛拍欄杆,詩詞裡也多有拍欄杆,接著就是愁緒萬千。可男人哪來那麼多的愁緒?所以還是少拍欄杆吧。」

    他在此時突然提起了沈卞,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沈卞和沈安父子都是北伐的支持者,聯想到治平的解釋,陳忠珩彷彿看到了漫天血色。

    「可要想對外,首先國中得安定了。」

    趙曙負手轉身,看著高大的宮殿,心中豪氣頓生。

    「宗室是個大麻煩,耗費錢糧無數,若是任由下去,那就是四冗,所以五服之外自謀生路,甚好。」

    「官家,宗室那邊牢騷多呢!有人還說什麼要去哭太祖太宗皇帝……」

    「不要臉!」

    趙曙刻薄的道:「太祖太宗皇帝沒讓他們這麼能生吧?生了孩子自己養,別老想著生了就不管,那和豬有何區別?」

    嘖!

    陳忠珩縮縮脖子,覺得官家大抵是厭惡了宗室。

    「建造書院極好,給他們一個出路,若是還得寸進尺,朕自然有話說。」

    一個內侍疾步走來,近前後說道:「官家,三司包拯那邊還是說沒錢,不過給了條件……」

    「包拯說沒錢是實話,十多萬貫讓三司出,他也無能為力。」

    趙曙覺得世間事總是這般的有趣,「可裁減宗室優待本就是在節省錢,這個就有趣了。」

    他轉身過來,問道:「什麼條件?」

    內侍說道:「包拯說此刻出錢的宗室,一萬貫保證五服之外的三代入讀,五千貫保證一代入讀……」

    他一臉不敢相信的看了趙曙一眼。

    官家,老包瘋了啊!

    他窮瘋了。

    竟然把入學資格賣的比嫖汴梁頭牌的價錢還高,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趙曙抬頭,突然笑了一聲,問道:「包拯……朕本以為他老了,想著看看過幾年讓他頤養天年,如今看來他依舊有膽略,也能做事……」

    內侍不知道官家為啥從一件事轉到了對包拯的看法上,不過陳忠珩正在盯著他。

    「官家之話但凡洩露半句出去,後果你該知道。」

    「是,小的不敢。」

    陳忠珩擺手,內侍告退。

    「此事看看他們是否聰明……你以為呢?」

    趙曙突然問道。

    陳忠珩渾身巨震,真的是巨震……

    趙曙看了他一眼,「別裝惶恐了,說話。」

    陳忠珩知道他說的是宗室,但巨震是禮貌,所以先震再說才能保平安。

    「一萬貫太高了,那些人怕是捨不得。」

    「可五服之外的子孫怎麼辦?」陳忠珩漸漸有了些文官的風采,「讀了宗室書院,自然有官家照拂……好歹也是一條出路呢,那可不是能用錢買到的。」

    「是啊!照拂……可朕卻不願……不,朕不想把這個麻煩丟給子孫。」趙曙皺眉道:「包拯的初心是好的,可若是有人買了怎麼辦?難道朕的子孫還得為了那些所謂的親戚去謀劃?大宋還得要給他們好處?那和之前有何區別?」

    趙曙低下頭,再抬頭時眼中已經是冷漠一片,「去傳話,五服之後,朕,朕的子孫不會再管。」

    臥槽!

    這是要分家了?

    稍後消息傳了出去,韓琦糾結的道:「官家是不是太無情了些?好歹都姓趙,這一下子就分家了,這史書上不好寫啊!」

    曾公亮淡定的道:「那不算事。」

    韓琦本在唏噓,聞言就瞪著他說道:「難道你還能再活五十年,到時候盯著那些人修官家的……」

    後面兩個字是『史書』。

    五十年後,趙曙若是活著就是八十多歲了。古今帝王能活到八十的就算是祖墳冒青煙,所以這話自然就是在調侃曾公亮。

    曾公亮翻個白眼,決定不和韓琦說話。

    「包拯的本意是好的,他想讓書院成為一個特殊的例外,進去讀書之人就能得到皇室的照拂,可官家這麼一拒絕,他就坐蠟了。」

    三個宰輔齊齊搖頭,韓琦依舊是跋扈的道:「官家莫不是覺著包拯老邁,不堪用了?」

    嘶……

    曾公亮和歐陽修齊齊驚訝,然後覺得這事兒怕是要起波瀾了。

    「三司使是計相,若是得力,在朝中的話柄不輕,若是官家要讓包拯下台,多少人會盯著三司使的官位?」

    隨後外面就來了不少奏疏,都是一些重臣的建言。

    「看看這份……他建言要派御史下去盯著地方賦稅,把那些藏匿田畝的豪紳都給抓出來……顆粒歸倉。」

    「這個更厲害,竟然建言多收青樓的賦稅……這是從女人的身上撈錢,辦法不錯,卻不要臉。」

    「……」

    朝中暗流湧動,老包卻依舊如故,三司內他的咆哮聲讓人頭皮發麻。

    而沈安回到家中之後,竟然看到了郎中,差點把他的腿嚇軟了。

    「尊夫人……大概三月會生產。」

    今日胎動厲害,嚇到了楊卓雪,莊老實就請了郎中來。

    這郎中是相熟的,從楊卓雪懷孕開始就一直是他來。

    「內子如何?」

    沈安第一句話竟然是問妻子,而不是孩子,這讓郎中不禁點頭讚道:「待詔是好漢。」

    好你妹,趕緊說話。

    沈安想打人,郎中撫鬚笑道:「尊夫人的身子骨是極好的,說實話,某看過許多婦人,少有能及。」

    這是好事兒,沈安挑眉道:「老實……」

    邊上伺候的莊老實低眉順眼的過來。

    「給雙倍診金。」

    有錢的感覺就是好啊!

    郎中起身拱手道;「如此某就卻之不恭了。」

    沈家有錢,郎中們都巴不得他家有人生病。

    可從沈安到果果都是身體健康,吃嘛嘛香,沒給他們賺錢的機會。

    「郎君,有客人。」

    「哪的?」

    「說是宗室。」

    「不見!」

    沈安自然而然的給宗室吃了閉門羹,隨後消息傳出去,蘇軾來了,趙頊也派來了王崇年。

    書房裡,沈安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宗室最近牢騷不少,大王擔心他們轉向這邊……到時候不好收拾。」

    王崇年說的很是隱晦,蘇軾卻滿不在乎的道:「宗室現在不就是好勇鬥狠嗎?覺著自己是爛泥,所以誰都不怕。」

    王崇年乾咳一聲,提醒他這是宗室,你要謹言慎行。

    可蘇軾是誰,以後革新派和保守派都被他噴過,這樣的人,你就不能指望他有什麼政治智慧。

    「不過安北這裡不怕,他們真要敢來,開門放花花。」

    蘇軾得意的道:「他們再親難道還能比大王更親?都快不成親戚了,想作死就成全他們。」

    沈安看著他,心想難怪以後的革新派和保守派都想幹掉他,這人的大嘴巴還真是讓人頭痛啊!

    王崇年笑道:「此事卻有些不好辦。」

    沈安打斷了蘇軾的話頭,說道:「告訴大王,此事穩妥的很!」

    「穩妥?安北給說說。」蘇軾最近在研究兵法,所以對這等事興趣很濃。

    「五服之後就是百姓,百姓要學什麼?」

    「謀生之技。」蘇軾的這個回答得到了沈安的贊同。

    王崇年提出了另一種可能,「科舉呢?讀書然後科舉。」

    沈安搖頭道:「可以,他們考中了為官也沒問題,可終究走不穩,走不遠。」

    王崇年佩服的道:「是了,他們畢竟是宗室,除非是再過幾代,否則等他們做了重臣,朝中就會忌憚。」

    曾經的親戚,還是皇族,如今做了宰輔……這個有些膈應啊!

    弄不好以後就成了權臣,重演當年兄終弟及的一幕。

    所謂兄終弟及,指的是當年趙匡胤駕崩後,不是兒子接班,而是由弟弟趙匡義登基為帝。

    「正是。」

    沈安覺得這個王崇年不錯,至少能在趙頊的身邊幫襯一把。

    「若是宦途不順,他們去苦讀作甚?難道就是為了做個小官?」

    沈安指指桌子上的一本書說道:「趙允良的孫子趙仲礦如今就在邙山書院……」

    他就說了這個,王崇年第一個反應過來,躬身道:「待詔高明,某懂了。」

    「某也懂了。」蘇軾絲毫沒有反應慢的羞愧,興奮的道:「趙允良那等老謀深算的都要把孫子弄去學雜學,可見雜學才是真本事……學了雜學,身上有了本事,那才是真正的定心丸。」

    蘇軾倒吸一口涼氣,看著沈安說道:「宗室去學雜學,那把儒學置於何地?」

    「儒學科舉。」

    沈安很簡單的說了答案。

    「科舉是科舉,本事是本事,科舉維繫大宋,雜學興盛大宋,各有分工,並不衝突。」

    沈安說完拿起了那本書,看著那些數據,覺得大宋如今漸漸呈現了勃勃生機,讓人心情愉悅之極。

    而在外面,趙曙的那番話已經引發了不少波瀾。

    有人說宗室會去鬧事,可卻不見人影。

    有人說宗室會絕望,可有人卻在飲酒作樂,歡喜不勝。

    「這是好事。」

    趙宗諤舉起酒杯,看著管家說道:「不要鼠目寸光,要看遠些。」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0 06:58
第825章 總有聰明人

    趙宗諤給人的感覺就是浪蕩子,當年他曾經不知天高地厚犯錯,結果被奪了一項虛銜,可趙曙登基後依舊給了他。

    他原先有些毛病,後來沈安開出了炒黃豆的妙方,他吃了頗為有效,不過缺點就是屁多。

    「這東西……」趙宗諤拈起幾粒炒黃豆丟進嘴裡,緩緩的咀嚼著。

    管家站在邊上,不禁屏住了呼吸。

    「有一粒黃豆不好,沒炒熟,回頭扣廚子一貫錢,令他下次盡心些。」

    「是。」

    趙宗諤喝了一杯茶,讚道:「吃了炒黃豆再來一杯熱茶,那感覺很妙。」

    「是。」

    管家已經聞到了一些不大對勁的味道。

    趙宗諤打個嗝,緩緩說道:「五服之後變成百姓,這不是玩笑,那些蠢貨怎麼說的?」

    「郎君,那些宗室先是怒不可遏,後來又平靜了下來,據說不少人都在買禮物……」

    「知道這是為何嗎?」

    「小人不知。」

    「那是因為他們都感到了切膚之痛,卻無能為力。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

    趙宗諤有些惆悵的道:「宗室要怎麼做官家才滿意?如今看來就是別添麻煩,自生自滅。既然如此,聰明人自然會為了子孫尋求後路……」

    「求後路?」

    「對。」

    趙宗諤有些意趣闌珊的道:「子孫……人一死,子孫什麼的都看不到了。但依舊要安排好他們。」

    「郎君,您的意思是說要買入學資格?」管家覺得自己怕是理解錯了。

    「對,就是要這個資格。」

    趙宗諤笑道:「官家都說了,五服之後不管。那就不是親戚了。可子孫們怎麼活?只能去做活,可做活會心疼啊!」

    「那就多留些錢吧。」

    千年來長輩都是這麼做的,為了子孫辛苦掙錢,臨死前把這些錢留給他們花用,最後大多變成了紈袴。

    高調的話誰都會說,等面對子孫時什麼想法都忘記了。

    「錢……留多了就是禍害,你看看史書上那些從小就過得豪奢的,最後有幾個有出息?」

    「有啊……」

    管家想起了好些,可卻摀住了嘴。

    主人說東你說西,這個習慣可不好。

    「雜學……」趙宗諤嘆道:「原先某對沈安也有些不滿,覺著他太年輕,而且在朝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很突然的感覺。可現在不同了。」

    他拈起黃豆卻不吃,就在手心裡顛著。

    「某的子孫就算是讀書上進考中進士,可怎麼為官?至少要多年後,那些五服之外的人子孫成長,習慣了自己就是百姓的日子,朝中才會接受趙家人為官。所以,現在去讀書,那就是白費勁。」

    管家只覺得耳邊一陣轟鳴,然後茫然道:「郎君,以後……以後就沒了嗎?這些尊榮和富貴,以後就沒了嗎?」

    「沒了。」

    趙宗諤的話讓管家不禁絕望了,「小人以為好歹能讀書為官,可……可竟然不能嗎?」

    「醜態百出!」

    趙宗諤皺眉道:「去取錢來,要一萬貫!」

    「郎君。」

    管家失色道:「一萬貫出去,府裡的日子不好過啊!」

    「熬幾年就是了,速去。」

    趙宗諤活動了一下脖頸,起身笑道:「沈安和某有些交情,如今看來卻是及時雨。明日就去送錢,某的子孫……就要學雜學!」

    管家心有不甘的問道:「郎君,那雜學能學到什麼?」

    「能學到怎麼養活自己,能知道這個世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一日汴梁城中的宗室們在躁動不安。

    這一日那些覬覦三司使職位的官員們在徹夜不安。

    ……

    太學依舊是那個模樣,早操,上課,午休,下午繼續上課……

    週而復始的日子讓成年人會沉迷進去,完全喪失進取心,隨後成為一棵枯木。

    但學生不同,他們把這樣的日子看做是學習,認為遲早有一天能脫離這樣的日子。

    可終究有人忍不得,於是在早操的時候跑路了。

    太學的後面,兩個學生從圍牆上跳下來,拍拍手後,得意的道:「走,去邊上走走。」

    作為學生,逃操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覺得無趣,覺得圍牆外面的世界才自由,哪怕只是在圍牆外面走一走,他們都覺得空氣無比的新鮮。

    兩人繞到了前面,往右邊看了一眼太學大門,然後低頭往前衝。

    「閃開!」

    兩個倒霉蛋剛好跑到街道中間,再過一瞬,他們就能衝進對面的小巷裡,從此天高任鳥飛,海空任魚躍……

    可一聲大喝就讓他們的打算落空了。

    正在吃油餅的太學門子聞聲抬頭,看到兩騎過來,他笑了笑,這裡是太學的地盤,再牛叉的人物也得下馬。

    他拿著油餅等待著,可這兩騎卻一直過去了。

    「毛病!」

    門子正準備低頭繼續吃油餅,卻看到了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那熟悉的衣服讓他不禁心中一喜,就喊道:「站住!」

    兩個倒霉蛋被抓住了,然後被送到了郭謙和陳本那裡。

    「翻牆逃操?」

    陳本板著臉道:「父母送你等來太學是來逃操的嗎?」

    一個學生嘀咕道:「可別的書院和學堂裡也不見出操啊!」

    「放肆!」

    陳本起身,怒道:「這是太學的規矩……」

    「以前沒這個規矩。」

    年輕人總是覺得自己能秒天秒地秒空氣,所以懟一下司業也是隨口而為。

    「出去站著!」

    陳本指著外面怒吼道,見學生不動,他拿起桌子上的竹條就抽打過去。

    兩個學生被抽打的慘叫起來,然後被趕到了外面去站著。

    「站到下午!」

    瞬間秒天秒地秒空氣的勇氣消失了。

    陳本回來,氣呼呼的道:「如今的學生也開始不聽話了,這是為何?」

    一直在旁觀的郭謙說道:「少了精神。」

    「少了精神?」陳本不解的道:「很精神啊!」

    郭謙搖頭,有些遺憾的道:「沈安走了之後,太學就漸漸的有些死氣沉沉了,每日按部就班的讀書做題,學生們木然了,教授們也木然了……若是沈安在,他定然能想到辦法來提振大家的精神。」

    「他如今在弄自己的書院。」陳本想起邙山書院報名的盛況,不禁就後悔。

    「不必擔心,太學還是有辦法的。」郭謙笑道:「宗室要建書院,可誰能去教導他們?」

    「是啊!」陳本一拍大腿,歡喜的道:「整個汴梁就數我太學最為出色,捨我其誰!祭酒,某斷言書院的選址就會在太學附近,方便我太學的教授去教學……」

    郭謙皺眉道:「淡定,遇事要穩重,你高興什麼?此事……還差錢呢!」

    「總會籌集到的。」

    陳本覺得這個不是問題。

    包拯也覺得不是問題。

    他坐在值房裡,幾個官員在計算。

    「這裡能擠出四百餘貫來。」

    「這裡有十餘貫。」

    「這裡呢?看看這裡。」

    他們在想辦法從各處擠錢出來,可擠來擠去,到現在才擠出來一千餘貫,和十多萬貫的總造價相比,那就是過家家。

    「別算了!」

    包拯丟掉手中的賬簿,說道:「他們定然會來。」

    「包相……此事還是咱們自己擠吧。」

    「是啊!那些宗室都是摳門的,想讓他們掏錢,那就是妄想。」

    包拯閉上眼睛,有官員勸道:「此事是官家對您的考驗啊!若是辦好了……收益無窮。」

    這是好心提醒,但包拯卻搖頭道:「看吧。」

    他也有些沒底,但終究還是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裡。

    這群官員一直在算賬,一個時辰後,他們成功的擠出了三千多貫。

    「包相,有人來了。」

    包拯睜開眼睛,眼中多了冷色,喝道:「去看看。」

    有官員出去,然後外面傳來問話,「包相可在?」

    能直接到這裡的,至少得是郡王,否則包拯就敢治他一個擅闖三司的罪。

    「在,包相在裡面。」

    包拯沒有起身,外面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少頃進來一人,卻是趙允良。

    「見過郡王,不知郡王來此何事?」

    包拯起身行禮,趙允良不敢託大,還禮後說道:「老夫來買入學資格。」

    「什麼?」

    有官員沉不住氣,脫口而出道:「買幾代?」

    臥槽!

    這個問話若是不知道緣由,大抵會打架。

    趙允良含笑道:「三代。」

    「一萬貫?」

    在場的官員們都歡喜了起來,眾人看向包拯,想起他先前的淡定,再看到他此刻依舊沉穩,不禁心中暗讚。

    竟然不見歡喜之色,一切彷彿都在掌握之中,果然是包相啊!

    包拯的左手放在身後,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左手握拳,用力的捏緊……

    「包相,還請收下!」

    趙允良拱手含笑,態度之好,讓人驚訝。

    包拯說道:「郡王識大體,老夫自然會稟告給官家,只是這一萬貫給了,郡王府的日子可還能維持?」

    這是在撇清:這可是你自願的,別到時候說什麼被逼著買入學資格,如今府上粥都喝不起了。

    趙允良淡淡的道:「老夫父子一心修道,只是為了那些孩子罷了。若非如此,什麼錢財權勢,那只是過眼煙雲……」

    「福生無量天尊。」

    他打個稽首走了,外面衝進來一個官員,狂喜道:「包相,外面來了好些宗室的人,都說是要買入學資格!」

    所有人都在看著包拯,這是三司揚眉吐氣的時刻,讓他們不禁興奮欲狂。

    「包相,有錢了呀!」

    「華原郡王一出手就是三代,那些人呢?就算是一代也有五千貫……包相英明啊!」

    英明只能用於帝王,這個……

    這特麼犯忌諱了都不知道,可現在官員們都在狂喜之中,誰也沒關注這個。

    包拯站在那裡,負手出來,乾咳道:「要淡定……」

    「到了此刻,包相竟然還這般淡定,這份氣度無人能及啊!」

    在眾人的眼中,此刻包拯的形象無比高大,大抵韓琦等人都比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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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