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12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4
第736章 女裝

    高滔滔此刻就像是個市井婦人,一手拿著手絹擦淚,一手揪住兒子的衣袖在埋怨。

    「那些人是好相與的?殺敵殺敵,那是武人去幹的事,哪裡輪到你這個皇子去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活啊……」

    高滔滔又哽嚥了起來,趙頊一頭黑線,他衝著邊上的趙顥挑挑眉,示意他想個招。

    可趙顥哪敢送上來當炮灰,只得愛莫能助。

    「你說你,還是晚上,要是被人一箭……」高滔滔越想越傷心,彷彿兒子被人一箭射死了……

    趙頊無奈的道:「娘,孩兒在呢。」

    我沒死啊!我活得好好的。

    高滔滔用食指點點他的額頭,怒道:「差點就不在了。」

    趙頊想死。

    「當年我和你爹爹那麼艱難,也沒讓你受苦,隨你出去玩耍,就是怕你受委屈……那府裡多少白眼都是爹娘承受了下來,不讓你們知道……」

    「……十月懷胎不容易,我當年懷你時,你爹爹正好犯病,我一邊勸解你爹,你還在肚子裡鬧騰……」

    「後來你大些了,就學會了滿地跑,那時我就擔心你磕碰,恨不能每時每刻都跟著……」

    趙頊苦著臉道:「娘,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

    高滔滔一番育兒經說得自己有些悲傷,有些不能自已,恨不能說上三天三夜。

    「你說你不好好的……」

    趙頊生無可戀的站在那裡,外面的王崇年冒險探頭進來使眼色。

    大王,沈安說他有辦法啊!

    可趙頊和他不來電,不知道他老是擠眼睛幹啥。

    「……當年我……嗯?」

    高滔滔一回頭就看到了正在擠眉弄眼的王崇年,頓時大怒,喝道:「來人!」

    「聖人。」

    外面進來兩個女官。

    高滔滔指著王崇年說道:「拿下!打!」

    「奴遵命!」

    這兩個女官是高滔滔的身邊人,一個高大魁梧的取名為飛燕,另一個看著刻薄的取名為昭君。

    飛燕和昭君都是古之美人,若是看到這兩個同名的傢伙,定然會吐血三升。

    「聖人饒命……」

    王崇年剛驚呼一聲,飛燕過去別住他的手臂,昭君上來一把拽住他的腰肋處,用力的一擰……

    「哦……」

    王崇年馬上就失去了戰鬥力,被兩個女人按在地上打板子。

    高滔滔大怒,出來監刑,說道:「都是不省心的,大郎的身邊誰敢別有用心,誰敢不尊重,都趕出去……」

    「啊……」

    王崇年被一板子打的抬頭慘叫,可依舊給趙頊使了個眼色。

    大王,沈安找你啊!

    可趙頊依舊沒看出他的暗示,反倒是高滔滔見他不知悔改,就罵道:「是何事?」

    王崇年懊惱了,趙頊乾咳道:「說吧。」

    不說王崇年今日鐵定會被打個半死。

    王崇年咬牙道:「大王,沈安在外面求見。」

    高滔滔冷笑道:「求見就求見,為何鬼鬼祟祟的?」

    這個理由很充分,所以高滔滔懷疑沈安在弄什麼鬼。

    想到那個小子,高滔滔的警惕就提到了最高。

    趙頊心中一緊,擔心王崇年說錯話。

    可王崇年卻一臉誠懇的道:「小的看到聖人就怕了……」

    高滔滔噗嗤就笑了,飛燕怒道:「聖人仁慈,你怕什麼?」

    高滔滔擺擺手道:「罷了。」

    她剛才正在噴兒子,王崇年害怕是自然的。

    以後要不要溫柔些呢?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免得被人看輕。

    「去吧。」

    雖然肚子裡還有許多話要說,但高滔滔決定還是再忍忍。

    趙頊如蒙大赦的跑了,稍後有人來稟告:「聖人,大王跑了……」

    臥槽!

    眾人都覺得這事兒沒法收場了,不禁都偷窺了高滔滔一眼。

    高滔滔雙拳緊握,微笑道:「孩子貪玩而已,不礙事。」

    這是裝的!

    大家都心中有數,覺得趙頊要倒霉了。

    她忍住怒火回去,等下午和趙曙一起吃飯時,就抱怨道:「那沈安整日帶著大郎不學好,得想個辦法才是。」

    趙曙很頭痛家事,他勸道:「孩子還年輕,不就是殺敵嗎?當年祖宗也殺過,也沒見有什麼毛病。」

    高滔滔振振有詞的道:「可那是亂世,現在是盛世呢!」

    「官家,聖人,大王來了。」

    趙曙正在頭痛妻子的嘮叨,聞言就說道:「拿進來!」

    內侍面露難色,高滔滔仔細看去,覺得這人好像在笑,就怒了。

    我家的頭痛事你竟然覺得好笑嗎?

    「打!」

    「小的有罪。」

    沒等動手,外面就進來一個女人。

    高滔滔氣得倒仰,目光中帶刺的看著趙曙。

    好你個趙曙,一邊說要和老娘攜手終生,不出牆,一邊竟然……

    「見過爹爹,見過娘。」

    呃!

    高滔滔聽到這個聲音不禁目瞪口呆,等女人一抬頭,她忍不住就捧腹大笑了起來。

    「大郎……大郎你竟然穿了女裝……哈哈哈哈!」

    ……

    「綵衣娛親有用吧?」

    第二天趙頊去了金明池,沈安早早在那裡等候。

    「有用。」

    趙頊指著自己的額頭說道:「額頭都被點青了。」

    「為啥?」

    楊卓雪和果果在遊湖,划船的竟然是秦臻,這個規格不低。

    「我娘說以後少穿女裝,免得移了性情。」

    女裝大佬啊!

    沈安有些遺憾沒有親眼看到,否則令人作畫畫下來,幾百年後定然能換一套海景別墅。

    船靠岸了,楊卓雪和果果過來見禮,趙頊笑眯眯的道:「也就這陣子還能玩玩,再冷就不能了,你們可以弄火堆烤肉吃。」

    「準備的有了。」

    沈安出門自然不會虧待自己的肚子,那邊聞小種等人已經架起了烤架,各色食材都準備好了。

    秦臻過來行禮,趙頊對他還是比較滿意,「水軍如今可算是成軍了嗎?」

    秦臻搖頭道:「不能。」

    「還差什麼?」

    趙頊覺得武人在手的感覺真的不錯,至少在面對文官時會有底氣。

    只是要怎麼平衡這其中的關係,需要他自己去思索。

    「水軍還差一戰方能成軍。」

    趙頊瞭然,說道:「哪裡合適?」

    秦臻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北方,最後說道:「水匪吧。」

    大宋的水匪不少,但規模都小,所以秦臻這話說得有些不甘心。

    沈安知道他的心思,就建議道;「要不還是北方吧,聽聞那邊有人走私……這個……」

    走私是有的,哪朝哪代都有。

    可登州那邊有水師駐紮,要清理也是他們出手,什麼時候輪到虎翼水軍了?

    趙頊點頭:「那些不走市舶司的都是奸商,該處置了。」

    秦臻一聽就歡喜的道:「那能否清剿一下遼人的戰船呢?他們在那邊據說也很囂張,登州水軍不敢招惹。」

    「看著辦。」

    沈安覺得秦臻不大懂為官之道,所以等趙頊回去請示此事後,就點撥了一下。

    「有的事能說不能做,有的事能做不能說……」

    秦臻恍然大悟,感激的道:「多謝待詔提點,下官感激不盡。」

    這是為官之道啊!

    秦臻從剛到汴梁時就得了沈安的幫助,此刻不禁感動的道:「這等為官之道,一般人都會藏著掖著,可待詔卻胸懷寬廣,對下官何其優厚……」

    「小事罷了。」

    能拉攏這位未來水軍的大佬,沈安心中的成就感爆棚。

    而另一個常建仁對他更是感激零涕,假以時日,沈安的大海政策在水軍之中定然會通行無阻。

    拉攏就要徹底,沈安和顏悅色的問道:「還差些什麼?」

    秦臻撓撓頭,「刀槍劍戟都不差,軍士們也還好。」

    「都什麼時候了?」

    沈安一臉痛心的道:「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想著用刀槍去和對手廝殺?那是對將士們的不負責任!」

    秦臻愕然,不明所以的道:「待詔,千年來水師都是這麼殺敵的呀!」

    「千年來是千年來,可現在是大宋!」

    沈安在琢磨著把火藥罐頭搬上船的可能性。

    第一是保管,一定要防潮,還有防火;第二就是發射的手段。

    「投石機可能搬到船上去?」

    「能啊!」

    沈安有些心動了,覺得這是改變海戰的一大創舉,他沈某人將會名垂青史。

    想想吧,以後的百姓發現自己的疆土好大,後來一看史書,原來是多年前沈某人的高瞻遠矚,外加不斷發明了新武器,這才有了今天的幸福日子。

    幹!

    沈安信心滿滿的道:「去,找木匠來。」

    投石機的打造不是什麼複雜的事兒,只是需要時間。

    沈安趁機帶著妻子妹妹泛舟湖上。

    他在金明池瀟灑,王雱在武學巷卻冷著臉在呵斥人。

    眼前的三個宅子全被打通了,校舍的建造卻出了紕漏。

    「磚石多了五百零三塊,誰來告訴某這是怎麼回事?」

    一群工匠站在邊上發呆,目光都看向了工頭。

    工頭乾笑道:「王郎君莫不是看錯了?」

    王雱冷笑道:「目前共計採買了六千四百零十九塊磚,其中用了五千九百一十六塊,你卻說磚頭沒了,那五百零三塊磚頭哪去了?」

    工頭的額頭見汗,笑道:「您只是看了幾眼,這個怕是看錯了吧。」

    啪!

    王雱把賬本扔在他的臉上,冷冷的道:「有人點數。」

    那邊是他帶來的吳桐等人,他們剛點清了每一塊用出去的磚頭。

    工頭俯身撿起賬本,說道:「您要不再看看?」

    你特麼就看了幾眼,就說某貪了磚頭,這是在使詐吧?

    作為工頭,他見識過無數人,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他覺得自己都能忽悠。

    王雱年紀輕輕的就來找茬,這是年輕氣盛,糊弄過去就完了。

    「拿筆來!」

    吳桐遞來毛筆,王雱搶過賬本,在後面列出了十多個數字,然後丟給工頭。

    「不只是磚頭,還有木料,你竟然連糯米都貪……報官!」

    工頭接過賬本,看了那十多個數字,不禁傻眼了。

    「你就只是看了看,怎麼全對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5
第737章 智商碾壓(為『P人懶』加更)

    工頭看著那些數字,仔細回想了一番自己扣下的錢,看向王雱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神靈。

    「王郎君,小人錯了……」

    他仰頭,淚水和鼻涕糊弄了一臉,哀傷的道:「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的孩子……一家老小都要靠小人養活,小人不得已才……扣下了那些東西,只想暫時挪用,稍後就會還回來……」

    他說的很傷心,吳桐低聲道:「王郎君,看他可憐,要不就放過他吧。」

    「蠢!」

    王雱指著工頭的下半身說道:「看看他的褲腿裡面,那是綢布!」

    學生們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抹綢布。

    「這是借的……」

    工頭面色慘白的想把褲腿拉下去,可越是如此,露出來的綢布就越多。

    「知道綢布多少錢一匹嗎?」王雱皺眉道:「做事要仔細,你們看他細皮嫩肉的,而且從不干活,就知道他不差錢。知道為何嗎?」

    學生們想了想,陳彥第一個醒悟過來,「王郎君,他若是窮,那定然會少請人,自己上手幹活還能多省一個人的錢……」

    「對啊!他既然說自己窮,那為何不肯幹活?」

    王雱露出了一抹微笑,「就是這個道理,此人眼神狡黠,被質疑後不是解釋,而是糊弄,可見是慣犯,趕緊報官。」

    稍後有巡檢司的人來了,聽到是這事就不想管,「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你們自己送到開封府去。」

    王雱走過去,不滿的道:「巡檢司的職責有一個是緝拿盜賊……」

    「沒錯。」

    為首的頭目振振有詞的道:「這裡哪來的盜賊?」

    「他就是盜賊。」

    王雱說道:「此人被僱傭建造校舍,我們給了錢,簽訂了契約。按照契約辦事這個沒問題吧?可他卻在契約之外偷盜錢財,這不是盜賊是什麼?」

    那工頭傻眼了,喊道:「小人只是貪了錢,不是盜賊啊!」

    商業行為的貪污不算大事,可盜賊就不同了。

    按照大宋的律法,一旦確定工頭是盜賊,那麼他的結局鐵定就是發配。

    幾個巡檢司的軍士傻眼了。

    「還能這麼個說法?」

    「當然能。」王雱很冷靜的解釋道:「那些錢財都是我們的,他不告而取,那不是盜賊是什麼?」

    有軍士納悶的道:「那官員的貪腐是什麼?」

    王雱的嘴角微微翹起,「當然也是偷盜!」

    安北兄,你說吏治艱難,可今日某就借這件小事,把汴梁官場驚動一番,讓你看看某的手段!

    巡檢司的軍士們不敢擅專,就帶著工頭回了開封府。

    可開封府知府馮京一聽也傻眼了,等問了事情是爆發在雜學的新校舍時,就黑著臉去找到了自己的岳父富弼。

    「貪腐就是偷盜?這個說法有趣。」

    富弼的眼中閃爍著精光,幾次咬牙切齒,最終卻頹然道:「老夫本想借此機會振作一番,可樞密使卻不好幹涉吏治,罷了,你送去隔壁,讓韓琦他們頭痛去。」

    馮京低聲道:「丈人,這不是大事,要不……就壓下去?」

    富弼淡淡的道:「丟給韓琦他們,大事小事讓他們自己決斷。」

    馮京又去了政事堂。

    「什麼?」

    韓琦今日的心情不錯,可等聽到這事兒之後也有些頭痛。

    「誰幹的?」

    他覺得這事兒絕壁是某些想看他笑話的人幹的,所以用力揮動手臂,大有一巴掌扇死那人的意思。

    「是王安石家的衙內。」

    「王雱?」

    「對。」

    韓琦面色鐵青的道:「那小子是存心找事呢!散播出去。」

    這事兒王雱就是狡辯,韓琦偏生不好反駁,讓他一口老血就想噴出來。

    「他這是在建言!」

    曾公亮撫鬚微笑,這一刻諸葛亮附體了。

    「說來。」

    韓琦有些不耐煩。

    「吏治是個大問題……」曾公亮高屋建瓴了一番,才說出自己的看法,「沈安聚集了幾個年輕人,包括大王在內,整日就在琢磨什麼革新、新政,王雱去了南方清查市舶司大放異彩,官家頗為看重他,以後有機會自然會進入官場……」

    「說重點!」

    韓琦想打人了。

    這位首相不好相處啊!

    曾公亮嘆息一聲,「他從南方歸來之後就一直在忙著雜學的新書院,好似在蟄伏,可韓相,王雱的性子你可知道嗎?」

    韓琦皺眉思索了一下,「聽聞是個特別聰慧的,聰慧的年輕人多半倨傲。」

    「他那個不是倨傲。」曾公亮笑道:「那是高傲,大抵是覺著天下無人能與自己並肩的驕傲。這樣的人他會蟄伏?這不就尋了個小事,一巴掌就打到了吏治身上。」

    韓琦捂額道:「此事不大,卻讓人心煩意亂。吏治弄不弄?弄了是個大麻煩,當年範文正的前車還在……要弄怎麼弄?年輕人不管不顧,可最終還得咱們來收拾殘局。」

    「誰說不是呢!」連歐陽修都有些不滿,「此事傳出去……那王雱怕是要焦頭爛額了。」

    ……

    母親的身體好,王安石的心情就好。

    每日在衙門裡做事之餘,他也喜歡思索一下大宋的未來。

    越思索他就越覺得大宋的問題沒那麼簡單。

    修修補補的萬言書又被擱置了,王安石很惆悵。

    「王公……」

    「別叫這個!」

    聽到王公這個稱呼王安石就覺得膈應。

    王公王公,更多代表著王爵和公爵的意思。

    可某隻是個中層官員啊!

    一個同僚進來,拱手道:「恭喜介甫了。」

    「有何喜事?」

    天氣漸漸冷了,王安石也有些沒精打采的,需要些好消息來提振精神。

    同僚收了笑容,說道:「你家衙內先前可是放話了,說貪腐就是偷盜,當與偷盜一併處置了。」

    啥?

    老王霍然起身,結果起得太猛,身體不禁搖晃了幾下。

    「介甫別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多謝相告!」

    老王沒法有話好說,他此刻只想回家暴打兒子一頓。

    他匆匆告假回家,王雱卻還在新校舍那裡沒回來。

    吳氏笑眯眯的道:「官人今日是回家有事?」

    「無事,只是大郎說了些話不大好,為夫這邊要和他談談。」

    吳氏抬頭,見王安石神色平和,這才放下心來。

    他喝了一杯茶,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爹爹怎麼回家了?」

    王雱看著若無其事的進來,王安石握緊雙拳,沉聲問道:「為何要說那話?」

    「什麼話?」

    王雱有些納悶,他從工地上直接回家,並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然響徹京城官場。

    「貪腐等同於偷盜。」

    王安石忍著揍人的衝動,和顏悅色的說道。

    「難道不是嗎?」

    王雱認真的道:「爹爹,那些人貪的是朝中的錢,是百姓的錢,不是他們的錢……既然不是他們的錢,他們為何能拿?那不是偷盜是什麼?」

    王安石捂額道:「說是說,可把此事和偷盜並列,那就是讓人下不來台……」

    「關鍵是他們害怕了吧?」

    王雱犀利的道:「他們害怕被當做是盜賊處置,到時候會被流放……」

    王安石抬頭,「為父原先也是你這般認為的,可看得越多,想的越多,為父就越覺著這些事不簡單,不可輕動,不可妄言,你……」

    「爹爹。」王雱有些忍耐不住了,他覺得自己的父親好像變膽小了,「當今官家繼位也不少時日了,他想不想革新?孩兒以為是想的,可總得有人提出來吧……那些宰輔不肯提,都裝傻,那孩兒來提好了。」

    「可這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

    「孩兒不在乎。」

    王雱用那種很輕蔑的姿態說道:「那些人孩兒算是看透了,都是膽小的,被慶歷年間的事給嚇壞了,所以一提革新就發抖,這樣的人,如何為宰輔?」

    王安石突然平靜了下來,問道:「那你認為自己能做宰輔?」

    「當然。」王雱自信的道:「孩兒若是去做宰輔,定然……」

    王安石聽到這裡就忍不住了,他脫下鞋子就扔。

    王雱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鞋子,外面在偷聽的吳氏喊道:「大郎快跑!」

    王雱一溜煙就跑了,王安石拎著另一隻鞋子,赤腳追殺出來。

    吳氏一個飛撲,直接就抱住了王安石,喊道:「大郎快跑,最近別回來了……」

    王雱一溜煙跑了出去,站在家門口停了一下,把鞋子交給追出來的僕役,說道:「晚些私下告訴娘,就說某是想出去住幾日,這才激怒了爹爹。」

    「……」

    僕役無語,覺得自家郎君真的可憐,想動手娘子會阻攔;而這個兒子聰慧的讓人髮指,只是略施小計,就讓他勃然大怒,順利離家出走。

    王雱依舊是去了那家小店。

    「要一隻炸鵪鶉。」

    左珍應了,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不知道。」

    王雱看著她,覺得自己的生命沒有絲毫意義。

    「年輕人要好好做事,要多掙錢……」

    王雱拿著炸鵪鶉去了沈家,結果遇到了灰頭土臉的趙頊。

    沈安沒問他們緣由,只是讓人安排了房間。

    這便是兄弟,不問原因會支持你,幫助你。

    晚飯時沈安弄了火鍋,還弄了白酒。

    王雱吃得不算多,而趙頊卻像是餓死鬼投胎。

    「某說貪腐該和盜賊一併治罪。」

    王雱終究還是說了自己離家出走的原因,沈安呆滯,趙頊苦笑……

    「怪不得家父今日有些苦惱,原來是你弄出來的。」趙頊幸災樂禍的道:「被抽了?」

    「沒有。」王雱很自然的說:「家父不能被連累,所以某就故意激怒他,然後裝作被打出家門……這樣事情就是某一人做下的,家父不贊同,他們自然不會牽累他。」

    這算計讓沈安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全是漿糊,智商被碾壓的感覺非常難受。

    「此事要等時機,不過你現在提一提是好事,以後好藉著這個由頭開始。」趙頊覺得這樣的結局也不錯。

    王雱挑眉問道:「那你呢?難道也是被打出來了?」

    趙頊嘆道:「我去說出海之事,然後曾公亮最近在編什麼兵書,說水軍就是刀槍箭矢,大宋不一定能贏過遼人,若是虎翼水軍去北方被遼軍擊敗,大宋的面子可保不住了,而且遼人也會生出野心,水陸並進……」

    曾公亮最近確實是在編書,據說已經快修煉成名將了。

    王雱冷笑道:「他們懼怕遼人,否則當年怎會弄什麼給黃河改道,結果威脅沒解除,大宋的北方卻被淹成了澤國。」

    他看著沈安,眼神灼熱:「安北兄,可有法子讓他們再無顧慮嗎?」

    「當然有。」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5
第738章 肉夾饃,小聰明

    「哥哥跑快些!」

    「來了。」

    「呼吸要穩定,別說話。」

    「哥哥……」

    「幹啥?」

    「元澤哥哥是被他爹爹打了嗎?」

    「對,不聽話被抽了一頓,所以你以後也乖些。」

    「那仲鍼哥哥呢?」

    趙頊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了微笑。

    「你仲鍼哥哥也是不聽話,被趕出來了。」

    「哦!」

    趙頊雙手枕在後腦下,笑道:「這個騙子。」

    房間裡有股子霉味,這是沒人住的緣故。

    再好的房子,失去人氣也會變成廢墟,所以趙頊懷疑周圍的一切都在吸著自己的精氣神。

    他想起了宮中的那些沒人居住的宮殿,冷清的讓人以為裡面是荒山野嶺。

    然後他又想起了自家老爹老娘的住所。

    那裡每天都是人來人往,沒事做的人也喜歡在邊上露個臉,按照他們的說法,興許不小心就被官家看上了呢?

    一冷一熱,就像是地獄和天堂。

    這便是有人和無人的區別。

    趙頊猛地起身,動靜大了些,外面正好經過的沈安喊道:「趕緊出來跑步。」

    「好。」

    趙頊飛快的穿衣,然後揉揉眼睛,就這麼衝了出去。

    大清早就來沈家準備伺候他的王崇年手中拿著毛巾和牙刷,正準備上前,趙頊卻發力追了上去。

    「大王,洗臉……要臉……」

    可趙頊一溜煙就跑了,昨晚值夜的陳洛打著哈欠道:「這是沈家,你家大王以前在這邊廝混多年,什麼樣的他咱們沒見過?大驚小怪。」

    跑完步洗漱,然後吃早飯。

    今日的早飯很稀罕。

    「熱面皮,加豆腐腦,還有肉夾饃。」

    沈安親自出手,熱面皮一人一張切了,趁熱加調料醬料;豆腐腦要多加些醋,還有辣醬一定要多弄些;最後就是肉夾饃……

    炊餅從中間剖開,昨晚蒸好的鹽菜扣肉一片片的放進去……

    一嘴咬下去,先是炊餅的綿軟,接著就是扣肉。扣肉入口即化,這是真正的化了,化為肉汁混合著面香濃郁的炊餅,頓時就中和了油膩,但味蕾卻得到了大滿足。

    趙頊眨眨眼睛,左手拿著肉夾饃,右手拿著筷子,夾了一筷面皮……

    面皮入口熱、軟、糯,辣醬包裹著,還有醋的酸,還沒咬下去就覺得胃口大開。

    「美味啊!」

    王崇年在邊上目睹了一個吃貨大王的誕生。等趙頊最後打著飽嗝吃豆腐腦時,心滿意足的說道:「哎!宮中的廚子為何就做不出這等美食呢?」

    「那是因為他們太講究。」沈安弄了一片扣肉放在面皮裡攪碎,「就和學問一樣,學問是干什麼的?學問一是教會人道理,其次就是教人認知這個世界,教人怎麼在這個世界求活……但這樣的學問就是肉夾饃,往往被人看不起。」

    王雱譏誚的道:「宮中的廚子把菜做成了調料,外面的有些人做學問做成了腐儒,一個道理。」

    趙頊沒吭聲,等吃完早飯後,才問道:「你昨日說能讓水軍有把握,是什麼東西?」

    「金明池邊的東西。」沈安笑道:「目前水戰最多的還是短兵相近,火藥的作用可就大了。」

    「可怎麼用?這是個問題。」

    三人隨後就去了金明池,那裡的投石機已經打造的差不多了。

    一群軍士抬著投石機上了戰船,有工匠在選位,隨即固定下來。

    陶罐被放在投石機的兜子裡,點燃引線,有人喊道:「放……」

    呯!

    投石機猛地動作,陶罐被投射出去。

    沈安盯著陶罐,等看到陶罐落水時,不禁怒道:「哪個苟日的弄的引線?不是教過如何計算了嗎?蠢貨!」

    「轟!」

    話音未落,水面下突然炸開,水花四濺中,沈安楞了一下。

    王雱看著他,說道:「別人怕是計算的挺好的吧?」

    趙頊忍笑道:「計算引線的那人不錯。」

    投石機投擲陶罐,引線的長短必須要計算好,否則不是半空爆炸,就是落地碎裂了還不炸。

    這玩意兒需要經驗,所以沈安很是培訓了一番。

    「長了!」

    沈安面無表情的道:「落水之後才炸,若是掉在船上就會粉碎。」

    「那不能弄堅實些?」

    「不能。」

    「為何不能?」

    那邊在準備第二次投擲,趙頊沒事做,就和沈安較勁。

    「若是堅實的,炸不開。」

    沈安很惆悵,他在懷唸著那些引信,若是能弄出來,他現在就敢去建言北伐。

    舍慧那邊在不斷試驗,但依舊得不到合適的材料;那十三個學生一直在測試土機床,也沒有結果……

    所以目前只能是用投擲的方式使用火藥。

    不過……

    沈安想起無數土炸彈在敵軍戰船上爆炸的場景,覺得也夠了。

    第二次的效果很好,直接在水面上爆炸。

    五發土炸彈,最終三發在合適的高度爆炸,其中最後一發直接在半空爆炸。

    船上的人戰戰兢兢的過來覆命,沈安糾結的道:「別玩小聰明,不然下次全到登州吃海參去。」

    幾個負責投石機的傢伙趕緊請罪,沈安擺擺手:「趕緊滾蛋,還有,去買油,接著試。」

    「是。」

    等他們走了之後,王雱若有所思,「安北兄,你是如何判斷出他們是在玩小聰明?」

    「因為第一發失敗正常,可最後一發也失敗,這個就不正常了。」

    「失敗不正常?」

    王雱恍然大悟,「引線都是一樣的長,沒道理前面成功後面失敗……」

    「和這個沒關係。」

    沈安淡淡的道:「引線的製作還不是很穩定,所以有差異正常,但是最後一發失敗之後,他們那模樣……」

    「如喪考妣!」

    趙頊剛才一直在旁觀,很清楚那些人的表情。

    「沒錯。」沈安說道:「五中三是好成績,可他們為何要如喪考妣?」

    王雱搖頭,趙頊搖頭。

    沈安說道:「給你們講個故事吧,有個皇帝喜歡看人跳遠,跳的最遠的那個會被重賞,若是能跳出以前沒有的好成績,那賞賜更是嚇人……」

    「有個男子每次都能拿第一,偶爾也能打破成績,獲得重賞,但是他每次都只超越一點點,明白嗎?」

    沈安掐住尾指的最後那裡,「隔一陣子他就超越一點點……」

    「某知道了。」王雱最先反應過來,「那人是有意的,他控制著自己,每一次就超越一點,這樣就能不斷獲得重賞……那麼今日這個就是故意的?那他們圖什麼?」

    「他們圖立功。」趙頊也反應過來了,「今日五中三,一個月後五中四,等以後五中五,這一步步的就是功勞,就是本事,陞官快。」

    兩人同時看著沈安,「你為何知道這些?」

    大家都是年輕人,憑什麼你知道這些,我們不知道。

    王雱覺得自己的聰明再無敵手,能擊敗自己的大抵就只有老天爺。可沈安卻屢次讓他意外,這激發了他的好勝心。

    「多觀察,多琢磨。」沈安淡淡的道:「要知道人是最複雜的東西,你要琢磨透了人,那你就能無往而不利。」

    趙頊想起了以前沈安叫自己去琢磨人,但他只堅持了半個月的事兒,就有些後悔。

    而王雱卻是覺得這是另一種層面上的能力,就問道:「這是什麼能力?」

    「閱歷!」

    「哦!」

    答案就是這麼簡單。

    趙頊在邊上一個人糾結了許久,沈安帶著王雱去炸魚,一時間金明池裡熱鬧非凡,水面上飄著不少大魚。

    「夠了夠了!」

    沈安炸過癮了,回頭一看,尼瑪,水面上白茫茫的一片。

    這太狠了吧,金明池的魚不會被炸光了吧?

    秦臻猜出了他的糾結,就說道:「待詔放心,金明池裡的魚多著呢。」

    「那還等什麼?」

    沈安也想起了,金明池現在和外面的河流是通的,哪會差魚。

    於是等趙頊一臉堅毅的起身時,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笑呵呵的沈安,以及笑呵呵的水軍將士。

    「今日吃魚,紅燒的!待詔親自傳授廚藝,哈哈哈哈!」

    沈安在做魚,邊上一溜虎翼水軍的廚子,七嘴八舌的問著各種問題。

    這可是大宋的廚神啊!有這麼一個機會,大夥兒不趕緊請教還等什麼?

    「……待詔,小人經常把肉給弄老了……」

    「炒菜的肉最好過一道油,最後下。」

    「待詔,小人炒菜喜歡把鹽巴弄油鍋裡化,然後再放菜,兄弟們都說好吃。」

    「這樣做出來的菜吃多了會生病,記住了,鹽巴不能這樣用油化,最好是最後要起鍋前再放。」

    「待詔,怎麼炒菜……」

    「……」

    沈安拎著鍋鏟,和眾人一起看向那個問話的廚子。

    「打!」

    這種濫竽充數的傢伙讓沈安生出了清理軍中的念頭,他越想越氣,喝道:「狠狠地打!」

    稍後收工,廚子蹲在地上一臉青腫,委屈的道:「待詔,小人才將做廚子……」

    沈安愕然,然後問剛才動手的廚子們:「為何不說清楚?」

    廚子們說道:「軍令如山,小人們只是奉命而行。」

    「好,好得很!」

    沈安笑的很是溫柔,突然指著金明池說道:「現在某的軍令是……你等都下水,游到對岸去,再游回來。」

    廚子們傻眼了,沈安罵道:「還不快去?」

    在軍士們起鬨的聲音中,一群廚子含淚跳下了金明池,被冷的直哆嗦。

    「游起來,不然更冷。」

    「哈哈哈哈!」

    一群**在嘲笑那些廚子。

    「這廝想糊弄待詔,這不就倒霉了。」

    沈安心中暗爽,趙頊過來說道:「我回去了。」

    「幹啥?」

    「我要舌戰群雄……」

    沈安看著他,憐憫的道:「好吧,某給你支一招。」

    趙頊想起他給自己支招穿女裝的事兒,就警惕的道:「什麼招?」

    「……」、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5
第739章 找不到黑油某死不瞑目

    「……陸路大宋北邊被遼人卡住,西北有西夏人阻攔,南邊有交趾人……大宋被壓在中間,唯一的出路就是出海!」

    趙頊站在朝堂上侃侃而談,趙曙心情複雜的在想著。

    他想起了趙頊的小時候,好像就是在昨天,然後一夜之間這個孩子就長大了。

    現在這個孩子已經能站在這裡和大家爭辯了,看不到一絲慌亂和無措。

    朕老了?

    他輕輕拍拍大腿,覺得充滿了力量。

    「……大宋的問題就是缺錢,所以必須要出海。」趙頊繼續分析著:「可海外有什麼?有海盜,有不懷好意的國家,大宋的海商比不過大食人。大食人精於此道多年,知道哪裡有危險,知道哪裡有錢,所以大宋需要戰船出海,去鎮壓一切不臣。」

    韓琦皺眉道:「大王可知大海之上風雲莫測,一個不小心,整支船隊都會全軍覆沒。」

    「可卻不能因噎廢食吧?」

    趙頊一句話就頂住了韓琦。

    曾公亮說道:「據聞遼人也在打造水軍。」

    殿內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這是個壞消息,當年大宋懼怕遼人走水路進攻,所以想給黃河改道。

    如今遼人竟然重振水軍,這事兒……

    「要是遼人走水路,沿海一帶怕是會風聲鶴唳,而且他們若是登陸……」

    「登州水軍如何?」趙曙記得登州水軍的任務就是監視遼人,若是發現對方走水路而來,那就趕緊稟告。

    至於抵抗,大海很大,遼人可以任意選擇登陸地點。

    富弼說道:「陛下,登州水軍怕是力有未逮。」

    韓琦一咬牙,說道:「記得臣做樞密使的那些年裡,登州水軍和遼人多次交戰,雙方都默契的不說話,只是廝殺……既然如此,那便挑釁一下,試試遼人的水軍如何。」

    趙曙在猶豫。

    那是遼人啊!

    在大宋強大之前,他真的不想去招惹這個龐大的對手。

    這不是膽小,而是實力真的不夠。

    「爹爹,讓秦臻他們去吧。」

    趙頊看向韓琦的眼中多了滿意,覺得這位的神助攻來得正是時候。

    趙曙想起宰輔們的憂慮,就問道:「秦臻他們才將成軍,可是遼人的對手?」

    「陛下,他們去助威即可。」

    韓琦覺得事情要分開看,「就像是廂軍,臨戰時他們就是搬運輜重的命,可看著人多勢眾,敵軍也會心虛啊!」

    這就叫做撐人頭。

    趙曙意動了,「要不……試試?」

    於是趙頊再次去了一趟金明池。

    「朝中說你等就是海上的廂軍,就是去給登州水軍撐人頭的,撐場面的,屁用沒有!」

    趙頊的臉色不大好看,可下面的將士們卻要爆炸了。

    「啥?說咱們是給登州水軍撐場面的?他們有那麼大的臉面嗎?」

    「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老子當年殺敵時,登州水軍的那些傢伙還在打漁呢!」

    「咱們不是廂軍!」

    「太過分了,此事定然是歐陽修干的的。」

    「為啥?」

    「歐陽修上次說他想去登州看看,說那裡的海魚好吃……」

    「海魚不少吃,要海參,還有鮑魚……」

    「海魚也有好吃的,細********魚不好吃啊!真的不好吃。」

    「……」

    話題轉移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開頭說怎麼做紅燒肉,一刻鐘後說不定就在扯便秘怎麼治療。

    趙頊滿頭黑線,只想掀桌子。

    「你太溫柔了。」沈安低聲道:「你不懂他們的心。」

    「什麼意思?」趙頊覺得自己已經很粗野了,「難道還不夠?」

    「你看著。」沈安走了上前,站著不說話。

    漸漸的嘈雜消散,軍隊的紀律讓這些軍士不禁站直了身體。

    這是秦臻的功勞,沈安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表示認可,然後開口。

    「有些苟日的說咱們是廢物,是米蟲,不是男人……」

    沈安的怒吼迴蕩在金明池畔,「想不想去抽他們?想不想?」

    趙頊看到那些軍士的臉上多了紅暈,那代表著憤怒。

    「想!」

    沈安微微點頭,怒吼道:「那就去北方,去用戰功來抽他們,把他們的臉抽腫了,不然就割了自己的卵,別說自己是男人!」

    「好!」

    「抽腫他們的臉!」

    「草特麼的!老子此次非得要殺幾個遼人不可。」

    「再捉幾頭烏龜來送給那些人。」

    「待詔,啥時候出發?」

    「小人迫不及待了。」

    沈安看了趙頊一眼,說道:「準備輜重,三日後出發。」

    「趕緊去檢查戰船,還差什麼東西趕緊說!」

    「趕緊走!」

    將士們有條不紊的各自去了,趙頊沉吟道:「軍中不能溫文爾雅嗎?」

    「溫文爾雅,將士們會對你敬而遠之。」沈安說道:「所謂的儒將,大多是狗屁,將士們更喜歡和他們打成一片,張口就罵娘的將領。」

    「別相信沙場廝殺還有興致作詩詞,那時候滿腦子都是殺人的念頭,出來的詩詞你確定能見人?」

    趙頊若有所思的道:「也就是說,那些所謂的羽扇綸巾,大多是虛有其表?」

    他想起了以前的文官下去領軍,高談闊論不說,那自信滿滿的姿態往往讓君王也跟著昏了頭。

    「想清楚了?」

    沈安含笑道:「不管是武安君還是李靖,他們都是和自己的麾下在一起,同吃同住,一起奔襲敵軍……包括衛青、霍去病,你可見過誰高高在上,搖著扇子就能打勝仗的嗎?沒有。」

    「那些只是後人編造出來的,什麼羽扇綸巾,一箭就讓你撲街。」沈安譏誚的道:「所以,要想成為名將,第一條就是要和將士們打成一片,否則將士們和你疏離了,你的命令他們可會不折不扣的執行?」

    「吳起……」趙頊脫口而出道:「吳起為麾下的軍士吮吸傷口的膿,所以將士效命。是了,要將士用命,不能高高在上,否則下面怨聲載道,什麼名將……」

    這娃算是領悟了些。

    沈安很欣慰:「當年西北之戰,說什麼大將抗命,可韓琦等人為何不親自出征?你不能臨戰,那怪什麼大將違命?」

    不論當年究竟是誰對誰錯,韓琦等人不在第一線才是最大的錯誤。

    想想以後的成祖朱棣,每戰必親臨第一線指揮,發現戰機後就毫不猶豫的親率精銳衝陣。

    這才是統帥,韓琦等人若是身處那個時代,大抵也只配給成祖牽馬。

    趙頊漸漸的熱血上湧,說道:「將來我也要上陣。」

    「呃……真心話?」

    沈安覺得這娃大概是衝動了。

    「拭目以待。」

    沈安點點頭,兩人又檢查了一番水軍的準備工作。

    「油來了!」

    一溜大車進了營地,周圍有將士在驅趕過來看熱鬧的人。

    「閃開閃開,這可是大價錢買來的。」

    油料歷來都是奢侈品,普通人家做飯大抵都舍不得放,軍中就更摳門了。這些軍士眼饞的看著那些油桶,有人嘀咕道:「後面那個好像漏了?」

    「看看。」

    幾個軍士喊道:「漏油了。」

    有人笑著跑過去,想弄些油加在晚飯裡。

    「那桶油不能吃!」

    「那是黑油!」

    有軍士罵道:「特麼的!那是黑油,吃了要死人的!」

    幾個軍士不信,其中一人過去,伸手蘸了些那個黑油進嘴裡嘗了嘗。

    「呸!」這軍士罵道:「好臭!」

    有不信的又重複了一遍,然後蹲在那裡乾嘔,眼淚汪汪的道:「怎麼那麼臭?像是臭雞蛋!真特麼的臭!」

    有人問道:「那麼臭的是什麼油?可能燃嗎?」

    趕車的軍士笑道:「是陝西路來的幾個商人帶來的東西,說是能燃,燃的厲害,價錢還便宜,他們還點了一下,某想著就買了。」

    「且慢!」

    沈安走了過來,軍士拱手道:「待詔放心,這油真的便宜,小人不敢貪腐。」

    「某沒空管這個!」

    沈安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然後蘸了些黑油送到鼻下,那熟悉的味道襲來,他不禁熱淚盈眶。

    他擔心是幻覺,又嗅了嗅。

    是了,就是這個味。

    當年他聞過,那時候覺得這味兒太噁心人,敬而遠之。

    可今日他卻感動了。

    他一把揪住軍士,問道:「那人在哪?」

    軍士愕然,「待詔,誰?找誰?」

    「那個陝西路來的商人在哪?」

    沈安的眼睛通紅,「找不到就算你謀逆!」

    「小人不敢啊!」軍士哭喪著臉道:「那幾個商人就在城中,說是賣了這幾桶黑油就去喝酒。」

    沈安鬆開手,「馬上帶某去!」

    軍士如蒙大赦的道:「小人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家酒肆啊!」

    沈安回身喊道:「小種,去,把邙山軍拉進城來,找那幾個商人!」

    聞小種近前問道:「怎麼找?」

    沈安指著幾個軍士:「帶著走。」

    他惡狠狠的模樣有些嚇人,幾個軍士縮成一團,可憐巴巴的看著趙頊。

    趙頊過來低聲問道:「安北兄,這些黑油很重要?」

    「是非常重要!」沈安說道:「這是魔火,而且裡面有許多寶貝。一句話,找不到這東西,某死不瞑目。」

    沈安說得這般重要,趙頊點頭道:「如此我來吧。」

    他吩咐道:「就說那幾個商人惹惱了我……」

    這是個好理由,而且他調動邙山軍進城忌諱不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5
第740章 大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進城!」

    城門口,黃春聲嘶力竭的喊道:「抓不到那幾人,都去死吧!」

    邙山軍全體衝進了汴梁城,他們沒帶武器,但凶神惡煞的,邊上一個在啃鍋貼的小女娃被嚇到了,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守門的軍士面面相覷。

    「這邙山軍是怎麼了?抓誰呢?」

    「看著……某讀過幾年書,想到了一個詞……風蕭蕭啊汴河寒,壯漢一去啊他就不回來……」

    「都頭大才啊!」

    ……

    呯!

    「看看是不是!」

    一家酒樓裡,邙山軍踹開房門,讓水軍採買的軍士來認人。

    「滾出去!」

    裡面是兩個神態矜持的男子,被打擾了之後,其中一個勃然大怒,舉起酒杯就砸了過來。

    鄉兵伸手抓住酒杯,男子愕然於他的身手,問道:「哪裡的?說話!」

    水軍的軍士仔細辨認著,搖頭道:「不是!」

    鄉兵微微頷首,「我家郎君說了要知禮,對不住了。」

    那個男子聽他服軟,就冷冷的道:「滾!」

    鄉兵點頭,倒退著出去。

    「幫您關上門?」

    臨出去前鄉兵很是謙卑的問道。

    男子覺得這人還算是懂事,就說道:「不關門難道還……」

    呯!

    酒杯在他的額頭上破碎,鮮血流淌下來。

    男子大怒,剛想喝罵,鄉兵喊道:「有人想吃了就跑……」

    「哪裡?」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這裡,左邊第二間,哎呀!他打破了自己的腦袋,這是要訛詐啊……郎君說的什麼?」

    「碰瓷!對,這廝想碰瓷。」

    「來了!」

    掌櫃衝了上來,鄉兵幾人趕緊躲在一邊,「在裡面呢!看著好嚇人。」

    掌櫃獰笑道:「嚇人?某叫他們怕人!」

    他一腳踹開房門,和裡面兩個正準備出來的男子恰好撞在了一起。

    「想跑……」掌櫃反手摸出砍骨刀,喝道:「拿錢來!」

    「……」

    幾個壞種得意洋洋的去了別的地方。

    汴梁城中的潑皮也得了消息,尋找延州的商人。

    一時間城中沸反盈天。

    城西的一家酒樓裡,一個包間被敲開。

    「你們找誰?」

    「就是他們!」

    已經跑了十多家酒樓的軍士如釋重負的喊道:「就是他們!」

    鄉兵問道:「沒認錯?」

    軍士指著其中一個男子說道:「此人的眉疏淡,再不會錯了。」

    三個男子愕然道:「你們這是……」

    「拿下!」

    「救命啊!」

    ……

    司馬光正在伏案工作,最近他的任務很重,要盯著官家,一旦發現不妥必須要馬上進諫。

    新帝登基,要盯緊些才行,讓他不敢肆意妄為,以後就形成了規矩……

    「官家今日議事,大王去了金明池,好像是去了水軍那邊。」

    「水軍?」司馬光抬頭揉揉眼睛,然後按了一下臉側,有顆大牙很痛。

    「是,就是水軍。」

    司馬光嘆道:「皇子就該好好讀書,不讀書跟著沈安去軍中廝混,最終移了性情,於國於民有何好處?」

    來人的眼睛一亮,問道:「那可要進諫?」

    「看看吧。」

    司馬光覺得應該再給趙頊些機會,「大王還年輕,年輕人總是好動的。」

    稍後傳來了最新消息。

    「大王調了邙山軍進城,在酒樓裡肆意打砸。」

    「為何?」司馬光很頭痛的問道,他覺得自己的那顆大牙怕是保不住了。

    「說是找幾個商人!」

    「放肆了!」

    司馬光霍然起身,「老夫這便進宮求見官家。」

    他一路出去,等路過一家小店時就進去問道:「假牙怎麼弄?」

    「假牙……」掌櫃看看他的官服,堆笑道:「這就問對地方了。您看看自己是官對吧,官人一張嘴說話就是豁牙,黑洞洞的,下屬見了背地裡取笑,威嚴不再;上官見了有礙觀瞻,陞官艱難……所以還是要配假牙才好啊!」

    司馬光趕時間,皺眉道:「問你話就說。」

    掌櫃拿出了些牙齒,「看看,這是牛骨頭做的……」

    「這是象牙,都是大食人販來的好貨。」

    「這是檀木……」

    「客人不滿意?」

    掌櫃見司馬光呆滯,就從下面的櫃子裡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後,裡面竟然全是牙齒。

    「這是犬齒……想來您是不會用的,丟人。」

    掌櫃拿起一顆牙齒,得意的道:「這是人齒。前日有名的壯漢劉黑子死了,他家人自願讓老夫去拔了他滿嘴的牙,看看……都是好牙齒啊!就您這樣的人才配……」

    司馬光乾嘔了一下,然後擺擺手,飛快的跑了出去。

    一路進宮,司馬光的牙齒越發的痛了。

    「官家,邙山軍在城中打砸。」

    司馬光的面色冷峻,趙曙哦了一聲,說道:「說是找幾個商人。」

    「可他們在打砸,官家,外間謠言紛飛,知道的說是找人,不知道的說是造反,官家……」

    司馬光的眉頭皺的緊緊的,覺得趙曙不該再庇護趙頊的放肆。

    「叫他來。」

    趙頊在行動前還叫人來報備了一下,說是要去尋找幾個重要人物。

    趙曙覺得這不是事,所以就答應了。

    可誰知道邙山軍的那些**不時坑幾個人,鬧得怨聲載道的,所以就搞大發了。

    稍後趙頊來了,趙曙喝問道:「為何要在城中打砸?」

    趙頊在看到司馬光時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也不知道沈安說的魔火是什麼東西,只能硬著頭皮道:「爹爹,那些人心急了些。」

    「為何心急?」

    天氣有些冷,正好睡覺。

    昨夜趙曙沒睡好,此刻就想鑽進被窩裡睡個回籠覺。

    可這個兒子不消停,讓他也跟著受累,只能強撐著。

    「那東西……」

    趙頊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沈安,「那幾個商人知道一種黑油。」

    「很厲害?」趙曙有些好奇。

    「是。」趙頊看了司馬光一眼,被這位老先生盯著的滋味不好受,「是沈安說的。」

    嗯?

    趙曙心中一動,看了司馬光一眼。

    司馬光顯然也有些謹慎,「官家,要不問問?」

    趙曙點頭,有人去金明池召喚沈安。

    「你最近文章做少了。」

    趙曙知道兒子最近的言行讓不少人不舒服,所以當著司馬光就敲打了一下。

    「是。」

    趙頊很是誠懇的道:「爹爹放心,孩兒每日都在溫習功課,文章也有十幾篇腹稿了。」

    「不錯。」趙曙撫鬚微笑,覺得自己這個爹當真是夠英明的。

    「大王勤勉,這是天下之福。」

    司馬光乾巴巴的讚頌著。

    稍後去金明池的人回來了,一臉糾結的道:「官家,沈安來了。」

    「讓他進來。」趙曙緩緩板著臉。

    稍後沈安進來,趙曙這才知道為何內侍要一臉糾結。

    「什麼味?」趙曙皺眉問道,司馬光的眉心皺紋已經能夾死蒼蠅了。

    沈安興奮的道:「官家,這便是黑油的味道。」他剛才一直在弄黑油。黑油粘稠,粘在手上難以清洗,所以很臭。

    「這黑油能做什麼?」沈安出手搞那麼大的動靜,趙曙不禁有些期待起來,但他不敢期待什麼神威弩或是棉花,想著能有望遠鏡的功效就是大喜事。

    「作用很大。」沈安想了個比喻,「若說黑油是金子,那麼棉花就是銀子。」

    棉花早就被大宋君臣視為重大戰略資源,若非是不好遮掩,趙曙都想下令封堵住種子外流。

    「竟然這般?」

    趙曙的身體不禁前傾,連司馬光都面色凝重起來。

    「目前不算……」沈安想起了目前黑油沒法全部利用,就干笑道:「目前只是燃燒罷了。」

    朕想抽人!

    趙曙右手並指如刀,冷冷的道:「燃燒……大宋多少能燃燒的東西?你卻為了個黑油鬧騰不休……」

    這是要下狠手了啊!

    「官家,這個燃燒可不同。」沈安說道:「臣帶來了一瓶子黑油,要不試試?」

    這人竟然準備在宮中燒火,這膽子也真是沒誰了。

    司馬光剛想呵斥荒謬,趙曙卻說道:「在外面燒給我看看。」

    大殿外,沈安拎著個罐子,然後廢了一番功夫才點燃黑油。

    天氣有些冷,沈安站在罐子前,伸手陶醉的烤著火,腳下裝作不經意的踢了一下。

    呯!

    罐子碎了,黑油四處流淌,火焰緊緊跟隨。

    「就是燃燒?」

    趙曙有些不滿的道:「這和那些油脂有何區別?」

    「有!」

    沈安踩了一腳,然後抬起腳,火焰依舊……

    「你的鞋子!」

    陳忠珩提醒了一聲,沈安低頭一看,自己的鞋底已經燃起來了。他趕緊脫掉鞋子,再晚一步,他的腳怕是保不住了。

    「官家,這便是黑油之火。」

    趙曙倒吸一口涼氣,「這……若是攻城,來人!」

    「官家。」

    趙曙吩咐道:「那幾個商人要控制住,不許交接外界。」

    這是一個帝王的本能反應。

    「官家,那三個商人已經被控制住了。」

    沈安覺得趙曙是在小瞧自己,「軍中有猛火油,但那不是黑油。黑油產自地底,無窮無盡,只需採集了來,然後裝進陶罐裡,臨戰時點燃拋投出去,落地燃燒,極難覆滅……」

    「哪裡有?」

    趙曙有些急切的問道,他希望這東西只有大宋才有。

    「鄜州和延州那邊。」

    趙曙問道:「大宋之外可有?」

    「有。」沈安想起了襄陽大戰,大俠是沒有的,但蒙元人卻有回回炮,據說回回炮拋射的就是石油彈。

    大宋在之前也發現了石油,可沈括卻用石油去制墨,一如發明了火藥之後,最終被外人發揚光大。

    「大宋之外有很多。」沈安心中一動,覺得有必要給趙曙上一堂地理課。

    「比如說北邊就有許多,那些地方的黑油從地底下噴出來,成了河流,只需在岸邊取用就是了,無窮無盡啊!」

    大佬,北邊有好東西啊!

    沈安一臉正色的道:「臣敢擔保此事,若是有假,臣願意去海外安家。」

    找不到哥就自覺的流放海外,你看咋樣?

    趙曙動心了,但司馬光在邊上提醒道:「官家,北邊是遼人。」

    「是啊!」

    趙曙有些惆悵。

    司馬光看著沈安,想看到沮喪的神色,可並沒有。

    沈安心想哥只是播種罷了,一點一滴,讓趙曙父子對外界多了憧憬。等大宋強盛起來,自然就不會迴避奪回故土,恢復漢唐疆域……

    漢唐啊!

    沈安的眼睛濕潤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5
第741章 黑色的湖泊

    延州的初冬很冷。

    沈安趕到時,當地官吏都被嚇了一跳,以為是西夏人要來找茬了。

    「誰知道黑油?」

    沈安在州衙裡問道。

    眾人搖頭,知州武單說道:「待詔怕是聽岔了吧?」

    沈安看看左右,武單會意的道:「都散了吧。」

    等人出去後,沈安說道:「有商人知道,不過此事要保密,動靜太大……不好。」

    他的眼中多了冷意,剛才的問話只是試探,誰知道黑油大抵就不用走了,等待後續的隔離吧。

    武單想起他弄的那些京觀,馬上擔保道:「待詔放心,某親自去找。」

    「你找不到!」

    沈安對他有些失望,因為從商人的口中他得知黑油是在鄉下,鄉下知道的人不少,但流量不大,所以他才來尋求官方支持。

    這個知州對此一無所知,看來也是個不下鄉的官老爺。

    「保密!」

    他臨走前再次重複了這句話,讓武單悚然而驚。

    「郎君,不怕打草驚蛇嗎?本來大家對黑油沒什麼興趣,動靜大了之後,怕是會引來些關注。」

    聞小種對這種心態瞭如指掌,並善於利用這種心態去蹲守行刺的機會。

    「以後會需求很大。」沈安有些疲憊的道:「找到之後,那裡定然會被封鎖,隨後不斷收集黑油運回汴梁,你說是現在的動靜大,還是那時候的動靜大?」

    聞小種低頭道:「是小人錯了。」

    「你很聰明,這些聰明無需隱藏。」沈安笑道:「某不是那等嫉賢妒能、見不得人超過自己的郎君。你看看某身邊的人,元澤聰明吧?聰明的讓某絕望。子瞻的詩詞文章讓某無地自容。遵道的統軍和武技讓某甘拜下風……可他們和某都是好兄弟。」

    和比你強的人在一起,你才會慢慢的變強。

    「門檻猴沒意思,在一個小圈子裡稱王稱霸更沒意思,要去大海裡暢遊,這才是男兒!」

    聞小種默然良久,就在沈安以為他在琢磨那些話時,聞小種說道:「可您文能碾壓折郎君;武能碾壓王郎君和蘇郎君……」

    咦!

    沈安止步看著他,一臉的詫異。

    「您還會許多他們不懂的東西,比如說雜學,比如說外交之道……您只是不喜歡顯擺而已,否則無人能比您更出色。」

    是啊!

    沈安突然覺得自己很謙遜,有那麼大的本事竟然不吭不哈的。

    我容易嘛我!

    這一刻所有的疲憊都消散了。

    「有前途!」

    沈安拍拍聞小種的肩膀,笑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出發尋黑油。」

    ……

    第二天一大早,沈安跟著那三個商人去了鄉下,結果出城就遇到了打哈欠的武單。

    「武知州這是要去辦事?」

    沈安昨晚睡的很好,今天的精神好的不行。

    武單拱手道:「下官昨夜一宿未睡,想著是不是有些瀆職了,後來想想確是,竟然連治下有這等東西都不知道,可見是不稱職。」

    這人的反應很快,沈安昨夜都已經寫好了奏疏,在奏疏裡提及了武單,基本上沒好話。

    「你的運氣不錯!」

    沈安笑了起來,武單被驚出了一身毛毛汗。

    合著沈安竟然真的準備彈劾我?

    於是這一路他就主動了許多。

    一行人在快午時前來到了一個村子。

    「王老二!出來!」

    其中一個商人去喊人,沒多久帶來了一個漢子。

    「這是京城來的大官,問你話老實說,不然回頭全家發配了。」

    漢子低頭哈腰的,「小的不敢。」

    他嘴裡說著不敢,眼珠子卻滴溜溜的轉,在觀察著沈安一行。

    沈安伸出一根手指頭,「某要黑油去做燈油,可他們那地方出油太少,說是你知道有多的地方……找到了,一百貫不含糊。」

    「一百貫?」

    王老二的眼中露出了貪婪之色,「那地方不好找啊!一百貫是不是少了點?」

    那個商人冷笑道:「王老二,一百貫夠你做富家翁了,再多?再多你也不怕被人給惦記上。」

    「誰敢惦記!」

    王老二的眼神中多了厲色,緩緩看向沈安等人,就和鋼刀似的刮過。

    武單低聲道:「待詔,這地方民風彪悍。」

    是很彪悍,以後的李自成就是西北人。

    西北的刀客,西北的風,還有西北的烈酒……

    「是個好地方。」

    沈安淡淡的道:「再多的錢某也能給你,可你確定要嗎?」

    王老二斜睨著他說道:「小人怕找不到那地方……」

    這廝一看就是身手不錯,特別是腳下竟然在磨動,大抵是隨時準備跑路。

    「拿下他!」

    沈安沒工夫去折騰這個,對武單說道:「回頭這個村子的人全弄去那地方幹活,報酬多給些,但要盯好。」

    王老二猛地往後跑去,他一路往村子裡狂奔,喊道:「來人吶!」

    噗!

    一個細長的小釺子越過他的肩頭,扎進了前方的土裡。

    「你再跑試試?」聞小種的手中扣住了一枚小釺子。

    王老二止步,緩緩回身,堆笑道:「小人是想讓人做飯招待貴人們。」

    隨後就是尋找黑油。

    在離村子十餘里的地方,兩側的丘陵中間,沈安看到了一抹黑色。

    「就是這裡。」

    王老二指著裡面說道:「能經常看到冒泡,很多。」

    「看看去。」

    沈安心中激動的衝了進去,王老二馬上就退後一步,問道:「小人不要錢了,小人不要錢了。」

    沈安等人沒介紹身份,但這一路他已經觀察出來了,這群人都是官面人物。

    黑油這東西他覺得沒啥用,可官家不同啊!

    而且官員最擅長的就是秋後算賬、過河拆橋,現在找到了黑油,他們會不會把某給流放了?

    「就是黑油!」

    沈安蹲在邊上,看著這片由石油組成的小湖泊,激動的道:「老子的燃燒彈來了!哈哈哈哈!」

    水戰目前和陸戰一樣,遠程弓弩,近程跳幫廝殺,沒有一點技術含量。

    現在大宋水軍多了土炸彈,想必會讓那些對頭痛苦不堪,再來一個燃燒彈,這仗還怎麼打?

    黑色的湖面上突然湧起了一個大泡,大泡緩緩破裂,一股子臭氣傳來,但沈安嗅著就像是無上美味。

    「找人來!」

    有人回城報信,武單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擺脫了被沈安彈劾的危險,就想套套近乎。他走了過去,說道:「這地方看著不小,不過舀完了怎麼辦?」

    「下面還有。」

    這是下面有壓力噴出來了。

    使勁噴吧!

    沈安說道:「這東西粘稠,上面形成了湖泊,抵消了壓力,於是就不再擴大,只要把上面的舀光了,下面再掏一掏,保證會噴出來。」

    武單問道:「什麼是壓力?」

    沈安一怔,說道:「雜學裡的東西。」

    武單這才想起沈安是雜學宗師的事兒,他肅然道:「邙山一脈果然不凡。」

    我說你能不提邙山一脈嗎?

    沈安覺得有些瘆的慌,淡淡的道:「只是小道罷了。」

    「下官……」武單看看左右,低聲道:「下官對雜學仰慕已久,一直想學,只是苦無門路,待詔若是不棄,下官……」

    「且慢!」

    沈安擔心這廝突然跪地拜師,就正色道:「邙山一脈收弟子都有數的,某這裡的數滿了,再收就干犯天機,會有天譴懂不懂?」

    「天譴?」武單有些失望,他是真的想拜師。

    當然,學雜學是一回事,但他更想抱住沈安的大粗腿。

    「對,雷劫知道嗎?」

    沈安指著烏雲密佈的天空說道:「就是打雷,一擊炸雷劈下來炸死你,最厲害的是九連發,那是老天爺發怒了,非要弄死你不可。某要是再收弟子,弄不好就是三十六道紫霄雷劫……不敢啊!」

    「竟然這般?」

    武單抬頭看看天空,覺得這個老天有些嚇人。

    「這個山包頂上要安排人值守。」

    「對面也是,一旦發現有人窺視,拿下再說。」

    沈安意氣風發的在安排著保密工作,隨行的鄉兵在準備埋鍋造飯……

    他們知道黑油會燃燒,所以準備在邊緣地帶生活。

    「臥槽!」

    沈安見了罵道:「這是作死呢!趕緊滾遠些!」

    「郎君,這邊沒油啊!」

    黃春覺得沈安有些小題大做了。

    「沒油?」沈安指著他們站立的地方說道:「挖開看看。」

    來的時候帶的有鋤頭,十多個鄉兵一起動手,沒一會兒就挖了個坑。

    「好臭!」

    「有黑油!」

    坑才挖了半米深,下面就開始冒油了。

    「竟然這樣?」黃春訝然道:「郎君,難道咱們的腳下全是黑油?」

    想起黑油燃燒的恐怖,鄉兵們不禁往後退去。

    「對。」

    沈安指著腳下說道:「不過是浸過來的。」

    「地底下有口子在噴油,這裡是黃土,比較疏散,黑油就順著浸潤過去,所以你們看這邊都是寸草不生。」

    眾人放眼看去,這個峽谷內果然是寸草不生。

    後世這片地方的石油污染已經成了個大問題,現在只是小意思罷了。

    「把那個村子遷移過來。」

    武單一聽就覺得不對:「待詔,人多口雜啊!頂多能封口幾年,到時候那些人散播出去……不如把他們全都趕到南方去,找個地方看著,如此黑油的秘密就守住了。」

    「幾年就夠了。」

    沈安覺得這貨的心太狠,而且是個蠢材。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5
第742章 大宋首富

    「搬去那邊?不去不去!」

    「憑什麼?咱們祖祖輩輩都在這住,憑什麼要搬家?」

    「這是不講理了。」

    「你們是誰?」

    「……」

    西北的百姓彪悍,以前沈安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那些百姓推攘著那幾個去勸說的小吏,有人伸手往懷裡探,分明就是有短刀。

    沈安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目露凶光的衝過去,一巴掌就把小吏的臉抽腫了,不禁有些牙酸。

    「這些刁民!」武單尷尬的道:「待詔您也看到了,不是下官不肯親民,而是這些刁民沒法親近啊!他們可不管你是知州還是判官,弄不好就是用刀子說話。」

    沈安在思索。

    武單建議道:「您不是帶來了三百餘人嗎?亮刀子吧,把他們逼過去。」

    「要淡定!」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許多事情不是辦不了,而是你沒用對辦法。」

    武單乾笑道:「待詔,這些刁民他就沒辦法啊!以往鬧事的時候也壓制過,可過沒多久又鬧騰。」

    「你看著。」

    沈安覺得地方官真的需要培訓一下了。

    武單點頭,「是,下官看著。」

    老子看你怎麼被這群刁民逼瘋。

    「住手!」

    沈安走了過去,那些村民一怔,有人喊道:「哪個糞坑裡爬出來的蛆蟲……」

    「拿了!」

    沈安指著說話的男子,黃春獰笑著喊道:「拿人!」

    一群鄉兵如狼似虎的衝了進去,村民們自然要反抗,甚至都亮了刀子。

    一陣搏鬥後,地上倒了五人,說話的男子被抓到了沈安的身前。

    「沒打死人吧?」

    「沒,兄弟們下手有分寸。」

    村民們有些不安,等查探過那五人沒事之後,有人喊道:「咱們村裡有不少從軍的,為大宋殺過敵!還有戰歿的。」

    沈安冷笑道:「老子沈安。」

    「沈安?」

    村民們沒反應,沈安頗有些明珠暗投的鬱悶,心想哥在西北都弄過西夏人好幾次了,你們竟然沒聽過沈安這個名字?

    錦衣夜行最憋屈,而作為一個名人,最憋屈的就是沒人認識你。

    沈安沒裝成功,正準備換個方式時,有村民哦了一聲,驚喜的道:「莫不是一箭射跑了李諒祚的沈待詔?」

    扯尼瑪淡!

    沈安一臉懵逼,心想我連李諒祚長啥樣都不知道,還一箭射跑了他,這是哪跟哪啊!

    不過百姓的熱情不能辜負。

    「對啊!」

    沈安毫無愧色的就冒領了一箭射跑李諒祚的功勞,那村民一拍腦門,「哎呀!好像是一刀砍跑的,他們說待詔家傳的刀法使出來煙塵滾滾,方圓十里不見人煙,誰見誰死……」

    這尼瑪是刀法?

    沈安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玄幻世界。

    他的臉皮極厚,可依舊要先鼓勵了自己半晌,這才繼續認領功勞。

    「只是彫蟲小技罷了。」

    那村民歡喜的道:「這是殺西夏人的沈待詔呢!那個種家子就是待詔的手下敗將。」

    「哪個種家子?」

    「就是青澗城的種諤。」

    「哎呀!那是名將啊!」

    眾人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就多了崇拜,有人說道:「小人家裡有小半餅祖上傳下來的好茶……還請待詔進家喝茶。」

    祖上傳下來的?

    沈安覺得喝下去鬧肚子不至於,但說不定會喝出些稀奇古怪的毛病來。

    他微笑道:「你們也不容易,茶水就不必了。」

    「是啊!」他這話引發了村民的共鳴,有人唏噓道:「小人們一年到頭辛苦也只是混個半飽,所以待詔說搬家咱們才不願意。」

    「若是搬家後日子更好呢?」

    沈安的神色很淡然,彷彿是在說著中午多吃一碗飯。

    「能更好?」

    「沒錯。」

    村民們面面相覷,有老人出來問道:「敢問待詔,我等去何處?」

    沈安指著前方說道:「不遠,十多里地,王老二知道。」

    王老二早就被沈安收拾服帖了,出來笑道:「是好地方。」

    老人看了他一眼,問道:「我等去了那邊是干啥營生?」

    「種樹。」

    「種樹?」

    「沒錯,就是種樹。」

    沈安說道:「某敢在這裡說一句,到了那邊做事輕鬆,但錢財卻不少,某擔保是你等種地的翻倍收入。」

    「這吹牛吧!」

    「翻倍?」

    村民們有些鬧騰,這是半信半疑後的喧鬧。

    沈安指著自己說道,「忘了自我介紹,沈某還有個身份,大宋首富!」

    所有的疑惑都消散了。

    「某每年能掙數十萬貫,香露可知道?」

    「知道,那東西噴香呢!上次有貴人一家經過村裡,靠近馬車就能聞到那股子香味。」一個壯漢吸吸鼻子說道:「小人當時還以為是美人的體香,就讚了贊,誰知道那家下人說是什麼香露,貴的嚇死人……」

    眾人看向沈安的目光不一樣了。

    這是超級大佬啊!

    「好,咱們搬家!」

    有大宋首富擔保,村民們想著收入翻倍的好處,就樂滋滋的回去收拾家當。

    武單在邊上被沈安的手段弄的有些暈,「待詔,壓住他們就是了,收入翻倍,美不死他們。」

    「你不懂。」沈安說道:「這等事要軟硬皆施,否則你以為某的保證可有用嗎?沒用,就算說兩倍收入他們也不會搬家。前面用武力威脅,後面許諾給錢,二者缺一不可。」

    武單仔細一想,讚道:「待詔高明啊!以往下官都是硬,百姓看似聽話了,可一有機會就死灰復燃,甚至還會引發些事故來。」

    這等事不值一提,沈安擺擺手,看著前方奔馳來的騎兵,眯眼道:「這裡難道會有敵軍?」

    幾個在周圍巡弋的斥候回來了,「郎君,發現兩百餘騎兵!」

    沈安問武單,「延州的騎兵可會來這裡?」

    武單搖頭,「延州的騎兵很少,而且無令不得出。」

    也就是說,這些騎兵不是延州的。

    「叫兄弟們準備。」

    沈安微微抬頭,臉上的猙獰嚇到了武單,「待詔,難道是西夏人?不能吧,他們要來也會先打環慶。」

    環州和慶州頂在前方,讓延州有了緩衝的餘地,可若是敵軍輕騎潛入,那也難說。

    不過這等潛入遲早會被發現,然後惱怒的宋軍會絞殺這些小股騎兵。

    聞小種牽來戰馬,沈安上馬後吩咐道:「讓村民們呆在家中。」

    武單有些心慌,「待詔,下官派人回城叫援兵……」

    「晚了!」

    沈安帶著邙山軍從左側包抄了過去。

    黃春閉上眼睛,輕聲道:「右邊……再過去些。」

    沈安用望遠鏡在搜索著。

    黃春的腦袋輕輕轉向前方,「有趣,到前面去了。」

    沈安覺得望遠鏡還沒黃春好用,就放下說道:「感覺如何?」

    「沒多少危險。」

    黃春很是篤定的說道。

    沈安覺得這個人型預警雷達真的好用,就琢磨著是不是讓黃春多生些孩子,然後從小就栽培起。若是裡面再出一兩個這等奇葩,他覺得自己的兒孫也能繼續做名將。

    想想,和敵軍在不斷接近中,我方能提前知道敵軍的方向,這就佔據了先機。

    後世的戰爭追求的就是信息單方面透明,如此不勝才是怪事。

    現在沈安就像是帶著個作弊器在作戰,想敗都難。

    「繞過去。」

    他們再次繞向左邊。

    幾分鐘後,黃春睜開眼睛看著左邊,「郎君……」

    「某看到了。」

    沈安放下望遠鏡,說道:「兩百餘騎兵,裝備是大宋的。」

    嚴寶玉說道:「郎君,要不要用火藥?」

    大宋軍隊的調防很密集,但這裡不是要道,不應該出現這麼多騎兵,嚴寶玉擔心他們是衝著黑油或是衝著沈安來的,所以動了殺機。

    沈安搖頭,目光冷冽的道:「咱們怕他們?」

    嚴寶玉下意識的挺直腰桿,「不怕。」

    嗆啷!

    沈安拔刀,目光俾睨的道:「那還等什麼?出擊!」

    嗆啷!

    前方哪怕是兩百騎,可以一百餘邙山軍卻毫不畏懼的拔刀。

    戰馬開始加速。

    馬蹄踩踏在黃土上,煙塵漸漸升起。

    前方的騎兵根據動靜找到了邙山軍,為首的將領獰笑道:「看看是誰?若是西夏人就發財了。」

    有人站在馬背上在打量著。

    「兄弟們……打草谷了!」

    當聽到這個漸漸在大宋出名的呼喊時,將領罵道:「特麼的,竟然是邙山軍,派人去。」

    一個騎兵衝了出去,喊道:「這裡是種知城,自己人!」

    對面的邙山軍依舊沒減速,只是分為兩部分,從這些騎兵的兩側呼嘯而過。

    正面的沈安帶著十餘騎在看到種諤後才開始勒馬。

    種諤摘掉頭盔,罵道:「特麼的,竟然被他先發現了,還玩了個突襲,若是在沙場上遭遇,咱們已經敗了。」

    手下有人不甘心的道:「知城,他們才一百餘騎。」

    「他們有三百餘騎!」

    說話間,他們的身後遠處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有人回頭,然後驚呼道:「兩百餘騎!」

    「沈安哪裡會吃虧?」種諤冷冷的道:「他當面是一百餘騎,看似弱小,可主力卻繞了過來,剛才咱們若是覺著佔了便宜,和他們糾纏在一起,此刻就是死期到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6
第743章 沈安坑人(為盟主『不二大師兄』加更)

    「知城,那沈安可算是名將嗎?」

    一個都頭問了個很不合時宜的問題,問完就後悔了。

    種諤看著緩緩策馬而來的沈安,說道:「他南北都沒敗過,用兵狡詐卻不失血氣之勇。而且他還弄出了神威弩,這樣的人……若是以後不出大岔子,史書上當會留下名將之名。」

    名將啊!

    不想當名將的不是好將領,種諤就是如此。

    可和沈安相比,他卻落後了。

    沈安比他年輕許多,可已經南征北戰,經歷了許多戰陣。當年先帝曾說沈安是名將胚子,現任官家在西北大捷之後,更是讚許沈安為當世名將。

    可某呢?

    種諤想起了青澗城,那邊和西夏人遙遙對峙,可李諒祚就是不來,讓他也徒呼奈何。

    想做名將就必須要開戰,大宋目前的局勢卻看不到大戰的苗頭,讓種諤很失望。

    他的眼中多了陰霾,然後看了剛才問話的都頭一眼,那都頭渾身冰涼,想起種諤處置冒犯自己的將士的手段,差點跌落馬下。

    「種知城這是要去哪?」

    沈安在十步開外勒住戰馬,這個距離足以保證嚴寶玉和聞小種能弄死種諤。

    大宋軍隊不能隨意而動,青澗城離此一百多里地,種諤來這裡幹啥?

    難道是想截殺我?

    沈安心中嘀咕著,若是如此,他今日鐵定要讓種諤埋骨在那片黑油之下。

    種諤說道:「一批輜重被扣在了延州,某過來看看。路上聽聞有一隊騎兵來此,某擔心是西夏人……」

    沈安點點頭,種諤下馬錶示無害,然後往外圍走去。

    「某想和待詔說話。」

    沈安下馬,兩人在外圍踱步,周圍的邙山軍緩緩擠壓過來,包圍住了種諤的手下。

    在沒有得到安全保證之前,沈安不會冒險。

    「此事你問武單即可!」

    種諤一句話就解釋了自己的來意,隨後看了沈安一眼,「待詔來此何事?」

    「找黑油。」

    這事兒遲早會公開,周邊的將領都會得到通知,要求保護那個峽谷,所以沈安說了也沒什麼。

    「黑油?」種諤負手而立,「某知道你從不肯白做事,既然不遠千里從京城來到這裡,這黑油定然有大用,可對?」

    沈安點頭,覺得這貨實際上智商不低,只是倨傲了些,以為老種家文武通吃,看不起別的將門。

    「以後你就知道了。」

    沈安最喜歡調戲對頭,這種吊胃口的法子是最靈驗的。

    果然,種諤心癢難耐的問道:「是何用處?」

    好奇心是人類進步的源泉,可沈安卻用它來坑人。

    「此事武單知道。」

    種諤問道:「既然重要,那想必武單也跟著來了?」

    沈安點頭,種諤說道:「他在哪?」

    沈安是折家的盟友,自然不肯和他交好,所以種諤認為這是一種姿態。

    「就在後面。」

    種諤回身喊道:「走,找武單去!」

    沈安揮手,就像是送好友去沙場般的熱淚盈眶,「慢走啊!有空常來。」

    聞小種問道:「郎君,您為何對他這般親切?」

    「親切?」

    沈安笑道:「要讓人心甘情願的跳坑,不親切些怎麼行?」

    ……

    種諤一路疾馳,在村子裡找到了武單。

    「黑油?」

    武單搖頭道:「此事卻不好說。」

    他發誓自己是好意,所以在被種諤冷冰冰的盯住之後就惱了,於是說道:「此物點燃後就不易熄滅,朝中準備用在軍中……目前就這裡有。」

    「別說了!」

    種諤擺擺手,面色難看的回身罵道:「沈安這個畜生,有你這麼坑人的嗎?」

    他身邊的人不解,等種諤罵過癮後,有人就問道:「知城……沈安坑誰了?」

    「他坑了你們!」

    種諤想吐血,「這個村子在搬遷,可見是要為黑油保密……。現在你們也知道了此事,怎麼辦?」

    眾人面面相覷,漸漸的一股寒意升起。

    「我等忠心耿耿啊!」

    「就是,知城,我等對大宋忠心耿耿啊!」

    「住口!」種諤喝住了麾下,說道:「此事……回去後你等在青澗城中待著就是了。」

    這是啥意思?

    這是要軟禁一輩子?

    有人覺得自己是遭遇了無妄之災,「知城,要多久?」

    「黑油何時在軍中使用,你等何時就能自由。」

    種諤回身看著武單,說道:「武知州好本事。」

    武單愕然道:「某不想說,奈何種知城咄咄逼人,奈何……」

    你種家是武人,我是文官,你有本事就來扳扳手腕試試。

    種諤森然道:「武知州好自為之。」

    武單挑眉道:「某好得很!」

    他不敢得罪沈安,但種諤算個球。

    「我們走!」

    種諤帶著人剛上馬,有人說道:「知城,咱們不是來延州問輜重之事嗎?武知州在這呢。」

    種諤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他是被沈安被坑慘了,竟然忘記了此事。

    ……

    「出海嘍!」

    歡呼聲中,幾十艘戰船衝出了入海口。

    船頭上的軍士回身喊道:「軍主,咱們的運氣不錯,這初冬竟然是順風。」

    秦臻看著前方的一片汪洋,心中不禁一暢,「能多快就多快,某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些走私商人了。」

    旗號紛飛中,船隊重新整隊,隨後向著東邊進發。

    海風凌冽,而且有浪,常建仁覺得自己前面的苦練都白費了。

    「軍主,這個季節還有商人走私嗎?」

    「有。」秦臻回身見他面色煞白,但卻強忍著,就微微點頭,「這個時節登州水軍要修整了,所以正是走私的好機會。」

    「遼人?還是高麗。」

    常建仁現在還是個水軍菜鳥,但好奇心非常強烈。

    「都有。」秦臻說道:「還有倭人。大宋有錢,而且人口多,有什麼稀罕物只要送過來就值錢。可市舶司那邊要十抽一,十抽一啊!那些商人覺著就是在割自己的肉。」

    常建仁覺得胃裡有個漩渦,所有的東西都在翻江倒海,「下官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上次待詔在雄州榷場清理走私,幾乎所有的官吏和軍士都涉足其中,可見人性本貪,遏制不住啊!」

    「這就要看咱們水軍的本事了。」

    秦臻自信的道:「只要咱們水軍的戰船多,抓到一艘就弄一艘,十年下來,保證沒人敢走私。」

    陸地上大宋在戰略上處於劣勢,但在海面上秦臻卻有自信。

    「大王和待詔對水軍很看重,那個油彈……臥槽尼瑪!」

    秦臻才說到油彈,就看到幾個軍士打開了一個油彈,從裡面弄油出來……

    他衝過去一陣踢打,然後喝道:「關兩日!」

    幾個軍士面露苦色的求饒,秦臻只是不聽。

    常建仁覺得他的懲罰輕了些,「軍主,該仗責吧?」

    這還是輕的,若是遇到嚴苛的將領,直接會把犯事的軍士打個半死,然後丟外面去,讓大家聽著慘嚎。

    「你還要學很多。」秦臻覺得常建仁很好學,但從一個文官轉為武將卻沒那麼容易。

    「這是海上,孤獨無依,就一船人在這裡,天天枯燥無味,這樣的日子會逼瘋人。」秦臻輕聲說:「記住了,在海上除非是犯了大錯,否則能輕則輕。」

    常建仁心中一凜,問道:「可是擔心反噬嗎?」

    秦臻讚賞的點點頭,「是。海上孤寂久了人會發狂,就是靠軍紀約束著。可不能全靠這個,你得要學會開導他們。比如說先前之事,他們是老卒,知道出海時日長了食物會不新鮮,而且油這類東西更是稀罕物,所以才想弄些藏著……不是大事。」

    常建仁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一手,剛開口準備說話,就捂著嘴往回跑。

    「哈哈哈哈!」

    秦臻笑道:「這是誰都要經歷一遭的,當年某差點把腸子都吐了出來。這幾日讓你歇息。」

    常建仁從不知道嘔吐的厲害,所以覺得秦臻的話誇張了些。

    「嘔!」

    他蹲在自己的艙室裡,捧著個木盆在狂吐。

    各種食物的殘渣被吐了出來,深褐色的嘔吐物滿盆都是。

    等他吐出來的全是清水後,總算是有了些心得。

    他發現只要不亂動,那麼腸胃裡的反應就會友好一些。

    肚子裡空蕩蕩的,但嘔吐的慾望還在。

    他一屁股坐下去,緩緩喘息著。

    艙門被推開了,秦臻拎著一個水囊進來,對艙室裡的酸臭味沒有任何反應。

    「喝點水。」他把水囊遞過去。

    常建仁無力的搖搖頭,「不想喝。」

    「不想喝也得喝,否則你會死於嘔吐。」秦臻把水囊丟在木板上,說道:「好好養精神,某斷定最多三五日就能遇到走私的商人。」

    「真的?」

    常建仁精神一振,拿起水囊就喝。

    「嘔吐多了之後你的咽喉會疼,所以最近幾日你少說話。」

    秦臻覺得常建仁會蔫好幾天,可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出來時,就看到了在桅杆下詢問船帆的相關知識的常建仁。

    「為何不歇息?」

    他覺得這廝是在強撐,就打個哈欠準備去吃早飯。

    常建仁說道:「下官好了。」

    「好了?」秦臻不忍心揭穿他,「好吧,那就好了。」

    等到吃早飯時,常建仁大口吃著,沒一會兒就把一碗湯餅吃的乾乾淨淨,連湯汁都沒剩下。秦臻不禁訝然道:「少吃些,不然又會吐。」

    他覺得常建仁還會吐,可等到了中午時,常建仁還在活蹦亂跳的,甚至還去後面學習怎麼掌舵。

    這真是……人才啊!

    秦臻覺得自己的副手不錯,就教了他更多的東西。

    「以前有人說水軍就是大宋保命的東西,那是在澶淵之盟前……」

    「保命?」

    「對。」秦臻說道:「澶淵之盟前,水軍隨時都在準備著接應朝中的君臣南下,直至澶淵之盟簽訂之後,看著遼人還算是守約,水軍這才無人問津。」

    「發現船隻!」

    瞭望哨尖利的聲音傳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6
第744章 排骨男的咆哮

    常建仁正在琢磨著秦臻說的話,覺得就像是一記炸雷。

    原來大宋的水軍還有個作用就是撤離汴梁城中的君臣啊!

    也就是說,以前的大宋君臣壓根就沒想過能打贏遼人,為此連後路都準備好了。

    怪不得待詔會旗幟鮮明的號召北伐,原來大宋君臣竟然這般柔弱。

    他拿起胸前的望遠鏡看向前方。

    作為對偵查要求最高的軍種,水軍中的望遠鏡配置率很高,瞭望手那更是標配。

    瞭望手站得高,所以看得遠,常建仁直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這才發現了三艘船。

    「是商船!」

    秦臻放下望遠鏡,冷冷的道:「圍過去!」

    旗號傳遞著命令,船隊分為三股,秦臻等人在正面,左右分出去的戰船陡然加速,直接衝著前方的商船包抄過去。

    「他們發現了,在轉向!」

    商船發現了這支由戰船組成的船隊,開始轉向準備逃跑。

    「咱們是戰船,若是被他們跑了,回頭待詔會宰了蒲玖。」

    想起蒲玖對沈安的畏懼,秦臻不禁笑道:「那蒲玖狡猾,可就不敢把狡猾用在待詔的身上。」

    常建仁握住刀柄,覺得熱血在沸騰,「待詔精通外交之道,連遼人都哄不了他,一個商人算是什麼?軍主,可要動手嗎?」

    秦臻冷冷的看著前方完成轉向的商船,說道:「那些都是要錢不要命的傢伙,比水賊還狠辣,一會兒下手要狠,否則會有些小麻煩……」

    「好說。」

    常建仁很是平靜的說道。

    一追一逃,戰船不斷拉近雙方的距離。當商船進入投石機的射程時,有人請示道:「軍主,可否投擲火藥彈?」

    秦臻側臉看著他,「那是商船!」

    常建仁補充道:「上面有貨物,那些貨物……待詔說過,大宋水師要學會養活自己,這些貨物就是養活咱們的東西,要珍惜。」

    「建仁說得好。」

    秦臻說道:「準備弓箭。」

    戰船迅速靠近,商船上站了不少人,那些大漢不是刀槍就是弓箭,眼中全是桀驁不馴。

    「是高麗人!」

    瞭望手的發現讓所有人都變得猙獰起來。

    秦臻吩咐道:「不放下刀槍的,格殺勿論!」

    眾人轟然應諾。

    三艘商船漸漸被圍住了,那些大漢有些緊張,有人喊道:「我等是商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秦臻舉起手,眼中全是冷酷:「放箭!」

    一波箭雨過去,對面開始了還擊。

    常建仁舉起盾牌衝到了最前面,那裡是準備跳幫的將士。

    這些都是水軍中的悍卒,他們甚至脫掉了甲衣,赤果著上半身,只為了輕便,以及落水後能浮起來。

    「勾住……」

    長長的鉤鐮槍伸過去勾住了商船的船幫,對面的大漢中有人在揮刀砍鉤鐮槍。

    「放箭!射死他!」

    那大漢凶悍的擋住了兩箭,終於斬斷了一桿鉤鐮槍,可更多的鉤鐮槍卻勾住了他們的船幫。

    「拉!」

    兩人一柄鉤鐮槍,奮力一拉,雙方就靠在了一起。

    「殺敵!」

    秦臻聽到這個喊聲不禁駭然,等看到脫掉上衣,正在拍打著自己排骨的常建仁,不禁懵了。

    呯呯呯!

    常建仁右手持刀,左手拍打著自己的肋骨,嘶吼道:「殺敵!」

    「殺敵!」

    前方的悍卒跳過去了,常建仁跟隨。

    「保護好都虞侯!」

    秦臻捂額,很無奈的發現自己的副手是個悍勇之輩。

    常建仁跳到了商船上,斜刺裡撲過來一個大漢,揮刀當頭斬殺。

    「軍侯小心!」

    有人發現了常建仁深陷危機,可卻鞭長莫及。

    「啊……」

    常建仁一身排骨,舉刀奮力砍去。

    秦臻在後面看到這招數不禁有些腿軟。

    這就是不顧性命的砍殺,也就是對砍。

    這時候比的不是什麼武技高超,而是看誰眨眼。

    不管多悍勇的人,在遇到這等拚命的時刻,大多會下意識的選擇防禦……只是快慢而已。

    那個大漢就選擇了防禦,不過時機很晚。

    他覺得自己最晚眨眼,可常建仁壓根就沒眨眼。

    一刀從肩膀斜劈進去,常建仁拔刀,就像是自己在金明池邊無數次練習時的那樣,再次快速揮刀。

    人頭飛起。

    臥槽!

    秦臻在後面準備來救援自己的副手,看著這一幕他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太狠了啊!

    他從軍多年,從未見過這等不要命的將領。

    真的,他發誓自己從未見過。

    哪怕再悍勇之輩,在面臨死亡之前也會眨眼。

    可他的副手不會。

    就這麼木然揮刀,彷彿自己只是一截沒有生命的草木。

    常建仁衝殺過去,那些大漢都被殺怕了,覺得突圍無望,大多跪地請降,只有兩人還站著,但長刀已經垂落甲板上。

    常建仁衝過去,長刀揮動間,兩個大漢人頭滾滾落地,眾人不禁愕然。

    他緩緩回身,眼中全是血紅。

    「這是文官?」

    秦臻覺得大部分武人都比不過自己的副手,至少那份狠辣比不過。

    「清點貨物,把船給帶上。」

    「軍主放心,這可是咱們水軍的財物了,絕不會丟下。」

    水軍要養活自己,這是沈安的期望,可秦臻覺得任務很艱巨,很難完成。

    屍骸被丟進海水裡,載浮載沉的,不久就被拋在船隊後面。

    常建仁回來了,滿身都是血,腥味刺鼻。

    秦臻滿意的道:「去洗洗吧。」

    「好。」

    現在船隊的淡水還多,常建仁擦乾淨了身上,再回來時,眼睛已經恢復了正常。

    那三艘商船被系在了戰船的後面,船隊在繼續前行。

    秦臻在看收穫,腳邊跪著的是高麗貨主。

    「不錯,這一趟少說值上千貫,加上三艘船,發財了。」

    他抬頭,見常建仁恢復了正常,就問道:「為何這般狠辣?是天性?」

    「不是。」常建仁吸吸鼻子,乾嘔了一下,「某當初在翰林院時同僚們還算是不錯,可等某得罪了人之後,那些同僚都和某拉開了距離,有人甚至為了向貴人示好,就對某惡語相向……」

    他目光冷淡,「某這般拚命,只想某一天能再次回到翰林院,讓那些同僚看看,看看某就算是不做文官了,依舊出色。至於那位貴人,希望到時候他能活著。」

    這貨……

    好漢子啊!

    秦臻讚道:「快意恩仇的好漢子,好!某接納你了!」

    從常建仁進水軍以來,秦臻一直在觀察著他,覺得文官轉武將這事兒不大靠譜,擔心會被常建仁拖累。

    常建仁剛來時很謙遜,很好學,這個姿態得到了他的讚許,但還需要觀察。

    後來常建仁在圍殺遼人的一戰中開了葷,秦臻滿意了一半。

    而剛才他目睹了常建仁一手拍打著肋骨,一手舉刀高呼酣戰後,心中再無疑慮。

    這便是某的副手了!

    常建仁知道這些,所以他拱手道:「多謝軍主。」

    他度過了第一關,隨後就是適應期。

    「你天生就該做武人!」

    在大宋說這話有罵人的嫌疑,但秦臻卻很誠懇,「待詔說水軍要成為大宋的脊樑,需要許多出色的將領,好好幹,會有你獨自領軍的那一日。」

    常建仁有些憧憬,「若是如此,大宋該有多少戰船?」

    「戰船的話……上次待詔喝酒時提過,說是會分為幾處,北方一處,南方一處,海外若干處……」

    「海外?」

    兩人相對一視,都覺得熱血沸騰。

    海外啊!

    要是大宋水軍的步伐邁向海外,那將會是什麼樣的波瀾壯闊。

    ……

    隨後的幾天船隊陸續截獲了十餘艘走私船,收穫頗豐。

    船隊開始靠近登州方向,秦臻不斷派出船隻去打探消息。

    「這裡靠近登州和遼人的東京道,雙方的水軍經常會碰到。」

    秦臻在看著海圖,常建仁在低頭沉思。

    「遼人的水軍原先並不怎麼樣,後來大宋取消了給黃河改道,他們這才重視起來。」

    秦臻苦笑道:「記得當初的回河之爭是待詔一力堅持,並證明了改道是大錯特錯的舉動。」

    「這對大宋是好事。」常建仁說道:「當年之事下官也知道,待詔先是舌戰重臣,最後又在汴梁城中做了例子,證明狹小的河道不能通過黃河那麼多水……」

    秦臻面色古怪的道:「是啊!狹窄的河道怎麼能承載黃河的水呢?這些年……」

    這些年大宋君臣都是智障!

    因為懼怕遼人去改河道,結果竟然想不到這麼簡單的道理。

    若是後世人聽了估摸著也得瞠目結舌。

    這不是小孩子都該知道的道理嗎?

    可……可這裡面特麼一言難盡啊!

    「待詔目光深遠。」常建仁對沈安的崇拜幾乎是不加掩飾,「當初某以為自己不可能進水軍,只想試試,但在見了待詔之後,他很篤定的對下官說沒問題,當時下官竟然就信了。」

    「那個……」秦臻想起了當時的事,就忍不住笑道:「你去求見待詔之後,待詔就令人找到了某,隨後題目就出去了……」

    「竟然是您?」常建仁起身行禮,他真的不知道是秦臻和沈安配合作弊。

    「不是某。」

    秦臻苦笑道:「某給的答案……不及你的回答,知道什麼意思嗎?」

    「待詔只要題目……待詔竟然精通水軍之事?」

    常建仁驚訝之後就平靜了下來,「是了,待詔天文地理無所不知。」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6
第745章 運氣好得讓人嫉妒

    秦臻很鬱悶,「某是水軍的宿將,主持一次考試自問沒有問題。當時給了答案,想著你按部就班的回答就好了,可你一張口某就被嚇到了,心想這是怎麼了?」

    常建仁笑道:「當時軍主是覺著下官很厲害嗎?」

    「是。」秦臻很鬱悶的道:「當時某就在想,這人怎麼那麼多想法和某不謀而合,卻看得比某還深遠,哈哈哈哈!」

    「那是待詔的看法。」常建仁說道:「待詔很親切,他和皇子交好,但並未有絲毫倨傲,就像是個普通人。」

    「某和你的看法不同。」

    秦臻和沈安相遇更早,他目露回憶之色,「當初某剛進京,待詔對某就多有照看。朝中當時有人想排擠某,就是待詔給壓了下去,感激不盡啊!」

    常建仁說道:「某知道待詔的意思,他看重水軍。」

    「對。」秦臻嘆道:「原先的水軍沒人管,金明池裡的戰船早就朽爛了。某建言造船,沒人搭理。上面的說金明池的戰船隻是用於競標時耍耍,給官家和百姓們看個熱鬧罷了。耍耍……嘿!耍耍!」

    他很生氣,常建仁勸道:「這不是又起來了嗎?以後水軍若是能弄弄交趾或是遼人,也能讓朝野矚目了,到時候誰想貶低水師,也得看大傢伙同意不同意。」

    「這個也是待詔弄出來的。」

    秦臻回身看了一眼那些被拖著的商船,心滿意足的道:「待詔保住了水軍,振興水軍的重擔就是咱們的了,建仁,咱們要努力才是。」

    常建仁點頭道:「下官會奮勇殺敵。」

    他是這麼說的,秦臻相信他也會這麼做。

    隨後船隊游弋在登州和對岸之間的海域。

    「……軍侯沖上去了!」

    一艘商船在拚命反抗。他們沒法不反抗。按照以前的例子來看,大宋水軍下手太黑,動輒把走私的人全部扔海裡餵魚,前科纍纍,所以走私商人們臨死之前也要拚搏一番。

    但那是以前,現在的水軍可以大大方方的帶著戰利品回去發賣,當做是水軍的軍費。

    可秦臻卻很奇怪的並沒有讓人招降。

    常建仁不知道這是為何,但他依舊和準備跳幫的悍卒們脫掉衣裳,就穿著一條類似於後世的七分褲。

    他右手持刀,左手拍打著凸出的排骨嘶吼道:「殺敵!」

    呯呯呯!

    那些悍卒都和他一般的拍打著自己的排骨,然後嘶吼道:「殺敵!」

    一時間耳畔全是呼喊聲,以及拍打身體的聲音。

    秦臻無語的捂著眼睛,覺得自己的麾下遲早會被常建仁帶成瘋子。

    這次常建仁第一個就跳了過去,半空中奮力揮刀。

    對面的大漢也同時揮刀,可常建仁的招數就是沒招數。

    哥不防禦,你有本事就跟著來。

    他的對手沒敢,最終死於他的刀下。

    臨死前大漢都還在不敢相信。

    某竟然死在了一個新手的手中?

    恥辱啊!

    這不是什麼新手舊手就能解決的問題,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驟然遇到常建仁這等瘋子,誰都會選擇防禦,然後被他收割人頭。

    「跪下!」

    常建仁一刀背劈翻船主,宋軍都讚道:「軍侯仁慈……」

    話音未落,長刀閃動……

    常建仁舉目四看,除去麾下之外,再無站立之人。

    他舉刀長嘯著。

    老子總有一天會去翰林院看看你們的臉嘴!

    這一刻,他拍打自己排骨的身影是那麼的雄壯。

    「丟下去餵魚!」

    常建仁已經很自然的吩咐麾下去幹這等事了,就和海盜般的。

    「清點貨物!」

    看到常建仁漸漸熟悉了業務,秦臻也樂得清閒。

    這就是他的用意。

    他記得在出發前,沈安和自己之間的談話。

    沈安當時很嚴肅,彷彿是在憑弔著什麼,還喃喃的說了什麼山……

    好像是崖山還是什麼。

    然後沈安就說水軍需要歷練,而最好的法子就是擁有敵人,能真刀真槍廝殺的對手。

    他對此心領神會,所以就任憑那些走私商人抵抗。

    待詔英明啊!

    看看吧,那些第一次參與水戰的新兵們都見血了,漸漸的變成了老卒。

    而常建仁更是讓人驚喜,只是驚喜過度了,變成了驚悚。

    「殺!」

    一個砍傷了宋軍的大漢被常建仁一刀梟首,那些悍卒們都在歡呼著,為自己的上官如此護短感到了由衷的興奮。

    「某有些嫉妒了。」

    秦臻開玩笑說道。

    邊上的將領笑道:「軍主,熱血不持久,以後軍侯就會慢慢的回來坐鎮後方。」

    可常建仁讓他們失望了。

    在後續的幾天裡,他們又遭遇了一起走私,竟然是高麗走私遼國。

    常建仁依舊彰顯了自己的風格,拍打著瘦骨嶙峋的身體第一個跳幫砍殺。

    「真是……」

    秦臻無語了。

    「殺敵!」

    常建仁依舊是那種不防禦的招數,秦臻別過臉去,低聲道:「這等招數遇到好手,會從容的弄死他……只要對手不收刀,比他快一些就夠了。」

    邊上的將領也覺得常建仁能活到現在真的是不容易,然後他驚呼道:「軍侯的對手又防禦了。」

    秦臻側身看去,正好看到常建仁一刀砍死自己的對手,他不禁嘆道:「建仁的運氣……真是某見過最好的,沒有之一。」

    第二個對手看著身手了得,可常建仁卻絲毫沒有一點擔心。

    在斬殺了這些對手後,他膨脹了。

    某是高手啊!

    膨脹的他壓根不看對手的招數,只是一招。

    砍死你!

    對手大抵是被這招數給弄糊塗了,半途撤招。

    他篤定常建仁也會撤招,直至被一刀砍死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腦子。

    他以為常建仁是個好手,所以按照常理去推算他的反應。

    可……

    可這特麼就是個愣頭青,莫名其妙信心膨脹的愣頭青。

    若是他知道常建仁前段時間還是個畫畫的官員,估摸著會死不瞑目。

    「殺敵!」

    常建仁砍死了這個對手,信心爆棚的無以復加,他高喊道:「誰來一戰?!」

    無人回答,那些跪下的大漢都在看著他身後。

    才將被他砍死的那人就是他們的頭領,身手最好的傢伙。

    可就是這麼一個高手,竟然被常建仁一個照面就斬殺了,誰特麼還敢抵抗?

    秦臻目瞪口呆的道:「這也行?」

    是的,這樣也行。

    船隊繼續游弋,常建仁已經熟悉了海上生活,他在白天會在甲板上學習各種航海知識,而在晚上,他會在油燈下寫總結,把自己白天學到的東西記錄下來。

    「某會成為名將!」

    油燈下,他抬起頭來,自信的說道。

    這一刻他想到了沈安。

    那位才是大宋真正的名將,但某在他的身後並不丟人。

    說起來沈安就是他的恩主,只是為了避嫌,他們之間交往不算密切。

    第五天,他們遭遇了登州水軍的兩艘哨探戰船。

    「見過軍主!」

    登州水軍帶隊的只是一個指揮使,他拱手道:「敢問軍主,這是來此何為?」

    「清剿走私!」

    指揮使木然點頭,然後準備告辭。

    他們的任務就是預警,若是發現遼軍大規模出海就趕緊報上去。

    「發現戰船!」

    常建仁衝到了船頭舉起望遠鏡。

    「哦……十艘……二十……三十餘艘戰船。」

    常建仁的聲音很興奮,那個指揮使面色大變,說道:「軍主,這些遼人是來清剿登州水軍的,趕緊撤吧。」

    「撤什麼?」秦臻說道:「你等撤吧。」

    「軍主,你們還留著幹什麼?」

    指揮使真的不解,麾下已經在催促著他撤退了。

    「整隊!」

    戰船開始列陣。

    除去必要的人員之外,所有人都站在了甲板上。

    秦臻在第一艘船上奮力喊道:「今日就是我虎翼水軍的成名之戰,誰不同意?」

    一股熱血在將士們的胸中奔湧著。

    成名之戰啊!

    今日就是我等肆虐遼人的時候。

    指揮使頭痛的道:「他們也才三十餘艘戰船,怎麼成名?莫要被打的丟盔棄甲,到時候難看。」

    「出擊!」

    宋軍出擊了,指揮使咬牙道:「跟在後面。」

    前方的遼軍也發現了宋軍,他們迅速轉向,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

    「準備投石機!」

    老帥哥秦臻興奮的渾身打顫,他準備用土炸彈這個新式武器給遼人一次深刻的教訓。

    可常建仁卻建議道:「軍主,雙方會跳幫,要不咱們……」

    他大迴環的甩著手臂,「要不咱們直接在跳幫戰前扔過去?」

    尼瑪!你好毒啊!

    「好主意!」秦臻欣慰的拍拍常建仁的肩膀,覺得水軍的狠毒後繼有人了。

    於是這個主意就被傳達了下去。

    常建仁脫掉上衣,一身排骨此刻在將士們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滑稽感,反而是讓人肅然起敬。

    他拎著一個陶罐,檢查了一下引線,邊上有人喊道:「十息,記住了,十息之後爆炸,所以六息的時候必須要扔出去,否則不是炸了自己就是會凌空爆炸。」

    「知道了。」

    火摺子在手,天下我有!

    看著來勢洶洶的遼軍戰船,悍卒們笑的就像是看到了野雞的狼。

    弩箭!

    神威弩出場了!

    在雙方的距離還在弓箭之外時,宋軍的神威弩已經兩次洗劫了遼軍的甲板。

    「殺上去,快些殺過去!」

    遼將知道宋軍有一種射程遠的弩弓,但沒想到竟然連水軍都有。

    「盾牌……」

    又一波弩箭來了,遼軍躲在盾牌後面,祈禱自己露在外面的身體別被射中。

    慘叫聲傳來,還有弩箭釘在甲板和盾牌上的聲音,密集的就像是雨打芭蕉。

    遼軍在忍受著打擊,寄希望於雙方距離的拉近。

    他們已經不奢望自己的弓箭了,都躲在盾牌後面等待跳幫戰。

    遼將咬牙道:「只要跳幫,宋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快快快!」

    戰船飛快的逼近,有人喊道:「靠上去了!」

    遼人霍然起身,拔出長刀,士氣如虹……

    而等待他們的不是跳幫戰,而是……

    「點火!」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