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18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7
  第706章 英姿颯爽曹御姐

    嗩吶聲漸漸平息,高滔滔嘆息一聲,說道:「官家現在需要靜靜,走吧。」

    她帶著人往左邊去,準備按規矩去拜見曹太后。

    那是她的姨母,但雙方的關係不算好。

    一路過了坤寧殿,剛看到寶慈宮時,高滔滔就聽到一聲女子的輕喝。

    「喝!」

    這聲音就像是甩鞭子一樣的乾淨清脆,高滔滔抬眼看去,馬上就呆了。

    曹太后手持長刀疾步上前,任守忠衝在最前面,他想表表忠心,看看能否被官家看中。

    他跑的很快,可曹太后更快。

    輕喝聲就在身後,任守忠剛想減速,就聽到衣袂飄動的聲音,接著肩頭一沉,就看到一個人沖上了屋頂。

    看著曹皇后沖上去,沈安也傻眼了。

    這娘們竟然那麼猛?

    「寶玉!保護娘娘!」

    沈安擔心曹太后有個三長兩短,那曹佾非得和自己拚命不可。

    嚴寶玉沒有踩人,只是順著木柱子飛速的攀爬了上去。

    屋頂上的男子手中拎著長刀,指著率先衝上來的曹太后喊道:「娘娘莫要逼某……」

    曹太后一上屋頂就小碎步上前,最後一步很重,瓦片破碎的同時,她身體前傾揮刀,慘烈的氣息籠罩住了男子。

    身體前傾就是一往無前,比騰空躍起還要讓人心顫。

    一旦實力不足,對方只需一個反擊,曹御姐今日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臥槽!

    臥槽!

    沈安一跺腳,喊道:「弄死那個撒比!」

    男子的臉上全是猙獰,到了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經沒了退路,死是一定的,只是看怎麼死。

    被抓住的話,他定然會到皇城司裡走一遭。

    想想張八年那個魔鬼吧,進去還能有好的?

    進了皇城司就是進了閻羅殿,體無完膚,痛苦的就像是身處無邊地獄。

    而現在呢?

    他看著傾力而來的曹太后,咬牙喊道:「殺!」

    左是死,右是死,那麼就讓某在死之前拉個墊背的吧。

    若是干掉曹太后,大宋必然震動,史書上某也能留一筆!

    他本是軍中的悍勇之士,所以才能被選拔進宮中擔任親從官,所以一旦下了決定,頃刻間就作出了應對。

    鐺!

    長刀格擋,曹太后的刀被盪開,男子厲喝一聲,刀光閃爍間,人往後退去。

    因為曹太后的逼近,所以雙方都沒有揮刀的空間,男子只能一邊後退一邊出刀。

    你死定了!

    想到殺死曹太后的後果,男子不禁大笑起來。

    「寶玉!」

    嚴寶玉上了屋頂後就止步了,他看著這一刀卻沒有出手。

    沈安大怒,罵道:「回頭老子收拾你!」

    一聲輕喝聲中,曹太后的身體猛的下撲。

    刀光從她的後背掠過,曹太后左手在瓦片上按了一下,身體就此反彈起來。

    男子只覺得眼前有東西閃過,接著右手就覺得一輕。

    斷掉的右手還握著長刀落在屋頂上,疼痛才襲來。

    男子來不及慘叫,就被曹太后一腳踢了下去。

    嚴寶玉拱手,一臉敬佩的順著衝下來,在男子落下時夾住了他。

    兩人落地,可沒人關注他們。

    所有人都在看著屋頂。

    曹太后右手持刀斜指屋頂,刀尖兀自在往下滴血。

    她的眸色中多了黯然,說道:「當年爹爹教的刀法都忘了許多,若是死後見到爹爹……我該如何說?」

    下面的沈安已經完全傻眼。

    這個是曹御姐?

    當年趙禎說她是花拳繡腿,女人家的拳腳見不得人。

    若是趙禎在世,見到這樣的曹太后會如何?

    是否會後悔?

    黃春有些哆嗦,問道:「郎君,這真是……娘娘?」

    臥槽!

    太后的身手竟然這般好?

    好是一回事,敢殺人是另一回事。

    在第一次搏命的時候,許多人會直接軟腿,十成功夫能發揮出三成就算是出色了。

    可曹太后卻這般從容。

    這只有一種可能!

    「她殺過人!」

    趙禎的老婆竟然殺過人……

    沈安吸吸鼻子,說道:「多半是在進宮前。」

    曹家是功臣之後,也是武將之後,天知道當年曹彬留下了什麼家規。

    沈安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曹太后確定要嫁進宮中的時候,家裡人就出手安排她去開殺戒。

    至於原因,不外乎就是擔心宮中的傾軋,殺人之後,曹太后至少會更果斷些。

    沈安甚至在猜測當年張貴妃豔壓後宮時,為啥沒能撼動曹太后的地位……

    他猜測會不會是曹太后殺伐果斷的動手了,比如說弄死張貴妃的某個心腹,一刀兩斷什麼的,直接嚇尿了張貴妃。

    可趙禎為啥一直冷落曹太后?

    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

    一個敢動手殺人的女人,趙禎覺得不安全,所以不敢睡。

    「帶走!」

    男子被帶去皇城司,一路那些宮女內侍們都捂著嘴,驚駭不已。

    慶歷年那次宮中混亂之後,宮中太平了許久,今日算是又開殺戒了。

    當年是曹太后率人去鎮壓,今日還是曹太后率先上去,一刀斷手。

    好一個巾幗啊!

    沈安心中暗讚著,覺得曹御姐這等人就不該進宮,而是嫁給某位武將,夫妻倆一起上陣,這樣的日子想必她會更快活一些。

    曹太后輕巧的下了屋頂,隨手把長刀扔過去,那內侍沒敢接,等長刀落地後才撿起來。

    她緩緩走過來,說道:「宮中要清理一遍才好。」

    她這話是對著陳忠珩說的。

    面對著曹太后,陳忠珩只有低頭的份。

    曹太后緩緩走過去,那些內侍和宮女紛紛站好,看著她走了過來。

    「娘娘……」

    一個內侍突然跪了下去。

    宮中平時並不需要下跪,可這一刻的曹太后卻讓人感到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敬佩,還是想擊節叫好……

    最後都歸於嘆息。

    兩邊瞬間就跪下一片。

    前面的內侍宮女們不知道這是為何,但依舊從眾跪下。

    曹太后就這麼獨自走了過去,前方跪倒的宮人們就像是迎接她的陣列。

    前方的高滔滔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姨母,也是自己名義上的婆婆走過來,她不禁福身道:「娘娘威武。」

    壯哉!

    沈安忍不住讚道:「娘娘果然是女中豪傑!」

    陳忠珩糾結的道:「娘娘動手見血了。」

    曹太后一路出了後宮的宮門,正在外面等候的韓琦等人見了不禁一驚,然後紛紛低頭。

    「見過娘娘。」

    曹皇后點點頭,帶著人揚長而去。

    這個娘娘看著並不是死氣沉沉的模樣啊!

    女人死丈夫不少見,但宮中的卻不同。宮中的女人死了丈夫,從此就成了行尸走肉。

    可曹太后看著卻很是平靜。

    韓琦抬頭就看到了被押著出來的那個斷手男子,就問道:「誰拿住的人?」

    他看了嚴寶玉一眼,可沈安卻指著前方說道:「是娘娘。」

    我去!

    韓琦緩緩回身,心中有無數念頭在轉動著。

    太后竟然動手了?

    趙曙正在擦拭著嗩吶。

    他雖然吹嗩吶的時間不長,可心得卻不少。

    吹嗩吶要精氣神足,可人的精氣神卻有限,必須要借助於外物。

    他擦好了嗩吶,說道:「拿酒來。」

    外面有人拿了一小罈酒進來,打開後,一股子濃烈的酒香散發出來。

    內侍倒好酒,趙曙仰頭幹了,然後拿起嗩吶就開始吹。

    他就這麼吹一會兒喝一碗酒,等一罈子酒喝完後,眼中也多了疲色。

    吹嗩吶就是吹酒,不喝酒就不持久。

    「官家!」

    外面進來一個內侍,稟告道:「先前沈安等人進了後宮,在寶慈宮的屋頂上找到了那個人……」

    趙曙點點頭,眼中多了陰霾。

    那裡是曹太后的地盤,那人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太后娘娘持刀上了屋頂,一刀斬斷那人的手腕,隨後擒住。」

    趙曙沉著臉道:「讓沈安和陳忠珩來。」

    稍後兩人來了,趙曙問道:「娘娘的刀法如何?」

    陳忠珩搖頭,難過的道:「官家,臣不懂這個,罪該萬死。」

    「朕沒問你!」

    老趙家的皇帝最喜歡用自稱來表達態度,比如說用『我』,這是心情普通;若是在私下用了『朕』這個自稱,多半是在提醒你:朕現在是帝王思維,你且小心些。

    他看向了沈安。

    沈安和折克行學了刀法,幾次戰陣表現的都不錯,至少算是半個行家。

    沈安說道:「娘娘的刀法厲害,臣怕是不敵。」

    「嗯……」

    趙曙的眼中多了狐疑,「年輕人要說真話,莫要諂媚。」

    「臣沒有諂媚。」

    沈安認真的道:「娘娘的刀法凌厲,一往無前,一看就是戰陣上磨出來的刀法,比臣的高明多了。」

    趙曙盯著他,良久才點頭道:「辛苦了。」

    沈安躬身告退。

    陳忠珩把他送了出去,低聲道:「此事不要提及。」

    「某知道。」

    趙曙此刻在懷疑那個親從官背後的人會不會是曹太后,所以才問了刀法。

    刀法好,那自然就是刻意的留活口。

    刀法不好,那就有可能是滅口不成功。

    這皇帝當的真的累啊!

    這一刻沈安想起了趙禎,當年他更累,各種制衡和忌憚,讓他活在算計之中,直至死去。

    「二梅那裡新做了醬料,某嘗過,長進不少,你可要?」

    陳忠珩摸摸身後,咬牙道:「要!」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7
第707章 富弼作死

    趙頊在宮中的日子顯得格外的波瀾不驚,每日讀書、讀書、再讀書,這就是他目前的生活節奏。

    王崇年衝進來時,趙頊正在畫畫。

    他遺憾的放下毛筆,說道:「還是定力不夠啊!」

    那隻鳥兒的腳被他畫歪了。

    「何事?」

    他拿起毛巾擦擦手,然後端起茶杯喝水。

    王崇年說道:「大王,那人被拿住了。」

    趙頊點頭,覺得沈安真的很厲害。

    整個宮中都在尋找那人,最後卻是沈安找到了,可見沈安的本事之大。

    王崇年繼續說道:「那人躲在了寶慈宮的屋頂,被發現後負隅頑抗,結果被太后娘娘一刀斷手踢了下去。」

    噗!

    王崇年的笑臉依舊,他伸手抹去了臉上的茶水,沒事人般的繼續說道:「宮中人都被娘娘給震住了,走到哪就跪到哪。」

    趙頊乾咳了幾下,難受的道:「那人的身手很差?」

    作為親從官,首要就是身手了得。

    可他若是厲害,怎會被曹太后給斷了手腕?

    王崇年笑的很是無邪:「那人的身手據說不錯。」

    「這樣啊!」

    趙頊突然為趙禎感到了些慶幸。

    當年若是曹太后要發飆,怕是一隻手就能輕鬆的收拾了那個張貴妃和趙禎。

    這樣的奇女子竟然被困在宮中,讓人不禁唏噓不已。

    ……

    出了宮之後,黃春渾身放鬆的道:「郎君,先前有人在邊上盯著咱們,一直在。」

    「沒有才奇怪!」

    趙曙定然安排了人手盯著,這是帝王的本能。若是他沒有這個想法,那沈安覺得這位帝王活不了多久。

    他在路上買了一隻炸鵪鶉,想了想讓人劈成兩半,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帶回了家中。

    花花依舊來迎接他,然後鼻子嗅到了香味,轉身就跑。

    沈安苦笑道:「連一條狗都知道果果喜歡吃什麼,這算是什麼事啊!」

    他加快了腳步,可卻沒等來果果。

    「嫂子,這裡還有一隻,就在這裡!」

    後院的樹下,果果在蹦跳著,手指著樹上的某個地方。

    而楊卓雪就拿著個竹竿在沾蟬。

    見她身後微微後仰,沈安沒敢驚動,就走到她的身後,準備擋一下。

    楊卓雪面色微紅,瞄準了那隻蟬,一下就用竹竿戳去。

    「粘到了!」

    她的重心有些靠後,在粘到蟬後就放鬆了,開始往後退。

    「哎!」

    楊卓雪剛退了一步,就被人單手給摟住了。她剛想驚呼,卻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就說道:「官人怎麼不聲不響的就回來了。」

    沈安扶著她站穩,對滿臉歡喜湊過來要炸鵪鶉的果果說道:「還說讓你監督你嫂子,你就是這麼監督的?」

    果果饞的不行,說道:「哥哥,先前的郎中說嫂子現在沒事,該幹啥就干啥。還說在鄉下,像嫂子這般的都還在地裡幹活呢!」

    「就你的道理多!」

    沈安把油紙包遞過去,覺得自己是有些關心過火了。

    前世那些女人懷孕,幾乎會一直幹活幹到肚子大的讓人不敢靠近的程度,這才請假去生孩子。

    他當時也覺得這樣是理所當然,可等到自己的媳婦懷孕時,那種緊張和小心翼翼就驅使著他忘卻了所謂的科學道理。

    楊卓雪臉上紅了一下,但心中卻很是得意。

    這樣的夫君才是好漢啊!

    「哥哥,只有半隻!」

    果果發現只有半隻鵪鶉,就悲憤的問道:「被誰偷吃了?」

    沈安沒好氣的道:「以後就只給吃半隻!看看你自己的臉,都圓了!」

    楊卓雪說道:「哪有,果果的臉沒圓,就是有些……」

    「有些什麼?」

    沈安覺得這對姑嫂結成了聯盟,都在為對方睜眼說瞎話。

    「有點胖了!」

    沈安捏捏果果的臉蛋,說道:「再這樣吃下去,你侄子以後叫你什麼?胖姑?」

    「郎君,富弼來了。」

    沈安正準備開批鬥大會,卻被陳大娘打斷了興頭,他悻悻的道:「以後晚上不許偷偷吃東西,發現就全沒收了!」

    等他走了之後,果果和楊卓雪相對一笑,說道:「嫂子,晚些就把那些好吃的放你那裡。」

    楊卓雪說道:「好。你哥哥最近這樣不許吃,那樣不許做,就恨不能讓我坐著不動,咱們倆多弄些好吃的,偷偷的吃。」

    「好!」

    沈安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妻子和妹妹聯手給矇蔽了,才到前面,見到他進來的富弼就霍然起身,嚇了他一跳。

    富弼急切的道:「那個火藥果真那麼厲害?」

    他是樞密使,今日雖然沒進宮,但趙曙隨即就令人傳遞了消息過去。

    「就那麼厲害。」

    沈安覺得不能和這些人謙虛,否則他們會趁機敲竹槓。

    哥弄出來的新式火藥啊!

    以後火器佔據主導地位時,史書上會怎麼寫?

    ——他是現代火器的奠基人。從火藥被發明出來開始,只是用於爆竹等民間娛樂,直至遇到了他,火藥才搖身一變,變成了殺人的利器……

    他,就是沈安,火藥的改進者,火器的發明人!

    沈安覺得這個歷史評價會很牛,大抵會流芳千古。

    富弼又仔細問了威力,最後嘆道:「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竟然這般聰明。老夫以為神威弩之後,你在軍械上不會再有新東西出來。後來你果然沒動靜了。誰知道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直接弄出了新式火藥……」

    沈安隨口道:「就是聽個響動罷了。」

    富弼拱手道:「老夫此次回歸朝堂被人排擠,本以為再無能讓老夫心動之事,可先前陳忠珩說那爆炸驚天動地,讓人魂飛魄散。立好的靶子七零八落,若是真人在那,今日宮中就得血流漂杵了……這等利器,可能給軍中演示一番?」

    富弼心動了,恨不能在沈家就聽個動靜。

    「稍等。」

    沈安去了一趟後面,拎回來一罐子火藥。

    「就是這個?」

    富弼打開罐子,揭開密封的東西,甚至還嘗了一口,臉上的皺紋都皺成一團,一臉糾結的道:「味道不錯!」

    「走了。」

    六十歲的富弼拎著十多斤的罐子健步如飛,一溜煙就消失在門外。

    沈安揉揉眼睛道:「某的眼花了嗎?」

    聞小種也有些吃驚:「郎君,不是您的眼花,是富弼跑的太快了。」

    一個時辰不到,去買菜的週二興高采烈的回來了。

    「郎君,殿前司剛才炸了,轟的一聲,大門都炸飛了。後來還抬出來幾個人,說是黑不溜秋的……好慘啊!還有,聽說富相公也被抬出來了……」

    尼瑪!

    沈安霍然起身,一溜煙就往殿前司跑。

    他到了殿前司,就見大門飛在了一邊,能看到起火的痕跡,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燃燒的味道。

    李璋的頭髮凌亂,左手的手腕上面被包紮著,能看到血痕。

    這是怎麼了?

    沈安一臉懵逼的看著他,不用問話,他就知道富弼作死了。

    李璋尷尬的道:「先前富相拿了那火藥來試,大夥兒都不肯離的太遠,說是看不清,結果轟的一聲,老夫當時只覺著眼前一黑,後面就不知道了……才剛醒來。」

    得!這位是被當場炸暈。

    「富相呢?」

    沈安看看左右,那幾個將領多是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

    李璋搖頭,沉痛的道:「郎中說怕是醒不來了。」

    「在哪?」

    「後面!」

    「帶路帶路!」

    沈安很焦急,他擔心新式火藥在大宋的第一次亮相砸鍋。

    事實上已經砸鍋了。

    第一次引爆,宰輔們被炸的狼狽不堪。

    第二次引爆,殿前司的大門被炸爛,富弼生死不知。

    富弼要是被炸死了,以後的史書咋寫?

    ——弼自恃豪勇,卒!

    老富啊!讓你別裝比別裝比,你偏不聽,這下好了。

    到了後面,陳忠珩也在。

    「官家都想來,只是被勸住了。」

    「富弼如何了?」

    沈安只能祈禱富弼別出事。

    陳忠珩搖頭,「不知道。」

    邊上一個將領在解釋:「當時有人說放爆竹時都要離開些,這個說是比爆竹厲害,是不是離遠些,可沒人聽啊!富相說什麼老夫當年怎麼著怎麼著,不比那個誰差……於是大家都離的不夠遠……」

    富弼這是和韓琦較上勁了,覺得自己在武事上的資歷不夠,就想展露一番勇氣,結果就悲劇了。

    這時郎中出來了,說道:「富相公醒來了。」

    陳忠珩問道:「後續如何?」

    郎中輕鬆的道:「只是被什麼東西弄暈乎了,臟腑還有些震動,休養休養就無事了。」

    沈安和陳忠珩進去,就見富弼靠在床頭發呆。

    聽到腳步聲後,富弼抬頭,苦笑道:「老夫以為自己的閱歷足夠了,可還是在你的身上栽了觔斗……安北,這個火藥是怎麼弄出來的?」

    見他無事,沈安就笑道:「這個倒是簡單,不過配方的話,某這裡不管,都給了宮中。」

    這東西就是個燙手山芋,沈安作為發明人持有倒是無礙,旁人知曉了,趙曙會不會擔心你謀逆?

    哪天他私服出宮,突然有人丟來一個火藥包,轟的一聲,史上第一位被火藥行刺的帝王就這麼誕生了。

    富弼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拍拍腦門道:「頭暈了,有些失了分寸。」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7
第708章 為沈卞平反

    「富相無礙,只是有些暈,加之臟腑震動。」

    趙曙捂額道:「老大不小的人了,為何要這般倔呢?」

    陳忠珩知道原因,趙曙也知道,不過他樂於見到宰輔之間的齟齬,這樣他才好平衡朝政。

    陳忠珩心有餘悸的道:「官家,那時爆炸……臣只覺著眼前先是一紅,隨後又是一黑。當時臣以為自己死定了,可依舊不敢倒……那火藥……臣以為不該是人間的東西,太可怕了。」

    依舊不敢倒,這是因為您在後面啊!

    這個忠心表達的很是妥當,趙曙的臉色好看了些,他陷入了沉思……

    他的手指頭在敲擊著案几上的一份文書,緩慢。

    「沈安當年和仲鍼交好也是誤打誤撞……」

    「仲鍼被他抽過好些次……」

    「我都沒啥得打。」

    趙曙笑了起來,「那個雜學……當年在郡王府裡的爆炸,比今日的火藥還厲害,周圍的屋宇全被摧毀了……那個年輕人和那個雜學竟然這般凌厲,若當初他不是背著妹妹來汴梁,而是從雄州往北,大宋將會多一個大敵……」

    陳忠珩一個激靈,「是啊!就一個火藥大宋就無能為力,到時候遼人能用火藥炸開城門,至此天下再無堅城。」

    但凡見識過新式火藥威力的人都會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堅城不可守。

    趙曙淡淡的道:「當年沈卞失蹤後,雄州的判官等人坐視沈安兄妹落魄,無人問津,堪稱是冷血。沈安背負妹妹來京,這一路就是在冒險……此次他立下大功,朕卻不能不管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陳忠珩跟在後面。

    外面有些悶熱,天空中烏雲密佈……

    「傳朕的話,嘉祐三年在雄州任職的,自判官以下三人,全數廢黜……」

    陳忠珩低頭應了,然後狂奔而去。

    周圍的內侍都有些心驚。

    官家這是要為沈卞平反嗎?

    當年沈卞失蹤之後,沈安兄妹的處境很是艱難,否則沈安也不會帶著妹妹長途跋涉。

    趙曙負手看著烏雲,淡淡的道:「沈卞其人朕也有聽聞,是個咄咄逼人的官員,不得同僚喜歡,但拳拳之心天日可鑑!」

    身後的內侍猛地抬頭,然後顫聲道:「是,臣這便去傳話。」

    這是平反!

    內侍一路狂奔而去,陳忠珩剛傳完話,韓琦等人正在發蒙。

    嘉祐三年……

    「雄州,嘉祐三年,這是為了沈安的酬功嗎?」

    韓琦只是一想就想到了結論,陳忠珩板著臉道:「某不知,不過諸位相公好歹盡心些,莫要讓官家不高興。」

    曾公亮說道:「此事……罷了,當年之事他們卻做過了。」

    歐陽修說道:「當年沈安才十三歲還是十四歲吧,就背著妹妹一路來到了汴梁。這般凶險的路也敢走,可見雄州的官員沒給他們兄妹活路,如今官家震怒倒也合適。」

    韓琦點頭道:「轉告官家,臣等領命。」

    等陳忠珩走後,韓琦苦笑道:「新式火藥是大功,官家卻不好再賞,他拿沈安沒辦法了,又擔心那小子再去打斷誰的腿……話說這功勞能打斷誰的腿?老夫的腿可保得住?」

    他這話自然是玩笑,可歐陽修卻沒笑。

    「功高不賞,這是臣子的忌諱,沈安若是要抵消,大概會……趙允弼?」

    「陛下有令!」

    眾人正在想著歐陽修這話的可能性,外面衝進來一個內侍。

    「陛下有令,原雄州知州沈卞拳拳之心天日可鑑。」

    韓琦剛想呵斥突然闖進來的內侍,聽到這話就麻木的道:「是,臣等知曉了。」

    這是傳話。

    趙曙的要求是把這話傳出去,而且用權威渠道。而最權威的渠道自然宰輔的嘴。

    「這是平反!」

    曾公亮豔羨的道:「沈卞雖然在世時惹人不高興,可卻有個好兒子啊!這兒子憑藉一己之力就攪動了大宋朝堂,更是用功勞讓官家也得為他平反。有子如此,沈卞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歐陽修嘆道:「沈卞當年還來找過老夫,說什麼……文章詩詞要做的豪邁些,莫要什麼情啊愛的,更別寫什麼拍遍欄杆,拍得大宋的骨頭都軟了……」

    呃!

    韓琦覺得歐陽修夠倒霉的,竟然被沈卞這般譏諷。

    歐陽修自詡文壇盟主,更是文風革新的第一人,可卻被沈卞質疑為靡靡之音,於國於民並無用處,這幾乎就是羞辱了。

    「他說漢唐時詩賦豪邁,讓人聽了只想拔刀殺人。如今的卻多了婉約,男不男女不女的,詩詞中處處皆是愁緒。可男兒在世,哪有那麼多的情愛和愁緒?那是無病呻/吟,無趣!只會讓天下人軟了骨頭,沒了男兒氣概!」

    歐陽修自嘲的一笑,「老夫當時也怒了,令人送客,沈卞走之前說他會在雄州看著朝中袞袞諸公的表演,死後也會在雄州城頭看著大宋軍隊是如何的狼狽而逃……」

    韓琦默然,良久說道:「他是絕望了,四處碰壁之後……」

    ……

    「……那時沈卞就絕望了,滿朝文武都不支持他的建言,什麼整軍備戰,什麼清理三冗,都是范仲淹的老生常談,而沈卞更激進些,恨不能馬上就能弄出一支強軍來,然後北伐……」

    天色微黑,遠處隱約有雷聲傳來。

    沈靡站在屋外,負手看著天邊的烏雲,眉間多了懊惱。

    梁氏在他的身邊,神色不大自在:「官人,那沈卞當年人嫌狗憎的,就來過咱們家一次,三句話就不離革新,官人您當時不也搪塞了嗎?」

    沈靡沒有搭理她,喃喃的道:「絕望之後,沈卞就去了雄州,不知他想作甚。某曾給他去信,可卻沒有回應。後來某聽聞他在雄州練兵,還時常去勘察邊境地形……這不是文官,而是武人。」

    梁氏問道:「沒人管他嗎?」

    「在大家的眼中他就是個大麻煩,能不管就不管。」

    沈靡唏噓道;「他去雄州近乎於發配,大家都覺得耳邊安靜了,可雄州官吏卻提心吊膽的,擔心這位知州突然發狂去招惹遼人,所以沈卞失蹤之後,沈安和果果就無人照看……這是洩憤。」

    「得知沈卞失蹤的消息後,某以為你會派人北上去接他們,可你卻坐視……」

    沈靡側身看著妻子,眉間冷漠:「你當初是擔心被連累,可今日的沈安卻光芒四射,你可知連官家都要為他的功賞而發愁嗎?」

    梁氏面色發白,喃喃的道:「不能吧……」

    沈靡冷笑道:「剛來的消息,沈卞當年的下屬,從判官開始以下的三人全數廢黜。知道什麼是廢黜嗎?就是罷官,讓他們回家去廝混……對於官員而言,那是生不如死。你可知這代表著什麼嗎?這是在為沈安兄妹出氣!」

    梁氏退後一步,靠在門框上,難過的道:「怎會這樣?他當初來汴梁時只是一個落魄的少年,還帶著一個不懂事的果果,妾身以為他們兄妹會在汴梁城中……乞討為生,等晚些沒人去找他們兄妹的麻煩了再出手,這樣不得罪人。」

    「還有。」

    沈靡深吸一口氣,「隨後官家又令人傳話,說沈卞的拳拳之心天日可鑑……你可知這是什麼嗎?」

    梁氏再蠢也知道這話代表的意義,她捂著胸口,只覺得胸口悶的喘不過氣來,腦袋裡更是嗡嗡作響,彷彿有一萬隻蜜蜂在裡面飛舞。

    「這是官家在為沈卞平反!」

    「誰能讓官家出手平反?」

    梁氏面色慘白,身體漸漸下滑,「官人,妾身……妾身悔了……」

    「……」

    沈靡大步離去,他只是託言家中有事出來,還得要趕緊做事。

    「娘子……娘子你怎麼了?」有僕婦在驚呼。

    梁氏軟倒在門邊,沈靡回身看了一眼,搖頭道:「請了郎中來。」

    他一路回到群牧司,有人說道:「沈判官,群牧使讓您去一趟。」

    沈靡應了,然後去了值房。

    群牧使范穎很是親切,見面就熱情的道:「子辰剛到群牧司,可有何不方便之處?若是有,只管和老夫說。」

    沈靡心中一個咯噔,說道:「多謝您的關切,並無。」

    范穎看似好人,可平時一個眼神變化就能看出此人的不簡單。

    他以前對沈靡的態度只是尋常,甚至還帶著些許冷漠。

    可今日這態度就突然變了,變得這般親切。

    這是為何?

    范穎微笑道:「你原先在益州為官,那邊山川險要,聽聞艱苦,可你卻一去多年,可見是個能吃苦的。如今官家繼位,正是想有所作為之時,你這等能吃苦的官員要努力才是,某這裡也會不時和宰輔們說說……」

    這話裡的意思太明顯了,幾乎就是赤果果的拉攏。

    你好好幹,等有機會老夫會在宰輔們的面前為你說好話。

    沈靡起身拱手道:「多謝群牧使的厚愛,下官定然勇於任事,不敢懈怠。」

    「坐下坐下!」

    范穎微笑著壓壓手,然後又叫人弄了茶水來。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事,范穎還指點了一番大宋的馬政。

    群牧司就是管馬的,大宋缺馬,群牧司的職責不輕。

    范穎多年為官,對群牧司裡的情況瞭如指掌,一番話讓沈靡受益匪淺。

    「……聽聞……你也姓沈,聽聞和沈安是親戚?」

    范穎問話時很是自然,好像是在問中午該吃什麼點心。

    可沈靡卻坐如針氈,他起身道:「群牧使,下官……」

    范穎臉上的微笑漸漸淡了,沈靡心中嘆息,說道:「是親戚。」

    那微笑重新盛了起來。

    沈靡此刻恨不能一把掐死自己的妻子,但卻不敢隱瞞,只能含糊的道:「下官是沈安的堂伯,只是多年未曾走動……說來慚愧,下官……您知道的,下官在益州為官,遠離中原多年,所以這些親戚多有疏遠……」

    范穎微微點頭,笑意再度淡然,說道:「以後好好幹,有事無事都來坐坐嘛。」

    「是,多謝群牧使。」

    沈靡告退,出了值房之後,看著漸漸壓低的烏雲,不禁苦笑著。

    沈安的前途被人看好,連范穎都想和他拉個關係,哪怕知道自己和沈安的關係並不融洽也要和顏悅色,甚至還給了些好處。

    那個侄子竟然這般厲害,越發的襯托得當年的梁氏愚不可及!

    「老夫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9
第709章 大郎快跑

    「王公,聽說了嗎?」

    王安石下衙出來,一個同僚擠眉弄眼的過來,低聲道:「富相得罪了官家,被打傷了。」

    王安石眉間動了動,「不會,官家不是那等暴戾之人。」

    刑不上重臣,這個可不是吹噓的。

    趙曙真要動手的話,那就是破壞了這個潛規則,從此君臣之間就多了一條鴻溝,再難融合。

    「說不定呢,這個官家說是在宮外時就有些……」

    兩人一起往外走,同僚不斷在說著八卦,在他的話裡,富弼大抵只剩下了半條命,只等官家一聲吩咐就得找根繩子吊死自己……

    「爹爹!」

    王安石走路也在想事,順帶聽著這人扯八卦,聞言抬頭,才發現兒子就在身前,他說道:「不是在家歇息嗎?怎地出來了?」

    王雱的手中拿著兩把雨傘,他遞過來一把,「要下雨了,娘讓孩兒送雨傘。」

    王安石抬頭看看天色,哦了一聲接過雨傘。

    同僚饒有興趣的看著王雱,問道:「這便是你家大郎吧?」

    王安石點頭,王雱說道:「剛才聽到您說富相被打傷,敢問可是當場看到的嗎?」

    同僚尷尬的道:「聽聞,只是聽聞。」

    王雱皺眉道:「聞風而動,那是御史。」

    同僚面色微紅,卻不好反駁。

    你都不是御史,一天到晚的八卦個什麼?

    這個譏諷很尖刻,讓人尷尬,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安石輕聲呵斥道:「怎麼說話的?」

    王雱笑道:「孩兒擔心您消息不靈通,到時候信以為真,說不得一份奏疏就進了宮中。」

    老王要覺得真是這樣,進諫是少不得的,到時候真相大白就尷尬了。

    王安石覺得這個兒子太傲氣了些,就說道:「回家吧。」

    父子二人並肩而行,王安石問道:「聽人說市舶司從頭到尾被清理了一遍?難道都是貪腐嗎?」

    這個問題王安石憋了許久,今日終於問了出來。

    「是,都是貪腐。」

    王安石有些不敢相信的道:「為何那麼多?」

    「貪婪。」

    王雱覺得自己的爹有些迂腐,「市舶司本就是錢財最多的地方,那些官吏上下其手,監督的人或是流於形式,或是同流合污,唯一一個清廉的都被蒙在鼓裡。」

    嘖!

    王安石覺得這個局面真的是沒話說了。

    「吏治糜爛如此嗎?那為父回頭就進諫。」

    王安石說完就開始琢磨進諫的奏疏,王雱一路護著他,途中拉扯幾次,讓他避開了牛車。

    回到家中後,父子倆在書房裡談話,王雱說道:「爹爹,進諫沒用。」

    「為何沒用?」

    王安石對兒子總是寬容的,甚至願意和他一起討論朝政。

    王雱的嘴角微微翹起,看著有些譏誚的味道:「吏治的問題存在多年了,無數人說過該革新該革新,可時至今日,吏治依舊是大宋最致命的問題。為何不動?孩兒以為是擔心。官家擔心會引發官吏們的反撲,所以範文正當年革新吏治就被終止了。」

    他見父親並未呵斥,就繼續說道:「大宋的官吏太多了,多到……您知道吧,蘇軾從西北迴來就沒安排,至今還在外面遊蕩。由此可見大宋的吏治……那就是個笑話。」

    「好了!」

    王安石覺得再說下去,官家大抵就會成為兒子口中的昏君。

    「吃飯了。」

    吳氏來了,見父子倆相對默然,就問道:「這是有事?」

    「無事,只是大郎太過凌厲了些。」

    王安石的話引發了吳氏的不滿,她說道:「大郎聰慧,此次去南方還立了好大的功勞,官家還賞賜了官職,可見是認同大郎的。至於凌厲,少年人不凌厲,難道要學歐陽修那等老好人?」

    王安石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引來了妻子的不滿,就苦笑道:「你就偏袒著他。」

    吳氏說道:「大郎以後定然是要做宰輔的,大郎,我就等著那一天了。」

    王雱的臉頰抽搐一下,說道:「大宋的問題不在宰輔,而在天下。若是找不到根源,孩兒寧可不為官!」

    吳氏輕輕拍了他的後背一下,嗔道:「什麼不為官,你祖母就等著你的好消息呢!回頭給你相看個好女子,等成了親,有了孩子,你就知道為人父母該是什麼樣的心思了。」

    養兒才知父母恩,不做父母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妥協,吳氏希望用一個女人來拴住兒子的心,可王雱的心壓根不在這上面。

    「孩兒有了喜歡的人。」

    走在前面的王安石腳步一滯,吳氏趕緊問道:「是誰?哪家的?回頭娘去問問。」

    王雱搖頭道:「怕是不可能。」

    「看不上咱們家?那不能吧?」

    吳氏覺得自家的條件在汴梁算是好的,而且兒子這般聰慧,誰家女子竟然敢看不上?

    在母親的眼中,自家兒子大抵連公主都娶得。

    王雱低頭,想起了那雙杏眼,「那女子成親了。」

    嗖!

    王雱只覺得眼前有東西晃過,就下意識的偏頭。

    托跟著沈安操練過的福,他成功躲過了王安石的飛鞋。

    老王氣得滿面通紅的去脫另外一隻鞋,吳氏一把拽住他,喊道:「大郎快跑!」

    不管你犯了什麼錯,在母親的眼中你永遠都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她願意庇護你所有的錯。

    好漢不吃眼前虧,見父親雙眼噴火,王雱一溜煙就跑了。

    「最近別回來!」

    衝出大門後,裡面傳來了吳氏最後的叮嚀。

    這次惹禍惹大了,你老爹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消氣。

    王雱出了家門,緩緩在街上遊蕩。

    「轟隆!」

    雷聲漸漸密集。

    王雱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那家小店的外面。

    「下雨了!」

    大抵是生意不錯,左珍很快活的在收拾著,看樣子是準備回家。

    「給某來一隻。」

    左珍抬頭,見是王雱就笑道:「怎麼還不回家?」

    「今天不回。」

    「幸好我還沒撤火,不然你就沒得吃了。」

    一隻鵪鶉下鍋,香氣四溢。

    王雱聞著熟悉的味道,抬頭看著左珍,認真的問道:「你過得還好嗎?」

    左珍愕然,然後就笑道:「好啊!」

    王雱點點頭,說道:「那就好。」

    鵪鶉稍後炸好,王雱給錢,接過油紙包就走。

    左珍探頭見他往榆林巷那邊去了,就嘀咕道:「奇奇怪怪的小子。」

    雨開始下了。

    先是小雨,然後漸漸變得磅礴起來。

    街上的行人紛紛躲在兩邊的屋簷下,有人在狂奔,有人在大笑。

    就在這些正常的反應中,王雱緩慢走在大雨中。

    他緩緩吃著鵪鶉,腳下不慌不忙,就像是在陽光明媚的春天郊遊。

    鵪鶉肉夾雜著雨水在嘴裡的味道很怪,王雱抬頭笑了笑。

    一路到了沈家,沈安見到變成落湯雞的他就喊道:「快去準備熱水,還有,把某的新衣裳準備一套給元澤換。」

    王雱也不感謝,就坐在屋簷下看大雨。

    「這是怎麼了?」

    沈安察覺到了他的心情不大好。

    王雱搖頭道:「這世間為何有許多規矩,還有,為何心悅之人總是無緣……這是老天的意思還是刁難。某此刻看著這天,只想一拳打個窟窿出來,然後撕開它!」

    這娃是遇到難事了。

    「喜歡上誰了?」

    「一個成了親的女人。」

    「……」

    沈安無語望天,可天色黑不溜秋的全是烏雲。

    「那不應該。」

    王雱低頭,「某知道不應該,可心中就是想她,在南方時就在想,有時候想著她的笑,想著她的怒,甚至想著她說話時的模樣,還有聲音……」

    這娃走火入魔了。

    沈安正色道:「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咱們有理智,自己給自己定下了規矩,若非如此,現在你看到的世界就是混亂的。你喜歡她是反應,是你自家的反應,可你不能把自己的喜好強加於別人,這不公平,也缺德。」

    王雱搖頭道:「缺德某不怕,不公平某也不怕,可她對某卻沒有那個意思。」

    「沒意思就對了。」

    沈安把他提溜起來,警告道:「汴梁城很大,可也很小,消息會傳的很快。還有,做事不可衝動,否則會毀了你,也會毀了她,沒有例外和僥倖。」

    王雱默然,但眸子卻很亮。

    他如今有家難回,只得在沈家住下。

    沈安陪他喝酒喝到半醉,回到臥室後,楊卓雪就問道:「元澤這是為何?」

    有家不回在沈家住,這是出事了?

    「和他爹爹鬧翻了,住一陣子。」

    沈安上床,小心翼翼的靠近妻子,問道:「今日感覺如何?」

    楊卓雪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搖頭道:「和往常一樣,好像沒有孩子。」

    「孩子還小。」

    沈安伸手,楊卓雪配合的抬頭,然後壓下,枕在他的臂彎。

    夫妻倆的配合默契無比。

    「官人,今夜還要講兩隻熊的故事嗎?」

    「肯定要講,這叫做胎教……」

    「那就講吧。」

    「……從前森林中有兩隻熊,一隻叫做熊……」

    「……巫婆被擊敗了,她騎著掃帚倉皇逃跑。森林保住了,小動物們歡笑著,向兩隻熊表達謝意……」

    不知何時,沈安口乾舌燥的停止了故事,偏頭一看,楊卓雪已經睡熟了。

    他抬頭,奮力吹出一口氣。

    燭光搖曳了幾下,卻沒滅。

    我去!

    沈安再度鼓氣,又吹。

    臥室裡陷入了黑暗之中,沈安靜靜的躺著,感受著身邊人的溫度。

    這就是我的家啊!

    他漸漸睡去,不知何時,外面傳來了陳大娘的聲音。

    「郎君……」

    沈安睜開眼睛,乾咳一聲,然後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

    他起床出去,外面的陳大娘打著雨傘,「郎君,王郎君發熱了。」

    沈安急匆匆的去了前院,莊老實和陳洛已經在了。

    陳洛裝模作樣的在拿脈,可這廝除去泡藥酒之外,好像沒有看病的本事。

    莊老實拿起燭台照亮了床上,沈安俯身看去,見王雱的面色通紅。他伸手一摸,額頭滾燙,就說道:「這是被雨淋了,加上心情鬱鬱……去叫郎中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9
第710章 潑皮沈安

    雨過之後,空氣中夾雜著一股子泥土的味道。這股味道有人稱為土腥味,有人稱為土香。

    王雱睜開眼睛時,覺得光線太亮了,有些暈。

    於是他伸手擋住了眼睛。

    「感覺如何?」

    「還好。」

    沈安進來了,他穿著官服,看著多了份穩重。

    他伸手摸摸王雱的額頭,說道:「退燒了,二梅給你熬了粥,記得多喝水。」

    王雱很自然的問道:「你去哪?」

    沈安轉身推開窗戶,說道:「西夏使者來了,陳昂不在,我去看看。」

    ……

    都亭西驛,此刻外面多了一隊軍士。

    西夏使者帶著人站在大門外,呼吸著雨後的空氣,讚道:「汴梁的味道好聞。」

    汴梁的味道是好聞,各種美食,各種煙火氣。

    「待詔來了。」

    沈安被禮院的官吏們簇擁著來了,西夏使者迎上去,說道:「見過待詔。」

    沈安止步問道:「李諒祚派你來作甚?」

    使者笑道:「陛下讓某帶來了些好馬。」

    這是進貢來了。

    大宋和西夏之間的情況就是這樣,西北方向在開戰,雙方把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可一邊交戰,西夏人一邊會派出使者來送禮,而大宋也會回禮。

    也就是說,兩家是一邊打架一邊高唱著友好和平。

    這等本事大抵後世都沒法做到。

    沈安在來之前已經見過了那幾十匹馬,算是好馬。不過對於大宋來說,這點戰馬壓根起不到什麼作用。

    「太少了。」

    沈安就像是個流氓般的站在大門外,微微昂首,只差手中握著皮鞭。

    「你們的心不誠,幾十匹馬,這是什麼禮物?」

    使者乾笑道:「以往就是這麼多。」

    給大宋送禮物不就是那麼回事嗎,就是做做樣子好了,滿足一下宋人萬國來朝的虛榮心,然後捲著豐厚的回禮歸國。

    每一次出使就是一次打秋風的機會,西夏窮,窮人家沒餘糧,所以使者往來的頻率有些高。

    可幾十匹馬算是什麼禮物?

    沈安覺得不能慣西夏人這個打秋風的毛病。

    「可現在規矩變了。」

    沈安冷冷的道:「大宋不需要你們的戰馬,帶回去吧。」

    使者覺得沈安是在開玩笑,「待詔,大宋需要戰馬,否則遼人的鐵騎能踏破白溝河。」

    白溝河在雄州,使者特地提出來,說明他在來之前就做了功課,知道沈安的來歷。

    沈卞的兒子;北伐的狂熱支持者。

    「我們需要戰馬,但不需要送上門來的戰馬。」

    沈安打了個響指,花花從後面跑了過來,在他的腳邊蹲著。

    昨天花花也被雨淋了,沈安擔心它受涼,就帶出來溜溜。

    一人一犬的組合很和諧,並無什麼突兀之處。

    沈安逼視著使者,「別想糊弄人,大宋若是需要戰馬,某會親自去拿,就像是在府州時那樣,就像是在原州時一樣,幹掉自己的對手,奪取他們的戰馬,這才是大宋該干的。」

    使者只覺得一股子涼氣撲面而來,他微笑道:「某請見宋皇陛下。」

    「陛下不會見你。」

    沈安很是篤定的道:「某來了這裡,就代表著你此次不會得到便宜,所以有話就說,沒話就回去。」

    使者卻是不信,他說道:「陛下在某臨行前說了,我國和大宋親切的就像是兄弟一般,如今……」

    「沒有兄弟!」

    沈安一開口就是斷人後路的話:「大宋和西夏,一個是家長,一個是叛逆的孩子,和兄弟沒關係。」

    若說大宋和西夏的表面和平是皇帝的新衣,那麼沈安的一席話就直接揭穿了雙方都在果奔的事實。

    禮房的官吏們低頭在笑,他們就知道這位待詔從不按照常理來辦事。

    西夏人要哭了。

    使者脖子上的青筋蹦了一下,身後有隨從喝道:「讓某弄死他!」

    這話就像是潑皮之間在對峙,突然有人在叫囂要砍死你。

    這種叫囂大多是口炮,可沈安卻笑了笑,徑直走了過去。

    那隨從見他過來就冷笑著。這裡是驛館外,動手就是打破潛規則,趙曙都沒法保住沈安,否則下次遼人也能暴打宋人的使者一頓。

    沈安走過去,笑眯眯的道:「這是你的心裡話?」

    通譯說了,隨從點頭,然後等待。

    沈安微笑著,突然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臉,說道:「你很有勇氣,某最喜歡這等勇士。」

    拍打人的臉頰,無論在哪個時代都帶著濃郁的羞辱味道。

    隨從的面色漲紅,雙拳緊握,眼中的怒火若是能殺人,沈安此刻已經死了無數次。

    「待詔還請進來一晤。」

    使者擔心隨從會動手,趕緊堆笑著把沈安請了進去。

    進了驛館後,雙方相對坐下。

    氣氛不大好,而沈安作為主人,很缺德的不說話。

    主人不說話,客人說什麼?

    使者憋了許久,才說道:「遼人一直在內亂……」

    這個話題不錯,沈安問道:「怎麼?李諒祚有興趣和大宋聯手去暴打耶律洪基一頓?」

    使者看看左右,沈安說道:「無需看,某的志向就是北伐,這一點遼人知道。」

    使者點點頭,說道:「來人!」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中,外面進來兩個女子。

    使者說道:「這二人是國中精心挑選出來的,準備獻給宋皇陛下。來,抬起頭。」

    兩個女人抬頭,雖不說閉月羞花,但也俏麗可人,關鍵是帶著不同於大宋女子的氣質,讓人有些燥熱。

    可要獻給趙曙的女人竟然在此刻露面,這誠意顯得不大足。

    沈安雙手按在案几邊緣,目光轉動,讚道:「長得不錯,只是身材不好。」

    兩個女人大抵學過大宋的語言,聞言看向沈安,有些不服氣的意思。

    他很遺憾的道:「都不行,官家那裡不會接受,帶回去吧。」

    使者已經被他一番話給驚住了,心想這人竟然是個中高手?

    「不是說待詔專情嗎?」

    傳聞沈安在婚前守身如玉,婚後更是專一,堪稱是男人中的奇葩。

    「回去吧!」

    沈安今日就是來砸場子的,所以打擊了一番西夏人之後,就起身道:「原州一戰李諒祚倉皇而逃,現在想來討好大宋,可卻晚了些。都回去吧,回去告訴李諒祚,少惹事。」

    這話帶著調侃的味道,先前被沈安拍臉的隨從又站起來喝道:「宋人竟然敢羞辱陛下嗎?」

    沈安緩緩走過去,花花跟在右邊。

    這裡是靜室,外面都是兩國的人。

    隨從冷笑著在戒備,只要沈安敢動手,他就敢還擊。

    沈安走到他的身前,隨從正在戒備,突然覺得大腿一痛,接著就被沈安一腳踹飛了出去。

    花花嘴裡還叼著破布,低頭用爪子扒拉了下來,然後跟在沈安的身邊出了房間。

    使者起身,看到隨從的大腿被花花咬的血淋淋的,小腹挨了沈安一腳,大抵腸子難受,正在捂著肚子慘叫。

    他追了出去,說道:「待詔,榷場必須要開,否則陛下會毫不猶豫的投向遼人,從北方,從西北一起夾擊你們,可擋得住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

    沈安丟下這句話就出了驛館,隨後進宮。

    趙曙聽他說了和西夏使者的交涉過程,皺眉道:「李諒祚是慌了?」

    韓琦說道:「李諒祚是有恃無恐,覺著有遼人在側,大宋不敢傾力攻打他們。」

    「可西夏卻很窮,大宋斷了榷場,據聞他們連軍隊的衣服都備不齊。」

    曾公亮的臉上浮現了一抹不符合身份的笑意,沈安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就是猥瑣。

    「李諒祚急了。」曾公亮很得意的分析道:「原州城外的大敗讓西夏人焦頭爛額,本來李諒祚就坐不穩位置,這些對頭們又要得意了。李諒祚內外交困,此刻派出使者來示好就是明證。陛下,派使者去申飭吧,李諒祚此次會打落牙齒和血吞,臣願意去,若是不能把李諒祚說吐血,臣就不回來了。」

    老傢伙很流氓,但判斷卻很準。

    此刻的西夏國內定然是暗流湧動,李諒祚要焦頭爛額的去安撫那些不滿的貴族,還得壓制那些對頭。

    「一個少年竟然能掌控這樣的西夏,不簡單。」

    沈安的話得到了趙曙的認可,「不可輕視對手,沈安此次算是給了西夏人一記下馬威,隨後的事情朕就不管了……」

    韓琦說道:「這等小事本就不該您管,沈安出面就夠了。」

    趙曙笑道:「如此朕就不見他了。」

    沈安心領神會的道:「臣會安排好後續。」

    君臣相對一視,然後都笑了起來。

    笑聲中多了些奸詐之意,讓陳忠珩不禁縮縮脖子,覺得自從多了沈安之後,這個朝堂的味道就越發的不對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0
第711章 我說謊連自己都信

    樞密院外,富弼瘸腿走了出來,見到沈安準備出皇城,就招手道:「安北。」

    沈安過去,見他面色還好,就拱手道:「富相這是……康復了?」

    老傢伙裝比,結果被火藥炸傻眼了,現在看著又是一臉的矜持模樣,可見這人得的教訓還是太少了些。

    沈安想著該讓富弼多炸幾次,看看能把他炸成什麼模樣。

    他心中想著這些念頭,臉上卻掛著擔心。

    富弼以為他是在關心自己的傷勢,不禁感動的道:「老夫無礙,就是那個火藥,官家說要在城中的作坊弄……老夫想著那威力不小,若是炸起來怎麼辦?」

    炸起來……

    沈安想起明朝後期的天啟大爆炸事件,也不知道是不是火藥庫的原因。

    不過目前的大宋沒資格在城外建造火藥作坊,否則鐵定保守不住秘密。

    「要嚴格,回頭下官這裡給個章程,此事要抓緊辦,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則……若是上萬斤,或是幾萬斤火藥一起爆炸,富相您想想……」

    富弼不用想,他才將經歷了一次爆炸,陰影依舊未散。

    「好,此事老夫會跟著。」

    富弼轉身就看到了左邊的韓琦,他冷冷的一笑,然後跺了跺腳,結果正好是那條傷腿……

    沈安及時的扶了富弼一把,避免了他當著韓琦這個仇家撲街的難堪,低聲道:「富相小心啊!」

    富弼拍拍他的手背,一臉慈祥的道:「放心。」

    沈安被這個慈祥給噁心到了,結果才出皇城就看到了西夏使者。

    西夏使者出現在這裡很不妥,有些古怪。

    按照大宋的規矩,在沒有得到允許之前,使者是不能滿世界亂跑的,你至少得和大宋的官員說一聲,備個案。

    可西夏使者就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皇城前,而在他的身邊,竟然是個遼人……

    邊上有禮院的官員在盯著,見沈安出來,幾個禮院的官員一臉悲憤的跑過來,抱怨道:「待詔,那個遼人是來報信的,和西夏人勾搭上了。」

    馬丹!

    怪不得一起出現在皇城外,這是向大宋示威呢!

    看看,咱現在可是和遼人勾搭上了,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大宋可要來挑戰咱們兩家的聯手嗎?

    外交中有許多種語言,而肢體語言就是內涵最豐富的一種。

    沈安問道:「報什麼信?」

    「說是皇太叔病故,來報信,順帶來恭賀官家登基。」

    「這是報喪的吧,也不嫌晦氣!」沈安惡毒的說道。

    西夏使者和遼人正好走過來,聽清了沈安的話,不禁面色一變。

    遼人板著臉道:「大遼皇太叔病故,奉陛下令,某前來大宋報信,你何人?竟然敢口出不遜。」

    宋遼兩國很是有趣,比如說按照排行輩分,趙禎叫耶律洪基侄皇帝,而趙曙和耶律洪基就變成了兄弟。

    這對兄弟的情義滿滿,這不趙曙繼位之後,恭賀他繼位的使者竟然現在就到了,速度堪稱是驚人。

    可這位使者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報喪。

    你不是登基嗎?哥派人來祝賀你了,順帶告訴你個壞消息,讓朕膈應的那位皇太叔嗝屁了。

    這情義怎麼看著都帶著塑料花的味道,沈安打量著遼使,說道:「那位皇太叔不是一直在等著繼位嗎?怎地竟然去了?」

    遼人正色道:「皇太叔病逝了,哎!陛下非常悲痛,為此三日不食……」

    三日不食,這個和趙允良父子的辟榖功力有得一拼啊!

    可沈安壓根就不相信耶律洪基會三天不食,他關切的道:「那大遼皇帝的身體可好?」

    遼使撫鬚微笑道;「調養了一陣子,還好。」

    沈安鬆了一口氣,說道:「先前西夏使者說大遼皇帝殺了皇太叔,嚇了某一跳,這不才進宮稟告給陛下,陛下震驚,讓某出來尋他問話。」

    啥?

    西夏使者悲憤的指著沈安,「你血口噴人!」

    遼使的臉頰顫動了一下,他知道皇太叔是怎麼死的,所以這話就信了大半。

    臥槽尼瑪!

    你竟然給我大遼下爛藥?

    他盯著西夏使者,怒道:「為何要造謠?」

    西夏使者一臉懵逼的道:「他是騙子,沈安是個騙子,這話就是他編造的!」

    耶律重元身死的消息早就傳來了,可當時的消息封鎖做的還不錯,所以外界對他們父子的死因依舊不明。

    這樣的局面最好不過了,能保住耶律洪基英明神武的形象。

    可西夏使者竟然獲知了真相,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西夏人在大遼內部有密諜,而且是在軍中!

    情況很嚴重啊!

    必須要馬上傳信回去,讓國內清理軍隊,否則那人若是越爬越高,以後就是一個超級不穩定因素,弄不好大遼要對西夏人做些什麼,消息馬上就會被透露出去。

    遼使退後一步,衝著沈安拱手道:「多謝相告。」

    沈安笑道:「貴使太客氣了,當時聽聞這個消息之後,陛下就斥之為謠言,所以讓某來尋西夏使者問話。」

    「對,就是謠言!」

    遼使一臉激憤的模樣,就像是家裡的媳婦出牆了,而她偷人的對象正是西夏使者。

    西夏使者此刻覺得自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他指著沈安,渾身顫抖著說道:「你……你……某為官多年,從未見過如你這等無恥之人,竟然說謊面不改色,造謠以假亂真……無恥之尤,無恥之尤!」

    沈安黯然道:「雖然你造謠不對,可某卻不該把你的話傳出來,這樣不好,破壞了咱們之間的友誼,某的心此刻……就像是刀絞般的痛啊!」

    他漸漸入戲,眼中淚光盈盈,若是後世的導演見了,絕壁會喊一聲:「這就是影帝級的演技啊!」

    遼使再次拱手感謝道:「多謝了,還未請問……」

    沈安擦去不存在的淚水,說道:「某沈安。」

    「沈待詔?」

    遼使的表情有些古怪,但還是很客氣的道:「多謝待詔了,回頭一起喝酒。」

    「好說好說,不過貴國的皇太叔德高望重,他的離去讓人傷感,酒就不喝了吧,某決定戒酒一個月,以示自己的悲痛之情。」

    沈安說的好似真的一樣,遼人唏噓道:「看來待詔是性情中人啊!」

    兩人惺惺相惜的拱拱手,沈安說道:「某先回去了,貴使可在這裡略微等候,稍後會有人帶進去。」

    耶律洪基不地道,派來道賀的使者順帶報喪,這個霉頭沈安不想碰。

    哥的火藥啊!竟然只是給沈卞平反,你好歹封個侯也好啊!

    沈安一肚子的幽怨,和聞小種說道:「李家的燻肉好吃,回頭弄半斤回家去下酒,不,一斤,元澤那傢伙少說也能吃半斤。」

    聞小種應了,問道:「郎君,先前您說一個月不喝酒的。」

    他雖然是殺手出身,可好歹也向神靈求助過。對神靈許下的諾言不敢輕易背棄。

    可沈安前腳才說要為耶律重元戒酒一個月,回頭竟然就讓他去買下酒菜,這個……不妥吧?

    「守信是美德。」

    沈安先讚美了他的初衷,然後用一種很驚訝的語氣說道:「守信對朋友,和敵人你守什麼信?那是蠢貨才幹的事。」

    好吧,這貨把守信變成了一個需要條件的事情,聞小種沒辦法,但他還是擔憂的道:「郎君,您對死人許諾,神靈能聽到呢!」

    「神靈?」

    沈安打個哈哈,「神靈若是能看到聽到世間的一切,為何會屢屢對中原降下災禍?從前漢到現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經歷了多少殺戮?他們招誰惹誰了?憑什麼被奴役,憑什麼被殺戮?」

    聞小種一想也是,頓時就覺得慚愧起來。

    「咱們是一夥兒的,明白嗎?守信是對自己人,敵人……那就是個笑話,你若是能騙死他們就是大功。」

    想起騙人,沈安一拍腦門,說道:「某怎麼就忘記了那家人呢!走,找趙允弼的麻煩去!」

    陳洛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郎君,他不是被禁足了嗎?」

    趙允弼已經很慘了,和落水狗差不多,何必去再踩一腳。

    沈安冷笑道:「宮中的某些事和他脫不開關係,雖然沒證據,可某做事哪用證據?走!」

    主僕三人來到了北海郡王府,門房見到沈安就如同是見到鬼一般,喊道:「沈安來了!」

    沈安獰笑著衝進去,指著前院的屋子說道:「點燃了,都點燃了。」

    陳洛一怔,聞小種已經衝了過去,這廝弄了火摺子點燃,一腳踹開房門,喊道:「郎君,裡面全是柴火!」

    「點燃了!」

    沈安就像是個潑皮頭子,腆著肚子踹了陳洛一腳,罵道:「還不快去幹活?」

    陳洛哦了一聲,苦著臉去點火。

    「來人吶!有人放火了!」

    門房喊聲尖利,稍後火頭才起,就出來十餘人,全都是郡王府的侍衛。

    「是沈安!」

    見到是沈安來了,侍衛們的腳步一緩。

    沈安逼近一步,說道:「此事是某和趙允弼的恩怨,不相干的人別來找死!」

    侍衛們面面相覷,有一人喊道:「大家一起上啊!」

    他往前衝了出去,卻發現沒有同伴跟隨,就只能悲壯的衝到了沈安的身前。

    呯!

    沈安一拳撂倒了侍衛,見聞小種和陳洛已經把整個前院都點燃了,就笑道:「走,回家喝酒去!」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0
第712章 朕知道了,趙允讓罵街

    「住手!你這個畜生,住手!」

    趙允弼從未想過會被人衝進家中點火,所以見到前院變成了火海時,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悲憤的道:「沈安,老夫與你不共戴天!」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降,這種滋味非常難受,讓他想砍人。

    趙允弼盯著沈安,身邊是烈烈燃燒的宅子,他的眼睛幾欲噴火:「為何?」

    他是落魄了,是蟄伏了,可好歹還是郡王,是當今官家的長輩,輪不到你沈安來耍威風。

    「某樂意!」

    沈安被人堵住了依舊在有恃無恐,花花在他的腳邊嗚嗚的叫著,盯住了對面的趙允弼。

    我願意!

    這話用在婚禮上就是款款情深,用在這裡就是打臉。

    趙允弼就挨抽了。

    他的雙目中凶光四射,氣息咻咻,「這是誰的授意?老夫已經退居郡王府不問世事,還要怎地?還要怎地?」

    「關我屁事!」

    沈安肆無忌憚的道:「某隻是看不慣你,對,就是看不慣你。看看吧,你那雙眼睛看似慈祥,可那惡毒的毒水就隱藏在慈祥的後面。看看你的微笑在扭曲,變成了猙獰,我看不慣,所以就來點把火,走了啊!」

    他當先走過去,趙允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避開了。

    「弄他!」

    幾個侍衛突然發飆,其中一人當先衝來。

    沈安再牛筆難道還能打得過我?

    對於沈安衝陣的事兒,大多人是不信的,覺得這貨是在給自己的臉上貼金。

    今日沈安來郡王府點火,算是犯下了大錯,打了也是白打。

    看看那些侍衛猙獰的面容,就知道這個想法根深蒂固了。

    趙允弼雖然被禁足,可一些活動還能出來,而且他是當今官家的長輩,宗室長者,這樣的人連趙曙都不能折辱,可你沈安卻敢來放火。

    作死啊!

    弄他!

    侍衛近前剛想揮拳,沒留神下面一個黑影竄起來,一嘴就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嗷……」

    大抵人類還在叢林中廝混時,就和無數獸類成為了對手,每日為了食物去狩獵,和被狩獵。

    獸類攻擊的方式都差不多,都是咬。

    閃著寒光的牙齒刺入肉體,那感覺……太恐懼了。

    從此這種恐懼就根植於人類的靈魂深處,一旦被咬,下意識的就會恐懼,然後失措。

    侍衛就恐懼了,然後奮力甩腿,想掙脫花花的撕咬。

    花花的狗眼裡全是凶狠,腦袋左右搖擺著,這是準備撕咬一塊肉下來的節奏。

    侍衛剛甩腿,眼前一花,一個拳頭迎面而來。

    呯!

    沈安一拳打在他的印堂上,侍衛轟然倒地,可花花依舊在撕咬。

    「花花!」

    沈安召喚了一聲,花花這才意猶未盡的松嘴過來。

    其他幾個侍衛已經躺在了前方,聞小種面無表情,陳洛笑嘻嘻的,可見還有餘力。

    沈安和趙允弼擦肩而過,低聲道:「某又立功了。」

    趙允弼下意識的跑離了沈安,雙腿輕輕顫抖著。

    這廝用功勞去打斷人的腿已經成了官場笑話,可誰也不希望這個笑話輪到自己的頭上。

    趙允弼才跑開就覺得不對勁。

    沈安最近沒立功啊!

    這是詐!

    對,這就是在詐老夫!

    他以為老夫蟄伏府中定然不敢去驗證,可老夫怕什麼?

    趙允弼心中大定,等沈安走後,就吩咐道:「不必救火,牽馬來,老夫要進宮。」

    他一路到了皇城外,別的不說,只是長跪不起。

    這可是趙曙的長輩。

    消息幾乎是光速被送到了趙曙那裡。

    「讓他來。」

    趙允弼得以進宮,一路上他看著這些熟悉的宮殿,那種不甘的感覺陣陣襲來,難受之極。

    這些本該是老夫享用的,可現在卻給了趙曙那個無能的小子。

    他心中難受,等見到趙曙後就悲呼道:「官家,臣家中被那沈安點火燒掉了,濃煙滾滾,整個汴梁都能看到。火光衝天,那些宗室都在哭泣……這還是趙家的天下嗎?青天白日,青天白日啊!那沈安竟然闖入府中,當眾點火……」

    趙曙沒動靜,只是木然看著他。

    趙允弼愕然抬頭,「官家……」

    「朕知道了。」趙曙平靜的表情下卻有些竊喜。

    這個老東西在趙禎駕崩後上躥下跳的,甚至還敢逼宮,禁軍中的躁動也和他脫不開關係……

    這麼一個老東西,若是他死了,趙曙絕不會掉一滴淚,只會慶賀。

    所以他很是冷漠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處置方式:「朕知道了。」

    這是私下會面,按照規矩來說趙曙該自稱『我』,他此刻自稱『朕』,這就是公對公。

    語言是一門藝術,而帝王最得其中的奧妙。

    趙允弼不甘的道:「官家,宗室中的不少人都看到了,大家義憤填膺,恨不能手刃了那個賊子!」

    趙曙抬眸,冷冷的問道:「誰能手刃了他?誰?」

    趙允弼給梗住了,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沈安那廝拳腳了得,宗室中人大多是在混吃等死,哪裡是他的對手?

    手刃,怕是會被沈安打成豬頭吧。

    「去吧。」

    趙曙趕走了趙允弼,然後起身道:「去後面。」

    他一路去了後宮之中,求見了皇太后。

    稍後御史的彈劾就來了,可這些奏疏都被扣住了,據說官家壓根沒看。

    「他立功了,少折騰吧。」

    政事堂裡傳來一句話,那些義憤馬上就消散了。

    「沈安竟然立功了?咱們怎麼不知道?」

    汴梁就那麼大,沈安若是立功的話,沒道理要保密啊!

    難道趙允弼的郡王府就這麼被白燒了?

    宗室中人也不甘心,有人就鼓噪了起來,想讓大家一起彈劾。

    宗室彈劾是家事,趙曙沒法不重視。

    可這次依舊被扣留。

    官家啥意思?

    眾人不解,就去找到了宰輔。

    韓琦擺出了宰輔的架勢,淡淡的道:「官家自有道理,做臣子的聽就是了,這議論紛紛的,難道是不服氣?告訴他們,不服氣也得憋著!」

    這話霸道,符合韓琦的性格。

    可你韓琦不正是不服氣的典範嗎?連官家都敢懟的貨色,竟然裝老實。

    隨後這些人想著富弼和韓琦是對頭,就去樞密院尋求援助。

    「沈安……」

    富弼很沉穩的思索著,來人心中歡喜,覺得有戲。

    「這個……」

    富弼一陣官腔把來人的期待值提高了,然後說道:「那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大材斑斑啊!這樣的人才只需栽培二十年,朝堂之上老夫都得避路……這樣的人才,老夫見而心喜,恨不能親自出手栽培……」

    來人憤而離去,消息隨即散播在宗室裡。

    「富弼就是個不要臉的,二十年,二十年後他就算是不死,也是吃飯流口水,打嗝屁又來的貨色罷了。」

    趙允讓袒胸露乳的坐在榻上,阿蘇在後面給他撓背。

    老僕不屑的道:「那年富弼見阿郎時還點頭哈腰呢,等做了首相之後,見面都是昂著頭,也不怕跌跤。」

    「那是宰輔的步伐,哈哈哈哈!」

    趙允讓最大的心願了了,如今的日子堪稱是快活似神仙。

    老僕擔憂的道:「可趙允弼終究是宗室長者,沈安肆無忌憚的去放火,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

    趙允讓擺擺手,阿蘇起身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裳。

    「出去走走。」

    外面很熱,但趙允讓卻饒有興致的四處走動,遇到孫子孫女們玩耍還會看看。

    「別他的腳,別他的腳……哎!輸了輸了!」

    兩個孫子在摔跤,老趙在邊上出主意,最後他支持的一個卻敗了。面對那個孫子的悲憤的眼神,他過去拍了一巴掌,大笑著走了。

    「回頭好好練。」

    他最後晃悠到了大門外,伸個懶腰後,突然爆發了。

    「趙允弼你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你以為自己逼宮的事沒人知道?你以為自己想謀逆的事沒人知道?燒你屋子算輕的,換了老夫,定然一刀把你給剁了喂狗!」

    趙允讓許久未曾罵大街了,這一下露面頓時引來無數粉絲。

    他口沫橫飛的罵道:「當年老夫一見你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這些年你一直在裝老實,不,是裝厚道,可骨子裡還是那條毒蛇,官家仁厚沒收拾你,沈安卻出手了,大快人心吶,哈哈哈哈!老夫今日要一醉方休,來人!」

    老僕應景的出現了,「阿郎吩咐。」

    趙允讓得意洋洋的道:「今日閤府酒肉管夠。」

    他又補充了一句:「為了北海郡王府被燒慶賀,要說清楚。」

    隨即郡王府裡一陣歡呼,眾人都在讚歎郡王的英明。

    而在華原郡王府,趙允良跌坐在神像前,邊上的管事在稟告消息。

    「……那沈安不但燒了北海郡王府的前院,還打傷了幾個侍衛,這才揚長而去。北海郡王隨即進宮,可沒多久就出來了,看著笑眯眯的,可見官家是要懲治沈安。」

    趙宗絳坐在另一邊,聞言把拂塵甩動了一下,「沈安那人若是被嚴懲,汴梁城中的酒肉都會漲價。」

    這話是說沈安倒霉了,汴梁城中的不少人會買酒肉慶賀,從而導致酒肉缺貨漲價。

    「哎!」

    趙允良嘆道:「兒啊!你不懂,趙允弼那個老東西喜怒不形於色,他看著怒火衝天,說不定心中在竊喜。他看著笑眯眯的,心中說不定正在絕望呢!」

    「啊!這樣?」

    趙宗絳喜道:「爹爹,咱們家可是被那個老東西給坑慘了,這可是好事啊!」

    趙允良想起自己被趙允弼一路引入和趙曙對抗的經歷,不禁點頭道:「是喜事,來人!」

    「郡王!」

    管事躬身,眼中精光四射,就像是一個上了青樓的太監。

    趙允良淡淡的道:「今日閤府上下都吃肉。」

    「多謝郡王!」

    管事歡喜不已,趙允良皺眉道:「歡喜什麼?記住了,都要唸著,要唸著道尊的好。」

    管事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大夥兒都記得呢,福生無量天尊……」

    隨後閤府上下都在唸著。

    「福生無量天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0
第713章 打破枷鎖

    「為何要對趙允弼下手?這不是你的性子。」

    王雱有些不解,「你若是要動手也該是私下,而不是這等肆無忌憚的闖進去。」

    沈安正在給花花洗澡,花花不安分的甩毛,弄了他一身水。

    「想通了而已。」

    「什麼意思?」

    「就是……當年某剛到汴梁,身邊還帶著果果,加上先父的名聲不好,所以要謹慎些,否則容易被群起而攻之……」

    王雱一想也是:「那時你和果果孤立無援,連那些親戚都敬而遠之,你做事得找理由。」

    「也不是理由。」

    沈安笑道:「只是實力變化而已。」

    王雱的眼中多了光彩:「是先帝?」

    沈安默然。

    趙禎的猜忌心太重,沈安也只得裝傻,否則遲早會被納入黑名單中。

    趙曙上位後,這是自己人的天下,沈安就像是被解開了一道枷鎖。

    「那你也不至於那麼隱忍吧?」

    王雱覺得沈安不是那等隱忍的人,若是不對,他哪管你是趙禎還是趙曙,都會爆發出來。

    沈安仔細給花花洗著牙齒,手指頭就在鋒利的犬齒上滑動,說道:「先帝還不錯,至少對某不錯,人要學會感恩,不能憑著自己的性子來。那不叫快意恩仇,而是白眼狼。」

    王雱糾結的道:「安北兄,你這是在說某嗎?」

    王雱就是憑著自己的性子來,結果差點把王安石給氣個半死。

    沈安笑道:「你有分寸就好。」

    感情這事兒很難勸阻,王雱年輕,年輕就固執,他的性子又偏激,所以勸阻只會起反作用。

    王雱垂眸道:「某知道了,會好好想想。」

    這是個巨大的進步,沈安心中歡喜,結果不留神就被花花跑了。

    「站住,還沒洗乾淨!」

    沈安大怒,一路追進了後院。

    王雱站在那裡,腦海裡全是左珍的一顰一笑。

    「您找誰?」

    「找我家大郎。」

    王雱聽到這個聲音就苦笑著走了過去。

    大門外,吳氏神色焦急,等看到王雱走過來,就嗔道:「都出來幾日了,趕緊回家。」

    王雱點頭道:「是。」

    咦!

    我兒子竟然這麼乖?

    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準備的吳氏一怔,就歡喜的道:「你爹爹也不生氣了,只是……那人就別提了吧?」

    王雱抬頭,目光中多了茫然。

    沈安隨後出來,吳氏謝了他,順帶邀請他去家裡做客。

    「一定一定,等王公歇下來就去。」

    沈安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可心中卻打定主意,最近不去王家。

    老王的脾氣要是上來了,這事兒可沒完。

    至於王雱……

    在送他出去時,沈安心情沉重的道:「保重。」

    王雱一個哆嗦,本來不怕的,竟然就擔心起回家的遭遇來。

    送走了大麻煩王雱,沈安的心情大好,就在家中陪著妻子,每日都看著那個平坦的小腹發愁。

    「這孩子怎麼還不長大呢?」

    他覺得楊卓雪的肚子該大了。

    楊卓雪笑道:「郎中說還得等等呢。」

    「好吧,這孩子看來是個不省心的。」

    沈安又講了個故事,楊卓雪突然問道:「官人,金明池那邊聽說熱鬧起來了。」

    「是啊!初秋了,好些人去玩耍。」

    「那咱們可能去嗎?」

    「當然能。」

    沈安馬上就琢磨起這事來,結果被招進了宮中。

    「水軍戰船打造出來了,秦臻帶人操練了一陣子,有人說該去看看,看看可否靡費了公帑。」

    趙曙的嘴角微微翹起,神色帶著譏誚。

    馬丹,這才操練了沒多長時間啊!竟然就要看成果。若是操練好了是應當的,若是不好……那就是靡費公帑,養了一群豬。

    這誰的主意?

    趙曙看著沈安說道:「外間有人傳聞,說你和秦臻交好?還力挺他,可有此事?」

    臥槽!

    這是誰給哥下爛藥呢?

    沈安悲憤的道:「這是誣陷!臣和秦臻就見過兩次,一次還是和您一起,後來一次是和李璋一起,哪裡來的交好?這是有人在背後抹黑臣呢!」

    這貨反駁了交好,但卻沒說力挺,可見還是比較誠實的。

    趙曙微微點頭,想起上次自己教導過他,看來還是起作用了。

    心中欣慰的皇帝說道:「樞密院下令,秦臻那邊沒有猶豫就領命,可見很是自信,也不知是膽子大還是真有本事……」

    「自然是真本事。」

    沈安說道:「那秦臻臣上次見過,算是個純粹的武人,而且目光也長遠,有帥才。這樣的人既然答應,那肯定沒問題。」

    韓琦想捂臉!

    曾公亮把臉別了過去。

    歐陽修低下頭。

    你前面才說和秦臻沒有交情,可現在為他背書卻毫不猶豫,說沒交情誰信?

    無恥啊!

    一般人無恥的時候大抵會不自然,可沈安卻依舊是一臉的純良本分,誰敢說他無恥,大抵良心會痛。

    趙曙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說道:「既然如此,明日就去吧,朕也去,諸卿也去。」

    韓琦讚道:「以前金明池就是競標嬉戲,觀者如堵,如今正本清源,還祖宗開鑿金明池之意,陛下英明。」

    老韓無恥的拍了馬屁,讓後面的兩人無話可說,堪稱是無恥之尤。

    曾公亮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人如今是越發的無恥了,要不要把他弄下去呢?

    祖宗規矩,首相不能任職太長,老韓差不多了吧?

    他出班道:「陛下,有人說水軍就一個秦臻,還差了個都虞侯,怕是不夠,不利於制衡,要不還是加個人?」

    趙曙沉吟道:「可有人選?」

    曾公亮退後,他只是建言,卻不可能摻和軍中將領的任命,那會犯忌諱。

    韓琦也知道厲害,只有沈安,兀自不覺的道:「陛下,臣覺著首先要會水,最好是精通水性,否則上船站不穩不說,一旦落水了還得要人救,這是去做將領還是去做富家翁的?總不能身邊老是要人照顧他吧?」

    這個建議很是高瞻遠矚,趙曙本來想到了,正想說出來彰顯自己,可卻被沈安搶了先。

    他握緊右拳,忍住揍人的衝動,說道:「如此馬上就在京中篩選,文官若是有願意去的也行。」

    消息馬上就傳了出去,只是所謂文官也能參加招募沒有得到響應,樞密院裡進出的全是武將。

    這就是態度!

    我們是讀書人出身,自然不屑於去做武人。

    沈安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人賣鳥,他想著妻子和妹妹在家無聊,就想買一隻鸚鵡。

    「你這鸚鵡可會說話?」

    賣鳥的小販也不答話,只是衝著鸚鵡說道:「和貴人打招呼。」

    那鸚鵡轉動了一下腦袋,細細的眼睛盯著沈安,「吃了嗎?」

    「呸!」

    小販怒了,罵道:「該說見過貴人,你這個蠢貨,老子要煮了你。」

    「且慢!」

    沈安攔住了憤怒的小販,說道:「多少錢?」

    小販伸出五根手指頭:「五貫。」

    沈安還了三根手指頭,小販猶豫了一下,沈安轉身就走。

    「罷了,某實在是受不住這鳥,賣給你了。」

    鸚鵡不值錢,但會說話的鸚鵡能值大價錢。

    沈安拎著鳥籠一路回家,才進門就遭遇了花花的襲擊。

    花花高高的躍起,一爪子就拍向沈安手中的鳥籠。

    沈安趕緊避開,罵道:「這是想作死呢!回頭燉狗肉吃!」

    花花見沈安提高了鳥籠,就嗚咽幾聲,但那目光中卻是帶著鋒芒。

    這是把鸚鵡當做了獵物。

    「花花……哥哥……」

    果果歡快的跑來了,等看到鸚鵡時就歡喜的道:「哥哥,這鸚鵡可會說話嗎?上次在大相國寺我說買你還嫌不好,怎麼就買了?」

    沈安把鳥籠遞給她,說道:「小心被花花給吃了。」

    「它不敢!」

    果果回頭衝著花花數落了一通,大抵是你若是敢吃了綠毛,回頭我就把你趕出家門。

    「綠毛?」

    沈安覺得這個名字不大好聽,也不知道是為啥。

    「綠毛!綠毛!」

    那鸚鵡竟然就學會了這兩個字,把果果喜得不行,拎著往後院跑,大抵是去和嫂子顯擺。

    沈安正準備進去,外面來人了。

    「見過待詔。」

    「你是……」

    來人三十餘歲,乾瘦,不用脫衣服就知道渾身排骨。

    「下官常建仁,勾當翰林圖畫院,見過待詔。」

    翰林圖畫院就是畫畫和弄雕像的地方,算是個清淨地,一般不和外人溝通。

    沈安不知他的來意,就拱手道:「不知常兄來此何事?」

    常建仁擺手道:「不敢稱常兄,不敢稱常兄……」

    見他惶然,沈安就隨口道:「如此就叫你建仁吧,呃!」

    這個不大好啊!

    沈安正想問問他的字是什麼,常建仁卻笑道:「建仁就好,建仁就好。」

    此刻的諧音並不如後世那般流行,一般人也很少聯想,所以常建仁並未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麼不妥。

    沈安令人送了茶水來,常建仁憋了許久,才紅著臉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下官在翰林院中畫畫多年,算是無事,只是前陣子得罪了貴人。」

    他抬頭誠懇的道:「不敢欺瞞待詔,下官擔心被那人報復,所以聽聞水軍招人,那水軍都指揮使和待詔交好,就想來試試,還請待詔成全。」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0
第714章 想一把掐死

    文官入軍,除非是暫時的,或是有別的用意,比如說李璋那種。

    李璋在殿前司就是看門狗的意思,為官家看著汴梁的軍隊。他這種算不得純粹的武人,趙曙隨時都有可能把他改為文官。

    文官就是文官,哪怕是行武事,也能隨時轉回來,大宋文武之間的界限由此可見一斑。

    常建仁的臉上乾瘦,一雙老鼠眼盯著沈安,說道:「下官是下了決心了,待詔若是不信……」

    沈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還是試探問道:「你得罪了誰?」

    宮中的貴人,馬丹,宮中誰有老陳貴?

    常建仁唏噓道:「是任守忠,他那邊想要幾幅畫,可下官手上還有要緊事。他那邊驕橫不聽解釋,只說要讓下官好看……」

    翰林書畫院就是為宮中服務的,任守忠的手腕和人脈不錯,想給常建仁穿小鞋比較容易。

    這個道理算是說通了。

    「為何不調去別處?」

    得罪了任守忠,大不了去下面州縣任職就是了,怕個鳥。

    常建仁苦笑道:「下官……說來慚愧,下官多年來都是獨來獨往,醉心於畫作中,找不到人啊!要不待詔……若是待詔……」

    見他兩眼放光,沈安馬上就說道:「罷了,此事某可以試試,不過你可會水性?」

    一個文官主動要求去水軍中任職,這是什麼神經……不,是什麼精神?

    這就是不以文武為別的精神,這將會給那些『文人至上』的傢伙們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沈安覺得必須要打下去,而且要打爽了。

    所以常建仁想求他調動去州縣任職時,沈安毫不猶豫的就打斷了這個話頭。

    常建仁的眼中多了絕望,起身道:「敢問待詔家中可有水池?」

    「有,在後面。」

    嗖的一下,常建仁就不見了。

    沈安一臉懵逼的追出去,見他往後面去了,就喊道:「別傷著他!」

    這可是寶貝啊!

    那邊剛準備攔截的姚鏈避開,常建仁就衝了過去。

    「這人是急什麼呢?」

    沈安跟在後面,想看看這貨想幹什麼。

    過了前院的門,右邊就是個水池,常建仁在奔跑中竟然開始了寬衣解帶。

    臥槽!

    沈安衝著聞聲而來的陳大娘喊道:「避開,讓卓雪和果果別出來。」

    陳大娘楞了一下,然後還看了一眼,馬上就後悔了。

    太辣眼睛了啊!

    那常建仁脫去外衣,就穿著一條褲子衝向了水池。

    他的上半身看著全是骨頭棒子,特別是那些排骨,一根根的凸出來,實在是慘不忍睹。

    陳大娘呸了一口,趕緊回去。

    週二見自家媳婦看到了男人赤果上半身,就喊道:「都是骨頭還亮什麼騷呢!」

    常建仁衝到了水池邊,縱身一躍,噗通一聲就跳了進去。

    「別!」

    沈安痛苦的伸手,可還是晚了一步。

    因為果果還小,沈安擔心她頑皮落水,所以水池裡的水常年都只到沈安的腰部。

    常建仁這麼一頭紮下去……

    你的腦袋要不要了?

    沈安擔心他的腦袋陷進池底的爛泥裡出不來,就跑了過去,「姚鏈準備救人。」

    姚鏈剛應了,就見水面一動,接著一個頂著黑泥的腦袋就冒了出來。

    這就是常建仁。

    他滿頭滿臉都是黑泥,可那雙老鼠眼卻定定的盯著前方,雙手劃動,就像是個小海豚般的往前游去。

    我去!

    沈安不禁讚道:「竟然比老子還游得好?!太過分了!」

    他招手叫來了聞小種,低聲道:「我這裡手書一份,你帶著,天黑了去金明池找秦臻……」

    常建仁就這麼在水池裡來迴游動,速度很快,而且不見疲態。

    「夠了夠了!」

    沈安覺得這廝的水性能甩自己幾條街,就喊停。

    可常建仁卻聰耳不聞,繼續在池子裡折騰。

    沈安麻木的坐在池子邊上,吩咐道:「去,把烤架拿來,咱們烤肉吃。」

    於是池子裡在游泳,那些沈安特地買來放進去的黃河大鯉魚跟著折騰,一條被折騰死了,正好拿來燒烤。

    等常建仁靠邊時,第一句話就是:「可行嗎?」

    「太行了,早就叫你上來,你還游什麼?」

    常建仁愕然,「你說什麼?」

    他掏掏耳朵,卻掏出了兩團黑泥……

    沈安覺得這人實在,就說道:「去洗個澡換衣服,一起喝酒。」

    稍後再回來時,常建仁顯得有些忐忑。

    「待詔,下官可能行?」

    燒烤架上,幾十串味道可疑的肉在冒著青煙,沈安刷了些調料,然後深吸一口氣,覺得後世人眼中的污染源是這般的清新。

    「吃吧!」

    沈安遞了一把烤串給他,然後指著邊上的酒罈子說道:「這裡不興誰伺候誰,自己倒酒自己喝。」

    常建仁不習慣這種吃法,他甚至就根本沒吃過這種燒烤。

    把烤串橫在嘴前,張嘴,用牙齒咬住一塊肉,然後一拉……

    麻辣味一下就擊中了他的靈魂,牛肉的美味和麻辣味一起在口腔裡爆炸了。

    哦!

    他不大吃麻辣口的,所以就張開嘴呼氣,然後趕緊咀嚼。

    隨即裡面還嫩的肉汁就被擠壓出來,鮮美無處不在……

    這才是美食啊!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火辣的白酒滌蕩著才將被麻辣味征服的口腔,另一種刺激來了。

    他睜開眼睛,見沈安和一個道袍男子在看著自己,就情不自禁的道:「太美味了,很難形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

    「爽!」

    「對,就是這個,爽!」

    常建仁又拉了一口烤肉,然後突然呆滯了……

    他看著手中的肉串,問道:「待詔,下官怎麼覺著這味道它不對呢?好似……」

    旁邊的道袍男子笑道:「裝什麼裝?你也吃過牛肉,哈哈哈哈!」

    常建仁見他笑的鬆垮垮的,就正色道:「牛肉乃是農戶的命根子,下官只是以前吃過一次,還是病死的牛……敢問這位郎君,為何發笑?」

    這人有些固執啊!

    沈安微微一笑,也不解釋。

    道袍男子一怔,說道:「笑你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你可知道北邊的牛不值錢嗎?那些牛在雄州被宰殺了做成肉乾,汴梁城裡不少見,只是價錢貴了些。至於新鮮牛肉每日都有,都是從北方來的……遼人那邊多著呢!」

    常建仁愕然,然後恍然大悟道:「得罪郎君了,還未請教……」

    道袍男子喝了一口酒,胡亂伸手抹了下巴一把,說道:「某蘇軾。」

    「蘇軾?」常建仁放下烤串,起身行禮:「見過蘇郎君。郎君的文章詩詞下官卻是佩服的很。」

    蘇軾得意笑道:「坐吧坐吧,詩詞文章只是小道而已,隨便,隨便,哈哈哈哈!」

    常建仁乾笑著坐下,然後繼續吃著烤串。

    「是想去避禍還是有所作為?」

    沈安盯著他說道:「若是避禍就不必去了,你一旦進了水軍,某會盯著你,十年之內你別想出來,可要想清楚了。」

    常建仁毫不猶豫的道:「下官想清楚了,就要進水軍。只是卻怕爭不過其他人。」

    沈安舉碗說道:「你既然想進去,那某就能讓你進去。」

    常建仁遲疑了一下,苦笑道:「某盡力。」

    水軍可是個冷門,沈安打包票能讓他進去,常建仁覺得很暖心,但還是沒有絲毫把握。

    沈安見他擔心,也不再勸,稍後把常建仁送走後,蘇軾也想溜。

    「我說子瞻,你好歹在家多陪陪妻兒不好嗎?你家蘇邁正是好玩的時候,你竟然整日穿著道袍到處跑,有趣嗎?」

    蘇軾愁眉苦臉的道:「安北你不知道,那小子如今最是鬧騰,而且喜歡纏人,某若是在家多半是要被他纏住,片刻不得自在,不信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沈安想起前世那些人嫌狗憎的孩子,不禁有些頭痛。

    晚上他和楊卓雪提起了此事,言語間很是憧憬。

    「那孩子一天到晚就纏著我,想想都覺得可愛啊!」

    楊卓雪聽他說了半響自己孩子的可愛,也不禁有些盼望。

    夫妻倆就這麼憧憬著孩子入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安突然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嘎嘎嘎嘎嘎……

    楊卓雪也醒了,她抓著沈安的手臂,低聲道:「官人,是誰在外面笑?好嚇人。」

    天還在黑麻麻的,這笑聲隔一陣子就來,隔一陣子就來,讓人不禁毛骨悚然,只想躲被窩裡去。

    臥槽!

    這誰在外面?

    沈安想招呼聞小種他們,可卻覺得有些丟人,就低聲道:「你等著。」

    他躡手躡足的下床,楊卓雪低聲道:「官人,危險,還是叫人來吧。」

    沈安搖頭,從牆壁上拿下隕石長刀,輕輕拔出來。

    黑色的長刀在黑夜中幾乎就是隱形的。

    「嘎嘎嘎嘎……」

    外面的笑聲又來了,沈安猛地拉開門,藉著微光,看清了笑聲的來源,然後不禁罵道:「臥槽!竟然是你這個小東西!」

    鳥籠被掛在屋簷下,那隻被果果取名為綠毛的鸚鵡正在籠子裡歡快的笑著。

    「嘎嘎嘎嘎……啊哦!」

    綠毛看到了沈安,它歪著腦袋,「奴悔了……」

    這聲音婉轉,像極了一個幽怨的女人。

    沈安打個寒顫,覺得這鳥莫不是被鬼魂附體了。

    綠毛振翅,又換了個口吻:「你這個糞坑裡爬出來的蛆蟲,跪下!」

    沈安麻木的看著鳥兒,想一把掐死它。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20
第715章 水戰

    「誰要去金明池?」

    鍛鍊完後,沈安只是問了一句,楊卓雪和果果就兩眼放光。

    「都去!」

    沈安笑眯眯的道:「今日金明池的人會很多,有許多攤販,咱們早飯去那邊吃。」

    「好。」

    楊卓雪只要能出去就無所謂,至於早飯,她只需要帶些干糧就好。

    果果精神抖擻的道:「哥哥,我們去吃羊肉湯餅吧。」

    「好。」

    姚鏈趕車,聞小種和陳洛護衛,一家子就往金明池去了。

    出了宜秋門,順著一排驛館過去就是新鄭門。出了新鄭門,依舊見到行人絡繹不絕,都是往金明池去的。

    「安北兄!」

    折克行和王雱急匆匆的趕來了,近前後先是去了馬車那裡叫聲嫂嫂,果果就掀開簾子,探頭出來問他們為何遲到了。

    「子瞻遇到了朋友,我們等不及就來了。」

    蘇軾性格豪爽,不拘小節,所以朋友不少。

    果果噘嘴道:「子瞻哥哥最不講信用。」

    「是啊!子瞻就是這樣的人。」

    蘇軾被批評,王雱覺得心情很舒暢。那廝就喜歡用詩詞文章來顯擺,讓王雱很是不滿,可卻真的比不過,於是就用智商碾壓他。

    一個用詩詞文章,一個用智商,兩人經常互爆的場面大家都看慣了。

    一直看到金明池的圍牆了,蘇軾才帽歪衣亂的趕來。

    「子瞻哥哥!」

    大抵是從小就跟著哥哥相依為命,果果極為喜歡朋友,特別是開朗的蘇軾,最受她的歡迎。

    蘇軾整理了一下衣冠,乾咳一聲道:「果果想吃什麼只管說,稍晚子瞻哥哥請客。」

    「好。」

    果果歡喜的應了,沈安陰測測的問道:「這是去賭錢了?」

    蘇軾瞥了他一眼,「朋友還錢了。」

    「那也該交給家裡的娘子吧。」

    蘇軾愕然,「男人怎能無錢,再說某寫了些詩詞在賣著呢,得的錢都給了她。」

    蘇軾歸來,蘇家的經濟條件稍微好了些,只是蘇轍依舊沒有安排官職,算是閒賦在家。

    金明池的外面都有圍牆圍著,但門極多。

    今日進來無需盤查,沈安一行人進去找了地方安頓下來,隨即就令人去買吃的。

    小幾安好,矮凳放好,楊卓雪和果果並排坐著,面對著金明池,只覺得胸中大暢。

    「官家叫你!」

    沈安正在吃湯餅吃的舒坦,有內侍過來把他帶了過去。

    池水中有宮殿,沈安被一路帶進去,就見到趙曙和宰輔重臣們都在,趙頊也在。

    行禮之後,沈安退到邊上,蒲玖正好在這裡,滿臉諂笑的說道:「待詔,某帶人打造的戰船,水軍的秦軍主可是滿意得很啊!」

    「滿意就好。」

    隨後蒲玖就和沈安吹噓自己當年在海上的日子,說得熱血沸騰。可沈安聽了只是嗤之以鼻,直接說了自己築京觀的事兒。

    「屍骸堆積成山?」

    蒲玖的牛筆終究吹不過沈安,正好此時秦臻來了,他幹笑道:「待詔威武。」

    敢用屍骸堆積成山的人,在他的眼中壓根就沒人命這回事。

    幸虧上次從了沈安,不然某的小命難保。

    「陛下,水軍準備好了。」

    秦臻看著黑了許多,不過目光卻越發的銳利了。

    趙曙正在和趙頊說話,聞言點頭:「如此就開始吧。」

    秦臻下去之前看了沈安一眼,微微頷首。

    趙曙的興致不錯,問道:「諸卿以為今日會如何啊?」

    韓琦說道:「陛下,當然會精彩紛呈。」

    曾公亮接著說道:「是啊!水軍多年沒操演了,今日定然會讓臣大開眼界。」

    「……」

    群臣都發表了看法,大抵就是會很精彩。

    趙曙不大高興,目光微冷。

    這是軍隊,不是雜耍班子。這些臣子說精彩,就是在暗示怕是不容樂觀。

    這才操練了沒多久,能有什麼戰鬥力?

    趙曙心中發悶,正準備起身,就聽到了鼓聲。

    「咚!」

    鼓聲雄渾,漸漸逼近。

    「來了!」

    眾人放眼看去,就看到對面緩緩駛來十餘艘船。

    這些船都扯起了風帆,船上站滿了軍士。

    「咚咚咚!」

    鼓聲漸漸急切,眾人的心都跟著提了起來。

    「出擊!」

    就在大殿的左邊,原先停泊的十餘艘船出擊了。

    兩邊漸漸靠近,沈安一臉懵逼的看著,問道:「怎麼沒有兵器?」

    蒲玖納悶的道:「將士們手上拿著的就是。」

    沈安仔細一看,竟然全是刀槍劍棍什麼的,還有弓弩。

    拍桿呢?

    沒有!

    撞角呢?

    沒有!

    竟然是粗野的弓箭齊射,然後跳幫作戰?

    沈安不禁仰天嘆息,蒲玖問道:「待詔難道不滿意?」

    「當然不滿意。」

    沈安數落道:「拍桿沒有就算了,可撞角呢?」

    戰船不夠大,拍桿的作用不是很大。

    「撞角?」

    蒲玖納悶的道:「船不夠快,撞角無用。」

    沈安覺得自己丟臉了,就板著臉道:「這只是對你忠心的測試,如今看來還好。至於武器,以後你會看到的,能讓你瞠目結舌。」

    你在吹牛筆!

    蒲玖覺得沈安是在吹牛,所以就笑了笑。

    他如今對大宋死心塌地,原先的矜持也在漸漸回歸。

    「要開始了。」

    左前方傳來信號,君臣一起走到了欄杆邊上,齊齊看向前方。

    兩隻船隊即將遭遇。

    船隊上旗語不斷,沈安見了不禁想吐血。

    他早就整理好了一套旗語,自以為能得到水軍上下欽佩的目光,誰知道大宋水軍竟然早就有了旗語。

    這讓他覺得自己的熬夜成了無用功,失落感劇增,於是就『不小心』揮動了一下手臂。

    呃!

    站在他身側的蒲玖捂著肚子,面色蒼白。

    剛才沈安『不小心』捶了他一下。

    「沒注意啊!」

    對面的船隊突然一個右轉,趙曙讚道:「看著賞心悅目啊!」

    船隊轉彎看著確實是不錯,關鍵是這種急轉彎時,戰船傾斜,但卻很平穩,說明這船造得不錯。

    沈安拍拍蒲玖的肩膀,說道:「干的不錯。」

    蒲玖下意識的躲避了一下,然後又主動把肩膀迎了過去。

    這邊的船隊馬上左轉追擊,一時間兩隻船隊就在金明池裡展開了追逐。

    「超過去!超過去!」

    「要趕上來了,快跑!」

    「……」

    岸邊的百姓在歡呼著,聲音宏大。

    兩邊的弩弓在模擬發射,將士們用盾牌遮擋著身體,同時握緊了手中的刀槍。

    船隊不停的變換著陣型,當接近時,兩邊的將士們揮舞著刀槍,厲聲大喝。

    「要準備跳幫了!」

    蒲玖很討厭的劇透了,於是沈安再度『失手』,打得他蹲在那裡倒吸涼氣。

    兩隻船隊漸漸平行,然後雙方用鉤鐮槍勾住對方的船幫,用力拉近。前方船隊的一艘戰船上突然衝出一個大漢。

    大漢赤果上身,手中拎著一把木刀跳了過去。

    對面已經騰空了地方,一個大漢正在等候著。

    「殺!」

    船隊此刻就在趙曙前方的水面上,大家能清晰的看到戰況。

    跳幫過去的大漢倉促間揮刀格擋,隨後兩人開始廝殺。

    木刀幾下被劈斷,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悶聲發力。

    噗!

    最後兩人跌跌撞撞的落入水中,趙曙不禁驚呼道:「都是勇士,快救起來!」

    「陛下別急,還請往水下看。」

    兩個大漢竟然在水下展開了搏殺,一會兒你按住我,一會兒我按住你,水波湧動,就像是兩條大魚在打架。

    趙曙有些緊張,頻繁的問道:「為何還不出來?」

    噗!

    兩個大漢衝出水面,齊齊噴出一口水,然後把臂,就這麼踩著水過來。

    他們的水性極好,踩水竟然能保持著腰以上不沾水。

    「陛下萬歲!」

    兩個大漢一路踩水過來,近前後齊齊拱手高喊。

    岸邊的百姓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水戰,此刻心滿意足,也跟著歡呼起來。

    「陛下萬歲!」

    趙曙滿面紅光的招手,滿意的道:「很好!」

    有了這麼一句話,秦臻的指揮使就穩妥了。

    沈安心中歡喜,想著有這麼一位和自己合拍的指揮使執掌水軍,以後大宋的海貿……

    哈哈哈哈!

    大食人要倒霉了呀!

    他不禁用那種看肥羊的目光看著蒲玖,蒲玖被看得有些發毛,就干笑道:「待詔,後面還有呢!」

    「還有?」

    這時水面上的兩隻船隊按照首尾相接的方式開始集結,完成後就像是一座木橋。

    一隊軍士從船尾開始了小跑,他們的身形矯健,腳步平穩,可見已經適應了在戰船上行走。

    「不錯啊!」

    韓琦雖然不懂水師,但還是很靠譜的點評道:「只要能站穩,將士們就能用刀槍殺敵,這個秦臻不錯。」

    曾公亮也含笑道:「看著極為出色。」

    富弼不動聲色的道:「老夫這段時日跑了這邊十餘次。」

    這是表功來了。

    趙曙讚許的點點頭,韓琦的臉馬上就黑了。

    沈安在邊上不禁暗自發笑,覺得趙曙就像是逗孩子似的,在兩個宰輔中間玩平衡。

    秦臻來了,他大步進了殿內,大聲的道:「陛下,水軍演練完畢。」

    趙曙讚許的道:「你很不錯,好好操練。」

    這是莫大的嘉許,秦臻說道:「臣敢不從命?」

    「陛下,水軍中少了都虞侯,您看……」

    邊上有人點了一句,沈安一看竟然是劉展,就用威脅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劉展冷笑,並不買賬,沈安就搓搓脖頸,然後衝著劉展那裡彈去。

    劉展急忙躲避,然後才發現什麼都沒有,但他依舊乾嘔著。

    潔癖很要命啊!

    沈安幸災樂禍的笑著,趙曙說道:「此事……有哪些人?」

    劉展不干嘔了,衝著沈安陰陰的點點頭,暗示今日會有好戲看。

    馬丹,難道他們準備了一個強悍的對手?

    富弼拍拍手,有人出去召喚。

    稍後來了三人,其中一個就是常建仁。

    行禮之後,趙曙說道:「三人,可都虞侯只要一人,怎麼選?」

    這等小事,特別是選拔武將之事,壓根就到不了他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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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