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16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3
第686章 市場的交給市場

    「官家,汴梁瘋了!」

    趙曙正在吃早飯,陳忠珩冒著被收拾的風險送來了一個消息。

    「什麼瘋了?」

    趙曙有些不耐煩,若是陳忠珩說不出個道道來,他不會吝嗇於呵斥。

    陳忠珩堆笑道:「官家,汴梁城中的好些人辭工了……」

    趙曙剛吃了一口湯餅,聞言什麼胃口都沒了,嘆道:「為何?誰在作祟?」

    平而無故的誰會辭工?而且一旦辭工形成了風潮,這個汴梁城怕是會癱瘓掉。

    他不是那等生長於深宮之中的皇子,早年飽受冷眼,出宮後亦是如此。早些時候他甚至需要自己出門去買些東西。

    所以他知道汴梁少了那些人會怎麼樣。

    陳忠珩搖頭道:「臣不知。」

    「不知道你說什麼?」

    趙曙皺眉道:「出去!」

    這算是比較客氣的,換個人的話,就會是滾!

    陳忠珩灰溜溜的出去,身後傳來聲音:「讓張八年來。」

    稍後張八年來了,說道:「官家,是金肥丹惹的禍。」

    趙曙看看時辰,就起身道:「路上說。」

    作為帝王,除非是病了或是有事,否則他不能遲到。

    張八年跟在後面說道:「汴梁原先有許多外地人,這些人在汴梁討生活,不少都是做工……臣問過,說是家鄉的田地不足以養活一家子,所以離家出來。」

    趙曙的面色稍霽。他喜歡聽這些事,那會讓他覺得自己牢牢地掌握著這個國家。

    「如今金肥丹一出,那些人回家種地就有利可圖,加之故土難離,所以都紛紛辭工回去。」

    趙曙點點頭,說道:「去把沈安叫來。」

    ……

    沈安昨晚和蘇軾一起喝多了,被叫醒時還在頭痛。

    「官家讓進宮呢!」

    沈安的眼珠子定定的看著妻子,覺得腦袋裡有無數小刀子在戳著。

    「頭痛。」

    楊卓雪無奈的道:「宮中人在等著呢。」

    沈安不情不願的起床,然後喝了一碗粥,覺得腸胃裡舒坦了些。

    等快到宣德門時,沈安的腦袋依舊是要爆炸的感覺。

    「待詔,金肥丹……」

    幾個商人面色複雜的看著沈安,沈安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沈安!」

    一個男子突然閃了出來,擋在沈安的身前,喝道:「你這個……嗷!」

    沈安宿醉未醒,被這人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是一腳。

    這一腳踢在了男子的迎面骨上,咔嚓一聲……

    「嗷……」

    迎面骨這裡平日撞到都痛的不行,男子的卻斷了。他倒在地上慘嚎著,卻沒法打滾。

    沈安一愣,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些,然後愕然發現此人竟然就是那個王便。

    我去!

    那個來召喚沈安的內侍一臉懵逼的道:「此事咋辦?」

    他從未遇到過官家召見的對象踢斷人腿的事兒。

    這事兒好像是犯法了吧?

    咋個辦?

    沈安無辜的道:「他突然蹦出來嚇人,你知道的,某才將從西北廝殺歸來,遇到這等事就以為是偷襲,於是……」

    「啊……」

    王便的慘嚎聲讓人頭痛,巡檢司的人來了,見是沈安,也很頭痛。

    「待詔……」

    沈安無奈的道:「大家都看到了,他剛才突然蹦出來,還大喝一聲,某以為是有人偷襲,就踢了一腳。誰知道他的骨頭不夠硬,就斷了。」

    巡檢司的人一臉糾結,有人問道:「敢問待詔,此次立功……可夠嗎?」

    沈安眼睛一亮,說道:「夠,足夠了。」

    巡檢司的軍士笑道:「如此待詔且去。」

    「多謝了。」

    那個內侍大抵很少出來,所以見巡檢司的人這般了結案子,不禁腹誹不已。

    等進宮後,沈安被人帶著去小朝會,內侍就問了相熟的人:「那沈安先前在外面踢斷了人的腿,巡檢司的人問什麼功勞可夠。沈安說是夠了,巡檢司的人就放了他,這是何故?」

    另一個內侍皺眉道:「你竟然不知道?」

    內侍一見他這表情就有些發慌:「這宮中要消息靈通才不會犯錯,怎地?這裡有事?」

    那內侍笑道:「那位立功太多了,官家不好封賞,就打人來抵消功勞。」

    內侍一臉稀罕的道:「這樣也行?」

    ……

    「陛下,是走了不少人,昨日臣叫人送酒菜來家,可卻遲遲未到,臣一下就火了,正準備發作,那家酒樓的掌櫃竟然親自送來了酒菜,看著疲憊欲死。臣一問才知道,他店裡的夥計走了三個,人手不夠了。」

    韓琦說話間瞥了富弼一眼,有些挑釁的意味。

    老夫是首相,說話就能壓你一頭,你要怎地?

    富弼冷哼一聲,說道:「陛下,臣昨日只是喝了粥。念及那些百姓豐收,臣不勝歡喜,為大宋歡喜,為陛下歡喜,這歡喜之多,讓臣不飲酒亦醺醺然,飽矣!」

    你韓琦也就是個蠢貨,只知道吃,看看自己胖成什麼樣了?哪還有點宰輔的體統。

    韓琦冷笑道:「喝粥?這是裝窮吧?」

    火氣就這麼上來了。

    作為帝王,宰輔之間有矛盾是最佳狀態,若是他們言笑晏晏,同舟共濟,趙曙怕是晚上都睡不著。

    可這等直接說對方裝窮的話卻有些過頭了,趙曙正準備喝止,外面來了內侍。

    「陛下,沈安來了。」

    「讓他進來。」

    富弼冷哼一聲,拂袖不再看韓琦。

    沈安一進來就覺得氣氛不對,行禮後,趙曙說道:「昨日增收的消息傳出去,汴梁中跑了許多干活的人,如今處處都在叫苦。」

    他是皇帝,自然不會問『怎麼辦』,可臣子得有眼色。

    韓琦剛才在和富弼的戰鬥中大獲全勝,此刻心情極好,就說道:「陛下,得想個法子把這些人留下來才是。」

    趙曙微微點頭,一座城市裡突然少了許多人,大家都很不習慣,麻煩事一大堆。

    沈安的腦袋稍微好受了些,他隨口道:「把市場的交給市場啊!」

    「什麼市場?」

    沈安經常說出些新詞,雖然新,但卻很是貼切。

    沈安努力憋了一個哈欠回去,眼淚汪汪的道:「陛下,那些人原先定然是農戶,可種地沒前途,於是就來了城中做工過活,這是趨利。」

    趙曙點頭道:「人性趨利,這話沒錯。」

    沈安繼續說道:「如今金肥丹一出,種地就有了奔頭,那些人趨利,自然會從城中回歸田園,陛下,這就是市場。」

    趙曙一想,覺得這個話不錯,「此言甚是,驅使百姓的就是利。」

    沈安說道:「既然如此,為何要管?」

    韓琦說道:「若是不管,城中會缺不少人,到時候各家都會怨聲載道,許多商舖會無法維持。」

    用工荒而已啊!

    沈安老神在在的模樣讓人惱火,曾公亮說道:「安北可是有主意了?」

    沈安點頭道:「此事簡單,臣以為不管就是了。」

    「無為?那可不是好主意!」

    韓琦今日意氣風發,頗有些當年的風采。

    「是啊!」沈安揉揉眼睛,「那些商戶給錢不夠,夥計跑了怪誰?難道朝中強行攔截?那不可能。而且臣敢斷言,最多下午,那些商人就會提高酬勞來招人。」

    「可提高了酬勞,商人卻賺少了,有的怕是無法維持。」

    沈安認真的道:「維持不了的那就沒辦法。市場市場,就是由雙方來決定,至於商人賺少了,那是他們的事,有本事就把生意做好,沒本事就只能被別人取而代之。」

    趙曙說道:「此話也對,可商人們若是捨不得呢?」

    沈安說道:「臣以為不可能。」

    趙曙笑道:「如此就去打探吧。」

    有人出去打探消息,趙曙微笑道:「金肥丹之事,你對大宋貢獻不小……」

    「陛下錯了。」

    沈安非常魯莽的打斷了他的話,一臉正色道:「金肥丹乃是大王和臣一起琢磨出來的,大王為主,臣為輔,所以功勞不能算在臣的身上。」

    這個……

    趙曙一聽自己的兒子有份,笑容就多了些。

    富弼不失時機的道:「陛下,大王老成,做事有條不紊。這等事臣以為當宣揚一番,好歹是皇家喜事。」

    趙曙饒有深意的看了沈安一眼,說道:「此事……順其自然好了。」

    所謂趙頊為主的話趙曙是不信的,不過沈安這般識趣,卻讓他暗中讚許。

    所謂功高無賞,說的就是立功太多的麻煩。

    沈安自己規避了這個麻煩,對趙曙來說是好事。

    稍後開始議事。

    「陛下。」

    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說道:「外間好些商人都貼了告示,說是提高酬勞請人幹活呢!」

    趙曙看著沈安,點頭道:「果然被你說對了。好!」

    事情到此就算是解決了,歐陽修明晃晃的打個哈欠,「陛下,這便是沈安說的市場,無需朝中干涉就自己找到了辦法,臣覺著不錯,以後商人這邊還是少干涉的好。」

    「但是要注意,偷稅的嚴懲!」

    韓琦對偷稅漏稅這種行徑深惡痛絕,這都是窮出來的。

    宰輔手中沒錢,那還不如一個知州!

    趙曙含笑道:「沈安對商人倒是知道不少,下次有事便再問他。只是你此次立功卻不好不賞。」

    「陛下。」

    稟告消息的內侍一臉糾結的道:「小的剛出去時聽到了一個消息……沈待詔打斷了王便的腿!」

    臥槽!

    趙曙一臉黑線!

    宰輔們一臉黑線!

    沈安一臉無辜!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3
第687章 只因帝王不能敗

    趙曙在前半生中見過許多冷眼,也見過各型各色的人,自詡眼光不差。

    可他的眼光在沈安的身上卻屢次犯錯。

    打斷了人的腿,還一臉無辜的模樣,這是什麼意思?

    有恃無恐啊!

    想起趙頊跟著沈安廝混了幾年,趙曙就有些心痛。

    我的兒,你怕是被帶壞了呀!

    他嘆息一聲,說道:「為何要動手?」

    他已經不生氣了,因為他覺得這樣的性子也不錯。

    若是趙頊也學了這樣的性子,以後至少不吃虧。

    看看這滿朝的宰輔吧,韓琦、曾公亮、歐陽修、富弼、包拯……還有在野的文彥博等人,哪個是省油的燈?

    還有後續的王安石和司馬光等人……

    面對這些重臣,你若是循規蹈矩,怕是會被吃的渣都不剩。

    罷了,還是和沈安學腹黑些好。

    沈安一臉純良的道:「陛下,那王便……當時臣不知道他是誰,可被人這麼一下蹦出來,誰都會被嚇一跳吧?」

    韓琦點頭,但惡作劇般的道:「是會被嚇到,可嚇到是嚇到,不至於動手吧?」

    趙曙點點頭,覺得這話說到了點子上:「堂堂官員,當街毆打同僚,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

    他說到後面有些聲色俱厲,「什麼功勞?都沒了!」

    正等著處分意見的沈安一臉沉痛的模樣,悲憤的道:「陛下……」

    趙曙冷笑道:「沒了!你就算是嚎哭也沒了。」

    「臣……」

    沈安的模樣就像是六月飛雪般的委屈,可邊上的宰輔們卻只是冷笑。

    這君臣兩個在聯手做戲,演的很像,可誰不知道這是假的啊!

    趙曙得了安心,沈安得了安心,皆大歡喜。而且趙曙此刻定然覺得沈安是個好小子,以後再彌補他什麼的。

    假啊!

    韓琦乾咳一聲,說道:「陛下,那王便如今上官不喜,同僚不沾,臣想著是不是送回家去養著?不過……」

    他看著沈安說道:「你弄斷了王便的腿,這個藥錢是要賠的。」

    「小事。」

    沈安說小事時很輕鬆,彷彿是說幾文錢。

    有錢了不起啊?

    韓琦心中膩歪,只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家產在沈安的面前也成了乞丐。

    他是婢生子,家產什麼的大多是靠自己來積累。多年宦途,特別是在宰輔的位置上待了多年,讓他積累了不少家產。

    這些錢養老夠了吧?

    可在沈安這裡大抵就是耍個樂子的花費。

    這人太有錢了,有錢的讓人髮指。

    趙曙越看沈安就越順眼,覺得兒子學了這樣的腹黑真心不錯。

    「諸卿都散了吧。」

    他回了後宮之中,和高滔滔說了方才的事。

    高滔滔愕然道:「還有嫌功勞大的?」

    「他太年輕。」

    趙曙端著茶杯,意態閒適的道:「年紀輕輕驟然高位,那不是福分,歷朝歷代也沒有這等事。」

    高滔滔不服氣的道:「霍去病呢?」

    才說完她就後悔了。

    趙曙的眼中多了冷色,旋即消散:「霍去病早逝。」

    高滔滔赧然道:「是了,功高不賞,君臣都各自不安。那沈安倒是識趣。」

    趙曙說道:「宮中的消遣不多,你若是想什麼,只管讓人出宮去採買來。」

    兩口子原先在宮外過了好些年,一提到這個,高滔滔的眼睛就亮了。

    「快去快去!多買些李家的香粉,還有王家的腮紅……」

    高滔滔很歡樂,有個女官看帝后的心情不錯,就說道:「官家,外間有人說大王行事不夠穩重,要好生讀書才是。」

    高滔滔的眸色微冷,「這等人就該趕出去!」

    趙曙沒說話,只是微微點頭:「我去看看。」

    一路到了慶寧宮外,趙曙摒棄了通傳,就帶著兩個內侍進去。

    慶寧宮作為趙頊的居所顯得太大了些,有些空蕩蕩的。

    「回頭這裡多派些人來。」

    「是。」

    趙曙一路進去,等到了書房外面,就仔細傾聽著。

    「……大王,煬帝好大喜功,殘暴不仁,為君者當要引以為戒……」

    「先生此言值得商榷。」

    「大王請說,臣自然會解惑。」

    「煬帝修運河並非是為了自己遊玩,這是文人的污衊,不,是前唐的污衊。」

    「大王此話卻是偏頗了,那煬帝為了帝位無所不用其極,一朝登基就……三征高句麗不是好大喜功是什麼?」

    趙曙聽到這裡有些不滿,但卻沒進去。

    「運河溝通南北,於今日也是大宋的命脈。至於三征高句麗,我以為是不得不為之。」

    趙頊的聲音聽著很清朗,而且很自信:「高句麗那時在北方對前隋多有威脅,正如同今日之西夏一般。從文帝始,前隋就開始征伐高句麗,只是地形不利,水土不服,導致失敗。到了煬帝時,高句麗的威脅依舊存在。

    前隋要穩住北方,就必須要清除掉高句麗,這一點都沒錯。而且當時前隋內部世家門閥林立,江山說是帝王的,不如說是世家門閥的,那等情況下,藉著征伐高句麗來鞏固皇權就成了煬帝的選擇。

    可那些世家門閥會眼睜睜的看著煬帝征伐成功?肯定不會!他們在軍中的影響頗大,於是征伐高句麗就成了君臣之間的角力,最終煬帝敗北。」

    趙曙的眼中多了喜色,揮揮手,趕走了身後的內侍。

    「大王此話卻是過了。」

    先生的聲音聽著有些惱火:「那煬帝為何三征?」

    趙曙也很想知道兒子會怎麼回答,就仔細傾聽著。

    一聲嘆息後,趙頊說道:「只因帝王不能敗……」

    趙曙心中大震,只覺得眼中發酸,心中發痛。

    是了,帝王不能敗!

    帝王敗了就再無威信,從此淪為臣子的玩物。所以他在進宮之後就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唯恐行差踏錯。

    「所以煬帝三次征伐高句麗,不過是為了求一勝而已。」

    趙頊的聲音中多了堅定:「而後前唐登台,依舊前赴後繼的去征伐高句麗,可見當時的中原形勢嚴峻,高句麗已經成了大患,不滅……不行!」

    「大哥,那煬帝就是個好人嗎?」

    這是趙顥的聲音,這個孩子如今跟著趙頊在這裡讀書。

    「不,此人好享受,好面子,為此靡費國力,這是敗亡之兆。」

    趙頊很自信:「煬帝登基時,世家門閥勢力龐大,不壓制的話,帝王威權會漸漸被吞噬。開運河也能讓其它地方發展起來,引入新勢力來和老門閥對抗,帝王在中間制衡。」

    「這是好辦法啊!」

    「不算好,這樣的結果只會讓世家門閥越來越多,最終整個國家都不夠他們吃的。」

    先生苦笑道:「大王一席話卻讓臣無言以對,罷了,臣請告退。」

    這是說不過趙頊,含羞而去。

    「先生何必如此?」

    趙頊挽留道:「我只是胡亂說一通罷了,不必在意。」

    先生只是搖頭,然後退了出來。

    一出來他就看到了趙曙,正準備請罪,趙曙搖搖頭,指指外面,讓他自己出去。

    裡面的趙顥問道:「哎,那些人都說煬帝是昏君,殘暴之君,可大哥今日一說,我覺著怕是有些出入。可當時就有了科舉,為何沒有今日之盛況?」

    「科舉?」

    趙頊笑道:「門閥門閥,靠的是人脈和田地經濟,但更多的是家傳的學問,這才是世家門閥的根底。那時候的科舉讓百姓開始憧憬改變自身的命運,於是孜孜以求的讀書,確實讓世家感到了威脅,前隋兩代帝王都在削弱世家的實力,這也是前隋必敗的因由。」

    「那不該削弱世家嗎?」

    「該,只是手段卻不能太狠辣,要一步步的來,溫水煮青蛙,而不是想著一步到位,那會激起世家的反抗,最終得不償失。」

    「溫水煮青蛙?大哥,是什麼?」

    「呃!這個……」

    趙曙聽到這裡就回身出去,前面等候的內侍見他面帶微笑,顯得心情極好,就說了幾句好話。

    「賞他們。」

    這是趙曙第一次賞賜身邊的內侍,傳出去後,今日沒跟來的陳忠珩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官家為何心情好?

    隨後慶寧宮傳來消息,教授皇子的先生中,有一人辭官了。

    這是好消息?

    眾人不知,沈安得知了消息後也覺得古怪,卻不知道自己從後世帶來的觀點正在深刻的影響著身邊的人,讓他們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二梅成親了?」

    今日是陳洛迎娶曾二梅的日子,莊老實早早的請了一個廚子來家裡幹活,只是做出來的早飯大家都不喜歡。

    蘇軾來的時候,正好是陳洛帶著曾二梅來給沈安夫婦行禮。

    「就躬身即可。」

    沈安和楊卓雪的手中拿著兩個袋子,看著就像是準備出門趕集的鄉下夫婦。

    「多謝郎君。」

    「多謝娘子。」

    陳洛看著喜氣洋洋,可曾二梅卻是眼中含淚。

    這位醜女自認為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就準備在沈家幹一輩子,以沈安的秉性,想來不會讓自己老來無依無靠。

    可人生的際遇真的很難說,這不就出了一個情人眼裡出西施的陳洛。

    這就是命啊!

    「多謝郎君,若是沒有郎君,奴今日還在給酒樓打雜做事……」

    曾二梅還是落淚了,沈安笑道:「這喜慶的日子別哭,你沒見陳洛都心疼了?」

    曾二梅終究是忍不住,顫聲道:「多謝郎君。」

    她緩緩跪下,沈安嘆道:「你何苦如此?」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3
第688章 二梅成親,雜學班底

    「奴小時候因為太醜,家裡就娘喜歡。等大了沒人娶,爹爹就說奴是賠錢貨。奴走投無路,就出來養活自己……」

    曾二梅的聲音有些低沉,這和她往日的形象不大一樣。

    「那時候奴在酒樓的廚房裡幫襯,那些廚子整日取笑奴的相貌,奴只能忍著……」

    這個世界總是這樣,相貌出眾的洋洋自得,自覺旁人就該仰視自己。而醜陋的人就應該自己找個地方蹲著,別出來嚇人。

    曾二梅想起了那幾年的日子,淚水就止不住的流淌。

    沈安微笑道:「人的皮囊是父母和老天給的,生而為人是幸運也是災難,你看那些相貌俊美之人,他們如今洋洋自得,可等年老後,齒搖發落,滿臉皺紋,那些俊美何在?只是虛幻罷了。心才是根本。心中有自信,你就美,明白嗎?世人的目光你盡可當做是蟲子的無知,何須在意?」

    他對陳洛說道:「你既然娶她,那以後就莫要反悔。」

    陳洛看了曾二梅一眼,說道:「郎君放心,小人定然會待二梅一輩子好。」

    沈安微笑道:「如此,你們就是夫妻了。」

    僕役結婚,主人家得給些禮吧?

    沈安給的很實惠,是一麻袋錢,陳洛的力氣很大,可依舊漲紅了臉才拿走。

    楊卓雪沒經歷過這些,她拿著一個小袋子遞給了曾二梅:「這是給你的,以後好生過日子。」

    「多謝娘子。」

    曾二梅接過小袋子,沈安笑道:「想打開就打開吧。」

    人喜歡禮物的心理大抵有兩個原因,一是不要錢,白得的東西讓人歡喜;二就是未知的猜測,如同尋寶般的會引發好奇心和喜悅。

    曾二梅好奇的打開了袋子,裡面是個木匣子,打開後,金黃色就映入眼簾。

    這是枚金釵,頭部還鑲嵌著一枚寶石,看著價值不菲。

    曾二梅歡喜的道:「好漂亮,多謝娘子。」

    等她喜滋滋的走了之後,楊卓雪說道:「妾身先回去了。」

    她回到了房間,打開一個木箱子。

    木箱子裡有許多東西,最多的還是首飾。

    沈安隔一陣子就會帶她和果果出去採買這些,看中的直接買。

    時至今日,木箱子都裝滿了這些首飾。

    楊卓雪找出了那個木匣子,打開後,卻是當年沈安送的花冠。

    金銀打造的花冠看著炫目無比,楊卓雪輕輕撫摸著,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嫂子!」

    楊卓雪笑著收了花冠,然後回身看著果果衝進來。

    「那麼急做什麼?」

    果果跑的滿頭大汗的,興奮的道:「他們說有人堵了太學,說是要學雜學呢!」

    「那是好事啊!」

    楊卓雪滿心歡喜的道:「你哥哥管著太學呢,這是大好事。」

    她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畫面:那些文人都跪在太學的門外,哀求著要見沈安。等沈安出來後,這些人哭喊著,一定要拜師……

    官人會怎麼應對呢?

    楊卓雪覺得沈安會很矜持的答應,然後那些文人狂喜,就送了好些禮物……

    這個不行啊!是受賄。

    楊卓雪的思緒飄飛,果果卻沒這些心思,拉著她出去,「他們說哥哥也沒辦法呢,嫂子,咱們去給哥哥撐腰。」

    楊卓雪被她拉著去了前面,家中的僕役都在恭賀陳洛和曾二梅成親,沈安那裡顯得有些冷清,只有聞小種在。

    沈安正準備出發,見她們倆一起過來,就笑道:「何事?」

    楊卓雪問道:「官人,那些人可會發狂嗎?」

    沈安一怔,旋即笑道:「他們在某這裡狂不起來。」

    他一路到了太學,外面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

    「待詔來了!」

    一聲驚呼後,沈安和聞小種就被包圍了。

    聞小種瞪大了眼睛,腦袋前後不停轉動,緊張的不行。

    沈安卻很輕鬆,「此事某說了不算,太學說了也不算,你等圍在這裡真的沒用。」

    有人恍然大悟,「太學要擴建得朝中答應才行啊!」

    「對對對,走,去找相公們。」

    一群人恍然大悟,瞬間太學門外就只剩下了沈安主僕二人。

    沈安進去,郭謙如臨大敵般的看看外面,說道:「此事老夫本想硬扛著,誰曾想你一來就勸散了他們,好啊!」

    好個屁!

    郭謙分明就是在享受這個時刻。

    來吧,全天下的學子都想進太學才好。

    沈安和他往裡面去,稍後召集了教授們來議事。

    庭院深深,陽光熾熱,這是一個慵懶的午後,可教授們都很興奮。

    郭謙笑道:「這兩日來太學的人不少,都想進來。他們一是想進來好考科舉,二來順帶也學了雜學。可太學就那麼大的地方,怎能接受那麼多人?所以還得要看朝中。」

    有教授問道:「若是朝中不答應呢?」

    「這事影響不小。」

    沈安說道:「此事朝中需要斟酌,若是太學擴大,會不會對未來有些不好的影響?」

    郭謙的目光轉動,見大家都有些黯然,就說道:「雜學在太學許久了,目下有不少學生正在琢磨……不,叫做研究,不少人在研究這門學問,待詔,他們看人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怎麼了?」

    沈安偶爾來一趟太學,大多是去指導那些專心雜學的學生,但並未發現他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郭謙說道:「那些學生看人的眼神有些倨傲,大抵是居高臨下的意思,就像是……」

    他指著沈安,突然笑了起來:「待詔,和你有時候的眼神差不多。」

    沈安一臉懵逼:「某的眼神?」

    一個教授說道:「是啊!那些學生整日說的那些東西咱們都聽不懂,什麼光,什麼電,上次有人引雷電下來,差點被弄死,可第二天還敢再弄……都是一群瘋子啊!」

    另一個教授說道:「還有一個,說是試驗壓力還是什麼,結果弄爆了一個豬尿包,差點被弄瞎了眼睛,可他還得意洋洋的說果然是這個道理。」

    呃!

    沈安倒是明白了,他歉然道:「那些小子都是初生牛犢,不過倨傲卻是要敲打的,某這就去。」

    郭謙問道:「那太學擴張之事誰管?」

    他是不敢管,怕得罪上面的大佬。

    那些教授都在看著沈安,眼神灼熱。

    誰都希望太學能擴大,這樣大家的價值才得到最大的體現。

    這個事兒沈安還在琢磨,不過大家的士氣那麼高,他也不想潑冷水:「此事某會盡力,只是學生若是多了,大家會很辛苦!」

    「不辛苦!」

    「待詔別擔心這個,教書育人教書育人,若是能教出無數國之棟樑,別說是累,就算是死了都甘心。」

    「對,只要來了咱們就會盡心的教,保證不誤人子弟!」

    教授學生,看著他們成長,最終成材,這種感受旁人很難體會。

    教授們熱情洋溢,沈安也笑道:「好,此事回頭某會去鑽營。某還不知道蠅營狗苟這詞怎麼寫,此次就藉機去試試。」

    有教授笑道:「待詔這是謙遜了,這哪是蠅營狗苟,分明就是一片拳拳之心,為了大宋的未來的一顆忠心。」

    這話說的極好,讓沈安都心情愉悅,可見文人的語言藝術之高超。

    隨後他召集了那些專攻雜學的學生們議事。

    房間裡,沈安看著這十三人,微笑道:「最近在弄什麼?」

    陳彥說道:「待詔,學生最近在琢磨弄個切削的東西,可那刀子卻不夠硬,總是會壞。」

    這是土機床項目,目前由陳彥領銜研究。

    沈安說道:「此事你可去出雲觀找觀主舍慧,回頭某寫個手信,你帶著去。」

    陳彥有些信心不足的道:「待詔,那舍慧乃是有名的道士,怕是不會見學生吧?他那邊若是有好東西,會不會不捨?」

    「只管去,那些東西某掌總。」

    「您掌總?」

    學生們都興奮了起來,有人問道:「待詔,那些好鋼如何能保證韌性和硬度並存的?學生一直弄不懂這個……」

    一連串的問題襲來,沈安笑道:「這些問題你們若是想問,只管去出雲觀,只是……下一科你等還是去考試吧,好歹給家裡一個交代。」

    學生們沉默了,良久,陳彥說道:「待詔,學生剛開始時對雜學質疑頗多,總以為是騙人的的東西,可後續慢慢的學了……學生這才知道這個世間並非是自己想像的那樣,雜學對於學生來說就是另一個世界,讓學生沉迷的世界。」

    另一個學生吳桐激動的道:「待詔,考了科舉就得做官,到時候蠅營狗苟的,哪有功夫來研究雜學?學生不考!」

    另一個學生張祥仁讚道:「吳桐這話說到學生的心裡去了,看著那些同窗整日在琢磨什麼詩詞文章,待詔,學生敢問一句,學了那些何用?」

    學那些當然沒用,毛用都沒有。

    「沒用!」

    沈安的回答讓學生們激動,楊彥說道:「待詔,大宋會寫文章,會作詩詞的人多不勝數,多我等十餘人也不多,少我等十餘人也不少。我等就不去了,此生只求在待詔的門下研究雜學,至死不渝。」

    楊彥起身,然後跪下,「懇請待詔恩允。」

    十餘個學生起身,然後齊齊下跪,「懇請待詔恩允!」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4
  第689章 包場,你不配

    雜學在大宋的名聲不彰,大抵就是門躲在牆角裡的學問。

    若非是沈安在太學裡教授這門學問,估摸著沒幾個人知道。

    雜學之名,大部分人都覺得在儒學的浩大映襯下,沈安自慚形穢才取的這個名字。

    「雜學雜學,多,雜,但卻不是雜亂,而是真的多。」

    面對這些跪在身前的學生,沈安侃侃而談,說著自己的真實看法。

    楊彥抬頭和其他人面面相覷,都歡喜不勝。

    這是答應了!

    「有人吹噓自己的學問包含了天文地理,包含了萬千大道,那是吹牛的。可雜學可以。」

    沈安說道:「所謂的大道,在某看來就是和世間萬物緊密相關的技能。比如說楊彥在弄的那個切削床子,若是弄出來了,以後要製造東西誰不用?誰敢不用!?」

    楊彥興奮的道:「待詔,這個床子弄出來之後,工匠們都用得上呢!」

    沈安傲然道:「不是工匠用得上,是大宋用得上!不管是兵器還是各等器物,切削都是加工的最重要手段。所以某說了,和儒學比起來,雜學才是正道!」

    十三名學生先是面色慘白,覺得這是在向一個龐然大物挑戰,旋即又面帶喜色。

    「儒學修身,雜學強國!」

    沈安的聲音在室內迴蕩著,楊彥低頭想著,喃喃的道:「儒學少不得,要學,傳之千古。而雜學也少不得,大宋要用它來強壯身體,這樣的雜學會不斷進步……待詔,若是能看到那一幕,學生死都瞑目了。」

    他哽咽道:「學生自詡聰慧,可卻突然丟棄了儒學,家中父母喝罵學生不悔,可太學裡的同窗們卻有些微詞,那些人和我等漸漸疏遠,孤獨啊待詔。我等在太學就像是孤兒,無人理會。」

    沈安低頭,「這是某的疏忽。那些學生的目標是科舉,學雜學只是附帶,所以他們覺得你們是發瘋了。他們不想和瘋子打交道,所以就疏遠了你等。」

    怪不得今天郭謙說什麼這些學生的目光倨傲,這哪裡是倨傲,分明就是被孤立後的冷傲而已。

    你們看不起我們,沒事兒,大家走著瞧。

    這是一種抗爭的態度,倨傲毛線!

    郭謙老眼昏花了吧?

    這一刻沈安生出了弄掉郭謙的心思,讓太學換個掌門人。

    「起來。」

    他叫起了學生們,說道:「你等整日窩在太學裡不像話,今日聽某的安排,聞小種!」

    門外聞小種應聲,沈安吩咐道:「去潘樓,告訴那些人,今日,沈某要來。」

    「是。」

    聞小種的腳步聲遠去,沈安笑道:「今日你等可放下手中事,去樊樓享受一番,不過你等還是學生,女人是沒有的,有的只是美食和美酒。去吧,今日盡情享受,不醉不歸。」

    楊彥有些恍惚的道:「許久沒出去玩了,有些怯呢。」

    這都要成宅男了啊!

    「趕緊去吧。」

    沈安坐在屋裡,看著他們出去,笑道:「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人願意為了雜學捨棄了功名,這才是我最大的倚仗!」

    楊彥等人走在太學裡,路過學堂時,那些同窗見他們往外走,就好奇的猜測著他們的去向。

    難道是被除名了?

    太學最近進行了一次辯論,就是進來讀書是為了什麼,最後科舉以壓倒性的優勢成為大家進太學的最高選項。

    雜學是不錯啊!大家也在努力的學。可楊彥等人卻把儒學丟掉,專心去研究雜學,這種行徑在大家看來大抵就是瘋了。

    不和瘋子做朋友,這是人的本能。

    「下課了!」

    這時正好下課,學生們都放棄了留在教室裡刷題,蜂擁而出。

    「你們去哪?」

    他們一路追到大門處才追上了楊彥等人,有相熟的就問了楊彥。

    楊彥大抵滿腦子都是各種材料和床子的構造,所以有些懵,聞言說道:「不知道,好像是吃飯。」

    「吃飯?」

    「對啊!待詔說吃飯。」

    對於學術痴漢來說,在哪裡吃飯都是一個樣,關鍵是別吵鬧。

    那些學生們都失望的看著他們走出了大門。

    「待詔竟然請他們吃飯?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要力挺楊彥他們,肯定是。」

    「應當不會吧,王雱都沒回來了,雜學就是一門學問而已,大家學過就好。」

    「咦!那是什麼?」

    馬蹄聲突然傳來,接著一輛馬車緩緩駛過,最後停在大門處。

    車伕下車躬身:「請郎君上車。」

    楊彥有些懵逼:「這是什麼?」

    「接你等去的車,上車吧。」

    沈安緩緩走出來,學生們趕緊行禮問好。

    亂哄哄的一片中,沈安指指馬車,一個學生木然上去,隨即馬車離去。

    這時第二輛馬車又來了,車伕同樣下車行禮,請學生上車。

    那些太學學生們依舊在笑,覺得很有趣。

    當第十輛馬車駛來時,沒有人笑得出來。

    「待詔這是……這是要給雜學做臉呢!」

    「咱們說楊彥他們是瘋子,可待詔卻在力挺,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意思就是,他們的前程,待詔力保了!」

    沈安以後的前程自不待言,他答應為楊彥等人的未來背書,那就是給他們鋪就了一條錦繡大道啊!

    那些學生眼睛都要噴出火來,羨慕嫉妒的情緒讓太學裡有些發酸的味道在氾濫。

    而那些學生從未經歷過這等隆重的待遇,都熱淚盈眶,此刻沈安讓他們去死,大抵也不會考慮就去死了。

    「待詔這般對待,學生無以為謝,此後定然全心於雜學,若有所成,皆是待詔的指點。」

    楊彥擦去眼角的淚水,最後一個上車。

    馬車轔轔而去,太學的學生們都有些莫名的鬱悶。

    十三輛馬車一路到了樊樓,下車後,楊彥納悶的道:「不是說樊樓熱鬧嗎?人呢?怎地沒人?」

    往日繁華的樊樓空無一人。

    恍如鬼城。

    「來了?」

    「來了。」

    一問一答間,一個男子和聞小種從裡面出來,有人認出來了,就驚喜的道:「是子瞻先生。」

    蘇軾笑眯眯的道:「安北為了你等,今日包下了樊樓,來吧,這可是汴梁城從未有過的舉措,你等出名了。」

    十三個學生無措的看著蘇軾,簡直不敢相信。

    後世這等行徑也能讓人驚訝,但卻談不上震驚。

    可此時卻不同,從未被人包下過的樊樓竟然屈服於沈安,而目的只是為了招待十三名太學的學生,這種行徑堪稱是瘋狂。

    學生們感動的不能自已,有人哭道:「待詔這般……學生粉身難報啊!」

    楊彥含淚道:「此生就給了雜學!」

    十三個學生起聲道:「此生就給了雜學!」

    蘇軾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豔羨不已。

    這十三人以後就是雜學的中堅力量,邙山一脈總算是在大宋立足了。

    他想起了雜學裡的那些學問,不禁問了楊彥:「你等學會雜學了嗎?」

    楊彥搖頭道:「待詔的雜學博大精深,別說是學會,學生只要能學了其中的一門學問,就能終身受用了。」

    蘇軾苦笑道:「那安北怎會學了那麼多?」

    楊彥茫然,「待詔就會那麼多啊!」

    然後他也懵了。

    「是啊!待詔怎麼會那麼多學問?」

    蘇軾自詡大才,可此刻卻也只能是苦笑道:「那是個奇怪的人,渾身奇怪的本事,讓某羨煞,恨不能把他的學問都偷學了來。」

    被蘇軾贊為大才的沈安此刻就在樊樓外面的一家店舖裡,和十餘個商人在說話。

    茶水是最高檔的,小吃是最奢侈的,連身邊伺候的少女都是最漂亮的。

    上手的一個男子含笑道:「這些都是處子,待詔若是對誰有意,盡可取用。」

    沈安沒有看這些少女,而是皺眉道:「這是……鴻門宴?」

    男子笑道:「待詔說笑了,今日您包下樊樓,這可是汴梁從未有過的舉動,某猜測待詔是想為那些學生揚名吧?那是好事,只是這裡也有一位,他想為自己的親戚尋個揚名的地方,還請待詔一晤。」

    坐在沈安對面的男子起身,拱手道:「某王知,見過待詔。」

    沈安淡淡的道:「有事就說。」

    王知笑道:「某家中有個少年親戚,極為聰慧,只是卻無名師,今日懇請待詔看在某的面上,讓他進了太學吧。」

    沈安笑了笑,對上手的男子說道:「某給出的菜譜不夠嗎?」

    他包場的代價就是一些菜譜,他覺得已經夠了。

    上手的男子急忙起身道:「夠,夠,某隻是想著……多認識些人,想來對待詔也有些好處。」

    沈安淡淡的道:「某的事,何時要你來做主了?」

    男子急忙束手而立,說道:「小人錯了。」

    對面的王知尷尬的道:「待詔見了就知。」

    他對外面說道:「晉卿。」

    房門被推開,一個沈安有些眼熟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王詵見過待詔。」

    「王詵?」

    這個年輕人的姿態很是誠懇,甚至還笑了笑。

    可沈安卻依舊冷漠,「王詵……記得上次在皇城外……」

    王詵笑道:「那時某不知事,倒是得罪了待詔。後來某歸家後自省許久,卻是要多謝待詔的教訓。」

    上次在皇城外,他和族兄王儉去尋蘇軾的麻煩,卻被沈安和趙頊暴打一頓。他們還想著有人主持公道,可後來此事卻不了了之,讓王詵憤恨不已。

    隨著時光的流逝,沈安的名氣越來越大,王家覺得樹這麼一個對手不好,加上王詵想通過科舉出仕,所以太學就成了最佳選擇。

    可要進太學得看沈安的眼色,於是今日的聚會就是一個機會。

    世家……現在沒有世家,只有家族。哪怕是有些傳承的家族,他們都有一套為人處世的法子,特別是人脈的維繫之法,更是不傳之秘。

    沈安是對頭,可這個對頭的手中有家族需要的資源,那麼對頭也是朋友。

    這就是用利益來劃分敵我陣營。

    王家不差,所以樊樓的商人才敢為此謀劃,都覺得沈安會欣然同意。

    沈安看著王詵,用那種極度藐視的姿態說道:「你不配!」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4
第690章 看你不順眼,撲街的蘇軾

    王詵出身算是不凡,本人也有些才,眼高於頂是肯定的。可在遇到沈安後,被一頓爆捶捶的有些懷疑人生。

    他開始想報復,可和沈安一比,他就成了個紈褲子弟,哪方面都比不過。除非是下黑手,否則他沒有半點機會。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啊!

    於是他彎腰了,滿懷希望的等待著沈安做出和善的回應。

    咱們之間沒仇吧?上次只是為了和蘇軾的爭執而已,我也挨打了,也不計較了,大家為啥不能做朋友呢?

    他滿懷希望來到了樊樓,可卻得了沈安一個你不配的回覆,這讓王家情何以堪啊!

    那些商人都不自在的動了動,按照他們的分析,沈安完全沒有和王家繼續為敵的需要和動機,所以今日大家做個和事佬,兩邊都能得人情。

    可沈安竟然不給面子,這是瘋了嗎?

    王知也懵了。

    「待詔,這是為何?」

    咱們沒有宿仇吧,你為啥咬著不放呢?

    沈安起身,目光冷漠的看著他,說道:「王詵此人輕浮浪蕩,太學豈能讓這等禍害進去?此事休提!」

    王知失魂落魄的跌坐下去,椅子和木地板摩擦著,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王詵畢竟出身不錯,所以一下就聽出了這話裡的不對勁。

    輕浮浪蕩,那就是紈袴的意思,沈安把他丟在紈袴圈裡,這是在毀人啊!

    沈安此時的影響力可不小,今日他的這番話一旦傳出去,他王詵的名聲可就臭了。

    看看那些顯得格外尷尬的商人吧,他們拍馬屁拍錯了地方,此刻心中定然懊惱之極,定然會把這些話傳出去,算是討好沈安。

    臥槽!

    王詵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困境之中而無法自拔。

    沈安緩緩走來,王詵面色蒼白的看著他,問道:「為何?」

    眾人也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沈安不肯放過王詵。

    沈安緩緩走到門邊,說道:「看你不順眼。」

    商人們面面相覷,覺得沈安的回答刷新了自己對霸道這個詞的認知。

    看你不順眼,就這麼一個回答,你王詵滿意否?

    王詵緩緩回身,再次問道:「為何?」

    他覺得沈安仇視自己是有別的緣故,可他絞盡腦汁的想了許久,卻發現自己和王家都沒有和沈安結仇。往上一代,包括沈卞和王家都沒有交往,這敵視是哪來的?

    沈安用那種不屑的姿態看著他,然後搖搖頭,就這麼出了房間。

    「為何?你說話啊!為何?」

    王詵追了出去,倚門而望,憤怒的嘶吼著。

    他真的覺得自己是遭遇了無妄之災,只是和族兄王儉在青樓上和蘇軾發生了衝突,隨後就被趙頊暴打了一頓。

    暴打就暴打吧,可沈安竟然把自己看做是仇家,這是為啥?

    「睚眥必報也沒有你這樣的!」

    睚眥必報是睚眥必報,可那事王詵已經吃了大虧,沈安該心滿意足了吧,不該繼續揪著不放。

    他回身看著王知,失魂落魄的道:「怎麼辦?」

    王知苦笑道:「太學是去不成了。」

    太學去不成是一回事,關鍵是得了沈安這個對頭才讓人頭痛啊!

    王知想起了那件事,就說道:「當時你和誰動手?」

    王詵抬頭,面上再無一絲血色。

    暴打他的那個少年當時叫趙仲鍼,此刻叫做趙頊。

    被未來的太子爆捶了自己一頓,以後還有什麼前途?

    王詵只覺得眼前全是昏暗,就軟倒在地上。

    「晉卿……來人吶!」

    商人們面面相覷,然後乾笑著走了,隨後消息就傳了出去。

    「太霸道了!」

    高滔滔最近在琢磨著幾個女兒的未來大事,雖然不是現在就要定下來,可早些看中人選最好,然後派人去暗示一下,等年紀到了就成親,這樣就能穩住金龜婿不被人搶走。

    身邊的女官說道:「聖人,這個王詵……當時不是有人說不錯嗎?」

    高滔滔苦笑道:「是啊!當時我還想著給淺予相看這個王詵,可如今被沈安這麼一說,那王詵的名聲都臭了,怎麼讓他做駙馬?」

    女官有些好奇,就問傳消息的人,「那個王詵怎麼得罪沈安了?」

    「上次這個王詵和人找蘇軾的麻煩,結果被大王和沈安打了一頓,這才結仇。」

    「蘇軾?」

    高滔滔聽聞王詵找自己偶像的麻煩,就冷著臉道:「活該!,沈安幹得好,來人。」

    「聖人。」

    高滔滔用那種雍容華貴的姿態說道:「果果都許久沒和淺予她們玩耍了,讓人去沈家,好歹讓果果也在宮中玩玩才好。」

    女官勸道:「聖人,宮中有幾位大王在呢,不好吧。」

    趙顥他們漸漸長大了,果果進宮還是有些不方便。而且沈安疼愛這個妹妹,若是得知她在宮中受了委屈,多半是要發飆的。

    高滔滔想起沈安的尿性,就嘆道:「罷了,去問問淺予,她不是說有些東西要送給果果嗎?讓人送去沈家。」

    女官一路去了趙淺予那,見她正在做針線,專心的竟然沒發現自己進來,就勸道:「公主,做針線只是做個樣子罷了,以後自然有人管,您會就是了。」

    北宋皇室對皇女歷來不錯,趙曙夫婦和趙頊都關愛著幾個公主,在這樣的環境下,趙淺予她們未來的日子自然可期。

    趙淺予抬頭,淺淺的一笑,讓人覺得可親,「沒事做會無聊,就做做針線。」

    她想念原先在郡王府的日子,那時候沒什麼規矩,一群姐妹每天都能玩耍,還有果果隔三差五的過來。

    現在卻不同了,按照女官們的說法,公主們的年歲漸長,要把規矩立起來,所以自由一去不復返。

    女官覺得這個少女真的不錯,可惜卻是公主。若非如此,在外面有的是少年郎喜歡。

    「公主,聖人那邊問可有要給果果的禮物嗎,若是有,就讓人送去。」

    趙淺予的眼中迸發出了些光彩,歡喜的道:「有呢,我準備了好些,你等著。」

    她霍然起身,輕輕提著裙子衝了進去。

    「公主,不著急。」

    稍後趙淺予拿出了不少東西來,女官一一檢查裝箱,然後帶著出宮。

    一路到了榆林巷,那些孩子在瘋跑,女官目不斜視的看著正前方,但眼中卻有些豔羨之色。

    有個孩子真的好啊!

    「哎喲!」

    她正在想著自己是不是在下一批申請出宮,眼前一黑,接著噗通一聲。

    「刺客!」

    隨行的侍衛下意識的拔刀喊道,同時擋在了女官的身前。

    「哎喲!」

    蘇軾躺在地上,齜牙咧嘴的道:「某是蘇軾,不是刺客!還有,你們這是來找誰?」

    「蘇軾?」

    女官在宮中經常聽到高滔滔吟誦蘇軾的詩詞和文章,所以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大才仰慕許久了。

    一身便衣皺皺巴巴,鞋子落了一隻在邊上,露出的襪子上……竟然破了兩個洞,兩個腳拇指就這麼冒了出來。

    蘇軾想起來,可腳腕卻有些痠痛,就努力維持著自認為灑脫的微笑……

    這是蘇軾?

    女官還在發蒙,裡面有女孩喊道:「子瞻哥哥,你跳進來呀!要來回跳才作數……和陳洛一樣。」

    「來了!」

    蘇軾剛才從牆上跳下來時腳滑了,結果撲街在女官的身前。此刻他勉強爬起來,後退了幾步,往手心裡吐了口水,然後疾步跑去。

    呯!

    女官捂著眼睛,難過的低下了頭。

    她的偶像蘇軾直接撲到了牆上,緩緩滑坐下來……

    「子瞻哥哥……」

    裡面的女孩在呼喚,蘇軾奮力爬起來,回身衝著侍衛央求道:「兄弟,借你的馬車用用吧。」

    侍衛的臉頰抽搐著,就把馬車趕到了牆邊。

    蘇軾站在馬車上,伸手就能趴上去,他得意的道:「果果閃開,某要翻過來了。」

    女官睜開眼睛,看著蘇軾翻了過去,心想雖然狼狽了些,但好歹不是那等手無縛雞之力的蠢貨。

    呯!

    「哎喲!」

    「子瞻哥哥……來人吶,子瞻哥哥摔了。」

    女官和侍衛面面相覷,然後去叫門。

    大門打開,聞小種見是女官,急忙笑道:「快請進。」

    女官進去,不由自主的往右邊看,就看到蘇軾躺在地上,邊上站著一個焦急的女孩。

    「這是怎麼了?」

    沈安急匆匆的來了,見蘇軾躺地上,就問道:「這是崴腳了?」

    果果苦著臉道:「哥哥,先前二梅說咱們家的牆好高,陳洛就翻了出去,好厲害。我……我就問子瞻哥哥可能翻嗎?他說能……」

    能!

    結果就撲街了。

    蘇軾大概是緩過來了,就想爬起來,結果齜牙咧嘴的道:「安北,某的腳腕子,快,扶一下。」

    沈安和果果一人一邊把他扶了起來,果果埋怨道:「子瞻哥哥老大的人了,還說謊話,不能就不能,就像是哥哥,他說不能生孩子,真的就不能生……」

    蘇軾捂額道:「男人肯定不能……罷了,你還小,被你哥哥給哄了。」

    女官這時才幹咳一聲,「見過待詔。」

    隨後就是小姐妹的禮物交換,果果的回禮更多些。

    女官臨走前問了沈安:「待詔,那個是……那個是蘇軾?」

    「對啊!」

    沈安有些詫異的道:「他就是蘇軾。」

    女官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問道:「待詔……真的嗎?」

    這是偶像破滅後的絕望,沈安覺得這樣不道德。

    這些女官在宮中孤獨,精神上得有個寄託。若是這個寄託破滅了,這得多難受啊!

    「那個……」沈安在心中暗罵了蘇軾的隨意,一臉正經的道:「子瞻在體驗帶孩子的感覺,對,就是體驗。他剛想到了關於孩子的一首詞,可卻卡住了,這不就翻牆找感覺來了。知道一枝紅杏那個啥……就是這麼找到的感覺,否則哪來的名句?名句都是體驗出來的,而不是想出來。」

    沈安把女官忽悠走了,楊繼年卻來了。

    「你那個……太學擴建之事,朝中有些爭議。」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4
第691章 不要臉的沈安

    汴梁城經歷了一次用工荒的震盪,到現在後遺症依舊存在。

    「看看那個,他就是掌櫃,自己出來送貨。」

    「還有那個……那個是老鴇芬芬,很美吧……」

    「拜別媽媽。」

    一家青樓前,一個女人盈盈拜倒。而在對面,一個豐腴的女人冷哼道:「都想著回家種地,可你回家作甚?難道你爹娘還能讓你下地種田?」

    那女人起身道:「我爹託人傳來口信,說家裡如今不差養我的錢糧,這些年苦了我,回頭就找個人家嫁了……」

    豐腴女人別過臉去,「如此你就去吧,只是莫要後悔。再回來時我這裡可不收。」

    「是,多謝媽媽這幾年的照拂,我這便去了。」

    女子背上包袱,邊上來了個年輕人,說道:「姐,快些,咱們明日就能到家。」

    「好。」女子伸手拂去年輕人肩上的東西,眼中含淚的道:「回家。」

    豐腴女人呸了一聲,然後默默的揉揉眼睛,再抬頭時,就見一個男子近前,她馬上就笑了起來:「張衙內來了……快請進。」

    男子看著她,挑眉道:「誰接待某?」

    豐腴女人咬牙道:「奴,當年奴琴棋書畫都無所不精,只是近年不出來。罷了,從今日起,奴就開始……」

    蘇軾唏噓道:「安北,這個老鴇頗有名氣,以前多少人想一親芳澤……可惜卻不能。如今你把金肥丹弄出來,讓汴梁少了許多人,機會反而出來了……」

    「什麼機會?」

    沈安覺得蘇軾這貨的眼睛在發光。

    「芬芬……」

    蘇軾整理了一下衣冠,露出了自認為最灑脫的笑容,然後招手。

    那豐腴女人看到是他,也是兩眼放光的喊道:「蘇相公……」

    呃!

    蘇軾瘸著腳走了過去,和那女人雙手緊握,彷彿是失散多年的……

    「兄妹!」

    沈安搖搖頭,一路去了宮中。

    稍後蘇軾就打馬狂追而來。

    「安北,記得問問某的去向啊!」

    「好。」

    蘇軾依舊在休息之中,這廝能在這等時刻還記得自己的前程,沈安覺得還不算是無藥可救。

    「見過待詔。」

    迎他進宮的內侍明顯的恭謹了些,眼神都不對了。

    這啥意思?

    沈安覺得這個眼神讓人有些瘆的慌。

    那內侍在前面引路,不時回頭看一眼沈安,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人很是糾結。

    「這是怎麼了?」

    沈安終於忍不住問道,內侍放緩了腳步,「待詔您弄出了金肥丹,讓某卻後悔死了。」

    「為何?」

    沈安不明白這個因果關係,覺得宮中的人真的都有毛病。

    內侍糾結的道:「當年某進宮就是因為家中的糧食不夠吃,那時若是有金肥丹,某說不得就已經娶妻生子了。」

    竟然是為了這個?

    沈安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鬱悶,等見到趙曙時,這位皇帝看著也不高興。

    這是什麼意思?

    沈安覺得今天的人都有毛病。

    韓琦的額頭好像腫了一塊,看著很是狼狽。

    「先前老夫從家中出來被人堵住了,那些人叫喊著,讓老夫答應擴建太學,老夫怎好獨斷?只是搪塞,最後被一個老嫗揮拳……」

    堂堂首相竟然被一個老嫗狂毆,這事兒說出去丟人啊!

    曾公亮看著也好不到哪去:「老夫家也被圍堵了,那些人說若是不同意擴建太學,就每日來圍堵,巡檢司的也攔不住,那些老嫗老漢往他們的腳邊一趟,雙眼翻白,連老夫都被嚇壞了。」

    嘖嘖!

    這就是碰瓷啊!

    你曾公亮答應不答應,不答應每天就有人倒在你的面前。

    歐陽修捋捋落在耳邊的長發,很是矜持的道:「老夫今日走的是後門,兵法有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要活學活用才是……只是那些百姓為何這般瘋狂?」

    韓琦捂著頭上的包,惱火的道:「此事要問沈安。」

    三個宰輔都倒霉了,這事兒不好辦。

    沈安乾笑道:「此事吧,那些百姓都想讓自家的子弟進太學,可太學就那麼大,而且此事郭謙和下官都不敢自專……」

    「於是就慫恿那些百姓去找宰輔的麻煩?」

    趙曙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此事朕知道了,太學之事……需要多少錢糧?」

    「不多。」

    沈安心中歡喜,只是略一計算就得了答案:「陛下,太學原先有一片廢棄的校舍,如今翻修一下就能用,其次新建校舍也花費不了多少錢……」

    「為何花費不了多少錢?」

    韓琦說道:「老夫記著你上次說什麼百年樹人,那校舍最好是用磚石,可磚石黏合要用糯米等物,耗費可不小。」

    磚頭製造相對簡單,可粘合劑的價格卻不低,光是一個糯米就讓人頭痛。

    一塊磚頭看著不打眼,一片呢?無數呢?需要多少粘合劑?

    「下官找人募捐!」

    沈安不差錢,但卻知道要避諱一下事情,這讓趙曙很是滿意。

    若是太學擴建花費的是沈安的錢,那太學是誰的?

    韓琦問道:「你找誰募捐?百姓?」

    曾公亮乾咳一聲,說道:「百姓才將為了那些獨子戰歿的軍士捐了錢,再來怕是不好吧。」

    沈安詫異的道:「當然不是百姓。」

    「那還有誰?」

    「商人啊!」

    沈安理所當然的樣子很討打,但韓琦卻不解的道:「商人……誰?」

    曾公亮覺得沈安這事兒辦的不好:「安北啊!商人重利,若是讓他們摻和進了太學裡,以後的麻煩事會很多。」

    連趙曙都點頭表示贊同這話,可見大宋雖然重商,但卻不肯讓他們摻和進學堂裡。

    沈安覺得也是,但依舊認真的道:「不是大宋的商人。」

    呃!

    韓琦本想揮手,一下就被打斷了,胳膊那裡發出咔嚓一聲。他緊張的活動了一下胳膊,幸好沒事,然後才心有餘悸的道:「你竟然又要去敲詐那些外藩商人?」

    曾公亮指著沈安,一臉的糾結:「你這麼做也太過分了吧。」

    那些商人前陣子才將被沈安敲詐了一筆,名目是為趙曙父子進宮道賀,錢全都給了福田院。

    這才沒過多久,你竟然又要對他們下黑手了?

    「咳咳!」

    趙曙乾咳一聲,結束了這個話題,隨後就是議事。

    議事結束出去時,歐陽修和沈安走在了一起。

    「太學擴建,那些人想學的是什麼?」

    歐陽修問的漫不經心的,走在前方的韓琦和曾公亮卻減緩了腳步。

    作為多年的老鬼,他們什麼沒見過?什麼敲詐勒索和他們沒關係,他們關注的也只是太學以後的方向罷了。

    沈安一臉老實的道:「當然是衝著科舉去的。」

    歐陽修似笑非笑的道:「衝著科舉去的老夫信,可也有不少人是衝著雜學去的吧?對了,你昨日包下樊樓好大的手筆,震動了汴梁。稍後那些人得知你是為了那些專注於雜學的學生張目,有人就說要把孩子送到你的門下去……」

    前方的曾公亮回身說道:「太學就是太學,雜學……雜學若是成為主流,以後怕是無人再去了。」

    歐陽修笑吟吟的道:「太學是國家之學,可不能強迫學生去學別的。」

    沈安微笑道:「當然不會,若是不妥,某馬上退出太學。」

    四人相對站著,氣氛漸漸凝固。

    歐陽修不自然的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

    「相公何必謙遜,您就是這個意思。」

    沈安拱手道:「如此,某告辭了。」

    他瀟灑的拂袖而去,曾公亮傻眼了,「他這是什麼意思?」

    歐陽修苦笑道:「這孩子發脾氣了,過幾日就好了。」

    韓琦嘆道:「雜學老夫也多少知道些,都是些實用的學問,和原先的學問沒什麼衝突,你們何必這般緊張,弄的風聲鶴唳的,關係也搞僵了。」

    歐陽修老臉一紅,說道:「那些人弄的動靜太大了,竟然去堵宰輔的門,老夫只是想告誡一番,誰知道年輕人的脾氣大,哎!」

    韓琦冷冷的道:「你們這是怕了吧?害怕雜學成為主流,把自己的詩詞文章給擠沒了。」

    「沒有的事。」

    曾公亮分辨道:「這只是未雨綢繆罷了。雜學只是偏門,咱們怕什麼?」

    「那你握拳作甚?」

    韓琦想起了當年新政失敗時的煎熬,想起了那些反對派的來歷,不禁冷笑了起來。

    都是那些飽讀詩書的傢伙在反對新政,他們最有錢,影響力最大,所以用雜學來弄弄他們也好。

    三人回到了政事堂,稍後有人來稟告:「相公,沈安去了太學,好像鬧起來了。」

    三人面面相覷,都傻眼了。

    而在宮中,趙曙正在和高滔滔說著今日朝中的事兒。

    「沈安想擴建太學,那些人定然擔心雜學氾濫,於是就會反對,朝中近期會很熱鬧。」

    高滔滔不解的道:「雜學……那不是偏門嗎?怎地能讓它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太學裡。」

    趙曙笑道:「在帝王的眼中就沒有什麼偏門。有利於大宋的,有利於朕的,那就是正道。」

    高滔滔讚道:「官家英明。」

    趙曙說道:「高明說不上,只是雜學有好處,你想想,不管是神威弩還是金肥丹,都是雜學裡的東西,若是雜學能多教授些人才出來,以後的大宋會是什麼景象?」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4
  第692章 分手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這話說的是人性格的複雜性。

    而作為帝王,他們的性格更複雜,哪怕是最仁慈的趙禎,依舊在權利之前會變成一個讓大家都不認識的陌生人。

    趙曙當然不例外,他從不願意進宮接任皇子,到現在對權利握得很緊,這個轉變快的讓人瞠目結舌。

    在品嚐過權利的甘美之後,他無法捨棄。

    他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示意妻子坐下來。

    高滔滔坐在他的身邊,幽幽的道:「那些宰輔們很厲害呢。」

    大宋高層的矛盾主要來自於帝王和宰輔的權力之爭。

    「從先帝開始,皇權漸漸旁落,宰輔成了大宋的主宰。到了我這裡,總得慢慢的扳回來些,否則任由他們抱團結黨,皇家的日子可不好過。」

    趙曙說的雲淡風輕,高滔滔卻有些驚訝:「他們敢結黨?」

    「有什麼不敢的?」

    趙曙好笑的看著妻子,「當年歐陽修的朋黨論你該看過吧?文章不錯,可卻帶出個東西,那就是臣子都在結黨,不是這個黨就是那個黨。黨大黨小……都是抱團牟利而已。」

    高滔滔皺眉道:「那您就是一個人,這也太艱難了。」

    「我不是一人。」

    趙曙放下茶杯,示意邊上的內侍扇扇子再快些。

    人工製造的風吹動著他的頭髮,他愜意的道:「為君者不要怕臣子結黨,只要不讓他們抱作一團即可。比如說韓琦和富弼現在就對上了,歐陽修和曾公亮又親近了……我在冷眼看著,不時點撥一二,讓兩邊不能靠攏就是了。」

    這就是制衡。

    高滔滔讚道:「官家真是厲害!」

    趙曙笑道:「沈安想擴建太學是好事,那些人算是多了個對手,如此我也能再次制衡。」

    高滔滔問道:「那些人……官家,是誰?」

    「當年的那些人。」

    趙曙的神色冰冷,說道:「慶歷年間的新政失敗,那些人功不可沒,如今沈安漸漸鵲起,朕喜聞樂見,就是因為沈安和那些人不是一夥的!」

    他目光深邃,帶著憤怒,「先帝看到了危機,並想用范仲淹等人去解決危機,可那些人卻為了一己之私而反對,致使新政失敗,讓朕恨不能讓人動手……」

    高滔滔擔心他犯病,就端起茶杯遞過去,勸道:「莫要氣了,如今不是能制衡嗎?好歹日子也好過了。」

    趙曙的呼吸急促了些,面色有些發紅,眼珠子定定的看著外面,冷冰冰的道:「歐陽修平日裡對沈安多有照拂,曾公亮和沈安在西南時結下了交情,可你沒看到今日這兩人的模樣,分明就是對太學擴建不滿。」

    高滔滔悚然一驚,「韓琦和沈安不對付,加上這兩人,那沈安豈不是把宰輔都得罪光了?以後還怎麼為官做事?」

    趙曙的火氣上來,氣咻咻的道:「宰輔宰輔,他們也怕那雜學起來了,到時候他們的文章詩詞就成了無用的東西……嘿!無用的東西!」

    高滔滔念了聲佛號,說道:「官家,詩詞文章可是祖宗看重的東西,歷朝歷代都重視,總非沒有道理吧。」

    「官家,聖人,大王來了。」

    趙曙的火氣消了些,說道:「讓他進來。」

    隨後趙頊進來,高滔滔見他額頭有汗,就吩咐道:「趕緊去弄了冷毛巾來。」

    等毛巾來了,高滔滔親自給兒子擦汗。

    趙頊不自在的道:「娘,這有事呢。」

    「什麼事?」

    趙曙的語氣有些僵硬。

    趙頊擔心的看了他一眼,把語氣放低了些:「爹爹,沈安去了太學。」

    「他去他的,怎麼了?」

    趙曙的嘴角微微翹起,說道:「你要記住,宰輔也是對手,為帝者,莫要輕易信人,所以看著吧,等他們給沈安挑刺。沈安的性子不好,多半會吵起來。歐陽修名望最高,他應當忍不得,會當先出頭。曾公亮只是輔助,至於韓琦,他的態度卻不好說。看沈安如何應對,若是力有未逮,我會出手。」

    趙頊苦笑道:「爹爹,按照我對沈安的瞭解,他怕是會……」

    ……

    太學,沈安站在大門外,對門子視而不見,只是吩咐道:「去找到楊彥他們,幫他們搬運東西出來,大車多叫些。」

    「是。」

    幾輛馬車跟著聞小種進去,就像是要搬家。

    沈安就站在大門外,一群彪悍的男子站在他的邊上,卻是鄉兵。

    等郭謙聞訊趕來時,見狀不禁大驚:「待詔這是為何?快進來奉茶。」

    沈安笑道:「許多人說雜學上不得檯面,就該找個沒人的地方蹲著。有人說太學不能成為雜學的地盤,該驅逐……祭酒以為如何?」

    郭謙尷尬的道:「這些人只是胡言亂語,待詔莫要信。」

    沈安笑道:「那祭酒可能頂得住那些人的怪責?」

    郭謙一怔,旋即面色大變,問道:「那待詔來此是為何?」

    沈安只是笑了笑,此時正好下課,學生們紛紛出了校舍,有人看到楊彥等人抱著東西出來,甚至還有幾輛大車拉著那些笨重的東西跟在後面。

    「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難道是學裡要驅逐他們出去?」

    「那不好吧,雜學用處頗多。」

    「可他們現在都不跟著咱們學了,整日就在研究雜學。」

    「那又如何?」

    「那不是太學!」

    那不是太學!

    眾人一驚,旋即才想起太學的宗旨。

    「設立太學的目的是為國育才,可只學雜學算是什麼?」

    眾人呆呆的看著楊彥等人遠去,然後有人跟了去。

    「雜學和儒學,該怎麼區分?哪邊更重要?」

    一種茫然在學生們的心頭生成。

    「要科舉必須要學儒學。」

    「可……可……可雜學呢?」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

    等見到沈安時,有迷茫的學生就問道:「待詔,楊彥他們為何要離開太學?」

    楊彥回身看了此人一眼,微微頷首。

    沈安說道:「學問如夫妻,不合則散。」

    儒學和雜學就像是一對夫妻,先前還很親密,如今卻起了齟齬,要散夥了。

    眾人不解,有人問道:「楊彥,你這就出去了」

    楊彥回身道:「是啊!」

    說話的學生和楊彥有些私人恩怨,他裝作不捨的道:「你會後悔的。」

    這話完全無視了沈安,可沈安沒有任何反應。

    太學的振興全是他的功勞,可卻被這個學生漠視了。

    我學會了那種學習方法就好,至於這方法是誰教的,幹嘛要深究?這就和吃雞蛋要深究是誰下的這隻蛋般的荒謬。

    沈安沒生氣,可有學生卻不滿的道:「錢暉,待詔在呢!你要不要臉了!」

    那學生冷笑道:「某怎麼不要臉了?」

    這是在站隊!

    他大抵是嗅到了些不對的味道,所以馬上就站在了沈安的對立面,借此表明態度,希望能被沈安的對頭看到,然後提攜一把。

    這種小心思在沈安的面前無所遁形,但他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在他的眼中,這錢暉就是一隻螻蟻,壓根不值當自己費心思。

    可楊彥卻忍不得,他說道:「雜學包羅萬象,告知某這個世間是什麼樣的。某想去看看世間萬物,所以不會後悔。至於太學,留在這裡做什麼?考試做官嗎?做官固然好,能光宗耀祖,能得意洋洋。得意洋洋的人太多了,能光宗耀祖的人更是多如天上的繁星,不少某一人。可探知世間萬物的卻都在這裡,其間卻沒有你。」

    他回身,對沈安說道:「待詔,他們都沒有後悔。」

    十三個學生站在沈安的身前,大聲道;「此生許給雜學,我等無悔!」

    那些師生看著他們上車,雖然身影孤獨,可卻從容,不禁就痴了。

    「你等會後悔的!」

    錢暉兀自在表態站隊,邊上的一個學生推了他一把,罵道:「若非是家裡不答應,某也跟著待詔去了。你在此喋喋不休的,聒噪!」

    錢暉心中一喜,覺得這是個機會,就說道:「某說的難道不對嗎?」

    「你且回頭。」

    錢暉回頭,看到的全是不捨。

    那些學生有的甚至眼中含淚,緩緩走向大門。

    「待詔,留下來吧。」

    「咱們以後定然好生學習,不給您丟臉。」

    「待詔,那些小人之言不必理會,咱們支持您!」

    「誰敢趕您出太學,咱們就罷學!」

    「……」

    錢暉傻眼了,而沈安卻被一種感動的情緒弄的有些眼熱。

    他笑道:「沒有誰能把某從太學趕出去。」

    這是實話,沒有誰能趕走他。

    可時至今日他不走卻不成了,隨著雜學的名聲不斷拔高,反對者越來越多,他若是再留下,這些學生就會被牽累。

    比如說在省試時,那些人可以用手段把太學的學生廢黜大半,只需來幾次,太學就再也抬不起頭來,從此沒落。

    沈安微笑道:「學習的法子都教給你們了,你們要好好的學,記著不管是為官還是為民,心中都要牢記某給你們說的話……」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學生們齊聲說出了這句話。

    沈安點點頭,對那些教授說道:「那些篩選之法你們也會,此後好生琢磨,太學就能一直保持領先。努力吧,希望未來咱們能殊途同歸。」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4
第693章 韓琦發怒,邙山書院

    政事堂裡,今日的氣氛有些古怪,三位宰輔都冷著臉,讓下面的官吏們都提心吊膽的,生怕這些大佬開干,自己做了炮灰。

    韓琦端坐著,看著歐陽修說道:「你的詩詞文章不錯。」

    歐陽修沒說話,但眉間多了些放鬆。

    他是大宋文壇盟主,但以前韓琦是不認這個的。今日得了這句話,他的地位將會牢不可破。

    韓琦接著說道:「可你卻不會做官,也不會做事,白白的做了那麼些文章詩詞……」

    「韓琦!」

    這話對歐陽修的打擊太大,以至於老好人的他也要蹦起來發飆!

    韓琦淡淡的道:「你自己數數,為官多年來,你為大宋做過些什麼有益之事?於國事有多少建樹?」

    歐陽修開始數,可數來數去,卻發現自己在國事上真的沒多少建樹……

    韓琦說道:「嘗聞你最喜的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好享受,於國何益?」

    歐陽修的眼中多了痛苦之色,曾公亮勸道:「慶歷年啊!」

    慶歷年間你們是並肩戰鬥的戰友,現在是要鬧哪樣?

    韓琦怒道:「不提也就罷了,提起慶歷年間之事老夫就怒不可遏。一篇朋黨論葬送了範文正,可你知道是誰在反對新政嗎?」

    歐陽修閉上眼睛,只是搖頭。

    韓琦冷笑道:「就是那些和你詩詞唱和的大才,他們在朝堂,在市井,在鄉間,手握錢財田畝,就是大宋的主宰。如今沈安的雜學眼看著就要讓他們吃大虧,你歐陽修卻橫插一手,這是什麼意思?是還想幫那些人一把嗎?當年你有朋黨論,今日你有什麼?」

    「呯!」

    歐陽修扔出了手中的茶杯,韓琦避開了,冷冷的道:「這便是惱羞成怒了?」

    歐陽修的眼睛通紅,悲憤的喊道:「當年是老夫之錯,老夫願意以死贖罪,可沈安卻用題海之法亂先賢之學,更是用雜學來吸引那些學子,長此以往,我輩所學成了什麼?先賢的學問誰來傳承?是你韓琦嗎?

    看看你的肚腩,都快拉到膝蓋了,你能傳承什麼?你能傳承什麼?!」

    歐陽修老好人多年,一朝發飆,韓琦竟然有些懵。

    他隨即反應過來,冷笑道:「什麼傳承?傳承什麼?老夫只想在活著的時候看到大宋強大起來,至於什麼狗屁的傳承,是那幫人最喜歡的口頭禪,你歐陽修如今也是如此,可見你們都在心虛。」

    歐陽修一拍桌子,喝問道:「老夫心虛什麼?」

    外面乾咳一聲,接著有人喝道:「都滾開!」

    一陣腳步聲遠去,韓琦淡淡的道:「你們擔心雜學會取而代之,怕自己沒了用武之地,可對?」

    韓琦見歐陽修不說話,覺得這個老頭至少品行不錯,就減少了些惡毒的話:「雜學老夫知道些,比如說什麼神威弩,在軍中有大用。還有金肥丹,堪稱是大宋的國寶……還有那個望遠鏡……林林總總,這些都是雜學教授的東西,和雜學比起來,歐陽修,你能做些什麼?」

    換個人定然會反駁,不管有理無理,先撒潑了再說。

    可歐陽修卻不屑於此,所以他呆若木雞,只是喃喃的道:「不能啊!太學馬上就要淪陷了,再擴建……以後雜學就登堂入室了,不能啊!」

    韓琦罵道:「狗屁的不能!那些人就該死!全部都該死!都特麼的該活剮了他們!」

    他的眼中含淚,一腳踢翻了案几,身體踉踉蹌蹌的。

    「那些雜種,當年我等一心為國,可得到了什麼?得到的是背叛!那些刀子從身後捅來,你歐陽修不疼,老夫疼!」

    「那些年啊!老夫沒日沒夜的都會想到範文正,想到他的痛苦煎熬,恨不能手刃了那些雜種!可你呢!你歐陽修卻成了個老好人!還有富弼,他也成了老好人,就老夫依舊,依舊!可老夫卻被人說成是跋扈!」

    「好吧,跋扈就跋扈,可老夫卻在做事,而你等在做什麼?在混日子!在廝混!在騙朝中的俸祿!不要臉!不要臉!」

    韓琦的嘴角多了白沫,神態癲狂,他抓起東西就砸,少頃,室內全是各種碎片,都站不住腳了。

    曾公亮沉聲道:「此事就此作罷,不可再說!」

    他起身打開房門,出去看了一眼,見韓琦的心腹站在外面,周圍無人,就讚許的道:「幹得好!」

    剛才那些話要是被人傳出去,這個天下就要起紛爭了。

    韓琦漸漸冷靜了下來,說道:「太學不可動,官家都同意了擴建,誰能反對?」

    歐陽修的嘴唇蠕動幾下,卻沒再反對。

    曾公亮說道:「要不……緩一緩?緩半個月也好啊!反正不急一時,等半個月之後再動工,風聲也下去了,少了許多麻煩。」

    韓琦搖頭道:「此事怕是會麻煩,沈安的性子看似和氣,可骨子裡卻是最為執拗,當初為了包拯出手,如今為了太學他可願意忍耐嗎?這樣,老夫記得他的那個學生叫做蘇晏的,在包拯的身邊做事,把他弄到杭州市舶司去,那邊的判官叫回來,讓蘇晏頂上,如何?」

    這是一巴掌之後的甜瓜,曾公亮點頭,歐陽修點頭。

    三個宰輔一起點頭,又不是什麼大事,趙曙不會反對,於是此事就算是定下了。

    韓琦看了委頓的歐陽修一眼,覺得自己剛才過火了些,就送了杯茶過去,緩和了些語氣:「此事老夫去和沈安說。」

    「相公……」

    門外有人來稟告道:「諸位相公,沈安剛離開太學,帶走了十三名學生和一些雜物……」

    歐陽修剛接過茶杯,聽到這話不禁苦笑道:「他竟然走了嗎?老夫卻是枉做小人,何其不堪啊!」

    曾公亮低頭嘆息:「他竟然這般決絕嗎?」

    他們只是暗示了一下,可沒想到沈安竟然會選擇撤離太學。

    「太學是他一手弄起來的,如今他就帶走了十餘人,你們可滿意了嗎?」

    韓琦冷冷的道:「現在還有人說沈安會駁斥,可他沒有駁斥,他沉默著就走了。」

    ……

    「沈安走了?」

    趙曙覺得自己完全猜錯了那個年輕人的心思。

    他以為沈安會堅持留下來,然後在太學不斷擴張影響力,最終利用雜學成就自己的歷史地位。

    可他竟然走了?

    陳忠珩苦著臉道:「他就帶走了專門學雜學的十多個學生,還有些雜物,就這麼走了。」

    趙頊微笑道:「爹爹,孩兒果然沒猜錯他,他就是這麼個性子,看似和氣的誰都能做朋友,可那是你沒有觸怒他,所以他很好說話……」

    趙曙苦笑道:「一旦觸怒了他,他就會這般決絕嗎?」

    「對。」

    趙頊看樣子很高興:「那些人低估了他,所以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可離開太學之後,他和那十餘名學生能有多大的成就?」

    趙曙覺得沈安還是太年輕了些,被人一激就怒了。換做是那些老鬼,他們定然會不動聲色,等時機到了再說。

    趙頊笑的很是腹黑:「爹爹,您不知道雜學的厲害。」

    「什麼意思?」

    「雜學會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

    「雜學只是雜學,咱們用能用證明過的現象和發明來彰顯自己的地位,但不要用雜學去摻和朝政,那樣不好。」

    沈家,沈安在給學生們介紹情況。

    這些學生就是他以後的班底,等王雱回來後,這個班底會更為強大。

    學生們看似很堅韌,很不屈,但沈安知道,他們的情緒會波動,這些年輕人會徬徨。

    「雜學……不要以為你們學的那些就是雜學,太淺薄。」

    沈安指著天空說道:「知道蒼穹之上有一層東西在保護著我們嗎?若是沒有這層東西的存在,太陽的光線能殺死我們……」

    「知道地底下是什麼嗎?岩漿,我們就住在一個大球上,而大球的中間是熾熱的岩漿。」

    「知道人有多複雜嗎?」

    沈安指著大腦說道:「無數經絡聯絡著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我們腦子裡想什麼,為何手腳就會跟著這個想法去動?怎麼來的?」

    「地龍翻身讓人驚懼,可誰知道原因?要知道原因,你就得知道咱們的腳下是什麼構造。」

    沈安笑吟吟的道:「想知道嗎?」

    「想。」

    十三個學生齊聲高喊,引得曾二梅從自己的屋裡出來看。

    新婚之後的曾二梅看著煥然一新,整個人彷彿是被從內到外清洗了一遍,雖然依舊丑,可精神卻大為不同。

    沈安很是自信的說道:「想知道,那麼雜學會告訴你們答案。」

    楊彥問道:「待詔,雜學真的有那麼多學識嗎?」

    「當然。」

    楊彥繼續問道:「那您是怎麼學會那麼多學識的?」

    這個問題很給力,從沈安的履歷來看,他應當是學了幾年雜學就有了現在的根底。

    幾年就學會了足以開宗立派的學識,這個也太嚇人了吧?

    而且沈安看著也很普通,沒有什麼王八之氣,不像是高人啊!

    沈安笑道:「某隻是隨便學了學。」

    這話他說的一點都不心虛,完全忘記了前世頭懸樑,錐刺股的苦讀經歷。

    楊彥最後問道:「待詔,咱們以後怎麼辦?」

    「開書院。」

    「那書院叫做什麼?」

    「……」

    沈安想了一下,「邙山書院。」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5
第694章 朋友比對頭多

    「邙山書院?」

    楊彥聽到邙山兩個字就激動,其他人也是如此。

    「待詔,咱們此後就算是邙山一脈了嗎?」

    眼前的這位待詔傳聞就是邙山一脈的傳人,從雄州到汴梁,他的人生就像是作弊一樣,而背後的最大儀仗就是雜學。

    十三個學生都敬仰的看著他,一種榮譽感油然而生。

    沈安說道:「沒錯,此後你們就是邙山一脈了。」

    沈安在大宋從未以邙山一脈的名義收過弟子,如今算是破例了。

    學生們就像是被打了雞血般的興奮,沈安趁熱打鐵的道:「書院肯定得要有地盤,你們也不小了,該承擔的事也得去經歷,這樣,某進宮去為書院之事請示官家,你等去尋地方……」

    年輕人喜歡承擔責任,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所以楊彥毫不猶豫的就領命。

    「待詔,要多大的地方,這裡可以嗎?」

    他指指沈家。

    沈家不算小,容納數十人綽綽有餘。

    沈安淡淡的道:「不夠大,先期按照五百人來安排地方。」

    「五百人?」

    學生們都興奮了起來。

    他們出了太學時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覺得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大家將會孤軍奮戰。可沒想到沈安竟然有那麼大的胃口。

    「五百人只是開始,去吧。」

    沈安從不覺得太學是自己的終極目標,在那裡他會受到限制,自己的意志無法完全得到體現,有些束手束腳的。

    離開太學也不是世界末日,他留下的題海之法已經風行天下,那些人再也無法神話儒家,儒學真正的變成了工具,而不是近乎於宗教的東西。

    而他留下的篩選法將會確保太學的中舉率,有了這個中舉率,後來的人不管有多牛叉,也只能憋屈在他之下。

    沈安想到這裡,不禁想大笑一聲。

    這次請見很順利,沈安第一時間就被帶了進去。

    趙曙很好奇的在等著他,趙頊也在。

    「為什麼要離開太學?」

    「太學……是束縛。」

    沈安很坦然的道:「在太學,臣交給他們題海之法,於是天下人一半在罵臣離經叛道,有辱斯文,把儒學變成了考科舉的東西,而非是要刻苦鑽研琢磨的高深學問……」

    「另一半呢?」

    趙曙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有趣,也很無畏,大有一人硬扛天下文人的豪邁。

    「另一些人會感謝臣,因為是題海之法讓他們找到了讀書的捷徑。這兩邊會衝突,會由此產生矛盾,這一點在太學裡就已經很明顯了,這也是臣撤出太學的原因。」

    趙曙嘆息一聲,「為何?太學畢竟不少人都是支持你的。」

    「是。」沈安堅定的道:「可雜學卻需要心無旁騖的琢磨,沒有牽制的去琢磨……」

    趙頊說道:「爹爹,雜學需要專心。」

    趙頊說道:「你接觸過,以為雜學如何?」

    他當著沈安問這個問題,實則就是有了立場。

    趙頊說道:「雜學實用。」

    四個字就足夠了。

    「實用。」

    趙曙看著沈安,說道:「雜學並無治國方略?」

    「沒有!」

    沈安很是認真的回答道,心中漸漸歡喜。

    趙曙的意思很簡單,雜學可以行天下,但是不能有摻和朝政的思想。

    沈安的回答斬釘截鐵,趙曙點頭道:「如此你自去吧。」

    沈安說道:「官家,臣想在城中建個書院,您看……」

    趙曙擺擺手,沈安樂得差點蹦起來,告退時那喜悅之情都洋溢出來了。

    趙曙等他走後說道:「他把書院建在城內,買地方就要花大價錢,你可知這是為何?」

    這個是考教。

    趙頊說道:「建在城中就是不隱瞞,坦蕩無私。」

    趙曙點頭,說道:「我在想那些人都在期待著沈安反擊,可他卻出了太學,重起爐灶,這個怕是沒人能想到吧?」

    趙頊笑道:「連孩兒都沒想到。」

    「這是暴烈!」

    趙曙嘆道:「年輕人就是脾氣大,不過也好。以後……書院裡若是能教出好學生,也能酌情授官,這裡面的道理你可懂嗎?」

    趙頊問道:「爹爹,當年慶歷新政時,反對者眾多,而贊同者卻有些三三兩兩之勢。您想想,沈安是個不肯循規蹈矩的人,他教出來的學生怕也不是善茬,以後真要再度革新,這些學生……還有太學的學生,都會是新政最堅定的支持者。」

    他說這些話有些冒險,可趙曙卻說道:「你長大了,好。」

    趙曙沒有就新政表態,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

    沈安快出宮時被攔住了,然後被帶到了政事堂,接見他的卻是韓琦。

    韓琦今日看著多了些肅然,「雜學出了太學,你準備如何做?」

    這人竟然關心這個?

    沈安說道:「開書院。」

    韓琦仰頭,良久說道:「如此也好,只是開書院耗費頗多,老夫這裡有三百貫錢,你且拿去!」

    呃!

    沈安有些懵,心想韓琦這是啥意思?竟然站在我的這一邊,這不科學啊!

    出了值房,沈安依舊覺得有些暈乎。

    三百貫對於沈安來說不算多,可這錢裡代表的含義卻讓人振奮。

    老韓依舊對慶歷新政的失敗而耿耿於懷?

    沈安一路回到家中,莊老實已經等候多時了。他一臉糾結的問道:「郎君,您從太學出來了?」

    「對。」

    沈安被熱成了狗,進來就嚷道:「去弄些冰水來!」

    這個時候一杯冰水喝下去,能從嘴裡一路冰到肚子裡,那滋味太爽。

    莊老實竟然沒去,而是叫了別人。

    咦!這個老漢往日最喜歡搶表現,今天這是怎麼了?

    沈安狐疑的問道:「這是……想要辭工?」

    沈家的下人全是僱傭而來的,雙方按照契約上的條款約束彼此,在年限滿後,雙方若是互相滿意,那就再簽一份。

    這個和後世的僱傭制實際上並無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大抵就是沒有五險一金。

    莊老實急忙否認道:「沒有的事,郎君,小人只是……想問問,出了太學,咱們家是不是就要蟄伏一陣子了?」

    蟄伏一陣子是個委婉的說法,按照沈安的理解,莊老實是想問沈家是不是要倒霉了。

    「小人是萬萬不肯辭工的,既然來了沈家,除非郎君要趕小人走,否則小人就會一直做下去……」

    莊老實很認真的道:「小人只是想著郎君人好,為國為民做了那麼多好事,可為何還有人要刁難您。小人也認識些人,若是需要,小人就把他們叫來,該鬧騰就鬧騰,絕不含糊。」

    沈安定定的看著他,突然拍拍他的肩膀,「你有心了。至於蟄伏,咱們家不需要蟄伏,該怎麼就怎麼,無需忌諱。」

    沈家哪裡需要蟄伏,沈安巴不得有人來砸門,正好讓新婚之後就樂不思蜀的陳洛活動活動筋骨。

    家中安穩就是最大的支持,沈安的心情愉悅,等送來冰水時,幾口就喝了,被冷的齜牙咧嘴的。

    莊老實覺得沈安的話怕是有些安慰自己的意思,他有些愁眉不展的想著用什麼辦法來破局。

    嘭嘭嘭!

    大門突然被人重重的拍打,莊老實一個哆嗦,喊道:「來人!」

    聞小種出來了,陳洛和姚鏈也出來了。

    陳洛新婚,看著氣色不錯,他笑眯眯的道:「先前街坊有人說郎君被人從太學裡趕了出來,身上唯一的實職都丟掉了,以後就是個空架子……如今果然有人來找麻煩了。」

    聞小種已經準備好了,他走過去緩緩打開大門,右手一動,有短刃垂落下來。

    門外是個大漢,見大門開了也不進來,而是喊道:「我家相公說了,沈安開書院是好事,只是書院靡費不小,我家相公想著沈安也不容易,就從家裡的庫房角落隨便扒拉扒拉,掃了三百貫出來,給沈安開書院用。」

    聞小種回身看著莊老實,不知道這位相公是誰。

    外面是一輛馬車,大漢一次兩袋,沒幾下就搬運完畢。街坊有無事的在邊上看,不禁讚道:「好大的力氣。」

    「敢問是哪位相公?」莊老實小心翼翼的問道,順便指指裡面,示意陳洛去稟告沈安。

    大漢的嗓門很大,他昂首說道:「我家韓相公。」

    「韓相公?」

    莊老實看著那幾個袋子,突然覺得這裡面裝的不是錢,而是毒藥。

    韓琦不是和郎君有仇嗎,怎麼突然就轉變態度了?

    這時陳洛回來了,他笑眯眯的道:「我家郎君說多謝韓相了,以後書院開起來,韓相就算是捐助人。」

    大漢笑道:「如此就好,某告辭。」

    他趕著馬車離去,外面的街坊嘀咕道:「先前不是說沈安丟官了嗎?可現在韓琦都派人來送錢,還說什麼書院,可見沈安還是簡在帝心的呢!」

    人就是這樣,你一旦獲得了成功,不少人就會仰視你。但當你從高處跌落時,這些人就會從心底深處迸發出幸災樂禍和得意。

    街坊們自然也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結果念頭才將起來,韓琦就送錢來了。

    「那韓琦據說摳門的很。」

    「他是婢生子,錢財都是自己掙,自然要摳門。」

    「那豈不是說沈家還在得意?」

    「就是得意。」

    「咦,又來了馬車。」

    一輛馬車緩緩而來,邊上有內侍策馬而行。

    「見過待詔。」

    王崇年笑的讓沈安牙癢癢的想揍人,他拱手道:「大王在讀書,今日沒法出宮,就讓某送來了些錢,說是給新書院添磚加瓦。」

    大王?

    街坊們傻眼了。

    「這大王還和沈安交好,什麼蟄伏?沈家好著呢!」

    「這是皇子呢,以後的官家,他力挺沈安,那沈安就算是暫時沒落了,以後依舊會重新爬起來。」

    「又來了馬車……」

    一輛馬車緩緩而來,有隨行的大漢喊道:「沈郎君,郡王來了,要好酒喝!」

    蟄伏許久的趙允讓來了,他用最霸道的姿態來告訴汴梁人:老夫力挺沈安這個小子!

    沈安在微笑,可眼中卻多了暖意。

    我的朋友比對手更多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3 15:15
第695章 這房某買定了

    「是汝南郡王?」

    「他老人家不是躲在家裡不出門嗎?今日怎麼出來了?」

    在趙曙一家子進宮之後,趙允讓就偃旗息鼓的變老實了。他罵人的嗓門小了些,而且無事不出門,幾乎變成了個隱士。

    這樣的生活模式一直持續到趙禎駕崩為止,大家都以為趙允讓要重新開始得意了,可他卻濤聲依舊。

    「沈安,聽聞你被人從太學裡趕出來了?」

    趙允讓的嗓門依舊豪邁,他不屑的道:「太學有什麼好玩的?沒事就去找老夫喝酒罵人,在老夫那裡,你想罵誰就罵誰。誰敢來找麻煩,讓他找老夫!」

    大嗓門的趙允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帶著半馬車的醬料和美酒回去了。

    莊老實感慨的道:「郎君,好人還是多啊!」

    沈安笑而不語。

    「沈郎君,有事說一聲啊!」

    街坊們重新釋放了熱情,沈安也笑著接受了這份熱情。

    人心從來都不是幻想中的那麼美好,但你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把人心扳回來。

    就如同這大宋的國運,沈安覺得自己正在一點一點的把它扳回來。

    原先他以為太學能成為自己的根基,可後來卻發現那裡已經被自己改造成了一個科舉複習基地。

    在那種氛圍之下,他無法提高雜學的重要性,為此有些鬱鬱不樂。

    而後,歐陽修等人的暗示和告誡讓他怒了。

    怒了就怒了,沈安覺得自己該快意恩仇一次,於是就這麼做了,直接撤出太學。

    你們不是嘰嘰歪歪的擔心我把太學變成雜學基地嗎?好,我走!

    我重起爐灶!

    重起爐灶的首要條件是找地皮。

    汴梁的地皮貴,所以內城就別想了。

    外城稍微好些,楊彥等人順著城牆開始往外刷地方。

    這一路刷過去,他發現靠近城牆的地方最多的還是寺廟或是道觀。

    這些地方的地皮便宜,可卻不適合。

    再往裡面刷,一直刷了兩天,最後看中了一個地方。

    這裡是武學巷,距離太學就隔了兩個路口。

    這是一家佔地頗廣的大宅子,比沈家大了許多。

    吳桐被曬的有些發暈,他瞄了一下,說道:「五百人倒是勉勉強強的夠了,可卻太擠了些,按照待詔的說法,還得要給以後留地方,那就只能把兩邊都買了。」

    「找中人來!」

    中人隨後就來了,聽聞是買下來建書院後,不禁肅然起敬,說道:「這是好事,某不掙錢也做了這個中人!」

    楊彥一聽就歡喜,指著左右問道:「左右兩邊的人家不知道願不願意賣。」

    中人說道:「在汴梁只要給錢,就沒有不願賣的。」

    於是隔壁兩家的主人都被請了出來。

    「買房?好說好說!」

    左邊的孫員外很是爽快的道:「只要價錢合適,某願意賣。」

    此事成了!

    楊彥看向右邊的主人王員外,笑道:「王員外放心,價錢不是問題。」

    王員外看著很和氣,他淡淡的道:「四萬貫。」

    呃!

    楊彥這幾天到處看房子,對汴梁的房價瞭解頗深,聽到這個報價後他有些不敢相信。

    「王員外,這裡的房價也就是一萬餘貫罷了,四萬貫……您這個太貴了。」

    不是貴,而是非常貴,近乎於敲詐的貴。

    王員外很是矜持的道:「你們是要連片的吧?」

    楊彥心中一冷,知道自己太過急切,終究被人給抓住了把柄,就此漫天要價。

    你越在意什麼東西,對方就會越矜持。

    隨你買不買。

    中人勸道:「王員外這個價錢卻高了些,若是誠心想賣,就給個實在的價錢吧。」

    王員外笑眯眯的道:「就是這個價,不二價,一貫都不少。」

    楊彥和他辯駁了一陣,最後還是沒辦法,只得回去稟告。

    「四萬貫?」

    那裡的地段並不好,四萬貫純屬是敲詐。

    楊彥羞愧的道:「學生急切了,應當是單獨一家家的談。」

    一家家的談,對方就不知道你的真實意圖。而把人聚集了談,聰明的自然就能猜出你要買連片的大宅子。

    這個時候不宰你一刀,那他就是傻子。

    沈安笑了笑:「吃一塹長一智,走,帶某去看看。」

    一路到了武學巷,沈安一看地形就讚道:「三家連在一起正好。」

    王員外被叫了出來,見楊彥帶了人來,就笑眯眯的問道:「可是要買嗎?」

    沈安篤定的道:「四萬貫貴了,某給你八千貫。」

    王員外笑吟吟的道:「四萬貫,一文錢都不少。」

    「你這是敲詐。」

    「某樂意!」

    沈安也微笑道:「你果真願意?」

    王員外點頭,沈安說道:「咱們走。」

    王員外見他處理事情幹淨利落,就好奇的問道:「你可是沈安?」

    這是早就知道沈安來買地的意思,沈安點頭道:「某沈安!」

    王員外先是一笑,旋即就說道:「這房就要四萬貫,別說是你沈安來,就算是官家來也是這個價。」

    當年趙禎想搞拆遷,因為那些街坊不同意,最終都只能擱淺了。和先帝比起來,你沈安算個逑!

    沈安回身看著他,笑道:「你這是覺著吃定沈某了?」

    他本想換個地方再看看,可王員外的態度卻有些古怪。

    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你得罪了我沈安有啥好處?

    所以他很好奇。

    王員外笑眯眯的道:「雜學……沈待詔,雜學出了太學,我輩歡欣鼓舞吶!」

    沈安頷首道:「既然如此,此處某買定了。」

    王員外笑道:「這裡是汴梁。官家和宰輔都不能隨心所欲。」

    沈安盯著他點點頭,王員外的神色漸漸冷漠。

    「好!」

    沈安轉身離去,王員外衝著中人說道:「有的人想割咱們的肉,可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也不怕撞個頭破血流!」

    中人尷尬的道:「王員外,和氣,和氣啊!」

    王員外喊道:「諸位出來吧。」

    身後的大門裡出來十餘人,個個穿著體面,神態從容。

    這些人目視著沈安遠去,有人說道:「此子弄出了題海之術讓科舉成了爛大街的東西,更是用雜學來沽名釣譽,如今他想在城中開書院,王兄,這房子不能賣給他!」

    王員外笑道:「四萬貫呢!他若是願意買,那某再提一萬貫,如何?」

    他衝著這些人擠眉弄眼,大家不禁就笑了起來。

    「哈哈哈,耍他,讓他有錢也無用,爽快啊!哈哈哈哈!」

    這笑聲傳到了沈安的耳中,他搖搖頭,看著壓根沒在意。

    楊彥憋屈的道:「待詔,換地方吧。」

    這事兒是運氣不好,可由此也看出了題海之法和雜學對儒學的破壞程度,連歐陽修都要表示不滿,可見一斑。

    沈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著很是純良。

    回到家中後,他的純良就變成了猙獰。

    「去查!」

    這事兒是聞小種的強項,他悄然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哥哥跑快些!」

    「來啦!」

    果果邊跑邊側身,一臉的嗔怪,那蹦蹦跳跳的模樣,讓人豔羨不已。

    活力十足,元氣滿滿啊!

    沈安沒精打采的慢慢跑著,昨晚上楊卓雪身體不適,他半夜才睡。

    果果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姿態說道:「哥哥,要努力!」

    「好,要努力!」

    沈安兄妹在家中跑步以前算是一景,現在大家都見怪不怪了。

    聞小種蹲在前院廂房的屋簷下吃湯餅,那麼熱的天,他吃的滿頭大汗依舊不肯慢下來。

    見到果果跑過來,他起身道:「小娘子跑慢些。」

    果果衝著他笑了笑,「要跑快些才好。」

    聞小種的眼中多了暖色,目送著果果跑過去。

    「等一下。」

    沈安本就想偷懶,於是就突然加快了腳步,很快就跑了一圈,然後回來和聞小種說話。

    「郎君,那王琦原先考過科舉,只是屢試不中,後來就做了生意。」

    聞小種一夜未睡,但依舊精神奕奕。

    沈安皺眉道:「他既然是商人,為何要捍衛儒學?」

    聞小種說道:「那王琦的同窗有好幾個為官,王琦就是靠著他們的幫襯,這才能把生意越做越大……」

    「明白了。」

    沈安淡淡的道:「他是既得利益者,自然要為儒學發話。」

    聞小種聽他的語氣,就遺憾的道:「郎君,那就放過他?」

    「怎麼可能?」

    這時曾二梅送了湯餅進來,沈安說道:「給你十日的假就好生歇著,不然那廚子白拿錢了。」

    曾二梅成親之前,沈安就花錢請了個短期廚子來幫襯。

    曾二梅沒好氣的道:「郎君您不知道,昨日有人來找那廚子,廚子和他炫耀,說自己得了郎君的看重,多半是要留在沈家了。」

    原來是擔心丟飯碗啊!

    沈安笑道:「安心,到時候他就走了。」

    曾二梅的眼中多了光彩,福身道:「郎君放心,奴定然會精心做事,還有……奴和陳洛說了,晚些再要孩子,好歹把郎君一家服侍好了再說。」

    多敬業的人啊!

    沈安心中欣慰,但卻搖頭道:「別擔心這個,某說過了,安心。所以想要孩子就要孩子。」

    等曾二梅出去後,沈安獰笑道:「查王琦的生意,查他背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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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