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21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7
第654章 玩笑般的拷打

    神勇軍裡,一百餘人齊齊被綁著,有人在嚎哭,有人在喊冤,也有人垂頭喪氣。

    「為何要謀逆?誰在背後主使?」

    沈安一邊問話,一邊看著外面。

    他在牽掛著妻子和妹妹。

    秦展亮跪在他的身前,冷笑道:「成王敗寇罷了,如今那人登基,你給他治過病,和他的兒子交好,以後自然春風得意。可你春風得意了,別人呢?憑什麼就你得意?」

    沈安聽到這話,不禁愕然。

    折克行冷冷的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就有多得意。沒出息還要較勁的只是蠢貨,如今大勢已定,你死定了。」

    秦展亮笑道:「死便死了,好歹不至於憋屈。」

    「還是個硬漢?難得。」

    沈安吩咐道:「春哥,服侍這位都虞侯。某看……今日心情難過了些,笑一笑吧。」

    「是!」

    黃春單手就把秦展亮拖了過去,黃義堆笑道:「待詔,某會拷打,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若是不棄,某來。」

    沈安搖頭,「沒有多少時間了,今日就要定下大局,所以快刀斬亂麻。」

    那邊的黃春弄了刷子來,然後叫人把秦展亮綁在柱子上,特別是腳腕那裡,綁的嚴嚴實實的,無法動彈。

    黃春抬頭笑道:「都虞侯,某來侍候你了。」

    毛刷在腳底一刷,秦展亮就忍不住狂笑了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

    黃義覺得這個有些兒戲了,「家中的孩子時常這般玩耍……待詔,要不還是拷打吧。」

    你這個撓癢癢有些玩笑啊!

    氣氛本來很緊張的,那些將士都擔心自己被牽連,此刻見黃春在給秦展亮撓癢癢,不少人都笑了起來。

    一個謀逆的案子,竟然用撓癢癢來當做刑罰,這事怎麼都嚴肅不起來啊!

    黃義見沈安不搭理自己,就退到後面,和折克行站在一起,低聲道:「待詔這是什麼意思?拷打還是要上鞭子,最好蘸鹽水,一鞭子下去人犯會叫的靈魂出竅……比和女人都舒坦。」

    黃義是折克行的上官,可折克行來這裡只是鍍金的,遲早會回西北,所以兩人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同僚。

    「軍主,撓癢癢並不輕鬆。」

    「是嗎?」

    黃義笑道:「家中的孩子會笑的很清脆……」

    孩子小時候,哪個父母沒撓過他的小腳丫?然後聽著那清脆的笑聲,覺得這就是天籟。

    「啊……」

    就在這輕鬆的氣氛中,那笑聲漸漸變了。

    「啊……」

    秦展亮的笑聲連成片,喘息的功夫都沒有,漸漸的變成了慘叫。

    他在劇烈的掙紮著,可黃春經驗豐富,捆綁的很堅實,大抵後世那些繩藝大師都得甘拜下風。

    他的腳趾捲曲著,因為太過用力,竟然抽筋了。

    慘叫聲迴蕩在四周,那些輕鬆的微笑都沒了。

    這就是撓癢癢?

    漸漸的,將士們安靜了下來,帶著畏懼的看著沈安。

    別人拷打都是鞭子抽打,這人卻來了個撓癢癢。大夥兒還以為是玩笑,可笑著笑著的,竟然變成了慘笑。

    可撓癢癢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有人忍不住脫了鞋襪試了一下,然後齜牙咧嘴的道:「難受。」

    給自己的腳底來幾下自然難受,可秦展亮卻是不間斷的被撓癢癢。

    「某說了……某說了……」

    「再來。」

    黃春卻覺得時間太短了,沒啥成就感。

    沈安指指對面的房間,然後對黃義說道:「穩住就是功勞,明白嗎?」

    黃義凜然應命。

    神勇軍的事目前沒時間處置,但後續會有惡果出來。

    新皇登基,汴梁周邊的禁軍不動就是功勞,按照規矩稍後都會有賞賜,算是安撫軍心。

    而神勇軍就別想了,他們只祈求不要被發配,至於賞賜,那是做夢。

    所謂的賞賜,實際上就是新皇的買路錢。

    ——各位大爺,某登基做皇帝了,你們乖乖的別鬧哈,最好效忠一下,這樣大家都好。

    用賞賜換忠心,這像不像是做買賣?

    這就是買賣。

    那些重臣和帝王都不懂軍隊,他們依舊把軍隊當做是朝秦暮楚的青樓女子,卻不知道去探尋原因。

    所以這個賞賜給出來就是買賣,接了這些賞賜的軍隊就是生意人。

    這樣的軍隊哪來的戰鬥力?

    唯有萬勝軍!

    他們今日用果敢的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忠心,在京城禁軍萬馬齊喑時,宛如一輪紅日衝天而出。

    趙曙會為此感到欣慰吧?

    沈安希望趙曙能從這裡面看出些東西,別再用老手法去統御軍隊。

    折克行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近前看了黃義一眼。

    「軍主……」

    你確定要聽秦展亮的招供嗎?

    黃義楞了一下,然後笑道:「某去看看那些兄弟。」

    他找了藉口離去,折克行才低聲道:「說是什麼小山先生的謀劃,每個細節,包括怎麼煽動,都是小山先生一手教的。甚至是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都事無鉅細的交代了。」

    「很細心的人。」

    沈安拿了口供,指著邊上的那些將士說道:「看好他們。」

    「是,某保證不讓他們踏出營地半步。」

    黃義信誓旦旦的模樣並未讓沈安有半點欣賞,對於這個都指揮使,沈安覺得他更像是個文官,奉迎的那一套很是熟練,卻不知統軍作戰的本事可有幾分。

    大宋的軍隊目前就這尿性,所以後面多路進攻西夏時,大夥兒配合的就像是一坨狗屎,最後自然是一敗塗地,直接讓神宗對大宋的武力絕望,進而對大宋絕望。

    一國之重首在軍隊,軍隊站不直,這個國家也站不直……國將不國!

    沈安帶著人出了營地,剛出營門,就聽到馬蹄聲轟然而來。

    「是騎兵!」

    營地裡的神勇軍將士們開始了騷動。

    「這是官家派來鎮壓咱們的,要殺人了!」

    「快跑啊!」

    裡面一陣混亂,沈安罵道:「殺尼瑪!老子在此,誰來殺人!」

    「萬勝軍……列陣!」

    萬勝軍在折克行的指揮下在營門外列陣,瞬間肅殺之氣瀰漫。

    騎兵轟然而至,當看到營外的陣勢時,他們勒住戰馬,隨後有人喊道:「誰在前面!」

    沈安搖搖頭,覺得趙曙終究還是大膽了一把,竟然敢啟用騎兵來援。

    「某沈安!」

    「沈待詔?」

    一個將領帶著人警惕的上前,等看清是沈安和折克行後,就詫異的道:「逆賊呢?」

    「在裡面。」

    將領在馬背上往裡面看了一眼,見神勇軍的將士們都乖巧的站在角落裡,不禁訝然道:「竟然就鎮壓了?」

    沈安在想著小山先生的事兒,就不耐煩的道:「難道還要廝殺一場才好?」

    將領尷尬的拱手道:「如此某得罪了。」

    騎兵閃開,沈安對折克行說道:「看好這裡,回頭官家那邊會記得你。」

    折克行看了那些騎兵一眼,眼中有些警惕之色,「安北兄小心半路被人截殺,要不小弟送你回去。」

    「扯淡!」

    沈安笑道:「有春哥在,某安全的很。」

    趨吉避凶有春哥,這話可不是浪得虛名。

    黃春挑眉道:「郎君放心,不管是誰來,小人誓死護著您。」

    「走!」

    沈安擔心宮中有變故,就急匆匆的帶著人走了。

    來援的就是驍騎軍,那將領滿懷立功的心思來到這裡,沒想到竟然撲了個空,心中不爽,就下馬問話。

    「怎麼鎮壓的?」

    萬勝軍的人不搭理他,將領有些怒氣,就來找折克行。

    「這位是……折家子?」

    折克行拱手道:「折家折克行。」

    將領肅然拱手,然後問道:「敢問折郎君,先前這裡……真的謀反了?」

    折克行點頭,他們來時神勇軍都炸營了,說是謀反也不為過。

    將領還是不甘心,「六千餘人謀反,三千人怎麼鎮壓下去的?」

    他的聲音中帶著些調侃之意,大抵覺得折克行是在誇大功勞。

    軍中誇大功勞是痼疾,從古至今都有。誇大功勞只是小毛病,那些殺良冒功的才是大問題。

    折克行在盯著裡面,聞言就說道:「安北兄一人上前,逼退了神勇軍?」

    「一人逼退神勇軍?」

    將領覺得這個牛筆吹大了,就干笑道:「怎麼逼退的?」

    折克行淡淡的道:「戰績!」

    將領愕然,折克行補充道:「從南到北的不敗戰績,以及那些京觀。」

    「戰績?」

    將領恍然大悟,「是了,待詔殺敵無數,南北都有戰功,那些京觀更是提振了大宋武人的士氣,這樣的人若是逼過來,除非是鐵了心要造反,否則誰能不退?」

    這便是一人一刀的傳奇。

    將領回身看著威風凜凜的騎兵,唏噓道:「看著好看,終究沒殺過人,沒用啊!」

    冷兵器時代,沒有殺過人的軍隊只是花架子,可去哪裡殺敵?

    將領看著北方,憧憬道:「若是有機會和待詔並肩作戰,那會有多快意?」

    折克行淡淡的道:「要上陣,先嚴厲軍律,為將者首當其衝,要以身作則。」

    將領尷尬的道:「這個……階級之法在。」

    階級之法就是要一層壓一層,把軍中的聲音給壓制住。誰敢反抗上官,打死勿論。

    折克行說道:「所謂階級之法,就是要壓住下面的將士,讓他們有話不敢說,有冤不敢訴,遲早會被取消。」

    「誰說的?」

    將領覺得階級之法才是大夥兒的福利,早已在軍中根深蒂固。取消談何容易?

    「安北兄。」

    「待詔?」將領笑了笑,覺得這不可能。可看著折克行篤定的模樣,卻有些不敢確定。

    那個人做成了許多大事,階級之法說不定真會被他給掀翻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7
第655章 天命不在你

    宮中漸漸穩定,有人勸趙曙打個盹,他拒絕了。

    他很清楚,這一段時間裡,許多人會盯著他,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新皇是什麼樣的人?

    是強硬還是和先帝般的軟弱?

    趙曙在登基的那一刻就有了覺悟:帝王必須要板著臉,什麼情緒都不能輕易外露,否則臣下會依此揣摩你的秉性,進而會謀求奪取你的權利。

    君臣之間的鬥爭從來都是不見硝煙,但卻慘烈。

    先帝慶歷革新失敗了,從此被臣子壓制。

    那麼朕呢?

    趙曙的嘴角微微下撇,看著有些冷酷之意。

    「陛下,沈安求見。」

    那下撇的嘴角恢復了正常的角度,趙曙點頭,眼中多了些滿意。

    沈安進來,還未行禮,趙曙就微笑道:「如何了?」

    「神勇軍都虞侯秦展亮是……」

    沈安看了一眼周圍,趙曙冷冷的道:「都滾出去!」

    那些內侍和宮女紛紛退了出去。

    沈安微微皺眉,說道:「一個叫做小山先生的人教唆謀逆,秦展亮帶著一百餘心腹在軍中挑唆鼓噪,神勇軍炸營,臣僥倖趕到攔截……」

    他說的很輕鬆,可李璋卻知道不輕鬆。

    韓琦也知道,誰都知道,這些簡單的話語裡隱藏的危機。

    若是當時神勇軍失控,沈安就會被亂刀砍死。

    趙曙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說道:「為何行險?」

    行險?

    沈安一直沒注意這個,此刻被提醒,他不禁有些後怕起來。

    「臣當時忘了。」

    「忘了?」

    趙曙不禁失笑,說道:「旁人大抵會吹噓自己多無畏,多忠心,可你卻說忘了……」

    宰輔們也笑了起來,包拯說道:「陛下,沈安年輕,說話卻直爽。在那等時候,他估摸著也沒法去想為什麼。等想到了,估摸著也怕了。」

    趙曙訝然,「是了,朕卻問的有些傻。」

    就如同是後世那些傻缺記者追著見義勇為者問話:「請問您在救人之前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

    想個屁!

    那就是本能反應!

    如果想了,多半就會猶豫,或是旁觀。

    曾公亮笑道:「臣當時在邕州,沈安蠱惑臣上陣殺敵,臣當時記得……他說誰是大丈夫,男人的東西可還在……臣就看到他衝了上去,浴血廝殺,臣就腦子一熱,什麼都沒想,就這麼提著長劍上去了。」

    老曾當年在邕州追殺敵軍,消息傳來時滿朝文武震驚,都覺得他算是開了文官殺敵的先河。

    現在他披露了當時的心路歷程,大家以為會有些讓人熱血沸騰之處,沒想到竟然這般平淡。

    韓琦好奇的問道:「事後呢?」

    「事後?」

    曾公亮笑道:「老夫吐了戰馬一頭一臉,還跌落馬下,幸而被人救了。事後老夫就在想啊……發現當時確實是挺大膽,若是不上去殺敵,定然會後悔,一輩子都會後悔。」

    就那麼簡單?

    不殺敵就會後悔。

    曾公亮點點頭,表示這就是自己的心路歷程。

    趙曙讚道:「雖然並無動人心魄之處,但這卻真實,讓朕都想臨陣觀戰。」

    眾人都面面相覷,心想你可別去弄什麼御駕親征。

    當年真宗被寇准逼著來了個御駕親征,大宋軍隊果然士氣大振,然後扛住了遼人,最後遼人無計可施,只得索要了錢財離去。

    那就是澶淵之盟。

    不論澶淵之盟的對與錯,單說御駕親征,這效果確實是槓槓的,可風險卻不小。

    若是戰敗,帝王被俘,大宋就可以收拾收拾,洗洗睡了。

    不會再有第二個寇老西了,也不會再有第二個無能沒主見的真宗了,所以御駕親征就該成為絕響。

    包拯看沈安身上沒傷,就問道:「城中雜亂,果果他們呢?」

    韓琦皺眉道:「這裡是宮中。」

    現在是公事時間,你扯什麼孩子?

    包拯振振有詞的道:「他為了官家去拚命,家中的妻小誰來照看?還不得提心吊膽的?」

    韓琦別過臉去,不想和他較勁。

    「還好,如今她們在城外。」

    這些事遲早會被人說出來,所以沈安選擇了坦然。

    「那個小山先生……」

    趙曙的眼中多了冷色:「是哪裡人?」

    沈安說道:「北邊那位郡王的人。」

    大宋沒有什麼東南西北方向的封爵,北邊的郡王,那就是北海郡王趙允弼。

    趙曙的眸子一縮,冷冷的道:「他先前想逼宮,朕還在想他哪來的底氣,原來底氣就是神勇軍啊!」

    韓琦後怕不已,「陛下,此事要趕緊,否則那人怕是會跑。」

    趙曙笑道:「趙允弼跑不了。你是說那位小山先生?沈安,可覺得辛苦嗎?」

    他並未使喚張八年,可見對宮中和軍中的力量目前依舊不大信任。

    沈安是他潛邸時的舊人,對郡王府多有幫助,在此刻自然是他最信賴的人。

    沈安說道:「臣也想見見那位小山先生,想看看他為何動這等心思。」

    趙曙點頭,「去吧。」

    ……

    今日的汴梁城中灰煙衝天,每家每戶都在燒紙,燒香燭。

    北海郡王府裡沒有燒,但外面的灰煙依舊飄飄灑灑的落進來。

    春天來了,萬物都在生長,庭院裡的花樹新芽嫩綠。一泓池水裡,魚兒悠然游動。

    趙允弼的臉頰青腫,但卻神色從容。

    他鬆開手,一把粟米落進了水池裡,幾條魚兒瘋狂的撲了過來搶奪食物。

    「先前悠然自得,看似山中隱士,可一見到食物就矜持全無,可見世間的高潔大多是假。」

    趙允弼搓搓手,黏在手上的粟米落下去,又引發了一輪爭搶。

    他側身對張文說道:「當時你說應當要果斷,最好是讓秦展亮斬殺了韓德成,然後裹挾神勇軍衝進宮中趁亂殺人……」

    張文的馬臉上全是從容的微笑,他拍拍手,抬頭道:「郡王,歷來這等事都要果決。當年的太祖皇帝亦是如此。當年在陳橋時,他若是遲疑兩日,這個天下可能還是周。上溯千年,無數人在謀反,不管是為了理想還是貪慾,他們用盡了手段……」

    「可成功者有幾人?失敗的為何會失敗?」

    張文微笑道:「失敗者或是沒有這個實力,但最多的是用錯了法子,或是不夠果決。」

    趙允弼的目光中含著內疚之意:「老夫卻猶豫了……」

    「老夫想試探一番,若是能兵不血刃最好不過,可……趙曙竟然神態自若,宰輔們都站在了他那邊……那些郡王多在裝傻。」

    張文笑道:「既然都登基了,那些臣子不是傻子。另立新君的風險有多大?大到會掉腦袋。當時某說此事不可為,可……某並未怪責於您,這便是……命……」

    他俯身伸手在水池裡攪動了一下,那些魚兒竟然不怕,反而是圍攏過來,啄食著他的手指頭。

    「這些魚兒習慣了沒人殺它們,漸漸就忘卻了危險,於是以為這樣能行,那樣不行……可這個世間終究還是要用刀槍來說話,誰的刀槍更鋒銳,誰就會贏。」

    他彈動了一下手指,那些魚兒猛地四散而去。

    「某看過一本書,叫做什麼石頭記,裡面寫了不少有趣的事。」

    張文負手站在那裡,自然有瀟灑之意。

    「某最喜歡那幾句,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某在郡王府裡正是期待那一日。」

    趙允弼微微嘆息,唯有苦笑。

    「如今某知曉沒了那一日了,那石頭記裡卻又有幾句……」

    他緩緩走向自己的房間。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他的聲音清朗,並無半點惶然絕望。

    趙允弼失敗,作為郡王長輩,趙曙自然不會殺他,不過以後就只能在府裡煎熬度日。可張文作為智囊卻逃不過那一刀。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張文微微抬頭看著密佈灰煙的天空,說道:「帝王能至此,當流芳千古。」

    整個汴梁都在為了趙禎悲痛,稍後消息傳出去,這個天下將會慟哭。

    這樣的人生怎能讓人不羨慕?

    趙允弼就羨慕了,可他再無機會。

    「可有人卻會遺臭萬年!」

    張文回身,看著帶人進來的沈安笑道:「待詔這是來要某的命嗎?」

    沈安點頭道:「今日你等若是得逞,汴梁將會成為血海,他是郡王,靠著會投胎逃過一劫,可你卻不行。」

    趙允弼盯著沈安,眼中的殺氣再也無法掩飾:「你竟然能壓住神勇軍,為何?」

    他們只是得知沈安率三千人壓住了神勇軍,卻不知道具體情況。

    「心急如焚了?不,是五內俱焚了?」

    沈安看著他,鄙夷的道:「你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知道為何嗎?」

    趙允弼搖頭,沈安說道:「當時最妥當的手段就是蠱惑那些將士們斬殺了韓德成,這樣大家都上了賊船,這股子力量誰能擋?就算是擋住了,死傷必然慘重。」

    趙允弼看著張文,先前的些許不信任全數消散,「銘桓,老夫錯了。」

    張文灑脫的一笑,「郡王無需自責,某說過了,這便是命。」

    天命不在你,所以你自然錯漏百出。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7
第656章 自盡

    張文衝著沈安拱手,問道:「待詔從早些時候就和小郎君交好,更是治好了當今官家,若非是如此,此次郡王並非沒有機會,比如說官家突然發病……」

    沈安冷笑道:「你們在宮中也安置了人手,若是官家發病,自然會鼓噪起來,可對?」

    張文讚道:「待詔神目如電,難怪先帝會說你有名將之姿,郡王。」

    他看著趙允弼說道:「此事早在數年前便定了勝負,您無需糾結。」

    趙允弼點頭,苦澀的道:「從趙宗實的病被那該死的嗩吶治好時,老夫便敗了。」

    但他隨後就冷笑道:「但你等沒有證據,能乃老夫何?趙宗實禁足老夫能多久?」

    「一生。」

    沈安丟下一句話,指著水池邊說道:「可願一行?」

    張文笑著點頭,兩人並肩而去。

    「聽聞你很聰慧?」

    「沒錯。」

    這是張文的驕傲,雖然沒有王雱那種嘚瑟,卻也頗為自豪。

    沈安讚許的道:「聽聞過你的一些事,堪稱是智囊般的人物,只是卻不懂天時。」

    張文微微皺眉表示不解。

    「先帝乃是正統,於是你們蟄伏。可當今官家也是正統,你們卻覺得有機可乘,最後響應的不過是區區一個都虞侯而已,某敢打賭,你事先聯絡了不少人,可對?」

    張文微笑道:「對,不過某卻不會告訴你,若是你以為用刑能讓某說出來,那盡可試試。」

    沈安看著他,突然笑道:「某為何要知道?」

    張文好奇的問道:「官家不想一網打盡嗎?」

    「你想多了。」

    沈安淡淡的道:「你定然是用許諾和小恩小義去拉攏他們,這等人就是牆頭草,從不敢行險,新皇登基之後,他們估摸著要喝酒慶祝並未響應謀反,哪用得著一網打盡?」

    他拍拍張文的肩膀,轉身就走。

    趙允弼站在那裡,擋在沈安的必經之路上,冷冷的盯著他,「這天下是趙家的,你只是臣子,不管你有多能幹,你也只能是臣子。此後見到老夫也要行禮,所以,你得意什麼?」

    沈安知道他現在的心中大抵有些僥倖,覺得趙曙不敢對自己怎麼樣,所以要咆哮一下顯示存在。

    「你不該沖某發火。」

    沈安的回答很簡單,揮拳!

    呯!

    趙允弼倒地,邊上的僕役捂嘴驚呼著,卻不敢呵斥。

    沈安笑道:「你以為自己是郡王就能得意?那今日某來告訴你,遇到了拳頭,你只是個毫無用處的老頭罷了!」

    趙允弼趴在地上嘶吼道:「老夫不服!」

    權利再無指望,繼而是絕望襲來。

    張文沒有管他,而是走了過來,近前後低聲問道:「某知道石頭記出自於楊家,有人說是你娘子寫出來的,某卻不信,敢問待詔,是誰寫的?」

    沈安愕然,沒想到竟然有人去打探這個消息。

    張文笑道:「某假公濟私,令人去打聽的消息,不過並未對尊夫人有惡意。」

    沈安相信這話,「那書……是某寫的。」

    這一刻他默念道:「曹公,對不住了。」

    張文傻眼了,然後猛地大笑起來,轉身緩緩向水池走去。

    「果然,果然,哈哈哈哈!」

    他仰頭,腳下踉蹌,朗聲道:「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這是石頭記裡的歌,此刻被張文吟誦出來,分外的應景。

    張文走到了水池邊上,然後站上去,舉手仰頭微笑道:「這個世間啊……」

    噗通!

    他就這麼直挺挺的摔進了水池裡。

    水池看不清深淺,水花四濺中,那些魚兒被驚往各處。

    水面漸漸平靜,只有些水泡不斷湧上來。

    那些魚兒好奇的彙集過來,然後潛入下去……

    ……

    沈安在城中待了三日,隨後就告假出城。

    「快跑!」

    才進莊子,沈安就看到妹妹帶著一夥小孩在瘋跑,身後是花花在追趕。

    一群小孩大呼小叫的很是熱鬧,邊上的大人見了只是笑。

    「見過郎君!」

    「郎君,他們說您這次是一人就殺光了那些叛逆,保得官家坐穩了江山……」

    「那些什麼神勇軍,說是被您一聲大喝就嚇得屁滾尿流。」

    莊戶們見到沈安就像是見到了偶像,熱情幾乎要融化了他。

    「都是傳言,不可信。」

    本來是正經話,可是經過幾次傳遞之後,就變成了流言,讓沈安有些尷尬。

    「哥哥!」

    果果看到了哥哥,就歡呼著跑來。

    沈安沒好氣的道:「看看滿頭的汗,擦擦!」

    隨身帶著手絹對於前世的沈安來說很娘炮,可在這裡,他卻覺得理所當然。

    用手絹給妹妹擦了汗水,沈安就衝著莊戶們笑了笑,說道:「如今官家登基了,宰輔們輔佐得力,大宋無事。」

    在傳出有人謀逆的消息後,莊戶們這幾天都沒出莊子,擔心會被亂軍波及。

    現在沈安說城中無事,莊戶們都喜笑顏開的準備進城採買。

    「官人。」

    楊卓雪在主宅迎接自己的夫君,看那面頰微紅的模樣,分明就是有些小崇拜。

    「哥哥,什麼是叛逆?」

    果果一進家就開始提問題,沈安一一回答了,然後就讓陳大娘帶她去洗澡。

    「哥哥,晚些要講故事!」

    果果好幾天沒聽哥哥講故事了,晚上睡覺都不香。

    「好。」

    沈安安逸的坐下來,楊卓雪喜滋滋的給他泡茶,然後碎碎念道:「他們說茶不是這麼泡的,後來妾身卻習慣了,覺得這樣的茶才好喝。」

    沈安見她面色微紅,皮膚細嫩,就取笑道:「這幾日可安心?」

    「安心。」

    楊卓雪把茶杯放下,問道:「官人,那些叛逆可凶狠嗎?」

    大宋承平多年,哪怕傳出有叛逆謀反,可大家依舊沒啥感覺。直至多年後,宋徽宗趙佶在位時也是如此。直至金人兵臨城下,大家才恍然大悟,哦,原來大宋不行了呀!

    「還行。」

    沈安回到家中,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有些倦意。

    「官人您上陣了嗎?」

    「上了。」

    沈安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睛。

    「那肯定是殺人了。」

    楊卓雪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畫面,自家夫君一人一刀逼向那些叛軍,然後揮刀……

    沈安說道:「此次之後,大宋就穩住了,以後……會一直走上坡路。」

    ……

    新皇登基之後的事情很多,許多人以為沈安作為新貴會每日去朝中湊熱鬧,好歹趁熱打鐵,讓官家看看自己的勤勉。

    可他從出城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新皇登基自然氣象不同,那些御醫就倒霉了。

    沈安並未管這些事,準備好生歇息一番。

    暮春的莊子裡處處都是嫩綠,花草遍地。

    「哥哥,我要出去玩!」

    果果每天早上做完功課後就要出門,沈安對此喜聞樂見。

    「好,不過不許靠近河邊啊!」

    「好!」

    果果一聲歡呼就往外跑。

    陳大娘說道:「郎君,小娘子這般會不會……怕被人知道了名聲不好,說是鄉下的。」

    這年頭的婚嫁名義上不說門第之別,可那只是說說罷了,中上層的婚姻依舊是要看出身,比如說老包,就為了包綬的婚事在琢磨,據聞和文彥博書信往來頻繁。

    沒幾天傳來消息,張昇出人預料的上疏,懇請致仕。

    老張老了啊!

    沈安有些唏噓,所以當那些商人來恭賀自己立功時就有些懶洋洋的。

    正廳裡,各國商人輪流說了一番好話,最後高麗商人說道:「待詔,有人說那個金肥丹……能否用來種花?」

    「能啊!」

    香露的根本就是花,可花的產量大抵就那麼多,而且沈安的採購從不擴大範圍,就在汴梁周邊,讓人無語。

    高麗商人笑道:「某聽聞大食人在海外售賣香露的價錢……」

    他伸出三根手指頭,說道:「太多了,他們賺的錢讓人心驚。可我等賺的錢……」

    他伸出小拇指,用拇指和無名指掐住小指尾部,唏噓道:「我等就這麼點,待詔,他們拿貨太多了。」

    「這是無恥的謊言!」

    幾個大食商人怒不可遏,「待詔,這是謊言,我等在海外歷經艱辛,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這個詞用的不錯。」

    沈安的讚美打亂了他們的節奏,氣氛緩和了些。

    「待詔,海外那些地方多是土人,土人能有什麼錢?都是窮人。」

    「我等出海也就是賺個辛苦錢,若非是生計艱難,我等也想留在岸上安穩度日……」

    「海外還有各種凶險,不小心就會連人帶貨沉入海底……哎!艱難啊!」

    幾個大食人正說的口沫橫飛,沈安突然問道:「土人也包括了那些白色肌膚的人嗎?」

    呃……

    眾人不知道沈安話裡的白色肌膚的人是誰,有人甚至詫異道:「白色肌膚的人?」

    此刻還不是大航海時代,就算是大航海時代,東方依舊很少見到白皮膚的人種,所以除去幾個見多識廣的商人,其他人都有些不信。

    可那幾個大食商人卻被梗住了。

    「待詔您竟然知道那些人嗎?」

    一個大食商人誠懇的道:「待詔,他們也窮,窮的怕人,還髒。」

    他說的很誠懇,覺得沈安應該會給予自己同情。

    可沈安卻在微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8
第657章 你是神靈嗎?

    「那些人很窮?」

    沈安微笑中帶著仁慈,就像是木胎神像。

    「是啊!」

    大食商人們都很憂鬱,他們的臉上浮現了同情之色,大抵出家人都沒有的慈悲籠罩住了他們,看著悲天憫人,讓人心中感動。

    「那些人到處打殺,有錢就去打造兵器,然後四處征戰,屍橫遍野啊!」

    「我等把大宋的貨物運回國中,剩下的海路我等不敢再走,都是國中那些亡命徒……」

    一個大食人熱淚盈眶的道:「那些年輕人冒險去貿易,去了十個,最多回來兩三人,這條路……它充滿了血淚啊!」

    另一個大食人哽咽道:「小人的侄子就是死在了那條航道上……每當想起他,小人就……」

    他仰頭忍淚,可身體卻在輕微的顫抖著。

    哎!

    周圍的商人本是在幸災樂禍的看著,見了這一幕也不禁唏噓,然後看向高麗商人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做人,要厚道!」

    「是啊!海路凶險,除卻大食人之外,再無人敢走。」

    「罷了,這錢他們掙得艱難,沒人能搶。」

    「……」

    商人覺得意趣索然,高麗商人也尷尬的道:「某是聽了你們的隨從說的……不是故意偷聽,是他喝酒之後自己說的。」

    「那是酒話!」

    一個大食商人怒道:「那些夥計都是懶漢,不抽打他們就不肯幹活,和婦人般的到處去抱怨。」

    「是酒話嗎?」

    問話的是沈安,大食商人正色道:「待詔,那些人在路上被禁止喝酒,到了汴梁之後,他們會偷偷的出去,喝醉了之後藉機發洩不滿,都是假話。」

    不喝酒是美德,偷偷喝酒沒道德。

    沈安讚道:「你們堪稱是大食好人啊!」

    幾個大食人笑著說了些迎奉的話,氣氛漸漸融洽,有人開始說了此行的目的。

    「待詔,我等已經勸說了一些商人去種花……保證價錢低。」

    「只要您答應,剩下的事我等就辦了,保證妥帖。」

    「……」

    這些商人看來為了讓沈安擴大香露的生產規模都已經要抓狂了,竟然去找了商人準備去種花。

    香露大多是干花製成,乾花很輕,但體積卻不算小,長途運輸劃不來。所以原材料的收購要麼是在汴梁周邊,要麼就是在水路時周邊。

    這是交通便利的要求,另一個就是土地和氣候,這些若是沒找好,後續一堆麻煩事。

    可這些麻煩事如今都被他們擺平了,可見用心。

    沈安微笑著頷首,眾人一見就以為他要同意,不禁暗自歡喜。

    「那個……」

    沈安看著那幾個大食商人,問道:「你們去大秦是走海路嗎?」

    幾個大食商人面面相覷,說道:「是啊!」

    沈安微笑道:「看來你等就是航海先驅,殊為難得。」

    大食商人堆笑著,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安問答:「走海路……往哪邊走?」

    大食商人低頭不語,一臉的尷尬,彷彿是沈安要逼迫他們交出商業秘密。

    「愛德華還好嗎?他還是那麼信任諾曼人嗎?」

    沈安想起了那個遊戲,唏噓著遊戲竟然也能有用。

    「待詔……」

    眾人沒聽過什麼愛德華,但卻見那幾個大食商人面色慘白,然後緩緩跪下。

    「你……你是神靈嗎?」

    一個大食商人嘶聲道:「沒人知道這些,沒人知道!只有我們,那些白色肌膚的人只有我們才認識。」

    另一個大食人一臉震撼的道:「我等……沒有海路,沒有!」

    「大海就像是狂暴的父親,我們無法越過那些風浪,所以……所以我們走了陸路,一路轉去那邊。」

    那些商人呆若木雞的看著這一幕,有人問道:「這是怎麼了?愛德華是誰?諾曼是誰?」

    「不知道,不過看大食人的模樣,分明就是極為隱秘的東西,而且是這邊沒法知道的東西。」

    「那待詔怎麼知道的?」

    「邙山……」

    大家的目光在閃爍,有些意動之色。

    「邙山一脈,待詔是從那裡出來的。他只是邙山一脈的傳人就這般出色,那他的老師呢?會是如何?」

    「怕是睿智的能一眼就看穿你我的心思。」

    「還有……那些書呢?那些書裡會寫著怎樣的學識?怕是會……震動天地吧。」

    「那麼……去找找?」

    「某知道邙山,很大,一個人的力量不可能尋到邙山一脈,所以,咱們合夥吧?」

    「好!」

    眾人抬頭看向沈安,眼中多了些崇拜之色。

    「別想用那些來矇蔽沈某,那只會讓你等的腦袋處於危險邊緣。」

    沈安淡淡的道:「記住了,這是一次警告,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們的資格會被取消,興許在歸去的路上會遭遇賊人。」

    幾個大食人愕然抬頭。

    這是在威脅嗎?

    路上遭遇賊人,什麼賊人?怕是你沈待詔派出的邙山軍吧?

    半路截殺之後,把屍骸丟在某個地方,估摸著幾百年都不會被人發現。

    一個大食人悲憤的道:「待詔,您是官員!」

    他走南闖北,卻從未見過哪個國家的官員會威脅幹掉他們。

    這還是那個大家熟悉的大宋嗎?

    「他們在廝殺,可卻也在和平。他們的財富多不勝數,而你們是唯一的獲得者,所以你們就是東西方的使者。知道使者必須要擁有什麼品質嗎?」

    沈安認真的說道:「誠實!在杭州,你們的人賄賂了市舶司的官員,讓大宋蒙受了巨大的損失。而今天你等依舊謊話連篇,這就是大食商人的品質嗎?」

    幾個大食商人羞愧的垂首道:「我等只是害怕,害怕被欺壓。」

    「大宋的胸懷無比寬闊,這一點誰都知道,所以這依舊是謊言。」

    沈安看到了包拯,就最後說道:「某記住了你們的謊言,並將會繼續觀察,好自為之。」

    他疾步走向包拯,然後扶著他往另一邊去了。

    「您怎麼來了?」

    包拯回頭看了一眼,見那些商人在看著這邊,目光震撼,就問道:「你嚇唬他們了?」

    「不,只是告誡了幾個謊話連篇的大食商人,用事實反駁了他們的謊言。」

    「你……」

    包拯執掌三司之後對商業敏感了許多,他說道:「你這是想打壓大食人嗎?」

    沈安扶著他避開了一個小坑,笑道:「他們成批的來到大宋,然後賺取無數金錢,可某卻不信他們的人品,所以此刻只是提個醒,等大宋的商船能通航四海時,大食人的二道販子生意就可以終結了。」

    「然後他們會來喊冤,於是今日的謊話連篇就是駁斥他們的利器……」

    包拯皺眉道:「你還年輕,別把自己弄得滿肚子的陰謀詭計,那不好。多和果果學學,開朗些,少想些坑人的事。」

    「某不坑人啊!」

    「還說不坑人,韓琦胖的那麼厲害,你當年給的方子是不是有問題?」

    「不是啊!和某無關。」

    包拯冷哼一聲,說道:「不說這個。遼人會很快來祭奠先帝,可西夏人卻有些古怪,他們在汴梁的人回去的太快了。」

    「太快了,他們急什麼?」

    沈安微微皺眉道:「他們可不會對先帝的駕崩有半點同情和悲痛,所以他們急什麼?」

    包拯點頭道:「朝中覺著他們怕是有些謀劃,你以為如何?」

    沈安斷定這是趙曙叫包拯來問的話!

    在出城之後,沈安就再也沒回去過,大有在城外度過夏季的意思。大家知道他在新帝登基的過程中立功不小,所以也樂於見到他的避開。

    但西夏人的異常舉動卻讓大宋君臣有些狐疑,卻無法決斷,最後就想起了沈安這個大宋外事第一人。

    召見吧有些丟人,好像滿朝重臣都沒你沈安厲害,太難為情了。

    最後就把和沈家關係最密切的包拯叫來問話。

    這個迂迴應當是趙曙的手段。

    沈安說道:「李諒祚上台後就出徵收攏人心,誰想第一戰偷襲秦州失敗,第二戰又敗給了那些番人。他必須要有所作為,所以此次先帝駕崩,他會不會覺著大宋的人心不穩,所以想來一雪前恥。」

    包拯點頭道:「果然還是你分析的透徹。」

    沈安心想不是我分析的透徹,而是李諒祚就是這個尿性。

    他要是再不削弱一番那些政敵的實力,怕是晚上睡覺都得睜隻眼。

    戰爭從來都不單純,就像是一個腳踩幾隻船的女子,每每當著大家搔首弄姿,背後卻是硝煙和屍骸。

    白骨堆積如山,鮮血流淌成河……

    沈安的呼吸急促了些,包拯看了他一眼,皺眉道:「怎麼眼睛都紅了?」

    「昨夜沒睡好。」

    沈安壓下了那些暴戾,隨便扯了個藉口。

    包拯側身,嚴肅的看著他,「年輕人……要胸懷大志,要要聞雞起舞,莫要留戀床笫……」

    剩下的話老包沒法說了,你沈安自己領會去。

    這是讓我別把腰子給廢了?

    沈安覺得自己真的是比竇娥還冤,可包拯已經準備回去了。

    「官家那邊你好歹去請見請見,不然這臣子做的也太逍遙了些。」

    「是。」

    沈安隨後就準備進城,可果果卻不願意,楊卓雪都有些不捨。

    「那你們再住幾日。」

    沈安丟下妻小,孤零零的進了汴梁城。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8
第658章 帝后,戰和

    趙曙登基之後,一系列的動作都有條不紊。首先是尊曹皇后為皇太后,隨後就是高滔滔被冊封為皇后,但孩子們卻沒動靜。

    高滔滔一朝成了皇后,依舊有些懵。

    「娘娘那邊可安排妥當了?莫要出岔子,否則什麼臉面都顧不得了。」

    高滔滔的氣場也漸漸威嚴,宮女們都應了。

    任守忠堆笑道:「聖人,娘娘那邊的衣食都是最好的。」

    高滔滔淡淡的道:「要盯著,不許出錯。」

    「是。」

    高滔滔擺擺手,室內的人都出去了。

    天氣略微涼爽,最是適合睡覺。

    「做了皇后倒是威嚴了,可卻不得自由,想睡也不能。」

    高滔滔慵懶的半躺在榻上,幽幽的想起了當年之事。

    那一年,年幼的她被帶進了宮中,見到了那個同樣年幼的趙宗實,然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那次的宮中之行,她得到了未來的夫君,也記住了那些威嚴。

    「淺予她們呢?」

    她想起了幾個女兒,她們天真爛漫,進宮後有些不大自在。

    背後的侍女說道:「聖人,三位小娘子在做針線。」

    高滔滔嗯了一聲,「稍後會冊封公主,此後她們的親事會成為麻煩,大宋……誰都不願意尚公主,奈何?」

    大宋對外戚的戒備比明朝還厲害,一旦娶了公主,你的後半輩子就混吃等死吧。

    高滔滔想起了沈安,不禁幽幽的道:「可惜了他,不過想來官家不會同意。」

    沈安在她的眼中大抵就是最佳人選,只要娶了她的女兒,自然就是一家人。不能任事,但卻可以充當智囊。

    「官家來了。」

    門外有人稟告,高滔滔依舊靠在榻上,說道:「最近累得很,卻是不恭了。」

    趙曙進來見她躺著,就說道:「去找醫官來。」

    「我沒事呢。」

    高滔滔緩緩坐起來,然後叫人去泡茶來。

    趙曙坐下,看看室內的佈置,覺得有些寒酸:「朝中最近最大的花銷就是先帝的陵寢,先忍忍。」

    帝王的陵寢就是用錢財和無數人工堆積出來的,按照那花費來計算,若是每年死一個帝王,不必外敵來攻打,大宋就會因為財政崩潰和軍隊暴動而滅亡。

    在大宋,帝王的陵寢不是民工來建造,而是軍隊。

    軍隊在此刻的職責不是保家衛國,而是苦力。

    所以朝中經常呵斥下面的官吏役使軍隊,這是烏鴉落在豬身上,看不到自家黑。

    高滔滔笑道:「已經很好了。對了,官家登基已久,可宮中卻顯得有些冷清,您每每回來就看著臣妾,卻無趣了些,臣妾想著是不是招募些女子來給官家解悶。」

    她邊說邊盯住了趙曙,在他的眉頭皺起來後,就低下了頭,不知道是惶恐還是得意。

    「我不悶。」

    趙曙皺眉道:「此事以後不必提了。」

    這是要從一而終啊!

    高滔滔的嘴角微微翹起,心情好的不得了。

    邊上的侍女也有些驚訝,眼中多了欽佩之色。

    自古帝王就是高居九重天,威嚴不可測。

    威嚴是第一重享受,那種俯瞰眾生的感覺實在是太舒坦了,以至於有些酋長會喊出我還想再禍害五百年的話。

    第二重享受就是天下的美女任由自己享用,天下的東西都任憑自己享用。

    是個男人就會憧憬美女如雲,夜夜做新娘,可趙曙竟然不想。

    趙曙看著她,眼中多了柔色,「在宮中的那些年,我心中惶然無依,只覺著這宮中就是絕地,能把我凍成冰,只有你……」

    他緩緩握住了高滔滔的手,認真的道:「那時的你就是春天……」

    宮中的冷漠讓年幼的他覺得這裡永遠都是寒冬,而恰好出現的高滔滔就是那寒冬中的一抹春色,讓他能堅持下去,直至出宮。

    高滔滔也想起了那些年。

    那時的她同樣是無依無靠,宮中的天空就像是井上的天空,她看不到一點自由和希望。

    幸而她看到了同樣身處困境裡的趙曙,兩個孩子漸漸靠近,互相取暖,一起熬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光。

    她反握住那隻大手,微笑道:「您也是春天。」

    兩人脈脈相對,趙曙低聲說了些外面的事。

    「……遼人大概是要多看看,看看我是什麼秉性,若是好欺負,定然會起大軍來威脅。他們缺錢,耶律洪基只顧著享受,卻忘記了那些享受都需要花費錢糧……」

    高滔滔聽著這些事,眼中漸漸多了神彩。

    「西夏人看似很悲痛,可他們的人回去報信跑的太快了些,如今估摸著已經出了西北,可見心急。」

    趙曙的嘴角多了譏諷,高滔滔問道:「官家,他們急什麼?」

    「以為這是機會。」

    趙曙的臉上多了凝重之色:「李諒祚登基至今,西夏國中依舊混沌,那些對頭依舊在抱團盯著他。」

    「那他就該和那些人斗啊!」

    高滔滔把李諒祚的處境換在了趙曙的身上,覺得就該斗。

    趙曙搖搖頭道:「內鬥只是最壞的打算,打來打去,最後打爛的是自家的東西,李諒祚不傻,所以……」

    高滔滔聽出了些煞氣,就驚道:「難道他敢衝著大宋來?」

    趙曙笑道:「為何不敢?你別忘了,他上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偷襲秦州,若是被他得逞,整個鳳翔府都危險了。」

    「多虧了蘇軾。」

    高滔滔對蘇軾的欣賞大抵有些粉絲心態,所以提到他就來了精神:「官家,那蘇軾可是允文允武呢!」

    趙曙見她急切,就笑道:「知道你喜歡他的詩詞文章,不過且看吧。目下我要看看臣子們的建言,然後……」

    他緩緩起身,眼中有些憧憬之色:「這是朕登基後面臨的第一次威脅,怎麼辦?」

    ……

    「怎麼辦?」

    趙曙召集了宰輔重臣議事,沈安也在。

    韓琦說道:「陛下,李諒祚是否會入侵不能確定,但若是大宋戒備森嚴,怕是會被嘲笑。」

    包拯說道:「可被嘲笑總好過被打個措手不及,上次李諒祚偷襲秦州,若非是被發現,西北危矣。」

    韓琦不悅的道:「國事不是街坊打鬥,若是能,老夫巴不得整個西北都戒備森嚴,可老夫是首相,要考量民心士氣,還得盯著另一頭的遼人,不能給他們可乘之機,這些點點滴滴老夫都要考量,你考量了什麼?」

    韓琦這陣子頗為得意,跋扈的老毛病又犯了。

    包拯被他這話梗到了,卻沒法反擊,一時間大宋第一噴子竟然啞火了。

    「對付西夏人無需考量。」

    曾公亮用那種『不出老夫所料』的眼神看著出來的沈安,知道老韓有麻煩了。

    你敢不給包拯臉面,沈安絕壁要出來掃你的面子。

    沈安出班說道:「陛下,李諒祚如今就是困獸,西夏內部的紛爭他無法平息,也不敢去平息,否則處處烽煙,他又會擔心大宋和遼人趁火打劫,所以他定然會借勢。」

    「借勢?」韓琦覺得沈安的想法太過幼稚,「他借什麼勢?」

    「對。」沈安篤定的道:「國中有大麻煩,有對頭,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外面解決。」

    「怎麼解決?你莫不是信口胡說……這是御前,官家沒空聽你瞎扯。」

    韓琦最近關注的事情有些多,脾氣壞了不少。

    沈安沒看他,繼續說道:「國中有政敵,政敵手中有軍隊,怎麼去削弱他?」

    「大軍鎮壓!」

    韓琦的反應很中原,很儒家。

    沈安微笑道:「為何不對外去解決呢?」

    「怎麼解決?」

    韓琦冷笑問道,他覺得沈安是在為了包拯出頭。

    沈安說道:「開戰!」

    咕嚕!

    殿內瞬間安靜,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叫了一下,聲音就清晰傳了出來。

    可眾人都沒功夫去看是誰餓了,他們面面相覷,覺得這個想法真的是太瘋狂了。

    韓琦說道:「窮兵黷武不會有好下場!」

    連曾公亮都不滿的道:「為何要開戰?一旦開戰就是血流漂杵,生民離亂,老夫想到那個場景就心中不忍。你還年輕,莫要被血勇給迷惑了,治國,首要穩!」

    歐陽修乾咳道:「那個……大宋和平多年,西夏只是小患,無需大動干戈。」

    一群宰輔都在反對沈安的這種思想,哪怕對沈安不錯的歐陽修和曾公亮也是如此。

    這不是私仇,而是在警惕這種激進的思想被趙曙接受,到時候……

    「漢武窮兵黷武,前漢由盛轉衰,正是始於他。」

    韓琦的腰桿挺直,目光俾睨的道:「大宋要江山穩固,行事就要慎重,動輒開戰何其輕率?」

    沈安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後來的那些話。

    後來面對著趙仲鍼的積極態度,富弼說道:「臣願陛下二十年不言兵。」

    大宋的宰輔們忌諱談動兵,彷彿那就是末世前兆。

    而這一切的起因有兩個,一是在幾次戰爭之後,他們對大宋軍隊絕望了。

    第二個原因就是警惕武人,他們寧可為此現狀,也不肯讓武人成為主宰。

    想想,若是大宋對外戰爭時常高唱凱歌,武人們會不會嘚瑟起來?會不會覬覦權利?

    前唐後期和後來的混亂時期中,武人就是這麼起來的,然後把文官當做了豬狗。

    那種日子不能再來了呀!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8
第659章 老包掛帥

    趙曙登基後,心中是有一番打算的。但他要先看,看看重臣們的想法。

    臣子們有些跋扈,這些他感受到了,可怎麼回擊?

    他根基未穩,要忍。

    但他的耐心卻越來越差。

    所以面色漸漸難看。

    剛才的辯論從是否該對外開戰來解決國內的矛盾,迅速轉為大宋該走向何方。

    這是個大題目,趙曙雖然不贊同頻繁對外開戰,但那種所謂的平穩卻也無法接受。

    那樣的日子中,帝王的作用會被削弱,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木雕神像。

    他在看著宰輔們。

    韓琦微微昂首,顯得有些倨傲。

    曾公亮的眉間多了愁色。

    歐陽修……

    歐陽修在幹什麼?

    趙曙仔細看去,發現歐陽修和身後的包拯在搞小動作。

    歐陽修的手捏在包拯的手臂上,而包拯的那隻手捏在了歐陽修的後腰部位。

    兩個老漢嘴裡嘶嘶做聲,顯然是痛狠了,可手中卻不時加力,大有你再不放手老夫就掐死你的豪邁。

    趙曙的額頭上全是黑線,心想這裡是朝堂,你們兩個老漢這是在弄什麼?

    沈安知道,這是歐陽修在阻攔包拯出來為自己發聲。

    歐陽修並無惡意,只是覺得沈安的這種思想不妥當。

    「沒有漢武,前漢會早亡。」

    沈安的聲音陡然響起,歐陽修不禁鬆開了手,茫然看著前方。

    漢武窮兵黷武這是定論,你還想為他翻案不成?

    沈安從容的道:「前漢初立就有白登山之圍,這是什麼?這是匈奴人在覬覦中原,他們的勢力在膨脹,看著中原這個花花世界眼睛都花了,於是就不斷尋機進攻。這樣的匈奴,打不打?不打他會越來越強大,直至出現一個和遼人一般龐大的勢力,到了那時,怎麼打?」

    宰輔們面色有些紅潤,韓琦說道:「遼人也只能選擇和平。」

    大宋雖然武力不彰,但卻有錢、有人,兩邊大打出手幾次,大宋每次都滿地找牙,但韌性卻足,讓遼人也有些忌憚。

    沈安用遼人來打比方,有些譏諷宰輔們苟安的意思。

    「呂后被羞辱,換做是我朝如何?」

    「那只有傾力而為。」

    當年的匈奴冒頓單于寫信給呂后,說我生活在沼澤和草原裡,非常嚮往中原的繁華,而你剛死了老公,要不咱們一起過吧。

    這等奇恥大辱換做大宋也忍不得,可大漢當時卻忍了。

    「那時的忍耐只是為了積蓄力量,幾代之後,到了漢武時,大漢兵強馬壯,於是大軍出動,為此復仇。」

    沈安語氣鏗鏘,「我朝立國之前,石敬瑭認賊為父,讓中原再無天險。其後高粱河之敗更是讓大宋一蹶不振……可大宋積蓄力量了嗎?」

    他看著宰輔們,目光炯炯的道:「聖人也曾經說過,王道復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尤可報也!大宋當年有高粱河之敗,近來更是有澶淵之盟的羞辱,多久復仇?韓相,大宋準備用幾世來復仇?!」

    馬丹!

    誰敢說漢人膽小怯弱的?!

    沈安怒道:「咱們的祖先從不畏懼對手,不管是誰,惹到了咱們,殺了咱們的人,十年,百年,千年後,咱們臥薪嘗膽,終有復仇的那一日!」

    殿內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沈安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韓琦漲紅了臉,想駁斥,可自己卻是贊同安穩度日,得過且過,沒有立場去駁斥。

    曾公亮說道:「要從長計議,你還年輕,莫要急切。」

    他說這話是緩和氣氛,大抵是好意,可沈安卻說道:「李諒祚想藉著大宋的手消磨那些政敵的軍隊,他更想藉著和大宋開戰來凝聚人心,難道大宋就任由他這般戲弄?」

    宰輔們不準備認真應對李諒祚的威脅,這讓沈安爆發了。

    「那你的意思是什麼?」

    趙曙旁聽了半晌,終於發話了,卻沒表態。

    「打!」

    沈安揮拳道:「李諒祚既然要來找麻煩,那大宋就打。不管是他政敵的人馬,還是他自己的人馬,一併打了。要把他們打疼了。」

    「可是……」

    這次連歐陽修都有些頭痛了。

    「大宋和西夏交戰許多次……安北,難啊!」

    這話出口,韓琦咬牙切齒,微微低頭。

    和西夏的大戰他有份參與,結果慘敗。

    所以……

    曾公亮嘆息一聲,也不肯說話。

    大宋對西夏沒有心理優勢,不敢開戰啊!

    說一千道一萬,就是擔心打不過,所以才抱頭裝傻,然後被動的應對敵人的挑釁。

    沈安拱手道:「陛下,臣請去西北!」

    韓琦抬頭,有些愕然。

    你竟然主動要求去西北?

    韓琦曾經說過自己想再去西北掌軍,一雪前恥。

    可說是說,做是做。

    面對彪悍得連遼人都怵的西夏人,他心中沒有一點勝算。

    沈安竟然主動請纓去西北戒備,這是什麼精神?

    勇!

    悍不畏死!

    因為現在西夏人啥意思都沒表達出來,貿然西北全線備戰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自滅威風。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韓琦想起了自己當年的無畏,不禁熱血上湧。

    「官家,要不……臣去吧。」

    韓琦覺得自己已經把所有的勇氣都用在了此刻。

    老夫不怕!

    他想起地圖前的日日夜夜,想起被自己琢磨了無數遍的戰例,那些日日夜夜裡,他在飽受煎熬。

    當年之戰他回想多次,想來想去,最終覺得是大宋軍隊的實力不夠強大,騎兵不夠多,所以非戰之罪。

    老夫再去一次,若是李諒祚敢來,老夫拚死也要讓他知道韓稚圭是何等人。

    他握緊了雙拳,卻發現大家都在看著自己。

    韓琦有些不高興,等看到大家都在看著自己的肚子時,就摸了摸。

    哎!

    碩大的肚子漸漸有些下墜的趨勢,整個腰……沒腰了呀!

    韓琦順手摸了一下腰部,不禁悲從心來。

    想當年老夫的小腹也是六塊腹肌啊!

    現在呢?

    一大坨!

    包拯說道:「韓相,軍中可沒有神駒!」

    軍中沒有那等能馱得動你的戰馬,你去西北,是你騎馬還是馬騎你?

    張昇茫然道:「韓相卻是富貴了些,要不……弄個牛車?」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連趙曙都笑了。

    「韓卿……罷了。」

    你那個體重壓下去,戰馬怕是會直接被壓趴下了。

    趙曙見宰輔們的意見趨於統一,就吩咐道:「如此當派人去巡看,若是西夏人來襲,就果斷迎敵。」

    曾公亮乾咳一聲,示意官家看自己這邊。

    老夫在西南可是干翻了交趾人的存在啊!

    上次從西南歸來之後,他對征戰就生出了濃郁的興趣,恨不能率軍衝出國境,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老韓太胖了,去軍中怕是會被當作吉祥物供著,老夫去吧。

    趙曙的目光轉動。

    沈安太年輕了,資歷不夠,自然不能統帥大軍。

    那麼就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臣子去坐鎮。

    他看過韓琦,臉頰微微抽搐,覺得這位還是在朝中蹲著吧。

    曾公亮上次去西南表現還不錯,甚至還手刃敵軍一名。

    歐陽修,看那茫然的眼神,趙曙擔心他會把敵軍認成是自己人。

    張昇垂垂老矣,看著顫顫巍巍的,趙曙已經召喚了富弼,等他歸來時,張昇就可以致仕了。

    最後就是包拯。

    老包也是六十多的人了,被沈安救回來後,這段時間看著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據說三司的人被他噴的無地自容,不少人已經上書請求更換職務。

    熬不住了呀!

    包拯整日就盯著大家不放,一旦懈怠出錯,那口水能噴的你一天都不想喝水,心思細膩的覺得自己活在世間就是個錯誤,最好死去,等下輩子重新換個身體。

    這什麼意思?

    就是讓你換個性別,別做男人了。

    老包噴人的水平愈發的高了,一般人壓根不敢接茬。

    可老包沒有經驗啊!

    若是李諒祚來襲,他能及時作出應對嗎?

    趙曙在沉吟著,目光在曾公亮和包拯之間打轉。

    曾公亮面色微沉,顯得格外穩重。

    包拯神態自若,只是右臂不時動一動,看樣子先前被歐陽修掐的夠嗆。

    趙曙又看了一眼沈安,眼中有些晦暗之色。

    「包卿六十餘,尚能飯否?」

    包拯沒想到官家竟然會點自己的將,他一怔,旋即凜然道;「若是敗了,老臣願死在敵軍刀下,無顏再見陛下。」

    一股慘烈的氣息瀰漫開來,連韓琦都不禁為了這話而側目。

    官家並未要求包拯立軍令狀,甚至都還留給他拒絕前去的餘地,可包拯竟然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他已經六十多歲了,去西北掙命有多大作用?就算是立功了還能撐幾年?

    可他竟然就這麼給自己畫了個圈子,用最激烈的方式給了官家一枚定心丸。

    老包,你一輩子彆扭,老了老了,竟然這般果決嗎?

    韓琦嘆息一聲,說道:「你只管去,盡力就好,至於死不死的,這些話說來作甚?官家在呢。」

    趙曙說道:「是這樣。包卿去了,只管巡看,若是李諒祚不來就罷,若是他來了,是戰是守你可一言而決,朕在京城絕不讓你束手束腳!」

    宰輔們被這話給感動了。

    這位官家竟然這般大氣?

    從趙老二開始,不管是武人還是文官出征,宮中的帝王總是在擔心。他們並不只是擔心勝負,更擔心領軍人是否有異心。

    在這種被迫害妄想症的指引下,各種奇葩的制衡手段都出來了,比如說陣圖。

    而趙曙竟然放言不捆住包拯的手腳,讓他自由發揮,這種待遇可是百年難得一遇。

    「官家英明!」

    這次連沈安都心悅誠服的躬身行禮。

    趙禎微笑道:「西夏、遼人、交趾人……以後不知道還會有什麼人,大宋的麻煩會很多,朕一己之力如何能當?還請諸卿勉力。」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8
第660章 沈安有名將之姿

    「李諒祚可會傾國而來?」

    定下了人選,趙曙就令人送來地圖,和宰輔們紙上談兵。

    韓琦搖頭道:「怕是不能吧?」

    李諒祚是個新對手,大宋君臣都不怎麼瞭解。

    可兩國相爭,知己知彼是第一要務。

    趙曙深知這個,所以就指著沈安說道:「沈安你說。」

    沈安乾笑道:「都是宰輔,臣有些心慌。」

    包拯別過臉去,他不想看沈安那張看似純良的臉,否則會忍不住想抽他。

    韓琦沒好氣的道:「都說了你是大宋外事第一人,沒人搶你的頭銜,說吧。」

    「那臣就說了啊!」

    沈安也有些噁心自己拿捏姿態的語氣,但必須得這麼走一遭。

    他指著河東路說道:「河東路大部有黃河作為天塹,麟府路在那邊作為預防,李諒祚就算是來了,也只會以拿下麟府路為目標。但麟府路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就是雞肋,所以他暫時不會去動。」

    「雞肋,什麼意思?」

    曾公亮不大明白沈安話裡的意思。

    沒看過三國的凡人啊!

    沈安想起後世的那些蠻人拿著一本三國當兵書,不禁優越感油然而生。

    「雞肋……沒肉,但丟棄會如何?」

    「丟了就丟了,老夫從不吃雞肋。」

    韓琦作為知名的美食家,覺得雞肋完全不能進入自己的食譜。

    沈安不禁為之絕倒。

    「浪費了,可惜。」

    張昇老了,知道惜福的道理。

    「對啊!」

    沈安的話頭總算是能接下去了。他說道:「雞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麟府路對於西夏人來說就是這樣。但麟府路對於大宋卻不同,它就是大宋在黃河北岸的據點,不但能為河東路擋住敵人,若是大宋要進攻西夏人,麟府路就是一個極好的出發點。」

    沈安沿著黃河那裡劃了個幾字形,說道:「這一塊地方水草肥美,黃河對於大宋而言脾氣太暴躁了些,動輒決堤,壞處更多,可這裡卻是例外……好地方啊!」

    河套地區當然是好地方,李家世代居於此,正是靠著這片肥沃的土地打下了根基,近而獨立成為一國。

    可以這麼說,河套地區就是西夏的命根子。

    「咳咳!」

    韓琦乾咳兩聲,「麟府路對大宋重要,對西夏卻不是好地方,所以暫時無礙,所以……你認為李諒祚若是要來,必然是走陝西路嗎?」

    「沒錯。」

    沈安指著陝西路說道:「在陝西路,大宋和西夏之間的地形犬牙交錯,正是用兵的好地方。而河東路只能一步步的硬打,李諒祚目前不會有興趣。」

    「你是說他急功近利?」

    趙曙對李諒祚這個對手很有興趣,但他更想在自己的手中收復西夏那塊地方,奪取那片養馬地。

    「不。」

    沈安說道:「對於李諒祚而言,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國內的局勢,那些對頭在盯著他,他必須要有所作為,以此來獲取國中的支持。這就是國中有麻煩,向外面去尋找解決之道的法子。」

    話題回到當初,沈安重新解釋了這個法子:「西夏國中最大的問題就是李諒祚掌握不了全部權利,那些權貴各懷鬼胎,在沒藏訛龐被幹掉之後,西夏缺乏一個強有力的勢力去震懾他們,李諒祚不行,所以他有些心慌,必須要不斷對外開戰來確保自己的地位穩固。」

    「不斷開戰才能保證他的地位穩固?」

    韓琦皺眉道:「這是什麼道理?」

    「消耗對頭的實力,不斷拉攏吞噬那些勢力,而這些在和平時期很難辦到,但開戰時卻很輕鬆。只要開戰,李諒祚就有許多種法子去吞併那些對頭的軍隊。」

    「用廝殺來消耗對手,並獲取利益,比如說奪取大宋的某個地方,或是成功的劫掠一批人畜錢糧……陛下,諸位相公,請注意西夏人的秉性,若說大宋是國家,那麼西夏人更像是一個以劫掠為生的部族,所以不要把大宋的想法套在他們的身上,那不靠譜,而且荒謬。」

    從未有人把西夏人比喻的這般形象,一番話就徹底揭穿了西夏人所有的戰略和戰術目標。

    沒啥目標,就是燒殺搶掠。

    不是去燒殺,就是在去的路上。

    這就是西夏人。

    韓琦讚道:「此言大善,老夫也是這般想的。」

    不要臉!

    曾公亮看了韓琦一眼,讚道:「臣以前不知怎地,總是覺著西夏彆扭,但卻不知為何。如今沈安這麼一說,臣就恍然大悟,原來西夏是個賊窩,李家就是賊頭子。」

    趙曙回想了一下自己關於西夏的所有印象,點頭道:「包卿年紀不小了,沈安一路要扶著些。」

    「是。」

    這是命令。

    從西夏人一反常態的狂奔回國報信開始,大宋就處於緊張之中,就像是住在樓下的人每天晚上等著樓上那隻靴子落地。

    如今靴子落地了,不管西夏人是啥想法,大宋決定要戒備。

    宰輔們告退,趙曙自覺精神還好,就一路去了後面。

    高滔滔正在和三個女兒說話,見他來了就笑著問道:「前面的政事可是完了嗎?」

    新皇登基,趙曙的事情比較多,回來的時間不定,但今天算是早的。

    趙曙坐下後,見三個女兒怯生生的看著自己,就把微笑弄的柔和些,說道:「你們在後宮之中且好生度日,該玩耍就玩耍,莫要拘束了。」

    高滔滔知道他當年在宮中時寸步難行,一舉一動都要看人眼色,所以對此深惡痛絕,就對女兒們說道:「你們去玩吧,有人衝著你們使氣只管說,娘來收拾他們。」

    她原先和趙曙在宮中時受氣不少,如今一朝翻身,恨不能找幾個不長眼的傢伙來解氣。

    等她們走後,趙曙收回了遺憾的目光,作為老夫老妻的另一半,高滔滔感覺到了他的情緒,就問道:「她們也漸漸大了,官家可是有人選了?」

    趙曙點頭又搖頭,最後失笑道:「今日論及西夏,沈安一席話說的極好,讓我恍然大悟,宰輔們亦是如此。此人有大才啊!可惜卻是有了娘子。」

    提到沈安,高滔滔也有些遺憾:「是啊!他都有娘子了。不過您說他大才……朝中的大才有許多呢,司馬光王安石,後面的還有蘇軾,這些都比他厲害吧?」

    「婦人之見!」

    趙曙搖頭道:「司馬光做個諫官還好,王安石有些執拗,蘇軾……除去詩詞文章,還看不出什麼大才來。」

    高滔滔皺眉道:「官家,司馬光是大才呢,幼年就砸缸救人,少年斬殺大蛇……蘇軾的詩詞文章讓人驚嘆,這等不是大才是什麼?」

    三選二,高滔滔把王安石給撇下了,覺得另兩位更有才一些。

    「砸缸?」

    趙曙搖搖頭道:「臣子不要看他們幼年時做了什麼,要看他們現在做了什麼。司馬光現在做了什麼?在知諫院的官位上……還算是稱職吧。至於蘇軾……詩詞文章了得,我也喜歡,本以為他就是李白那等人,誰曾想他竟然敢殺敵,讓我倒是改觀了些。」

    高滔滔說不過他,不過偶像蘇軾被誇讚,她也與有榮焉。

    「對於帝王而言,大才……何為大才?」

    趙曙雖然才將登基不久,卻已經感受到了帝王的尊貴以及艱難。

    「要對帝王有用的才是大才。」

    趙曙有些躊躇滿志的道:「朝中如今人才濟濟,我又召了富弼歸來,還有文彥博在地方等候,隨時可以入補宰輔……這些……」

    他不得不承認了趙禎的手段:「這些都是先帝的安排。」

    此刻他心中的那些疙瘩在緩緩解開,心情漸漸舒緩。

    「西夏人大概要來了。」

    高滔滔正在想著趙禎的手段,聞言驚道:「官家,李諒祚要來襲擾大宋了嗎?」

    趙曙點頭,「今日我聽了許久,自己琢磨了許久,覺著李諒祚是想趁著先帝去了的機會,來襲擾一番。」

    高滔滔面色發白的道:「臣妾那時還小,猶記得當年戰敗時,各處都是天塌下來般的驚惶……先帝也是面色大變……西夏人凶狠呢!」

    趙曙對此也有印象,「那時大宋最怕遼人,如頭頂懸劍一般的懼怕,可西夏人竟然擊敗了韓琦他們……」

    高滔滔問道:「官家,不是任福一意孤行,違抗軍令才敗的嗎?怎麼和韓琦他們有關係?」

    趙曙淡淡的道:「祖宗以來,大宋都是以文御武,任福統軍出發時韓琦耳提面令,任福若是違命,有功也是罪,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高滔滔只覺得一股子寒氣從後背升起,「可外間卻說當年敗給李元昊,乃是任福違命的錯……和韓琦沒關係。」

    趙曙喝了一口茶水,眉間多了些無奈:「以文御武……你還不明白嗎?」

    高滔滔恍然大悟:「有武人在,錯了就是他們的錯?」

    這個妻子至少不傻!

    趙曙點點頭,這種背鍋的事兒從古至今都不少見,他無需去查什麼真相,只是一想就知道結果。

    「那此次誰去?」

    高滔滔有些急了,擔心又是韓琦,「千萬別是韓琦,曾公亮也行啊!上次在西南他不是還剿滅了交趾精銳嗎。」

    這個妻子還是天真啊!

    趙曙說道:「我讓包拯去。」

    高滔滔一聽就傻眼了:「官家,包拯都六十多了,而且還沒上過戰陣呢!」

    你這是拿大宋開玩笑嗎?

    高滔滔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額頭,看看是不是發熱糊塗了。

    趙曙笑了笑:「我讓沈安跟著去……」

    「沈安?」

    高滔滔不知道沈安的那些戰績,所以不解的道:「官人,沈安去了作甚?」

    趙曙笑道:「沈安知兵,先帝說他有名將之姿,我也是這般認為的。」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9
第661章 包拯怒噴陝西路

    蘇軾自從上次和陳公弼鬧了一出之後,漸漸的就恢復了本性,每日公事之餘就尋找樂子。

    鳳翔府頗有些可觀之景,蘇軾結交了幾個朋友,經常到處亂轉。

    這日他們去城外轉了一圈,午時才回來。

    「城門那裡好像有人呢!」

    「看看!」

    蘇軾騎著馬,喝的二麻二麻的,打了個酒嗝,說道:「今日休沐,不怕!」

    陳公弼愛收拾他,蘇軾本有些芥蒂,可在和沈安幾次通信之後,他漸漸的接受了這位長輩的敲打方式。

    敲打是敲打,可蘇軾卻天生就喜歡自由,於是和陳公弼之間的鬥法就成了鳳翔府的亮點,引來不少人觀戰。

    蘇軾下馬過去,見城門處有不少軍士和官吏,就醉眼惺忪的道:「好像是知府?」

    隨行的官員瞟了一眼,然後驚呼道:「是轉運使!」

    臥槽!

    大家都趕緊站直了身體。

    那邊的陳公弼正在和陝西路轉運使蔣佩說話,見蘇軾站在那裡,就招手道:「你來。」

    他被陽光晃了一下,所以沒看到蘇軾喝酒了,就如同招呼孫子般的把蘇軾叫了過來。

    「見過漕節。」

    陳公弼此刻看到了蘇軾喝的臉紅的模樣,不禁雙手緊握,雙目噴火,心想老夫本想把你介紹給蔣佩,好歹在上官面前刷個好感度,可你娃竟然喝的醺醺然的回來,這是作死呢?

    陳公弼這模樣落在旁人的眼中,大家都知道蘇軾要倒霉了。

    蘇軾,你想選哪種死法?

    這次陳公弼最少會讓他清理二十本賬目。

    大家正在暗自發笑,蔣佩卻饒有興趣的問道:「聽聞你上次手刃一人,老夫問你,西夏使者前陣子飛快而過,往自己國中去了,這是何意?」

    蘇軾忍住了一個酒嗝,只覺得胸中全是豪情,就說道:「先帝駕崩,西夏人肯定不會悲痛,跑那麼快……下官以為……李諒祚怕是想來佔便宜。」

    「你可再說!」

    蔣佩淡淡的說道。

    邊上的陳公弼眼中幾欲噴火,他覺得蘇軾就是在胡言亂語,所以喝道:「還不快說話!」

    他想嚇唬一下蘇軾,最好把酒給嚇醒了。

    可蘇軾此刻卻特別放得開,而且酒精讓他的膽子也特別大,「漕節,李諒祚的日子不好過,西夏的權貴都不買賬,他要立威才能穩住,否則遲早會被人殺了……」

    蔣佩微微頷首,露出了微笑。

    陳公弼見了心中大喜,就說道:「這小子胡言亂語,漕節莫要和他一般見識。」

    這是謙遜的話,陳公弼說的極為得體。

    蘇軾卻不是那麼認為的,他梗著脖子道:「下官敢打賭,李諒祚肯定會來襲擾,若是不來,下官……下官就回家種地去!」

    臥槽!

    這一刻陳公弼只想一把掐死他,然後再吊在城門上風乾。

    你這是人話嗎?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竟然用仕途來打賭,要是李諒祚不來,你哪還有臉為官?只能滾回眉山去種地。

    可憐蘇老泉啊!竟然得了這麼一個逆子,蘇軾要是回去種地,他非被氣死不可。

    邊上的人也覺得蘇軾是喝多了,有人低聲道:「蘇軾這是太過得意了,酒喝多了就胡言亂語。」

    蘇軾說完也覺得不大對,等看到陳公弼那雙噴射小刀子的眼睛時,他也懵逼了。

    我剛才說了啥?

    我竟然拿自己的仕途來打賭?

    這何其愚蠢啊!

    李諒祚來不來我也不知道,這是口滑了呀!

    仕途斷絕的絕望讓蘇軾有些腿軟,他覺得自己後半生最好的去處就是給沈安當幕僚,然後廝混到老。

    可我不想當幕僚!

    我要戒酒!

    這一刻他發下毒誓,只要過了關,他一定戒酒,否則就被酒淹死……

    蔣佩一直在看著蘇軾,見他神色自若(實際上是被嚇傻了),就微微頷首,然後拍拍他的肩膀,讚道:「老夫聽聞蘇軾能殺敵,還揭破了西夏人偷襲的謀劃,並不信,以為這是公弼為他弄的功勞……」

    陳公弼心中暗嘆,他可不會給蘇軾走捷徑,那只會害了他。

    不過現在什麼都不用走了。

    蔣佩微笑道:「今日聽了他的一番話,老夫信了。」

    陳公弼心中一驚,然後又是一喜。

    「漕節,莫非是……」

    蔣佩說道:「邊境那邊已經出現了西夏人的遊騎!」

    臥槽!

    西夏人真的來了?

    大夥兒看向蘇軾的眼神都不對了。

    這位的判斷怎麼那麼準?

    莫非他是天生的名將?

    眾人不禁欽佩的看著蘇軾,有人讚道:「蘇判官果然是大才啊!以後定然會出將入相。」

    現在文武全才可是稀罕貨,蘇軾連續兩次出彩,讓大家不禁為之側目,羨慕嫉妒恨自不必說。

    蘇軾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大腿那裡升起來,然後一路竄上來,竄到哪兒哪舒坦。

    我竟然蒙對了?

    他想起了在汴梁時沈安對西夏形式的分析,才霍然發現自己說李諒祚必定會來是受了沈安的影響。

    蔣佩嘆道:「西夏人要來了。」

    周圍的人都慌了,有人問道:「漕節,咱們怎麼辦?」

    「援軍呢?漕節,援軍怕是趕不及了吧。」

    「來回京城報信,哪怕最快,可也得許久,肯定來不及了。」

    蔣佩指著後面的一隊騎兵說道:「無需召集,朝中對此早有判斷,援軍提前出來了。」

    陳公弼心中一鬆,問道:「官家新近登基,竟然這般睿智嗎?」

    說皇帝睿智總是沒錯的,可蔣佩卻有些尷尬的道:「據說是沈安判斷出了李諒祚的動向,然後官家這才派了不少騎兵來。」

    和西夏人交鋒一定要騎兵,否則進退兩難。

    陳公弼問道:「敢問漕節,是誰帶隊?」

    這個帶隊的人會成為總攬戰局的統帥,陳公弼低聲道:「別是韓相吧。」

    蔣佩不自在的道:「不是他,是包拯。」

    大家都對韓琦這位名將沒信心,可一聽到包拯,陳公弼不禁苦笑道:「還是韓相好啊!」

    老包沒經歷過戰事,來了不管用啊!到時候誰敢聽他的?

    蔣佩笑了笑,「同行的還有沈安。」

    「來了!」

    正在說話間,外面有人喊道:「援軍來了。」

    陳公弼回身,就見遠方出現了一片黑點。

    騎兵迎了過去,蔣佩說道:「是包相到了,幸好老夫及時趕到,趕緊,列隊迎一迎。」

    蘇軾打個酒嗝,就走到了陳公弼的身邊。

    陳公弼看了他一眼,說道:「回頭清理三十本賬簿!」

    蘇軾本是豪爽的性子,最不喜歡核對賬目這等細緻的事,聞言就堆笑道:「知府……下官錯了。」

    從以前死不認錯,到現在遇事就認錯,蘇軾走過了一長段心路歷程,堪稱是男人成長日記。

    陳公弼沉吟了一下,剛想說話時,外面有人喊道:「來了!」

    陳公弼馬上忘卻了此事,聚精會神的看著前方。

    一隊隊的騎兵在逼近,這些騎兵經歷了長途跋涉,看著很是疲憊。

    隨後就是大隊騎兵簇擁著包拯來了。

    六十餘歲的包拯看著精神還不錯,他下馬後,蔣佩和陳公弼迎了過來。

    「包相一路辛苦,城中已經準備好了住所,還請歇息。」

    包拯搖頭道:「找椅子來。」

    眾人不解,可包拯神色嚴峻,於是就找來了椅子。

    包拯就在城門外坐下,接過一杯茶水喝了,說道:「陝西路的將領是怎麼回事?」

    蔣佩聞言大驚,就看向了邊上的一個武將。

    「吳康,出來說話。」

    將領乃是陝西路馬步軍副總管,他出來行禮。

    包拯問道:「斥候可派出去了?」

    吳康愕然道:「西夏人尚未出現,下官就沒派。」

    包拯盯著他,「等他們出現時,這裡就是第二個秦州了!」

    包拯勃然大怒,「上次李諒祚偷襲秦州險些成功,老夫本以為你等會有所準備,可沒想到依舊是文恬武嬉。官家把陝西路交給你等作甚?還不如拱手送給西夏人,好歹還能省些錢糧!」

    眾人低頭,心中惶然。

    包拯把茶杯放下,只覺得怒火又上來了,「你等把騎兵放在家裡作甚?留著下蛋嗎?可就你等這般無謀之人,麾下能下什麼蛋?蠢蛋!一窩都是蠢蛋!」

    「看看看看,就知道低頭,可想過馬上將功補過嗎?沒有!可見都是臉皮厚如城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都是飯桶!飯桶!」

    大宋第一噴子上線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住了。

    蔣佩陪笑道:「包相,要不現在派出斥候?」

    包拯喘息了幾下,目光盯著北方,說:「沈安已經去了。」

    蔣佩心中一凜,「包相,可是發現了敵軍斥候嗎?」

    「是遊騎!」

    包拯的眼中全是不滿,「老夫以前不知道行軍如何,此次跟隨而來,這一路見識了行軍的辛苦,在進入陝西路之後,那些將士們還得頂盔帶甲負重而行,天氣再熱也無人抱怨,可即便是這樣,斥候每日依舊要來回查探,不見懈怠,直至發現敵軍遊騎,可你等呢?在幹什麼?」

    無人回答。

    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給驚住了。

    西夏人的遊騎竟然來了?

    那就代表著戰火即將被點燃,陝西路……

    蔣佩深吸一口氣,喊道:「戒備……」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49
第662章 這個大宋還有希望

    三百餘西夏騎兵在鳳翔府外圍五里游弋,一人雙馬讓他們顯得遊刃有餘。

    為首的將領在看著遠方,說道:「宋人並未戒備,只可惜咱們人少,否則一次突襲就能打下鳳翔府。」

    邊上的麾下說道:「要不試試?」

    和大宋不同,遼人和西夏人的軍功賞賜最為豐厚,所以將士們有立功的機會都敢於冒險。

    將領也心動了,可最後還是搖頭道:「此次是來查探宋人的準備,不是偷襲,罷了。」

    眾人繞著鳳翔府城轉圈,大體查看了一番戒備情況,然後準備回去。

    「宋人夠蠢,竟然沒有派出斥候,若是我軍用精銳遊騎打頭陣,一路清洗遭遇的宋人,隱秘而行,定然能奪取鳳翔府!」

    「可國中那些人和陛下不對付,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出全力?」

    將領唏噓道:「是啊!各有各的心思,也只能大軍出擊了。」

    「有敵軍!」

    前方一陣驚呼,將領雙手一按,人已經站在了馬背上。

    就在他們的前方,幾百騎兵正緩緩而來。

    「是宋人!」

    將領拔刀喊道:「怪不得這一路都沒有遭遇攔截,原來是宋人的圈套,鳳翔府不能去,只能殺!衝著北方,讓我們殺出回家的路!」

    一片長刀出鞘的聲音中,將領長刀指向前方,厲喝道:「宋人都是無能之輩,跟著某,回家!」

    西北才是他們的家,不管那個家再貧瘠,可依舊是他們的歸屬。

    戰馬開始加速,馬蹄敲打著泥土,節奏漸漸緊密……

    「是西夏人的遊騎!」

    沈安放下望遠鏡,微笑道:「運氣不錯,竟然攔截住了敵軍遊騎,稍後給斥候記功。」

    一群騎兵在側面興奮的臉都紅了,「多謝待詔!」

    這可是此行的第一功,好兆頭啊!

    「敵軍來襲!」

    嗆啷!

    沈安拔出黑色的長刀,回顧左右,微笑道:「鳳翔府多久沒經歷戰陣了?」

    「待詔,許久。」

    沈安點頭道:「有些文恬武嬉……如此,驅趕他們!」

    敵騎已經開始加速了,沈安輕輕踢了一下馬腹,戰馬開始出動。

    他拉下面甲,然後開始加速。

    夏季的風漸漸灼熱,從面甲的各處鑽進來。

    青草的味道很濃,就像是汴梁春天的氣息。

    黃春和嚴寶玉緊緊地跟在沈安的身邊,身後就是邙山軍。

    他們在中路,兩翼就是此行跟隨的騎兵。

    這些騎兵在汴梁看門許久,此次得了出戰的機會,都有些忐忑。

    沈安看了一眼左右,見左右的騎兵行動遲緩,就說道:「要兇猛!」

    他需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給這些騎兵提氣,給鳳翔府,給陝西路提氣。

    遠方已經出現了大宋的斥候。

    「竟然……他們竟然強行攔截西夏人?」

    在他們看來,西夏騎兵只能被削弱,可沈安把騎兵排成了弧形,分明就是想全殲。

    「西夏人凶悍,怕是要吃虧了。」

    話音未落,中間的邙山軍已經撞上了西夏人。

    沈安長刀揮動,擋住了當面敵騎的進攻,旋即反手劈砍。

    「鐺!」

    黑色的隕鐵長刀從中劈斷了對手的長刀。

    「殺敵!」

    沈安一刀從敵軍的脖頸處劈過,然後左手一抓,就抓住了人頭。

    黃春和嚴寶玉奮力前衝,擋住了前方的敵人,沈安拎著人頭嘶吼道:「殺敵!殺敵!」

    他是文官,卻率軍殺敵,並沖在了第一線,此刻更是斬首一人,這些舉動讓兩翼的宋軍騎兵沸騰了。

    「待詔在殺敵!」

    「他並未躲在後面,他殺了一人!」

    「兄弟們,殺敵!」

    「……」

    兩翼本是有些被拉下了,此刻一加速,就兜住了敵軍。

    沈安剛想扔掉人頭,可迎面卻衝來一騎,正是西夏將領。

    長刀沒有什麼招式,就是劈砍,靠的是速度和角度,以及應對的方式。

    沈安被折克行等人喂招多年,加之幾次親歷戰陣,經歷也算是豐富了。

    長刀從側面劈砍而來,這是欺負人。

    若是新手遭遇了這等角度的攻擊,只會下意識把長刀擋在身體的左側,被動的防禦。然後敵軍只需一個變換角度,人頭到手。

    可沈安卻伸出左臂去格擋,然後長刀揮斬。

    敵將不禁有些傻眼了。

    他看出了沈安就是將領,所以準備來個擒賊先擒王,可沒想到竟然遇到個棒槌。

    你確定要用手臂格擋我的長刀?

    這種沙場菜鳥的反應讓敵將不禁喜翻了。

    只需砍掉沈安的左臂,然後他就能輕鬆的活捉了沈安。

    長刀如期砍中了沈安的左臂,卻沒有切入的感覺,反而像是砍中了一根鐵棍。

    「鐺!」

    長刀無功而返,敵將還在愕然時,黑色的隕鐵長刀揮過。

    黃春在後面看著這一幕,臉都被嚇青了,等人頭被鮮血衝起來時,他也到了沈安的左側。

    他來不及去探究沈安的手臂在沒著甲的情況下,是怎麼擋住了敵將的進攻,就單手抓住了人頭,仰天喊道:「萬勝!」

    斬殺敵將第一功!

    「萬勝!」

    宋軍歡呼起來,士氣大振。

    黃春嘶喊道:「待詔斬殺敵將,萬勝!」

    士氣本在沸騰,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將士們不禁都瘋狂了。

    「萬勝!」

    漢唐軍人高呼萬勝,然後把自己的敵人追殺到天盡頭。

    大宋軍人多次敗績之後,士氣跌落,早就忘卻了那些悍勇。

    此刻只是一個文官在前方衝殺,就讓他們熱血奔湧了。

    戰馬在奮力衝擊,直至撞上對方。

    「殺敵!」

    兩匹戰馬撞在一起,馬背上的宋軍飛撲過去。

    他並未躲避,而是瞪圓了眼睛,抱住了敵軍,兩人一起落馬。

    跌落馬下後,敵軍翻身就壓住了他,一拳就把他打的七葷八素的。

    這等時候比拚的不是什麼武技,而是悍勇。

    誰更悍勇誰就會獲勝。

    「費大!費大!」

    一個宋軍回頭發現了他被控制的險境,就想回身救援,可前方卻衝來一騎,他只得全力應對。

    費大又挨了一拳,他想放棄了。

    許多時候,沙場上的生死就像是吃飯喝水般的簡單,勝利者斬殺敵人很自然,失敗者被殺之時也很平靜,彷彿就是去打個盹。

    費大不是敵軍的對手,他絕望了。

    「萬勝!」

    前方的歡呼聲陸續傳來,這是宋軍佔據上風的表現。

    費大看著藍天,不知怎地,就笑了。

    噗!

    長刀捅入了他的肚子,劇痛襲來。

    費大眨了一下眼睛,然後伸手抱住了對手。

    敵軍沒想到這個軟弱的宋人竟然還會反抗,一時愣神,然後就被抱住了。

    兩人在地上翻滾打鬥著,沒一會費大就被敵軍從身後摟住。

    敵軍從費大的身後握住刀柄,用了點力,長刀就再深入了些。

    費大看到了同袍解決了自己的對手在策馬朝著這邊狂奔而來。

    他看到了前方的沈安率軍在驅趕著敵騎往鳳翔府跑。

    這個大宋還有希望。

    他用被鮮血染紅的雙手握住了敵軍的手,然後微笑了一下,用力……

    噗!

    長刀貫穿了他的後背,刺入敵軍的肚子……

    敵軍愕然中刀,剛想掙扎,費大再次用力,於是他的身後再也沒了動靜。

    同袍飛馳而至,近前就跳下馬來。

    「費大!費大!」

    費大看著同袍,露出了笑容,嘆息道;「很痛……」

    同袍已經看到了他的傷勢,長刀只剩下刀柄留在他的小腹外,這是致命傷。

    「費大!」

    同袍和他的交情深厚,見不可挽救,不禁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落淚道:「你可還有什麼話嗎?」

    劇痛陣陣襲來,費大咬牙道:「這個大宋……還有希望……」

    「費大!」

    費大的眸色漸漸失去神彩,發出了一聲嘆息。

    他就這麼躺在地上,身下是敵軍。那把長刀插在他的小腹上,敵軍和費大的雙手都握在了上面……

    大宋很好,很繁華。

    這個大宋能千年萬年存在。

    這是和平地區的想法。

    汴梁人在享受繁華,在黃河以南的地方,大宋正在享受和平。他們認為和平將會永遠存在。

    可在北方,在西北,這些將士知道和平只是一個虛幻。

    無數次襲擾和廝殺,讓他們知道異族在窺探著大宋的繁華。

    對於異族而言,勤勞的漢人,善於創造的漢人就是最佳的奴隸人選。而中原那個花花世界就是他們的跑馬場。

    他們無時不刻不在覬覦著這一切。

    如今他們又來了。

    以往大宋的將士沒有士氣,面對不斷的失敗他們絕望了,只想得過且過。

    可今日一戰卻顛覆了大家的看法。

    文官上陣衝殺,並大膽的想全殲敵軍遊騎。

    大宋什麼時候有文官去殺敵了?

    沒有。

    所以武人就像是孤獨的雕像,為大宋守護邊疆,還得承受來自於文官的鄙視。

    如今這一切被沈安顛覆了,他親自衝陣不但激發了宋軍的士氣,更是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這個大宋……還有希望!

    同袍起身,微微低頭,說道:「費大,你放心,某會代替你去看著這個大宋,看著你說的希望……」

    他回身,遠方的宋軍正在驅趕著敵軍往鳳翔府而去。

    沈安想給鳳翔府的軍民們打氣!

    同袍最後看了費大一眼,上馬,拔刀喊道:「萬勝!」

    他的聲音不好聽,有些嘶啞,但卻帶著一種以往宋軍缺乏的氣質——無畏!

    這個大宋,真的還有希望!

    ……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4:51
第663章 全滅

    鳳翔府府城的城門外,包拯被太陽曬的流汗了。

    他一直在看著北方,旁人說話一概不搭理。

    時間流逝,包拯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嚴肅了。

    他在擔心沈安!

    他們快到鳳翔府時,斥候發現了敵軍的蹤跡,沈安當即和包拯請命率軍去截殺,包拯想了想也同意了。

    包拯現在有些後悔了。

    他從未見過沈安殺敵,也未曾見識過戰陣廝殺,所以有些心慌。

    「包相!」

    邊上有人靠近說話,包拯正在擔憂沈安,聞言就冷哼一聲,正準備呵斥這個蠢貨,卻看到是蘇軾。

    在汴梁時,蘇軾在沈家和包拯打過交道,所以此刻被陳公弼推過來解圍。

    蘇軾拿著一塊濕毛巾,說道:「包公,擦擦吧,不然您要是中暑了,安北迴來得殺了下官。」

    包拯的眼神很冷,接過毛巾後也不擦,而是問道:「敵軍遊騎一般會有多少?」

    這個問題只有武人能回答,吳康說道:「包相,遊騎的數量說不準,有時一百餘,多的時候一千多……」

    「蠢貨!吃白飯的蠢貨!」

    包拯怒了:「什麼都不知道,那要你作甚?」

    吳康覺得很委屈,就說道:「除非是來偷襲,這等深入打探消息的遊騎不會超過五百人,否則容易被發現。」

    這個解釋讓包拯面色稍霽,蔣佩見狀就說道:「包相,要不派些援軍去?」

    此次包拯率領七千餘騎兵來援,李諒祚碰到了也得要思量一二,只需派出一千騎,定然能驅逐那些敵軍遊騎。

    包拯搖頭:「老夫不懂戰陣,可老夫知道,此刻若是去了援軍,大宋的士氣就低落了。」

    他看著遠方,神色倔強,「該勝就勝,敗了就假裝勝了,總得要把士氣鼓舞起來,等候李諒祚那個叛逆。」

    蔣佩看了吳康一眼,吳康點頭,眼中有敬佩之色。

    包拯說是不懂戰陣,可卻知道士氣可鼓不可洩的道理,此刻不摻和就是最好的應對。

    官家派他來就對了。

    若是韓琦來,定然會對戰事指手畫腳,這裡規定一下,那裡摻和一下,不敗才見鬼。

    「斥候回來了。」

    包拯看似穩重,可聽到這個消息後卻霍然起身,然後幾步上前,竟然是反應最快的一個。

    十餘騎飛馳而來,近前後,有人喊道:「包相,待詔擊潰敵騎,正裹挾他們而來。」

    「好!」

    包拯用力揮拳,身體踉蹌了一下,喊道:「老夫就知道,老夫就知道……哈哈哈哈!」

    城上城下的人都不禁齊齊叫好。

    「待詔果真是厲害啊!上次在府州大勝,咱們這邊還懷疑了一番,說是折繼祖在為他鋪路,如今看來咱們都看錯了此人。」

    「先帝讚他有名將之姿,豈會有假?」

    「文官統軍第一人!」

    「沒錯,本朝文官統軍第一人就是他了。」

    一群人把沈安看成是大宋文官行武事的第一人,包拯聽了也不生氣,可蔣佩卻面色發白,建言道:「包相,敵軍馬上就來了,咱們要不……進城吧。」

    「進城?」包拯疑惑的道:「進什麼城?」

    蔣佩尷尬的道:「敵騎馬上到了,這裡怕是會有些危險。」

    「危險什麼?」

    包拯淡淡的道:「七千騎兵在此,危險什麼?安北帶著幾百騎就擊潰了敵軍遊騎,老夫這裡有七千騎兵,危險什麼?老夫若是退了,那還來西北幹什麼?不如在汴梁養老!」

    六十餘歲的包拯竟然這般果決和富有勇氣,讓蔣佩不禁羞愧難當,他咆哮道:「騎兵都趕緊上去!」

    他回身見幾個官吏悄然往城中去,就怒道:「拿下他們!」

    幾個軍士過去,不由分說的踢翻了他們,然後反剪雙手帶了過來。

    包拯冷冷的看著他們,「老夫身為宰輔尚未退去,你等怕什麼?嗯?」

    他是宰輔,此刻來到西北,統管陝西路軍民事宜,幾個官吏的未來一言而決,京城知道了也只會無視。

    幾個官吏面如死灰,有人說道:「包相,下官……下官是想上城頭去,對,下官想上城頭去禦敵。」

    「哦,是嗎?」

    包拯冷冷的道:「如此給他們兵器,去迎擊敵軍。」

    有人送來了長刀,幾個官吏偷瞥包拯,見他神色肅然,就慌了。

    「包相饒命……」

    讓他們這等膽小鬼去殺敵,只會壞事,最後不是投降就是送人頭。

    幾個官吏醜態百出,包拯見了就喝道:「拉了去,回頭彈劾!」

    完蛋鳥!

    這幾個大抵回頭就會被削了官職,然後回家去啃老米飯。

    「來了!」

    包拯霍然回頭,眯著老眼看去。

    遠方出現了一群黑點,黑點看著不斷在變化,漸漸的接近。

    吳康拱手道:「包相,下官率軍攔截,可否?」

    文官統軍,你要行動就得請示,不然一刀把你剁了也是白死。

    包拯點頭,吳康興奮的喊道:「上馬,隨老夫來!」

    多久沒殺敵了?

    今日終於有了個機會,這讓吳康興奮的身體都在顫抖。

    他上馬,身後集結了一千餘騎兵,剛想出發時,有人喊道:「已經圍住了,不用去了。」

    追擊的宋軍突然加速,沈安喊道:「弩箭!」

    弩箭紛紛飛去,前方的敵軍落馬一片。

    沈安的戰馬微微跳了一下,避開了一個落地的敵軍。

    那敵軍剛心生歡喜,就被後面的戰馬撞飛了出去。

    黃春絲毫沒有察覺,舉刀道:「兄弟們,打草谷了!」

    「打草谷了!」

    邙山軍喊著口號,第一批追了上去。

    那些騎兵聽到這個口號不禁一怔,心想這可是沙場,你們喊什麼打草谷……什麼意思?

    沙場上的思索只是一瞬,隨即雙方就展開了廝殺。

    只是一刀,沈安就劈斷了對手的長刀,讓心急如焚,爬上椅子觀戰的包拯不禁大聲交好。

    等沈安一刀梟首時,他的咽喉湧動了一下,嚇得邊上的蔣佩趕緊扶住了他。

    前方就在廝殺,這是鳳翔府軍民第一次近距離見到這些慘烈。

    戰馬相撞,長嘶著倒下。

    長刀揮舞,鮮血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妖豔。

    宋軍不斷切割著潰兵,然後分而圍殺。

    此刻已經不用沈安來廝殺了,他策馬在邊上觀戰,身邊的黃春低聲說著對西夏人的看法。

    「這支遊騎不錯,悍不畏死,郎君,西夏人確實是厲害。」

    沈安在看著前方,突然喊道:「用弩箭圍殺他們!」

    前方的宋軍開始拉開距離,然後密集的弩箭讓那些西夏人空有一身武勇沒法用。

    「他們的處境不算好,可惡劣的環境才能催生出最強大的勇士。」

    黃春不解的道:「可大宋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三面臨敵,哪一面都不簡單。」

    「可大宋習慣了縮著腦袋過日子,過一天算一天。」

    最後幾個西夏人突破了弩箭的封鎖,衝著沈安這邊來了。

    他們面色猙獰,咆哮如雷,大抵是發現了沈安的身份,想弄死他。

    沈安拔刀,說道:「如今的大宋不同了,有人在苟且偷生,可更多的人將會正視大宋的危機,這就是我來此的意義。」

    弩箭密集而來,這幾個西夏人紛紛中箭落馬,最後一個後背中箭,卻依舊倔強的衝殺過來。

    「別幫忙!」

    沈安輕輕喝一聲,戰馬起速。

    「來此的意義?」

    黃春不解沈安先前那話裡的意思,然後喊道:「寶玉,護著郎君!」

    嚴寶玉拿起弓箭,緩緩跟在了後面。

    那個西夏人的戰馬也中箭了,人馬緩緩而來。

    他的目光依舊凶悍,但背影卻格外的孤獨。

    蘇軾在城下看著這一幕,不禁說道:「某有了。」

    他又作出了一首詞。

    最後的戰士,獨孤的戰士,他的背後中箭,依舊堅強的前行,想去殺死自己的對手。

    這樣的敵人讓人敬佩,不禁生出放他一馬的心思。

    在場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絲蒼涼之意。

    戰馬長嘶著,緩緩馱著自己的主人向前。

    它看到了寒光閃過。

    然後鮮血飆射,人頭落地!

    沈安策馬過去,收刀歸鞘,彷彿剛才只是削斷了一截樹枝。

    身後傳來人體落馬的聲音,接著就是戰馬長嘶。

    那戰馬低頭,用舌頭去舔著自己的主人,可失去腦袋的主人紋絲未動。它就用腦袋去拱了拱,依舊沒反應,於是就仰頭長嘶。

    悲涼的長嘶聲中,沈安策馬到了包拯的前方,下馬上前。

    「可傷著了?」

    包拯見他渾身浴血,就有些心慌。

    沈安活動了一下身體,笑道:「沒有。」

    他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好像沉重了些,就問蘇軾:「怎麼板著臉?」

    蘇軾說道:「沙場讓人唏噓啊!」

    沈安回身看到那匹戰馬在圍著自己主人的屍骸轉圈長嘶,恍然大悟,就說道:「想想每次被殺的百姓,想想這些西夏人在那時在幹什麼,是燒殺搶掠,是惡魔般的狂笑,所以……你們這等心思還是收收吧。」

    沈安一直覺得醉心於詩詞的人就不該為官,因為太過多愁善感,想法太多,做事不專心。

    有十餘人依舊在唏噓,沈安無奈使出了殺招:「想來被劫掠到了西夏去的那些女人也會為此嘆息。」

    騰地一下,那些多愁善感的『詩人』們的臉就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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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