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26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4
第624章 憧憬,守護,歸來

    「……這便是大宋,它溫文爾雅,並且寬容。它歡迎來自於各地的朋友。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刀槍。」

    來人的話說完了,他微微喘息,發現三位宰輔都不說話,可眼中卻多了些情緒。

    歐陽修讚道:「說得好,大宋繁華,溫文爾雅,詩詞歌賦醉人……這樣的大宋,老夫恨不能長命百歲,好生看看這個大宋。」

    曾公亮也有些熱血沸騰,「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刀槍。這話不卑不亢,卻極為振奮人心,老夫……」

    他一把搶過酒壺,竟然就著壺嘴狂飲起來。

    韓琦慢了一步,他把酒杯一擲,起身在室內轉了幾圈,說道:「我輩輔佐君王,苦心孤詣,為的不就是這些嗎?」

    三人齊齊大笑了起來,笑聲豪邁。

    而皇城司早一步就拿到了消息。

    「聞小種動的手?」

    哪怕是新年,張八年的臉上依舊是冷冰冰的,眼中鬼火依舊。

    「是。」

    來稟告的密諜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個遼人應當是軍中的悍勇之士,可面對聞小種時,只是一刀就被殺了……」

    張八年冷冷的道:「一人他能殺,兩人他只能逃。不過聽聞他最近在城外的莊子裡跟著操練,若是等他習練了軍中的殺伐手段,以後卻難制了……」

    「沈安說奴隸也是人……」

    張八年的面色依舊冰冷。

    「……大宋希望每一個百姓都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哪怕對方是宰輔,亦能不卑不亢……」

    張八年的眸色微暖,旋即變冷。

    這個大宋,哪怕是內侍,官家都不會輕易責罰你。

    這樣的大宋……

    張八年的腳步很快,稍後就出現在了寢宮外面。

    「進來。」

    趙禎靠在床頭上看書,邊上坐著曹皇后。

    「何事?」

    趙禎放下書,然後揉了揉眉心,看著精神還不錯。

    張八年低聲道:「官家,大半個時辰前,遼使挑釁,沈安派出家人斬殺遼人……」

    曹皇后的眼中一亮,雙拳緊握。

    趙禎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

    這個女人若是不進宮,誰敢娶她?

    「遼使挑釁……這不是常事嗎?沈安的家人……邙山軍在城外來不及,就是那個聞小種吧?」

    張八年低頭,「是,官家英明。」

    趙禎得意的道:「這麼些年下來我都摸清了遼人的秉性,必定是遼使挑釁,說是雙方出人演武,這是想打沈安一個措手不及。可他卻不知道沈安仇人不少,出門身邊都要帶好手保護……於是……他這是以為能坑了沈安,可我敢打賭,沈安那時定然在笑,笑的很開心。」

    那廝最喜歡的就是給人挖坑,看著別人跳進去就在邊上裝無辜。

    這樣的事兒趙禎見過幾次,自然就知道遼使是掉坑裡去了。

    張八年低頭道:「是。」

    「後來呢?」

    趙禎的心情很好,於是看向了邊上的曹皇后,目露哀求之色。

    曹皇后只是搖頭,對他想吃羊肉的渴望視而不見。

    「後來沈安就說了一番話,除卻遼使和西夏使者之外,那些使者都心動了。」

    「他說了什麼?」趙禎笑道:「難道是每人給他們一千貫?那我可不會出錢。」

    張八年重複著那些話……

    「獨立的人格……」

    趙禎笑了起來,帶著些得意的道:「百姓也是人,為何要讓他們跪著說話?那樣的場景我不想看到,覺著心酸。」

    曹皇后看著他,眼中多了些溫柔,「官家,百姓都說您仁慈呢。」

    趙禎笑了笑。

    「……某些人從娘胎裡爬出來就含著金鑰匙,於是富貴,可一旦落魄,舉家為奴並不罕見。」

    趙禎含笑道:「有本事就能出頭,百姓亦能成為宰輔,這便是朕的期冀。」

    張八年繼續說道:「這便是大宋,它溫文爾雅,並且寬容。它歡迎來自於各地的朋友……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刀槍。」

    他說完抬頭,眼中第一次多了感情,誠懇的道:「官家,這些都是您給予大宋的好處。」

    「沒有那麼多……」

    曹皇后駭然發現趙禎竟然在害羞。

    他不自然的微微低頭,喃喃的道:「我沒有給那麼多,再說……以後的人怕是不信……」

    「他們會信的。」

    曹皇后第一次主動握住他的手,認真的道:「這些年,您給大宋帶來了太平的日子,您施下仁政無數,讓天下的百姓能安居樂業,古往今來……如您這般的帝王……並不多。」

    她本想說獨一無二,可終究還是說了並不多。

    趙禎覺得臉有些熱,他抬起頭來,眼中多了憧憬之色。

    「我沒想那麼多,只是想著人人都該受到善待。只是大宋各處都有飢餓,也有衣不遮體者,讓朕每每思來很難過……」

    他緩緩靠在床頭上,「沈安的話說的極好,這個大宋,每個人只要努力就能吃飽飯,這是我的目標,希望能在去見父皇之前實現它。」

    曹皇后笑道:「定然是能的。」

    「是啊!」趙禎歡喜的道:「金肥丹今年就能見到好處,到時候隨著旅人和商人到處傳播,大宋各地的農戶就會自發的製作……這個法子不錯。」

    他微微皺眉,「慶歷年間時,範文正他們的革新……很是雷厲風行,大刀闊斧,可……可終究反對者眾多,朕亦不能阻攔……」

    他微微抬頭看著虛空,眉間多了歡喜:「當時我準備行文天下,讓各地官員強行推行金肥丹,可沈安卻阻攔了……他說最好是讓百姓自己看到好處,自己願意動手最好……」

    「是啊!」

    趙禎點頭道:「去年汴梁周邊的農戶就無需官吏去盯住,自發去製作金肥丹,可見百姓還是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官吏的話他們反而不信。」

    曹皇后笑道:「是呢,若是有人告訴臣妾某個東西好吃,若非是自己嘗試過,定然不會信。」

    趙禎一拍大腿,眉間多了興奮之色:「當年若是這般緩緩行之,會成功吧?對,應當會……革新……革新不能急切,當年朕便是急切了,急匆匆的把範文正他們召集來,讓他們把大宋的弊端寫出來讓我看……迫不及待的後果就是慘敗。」

    他看向曹皇后,唏噓道:「王安石剛進京時和我說了一些大宋的弊端,說話間很是急切,我看他就像是看到了第二個範文正,幸而我當時沒有聽他的。」

    曹皇后微笑道:「是呢,不能急。」

    「不能急……」

    趙禎的興奮之色漸漸散去,看著有些疲憊。

    「等我養好了再徐徐圖之,總是要把大宋變得更好些再交給他們,如此我也算是功德圓滿了,見到那個女人也能昂首……」

    所謂那個女人,就是他名義上的老娘劉娥。

    回想起當年被劉娥壓制的無法動彈的無奈,以及得知自己的親生母親竟然另有其人的悲痛,趙禎就對劉娥再無半點好感。

    雄心壯志再度回歸,讓趙禎龍心大悅,於是就讓人賞賜宮中,皆大歡喜。

    張八年獨自走在宮中,他微微抬頭,在想著沈安的那些話。

    當到了皇城司時,大部分人都休假了,裡面冷冷清清的。

    「見過都知!」

    留守的人在喝酒,見到張八年後有些慌。

    他們以為張八年也該出去轉轉,可這才多久,他竟然就回來了。

    張八年看了那些簡陋的酒菜一眼,說道:「遼使如何?」

    有人說道:「都知,遼使咬牙切齒的讓人去查聞小種,說要弄死他。」

    「沈安呢?」

    「先前有兄弟聽到沈安說的話……」

    「說了什麼?」

    「他說……這個大宋縱然有百般不好,可看著這些繁華,還有那些寬容,你不覺著該守護眼前的這一切嗎?」

    那些因為被發現私下喝酒的男子都一怔,旋即就不自覺的站直了身體。

    張八年負手站在邊上,看著前方,淡淡的道:「上次沈安在雄州和饒春來說了一番話,你們身處黑暗之中,只是為了大宋有更多的光明……」

    那些男子都微微昂首。

    「皇城司在那些人的眼中是陰暗的,和地溝裡的老鼠一樣讓人噁心,可我們在守護著官家,守護著汴梁,守護著這個大宋……」

    張八年回身,眼中鬼火幽幽,「遼使既然要動手,那便是我皇城司的敵人,傳令,歸來。」

    「是。」

    隨即皇城司裡衝出許多人馬,他們衝向了各處。

    「都知有令,歸來。」

    「都知有令,歸來。」

    「……」

    無數聲命令之後,汴梁多了許多人,皇城司裡多了許多人。

    張八年站在皇城司裡,衣裳被寒風吹著裹在他的身上,看著宛如無肉。

    一群手下進來,行禮,「都知,那些兄弟都回來了。」

    張八年回身,冷冷的道:「遼使今日丟了人,必然要洩憤。沈安目前不好再動,那麼聞小種就是他們的目標。本來聞小種不值當我皇城司守護,可他今日斬殺遼人的勇士,這便是為大宋揚威,看著,發現遼人的密諜就殺了。」

    天空飄飄灑灑的,竟然下起了小雪。

    張八年一掌拍在柱子上,剛落在上面的幾朵雪花被震落了下來。

    「遼人的密諜自詡無敵,可這裡是汴梁,今日我皇城司在此,可會敗嗎?」

    一群人齊齊昂首,肅殺的氣息瀰漫開來。

    「我皇城司,必勝!」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5
第625章 榆林巷,反殺

    而回到家中的沈安卻有些頭痛。

    一隻小狗可憐巴巴的在廚房外站著,而在另一邊,花花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的同類,大有一口咬死它的意思。

    果果正抱著花花在嘀咕:「……不許你咬它,你做它的爹爹好不好?」

    花花的眼中全是不屑,狗頭搖晃一下,還打了個響鼻。

    曾二梅從裡面弄了一碗粥放在地上,小狗搖著尾巴湊過去,先是嗅了一下,然後伸出舌頭舔食起來。

    「哥哥。」

    見哥哥回家,果果馬上就說了一通再養只小狗的好處,可沈安只是搖頭。

    「不是咱們家養不起,而是花花這性子會和小狗打架,到時候家裡雞飛狗跳的不得安寧。」

    沈安前世養過狗,兩隻狗在一起時,那破壞力真的會翻倍。

    好不容易勸好了妹妹,沈安決定把小狗送人,蘇晏來了。

    蘇晏帶來了禮物,還帶來了一群學生。

    十多個學生站在院子裡,沈安笑道:「某怎麼看著有些兵強馬壯的意思呢?」

    蘇晏說道:「待詔,他們即將參加春試,說是來請您教誨。」

    莊老實在邊上撇撇嘴,心想今日可是初一,在這個時候上門,鐵定是來混臉熟的。

    「平日裡好好學習了,那麼此刻就無須擔心什麼。」

    沈安並未覺得有上進心是什麼壞事,這些年輕人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他們憧憬未來,迫不及待的希望能過了那一關。但他們卻有些擔心,所以來尋求鼓勵和認同。

    一個學生說道:「待詔,外面的學生大多都學了咱們的法子,今年……」

    他低下頭,這是不自信的表現。

    沈安看著這些學生,笑道:「別擔心這個,雖然都是多做題,可我們做的題和他們不一樣。」

    學生們整日埋頭苦讀,對外界關注的不多,所以有些不解。

    沈安說道:「放心,題目不同,結果就不同。」

    這些學生明顯不相信,沈安笑了笑。

    學生們坐了一會兒,沈安給他們開導了一番,至少他們告辭時看著精神不錯。

    哥有做心理醫生的潛質啊!

    沈安很是得意,等大門關上後,他的眼中多了冷色。

    「瑪德!遼使這是瘋了?」

    牆頭上的陳洛雙手一鬆,人就落了下來。

    「郎君,最少有三人。」

    沈安冷冷的道:「去問問黃春,嘉祐八年的第一天,可是偷懶了?」

    陳洛點頭,悄然從後門出去。

    聞小種也悄然出去了。

    沈安站在正堂前,目光幽幽的看著關上的大門。

    莊老實在他的身邊說道:「郎君,遼人的密諜……讓皇城司的人出手不好嗎?」

    「好是好,可此刻大宋需要用雷霆萬鈞的手段來震懾遼人,以免他們錯誤的以為這是個機會。」

    莊老實低頭想了想,「郎君,您說的是官家一病不起嗎?」

    「對。」

    沈安淡淡的道:「所謂席間演武,實則只是遼使想激怒大宋,然後看看官家的病情。如今他冒險啟用了不少密諜,目的同樣是如此。若是官家的情況不好……遼人定然會慫恿西夏人出手。」

    三國之間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但互相牽制是肯定的。

    「郎君,聞小種摸出去了。」

    「不管。」

    ……

    榆林巷的一戶人家裡,主人一家五口被綁在了臥室裡,此刻只能無助的嗚咽。

    而就在大門邊上,一個男子趴在牆頭上看斜對面的沈家。一個男子坐在下面,在警戒。

    「出來一個,是……陳洛。」

    「那個聞小種還是沒動靜?」

    「沈安喜歡遊玩,這幾日他們肯定會出門。」

    「那要不要干掉沈安?」

    「這裡是汴梁,誰敢那麼幹,張八年會發狂,然後上天入地的追殺咱們。」

    坐在地上的男子問道:「你說若是咱們弄死了沈安,張八年會不會叫人去刺殺咱們的官員?」

    「肯定敢,否則皇城司就成了縮頭烏龜。」

    男子搖頭,漫不經心的道:「可和咱們沒關係……嗯?」

    他覺得眼角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就偏頭過去。

    一個小釺子高速飛了過來,本來是瞄準了他的太陽穴,此刻卻因為他的偏頭而變成了眉心。

    小釺子扎進眉心裡,圍牆上的男子聽到了動靜,就低頭看了一眼,然後腰腹用力,準備翻出去……

    一個黑影正高速衝來,他必須要在黑影近身前翻出去,哪怕被人發現也好。

    黑影的手一揚,一個繩套就準確的套住了男子的脖頸。

    噗!

    男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雙手抓住脖頸上勒的越來越緊的繩子,眼中不禁流露出絕望之色。

    聞小種邊走邊收繩子,近前時,單膝重重的跪下。

    噗!

    咽喉遭此重擊,男子的眼睛翻白,劇烈的掙紮起來。

    「這就是聞小種?」

    就在隔壁一家的圍牆上,幾個皇城司的密諜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他躲在那裡半個時辰,就等著這兩人鬆懈的一刻,這耐心……」

    「他若是要刺殺誰,估摸著誰就得如芒在背。」

    「該我們動手了!」

    幾個密諜點頭,其中一人問道:「多少人?」

    「九人。」

    「地方!」

    「榆林巷五人,寺橋四人。」

    「發信號,動手!」

    「啊……」

    一個密諜仰天長嘯。

    「動手!」

    「動手!」

    榆林巷瞬間就沸騰了起來,牆頭上,樹上,皇城司的密諜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衝了出來。

    幾個男子裝作顧客在對面吃東西,見狀他們把攤子一掀,有人一腳踢翻爐子,頓時引發了一場騷亂。

    他們分開往兩頭跑,可皇城司的人卻堵住了去路。

    幾個男子相對一視,卻不見慌張。

    他們摸出短刃,凶悍的衝了上去。

    「皇城司的人有弩弓啊!」

    沈安覺得這些人挺蠢的,不,是很傻。

    弩箭肆虐了一通,巷子裡多了血腥味。

    沈安看完這場追殺大戲,打個哈欠問道:「遼人要心疼了。」

    「遼人在汴梁的密諜不少,可精銳卻不多,今日出來的都是精銳,少了他們,皇城司能省許多事。」

    張八年站在沈安家的大門外,對於自己的手下動用了弩弓有些不滿意。

    在他看來,皇城司就該以牙還牙,同樣用刺殺的方式來幹掉自己的對手。

    沈安卻很滿意:「能用弩弓殺人,就不要用刀槍。」

    「可這有些示弱。」

    既然是密諜,那就該悄無聲息,動用弩弓和軍隊有何區別?

    沈安看著他,嘆息道:「是面子重要,還是麾下的命重要?」

    呃!

    皇城司的人看到自己的都知臉紅了。

    尼瑪!他竟然會臉紅?

    張八年永遠都是那張死人臉,別說是臉紅,臉都不會白一下。

    這話看來是頂著他的肺管子了,沈安絲毫沒有得罪人的自覺,「那個……那些血腥味會嚇到小孩子,是不是清掃一下?」

    張八年淡淡的道:「憑什麼是皇城司?」

    沈安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有那種很悲痛的語氣說道:「你們人多啊!」

    可你家人也不少!

    張八年身為皇城司都知,一般人哪裡敢和他這般耍賴,今日一遇到沈安,他算是麻爪了。

    「辛苦了啊!」

    沈安轉身進了家門,隨即就聽到他喊道:「二梅,給張都知弄幾條醃肉!」

    皇城司的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沈安用醃肉來作為報酬真的是太過分了。

    你好歹弄些大菜慰勞咱們一番也好啊!

    眾人都覺得自家都知會拒絕,所以有人喊道:「把屍骸弄走。」

    剩下的事兒咱們不管了,有本事你們就叫巡檢司的人來幹活。

    「叫人灑掃。」

    「都知……」

    眾人都覺得張八年怕是病了。

    我皇城司何曾這般低三下四過啊!

    張八年負手而去,他看著天空,突然覺得不怎麼看好。

    沈家的醃肉切成薄片,透過這個肉片看向天空,你會發生生機勃勃。

    還有那醃肉的香味……

    有松柏枝,有果皮,有果枝……據說要燻製一天一夜才行。

    這些味道都浸入到了肉裡,掛在廚房的梁架上,每日煙燻著……

    ……

    「這個要用淘米水洗,洗刷乾淨……」

    沈安把洗刷好的醃肉放進水裡煮。

    水開,醃肉在裡面上下翻滾著。

    「看到沒有?那些黑色的東西都被煮出來了,而且多餘的鹽也會被煮出來不少……」

    「看到了。」

    曾二梅有些赧然的道:「以前奴就想著鹽貴,就不肯煮,直接上鍋蒸……」

    「鹽貴?」

    扯特麼丹!

    「鹽貴只是因為歷朝歷代都想借此賺錢,鹽鐵鹽鐵,這是官家兩大賺錢的利器,可鹽缺嗎?不缺。」

    一旦放開生產,鹽的價格會低的讓人感動。

    「一家子吃那麼鹹的東西,也不怕給咸死了。」

    煮好的醃肉進鍋蒸,蒸好後趁熱切片。

    「一定要趁熱,否則冷了不好吃。」

    沈安一邊說一邊切肉,一心兩用很是從容。

    哥的刀法越發的出色了啊!

    「哥哥,好了沒?」

    果果尋味而來,饞涎欲滴。

    「馬上。」

    沈安切完最後一片,伸手拈起。

    肉片透明,仔細看去時,裡面有許多的細微變化。

    把肉片塞進果果的嘴裡,果果眯眼,任由那股子燻肉的味道襲來。

    「好吃!」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5
第626章 誰能有他無恥

    嘉祐八年的第一天,汴梁城裡並不太平。

    因為遼使的決定,導致城中多了不少血腥味。

    「……哎哎哎!這娘子看著美,寶玉,攔著她!老子今日要用強!」

    一條小巷子裡,黃春興奮的鼻子都紅了。

    前方,一個身段窈窕的女子正在低頭狂奔。

    而在對面,嚴寶玉冷冷的看著她,喝道:「跪下留你一命!」

    女子只是狂奔。

    一般人大抵會憐香惜玉,在面對女人時,哪怕她是對手也會選擇更軟和的手段。

    可嚴寶玉卻不同,在他的眼中壓根就沒有男女之分。

    他舉起手,身邊的鄉兵抬起了弩弓。

    「射腿!」

    狂奔中的女人聞聲止步,可弩箭更快。

    女人撲街好看嗎?

    大抵是不好看的,可就在女人腿部中箭撲倒時,在後面緊追不捨的黃春依舊是一個飛撲……

    他重重的壓在了女人的身上,得意的道:「老子壓住她了……」

    鄉兵們蜂擁而至,女子猛地彈動了一下,黃春的體重竟然壓不住,被彈了起來。

    女人翻身,手中的短刃揮動。

    「別想弄我春哥……」

    黃春早有準備,一腳踢飛短刃,然後又重重的壓了下去。

    呃!

    兩個鄉兵一人按住了女子的腳,一人按住了女子的手臂……

    這姿勢若是讓沈安來看,必然會說像是傳聞中的趙老二強上小周後。

    這很舒坦吧?

    鄉兵們都豔羨的看著黃春。

    「春哥這算是假公濟私了一把。」

    「你看他興奮的臉都紅了。」

    「哎!為啥不讓某去壓壓……」

    「這特麼……這特麼……」

    黃春面紅耳赤的,突然伸手往下面一掏,整個人就蹦了起來,就像是壓住了一條蟒蛇。

    「春哥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嘿嘿嘿!」

    「太沒用了吧?」

    「哎!難言之隱……某知道城西有個老郎中,看這種毛病最拿手,只需一個月,保證又能生龍活虎。」

    「春哥,可別諱疾忌醫啊!」

    黃春看著那個女子,突然乾嘔了一下,罵道:「忌諱個屁,特麼的……好像是男人。」

    一個鄉兵過去摸了一把,然後狂笑了起來。

    「是什麼?」

    「是男人,那胸口的肉還壯實……」

    「哈哈哈哈!」

    黃春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臂,罵道:「弄走,趕緊弄走!」

    「咳咳!」

    身後傳來了乾咳聲,黃春沒回頭,陰測測的道:「老早就發現了你們,若非是一夥兒,剛才你們小命難保。」

    兩個男子走了過來,一人俯身看了女子,然後從懷裡摸出塊布擦拭著她的臉。

    臉上的粉被擦去,那張臉漸漸清晰。

    「是他!是他!」

    那個密諜突然一巴掌扇去,俘虜木然看著他,然後吐了口唾沫。

    「他是誰?」

    黃春覺得皇城司的人都喜歡一驚一乍的。

    「他上次弄死了王大他們……就是他,老子追他到街尾,他臨逃脫前還回頭看了一眼,那長相……老子夜夜都夢到……」

    密諜仰頭喊道:「王大,兄弟抓到他了,他將會生死兩難,你在天之靈……安息吧!」

    兩個密諜神色哀傷,黃春也不禁收了輕浮,問道:「為何殺了你們的人?」

    密諜笑了,「遼人和西夏人都有密諜在汴梁窺視,皇城司自然要去清剿他們,每次清剿都是一次生死……」

    黃春肅然起敬,頷首道:「辛苦了。」

    鄉兵們齊齊頷首,「辛苦了。」

    兩個密諜沒想到竟然能獲得邙山軍的尊重,都有些窘迫。

    「此人就交給你們了。」

    按理這人是邙山軍擒獲的,應當要和皇城司討價還價一番,可黃春此刻卻只是想到了雄州。

    姚春來看著越發的憔悴了,雄州就是和遼人的第一線,他承擔了巨大的壓力,但從不畏難。

    這便是皇城司嗎?

    黃春覺得自己以往還是小瞧了他們。

    「多謝。」

    「多謝了兄弟!」

    兩個密諜拖著那個遼人出去,黃春在後面喊道:「要幫忙喊一聲,咱們旁的不行,殺人是本行。」

    兩個密諜擺擺手。

    「我等只能在黑暗中藏身。」

    黃春隨即去沈家覆命,沈安聽了就說道:「那些都是好漢子。」

    「是啊!小人見了都覺著是好漢,只是皇城司卻見不得人。」

    沈安沉吟了一下,問道:「若是邙山軍和皇城司相比,你以為如何?」

    「廝殺能勝,皇城司不是對手。只是打探消息和刺殺咱們比不過。」

    黃春很客觀的對比了雙方的差距,沈安點頭道:「是啊,術業有專攻,不過邙山軍的人數太少,注定只能成為一支精銳,不能作用於大局,但卻能改變一隅……好生操練,某覺著李諒祚怕是會報復。」

    黃春詫異的道:「郎君,李諒祚才將鎩羽而歸啊!」

    在他看來,李諒祚現在就應當在家裡蹲著舔傷口,而不是找大宋的麻煩。

    「他們敗了。」

    李諒祚在大宋這裡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後,就去找番人的麻煩,結果被打的滿地找牙。

    「新帝上位的第一次征伐竟然是大敗,李諒祚的處境怕是會更艱難,對此大宋是喜聞樂見,喜大普奔啊!」

    沈安很是幸災樂禍的道:「某如今在想,李諒祚面臨內外交困該怎麼破局……」

    他甚至在想歷史上李諒祚早亡,這中間會不會有些什麼陰謀。

    有了最好啊!

    「他需要再戰!」

    沈安很頭痛,「遼人他不敢打,只有找大宋了。你說大宋這是怎麼了?誰都想欺負一把。」

    黃春發狠道:「郎君,要不兄弟們走一趟興慶府,刺殺李諒祚可好?」

    「不好。」

    李諒祚死了,他的表嫂更厲害。

    梁太后那個老娘們,不,現在還只是個少女,這個少女是個戰爭狂人,一生都在征戰。

    要是有誰能施展美男計收攏了那個少女就好了。

    沈安臆想著美事,黃春卻在噁心,他找到了水,反覆的搓洗著手臉。

    「安北……哈哈哈哈!」

    王天德挺著個大肚子來訪,隨行還有一大車禮物。

    他如今走路要微微後仰,身體才不至於失去平衡。

    「你該減肥了。」

    沈安看著那個大肚子就覺得心慌,可王天德卻很是無所謂的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飽喝足,該死就死。」

    兩人進去坐下,王天德笑眯眯的拿出個木匣子,打開後全是各種值錢的票據。

    「年利不是結了嗎?這是什麼?」

    暗香的利潤早就結算過了,沈安以為是王天德貪腐了,目光頓時不善。

    「這是那些商人孝敬你的。」

    王天德得意的道:「如今暗香的名氣越發的大了,那些商人就指望這個賺大錢,所以……某最近又收了幾個小妾,全是外藩女子……安北,要不……給你幾個?」

    給你妹!

    沈安皺眉道:「說事就說事,別扯這個。」

    王天德訕訕的道:「如今覬覦香露的人越發的多了,有些商人擔心會被撇開,所以……他們想弄個契約,比如說二十年內只給他們供貨。」

    「扯淡!」

    沈安淡淡的道:「某想賣給誰就賣給誰,至於他們,商人都沒節操,誰信他們誰死。」

    好吧,這事兒被拒絕了。

    王天德剛想換個話題,卻發現沈安面色肅然,就心慌的道:「安北,某可不是來為了他們說話的……」

    沈安看似不大管暗香的事,甚至後來對賬都是楊卓雪出面,可王天德知道,一旦沈安翻臉,他頃刻間就會從汴梁財神變成乞丐。

    所謂的香露,包括那些托奶,都是沈安一人弄出來的,他能讓王天德進來,也能把他趕出去。

    所以王天德慌了。

    沈安斜睨著他,淡淡的道:「老王,創業艱難,守業更難。某希望在十年後,二十年後……咱們依舊能坐在一起喝酒。」

    王天德起身,「是,某知曉了。」

    沈安突然詫異的道:「哎!我說老王你怎麼這般……畢恭畢敬的,快坐下。那個……來人,弄酒來。」

    王天德初一上門送禮,沈安好歹要招待一番,否則丟人。

    王天德輕鬆的坐了下去,可暗中卻汗濕背腋。

    沈安看似詫異,可卻是在無聲的敲打他。

    我能讓你得意,自然也能讓你失意。

    「誰帶的頭?」

    沈安突然問道。

    「遼人。」

    這一刻王天德把腸子都悔青了,面色上難免就顯露了些情緒。

    沈安似笑非笑的道:「他們給了你好處?」

    王天德點頭,痛心疾首的道:「說是賀新年,某卻是……拿了東西,就……」

    「吃人手軟,拿人手短,你拿了他們的好處,自然要來為他們說好話。」

    香露的產能一直被沈安控制著,可商人的慾望卻是無止境的,眼瞅著市場飢餓,賺錢的機會卻只能錯過,那心中必定是油煎般的難受,於是就來找王天德使勁。

    王天德心中懊惱,就說道:「要不就把那些東西退回去?」

    「為何要退回去?」

    沈安用看白痴的目光看著他,「進了咱的地方,管它是錢還是糧,都是某的!」

    王天德一時語塞,覺得自己的貪婪在沈安這裡變成了正義凜然。

    誰能有他無恥?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5
第627章 聖人,女人

    一匣子各種有價票據被丟在小桌上,楊卓雪抬頭,「官人,這是什麼?」

    「錢。」

    沈安重重的坐下去,椅子吱呀一聲,然後才舒坦的道:「別人送的,儘管花用。」

    楊卓雪看了一眼,腦海中浮現了一個畫面:幾個官員堆笑著站在門邊,鬼鬼祟祟的看著左右,然後抬頭道:「待詔……這是下官的一點心意……」

    我的官人貪腐了嗎?

    「官人,是……是行賄嗎?」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見沈安愕然,就換了個說法:「官人,咱們家不差錢呢……」

    咱們家不差錢,你別去索賄,丟人。

    這是哪跟哪啊!

    沈安忍不住笑道:「咱們家的錢夠多了,你家夫君我哪會去受賄?」

    楊卓雪赧然道:「妾身不知道。」

    她嘴裡說不知道,可腦海裡卻控制不住的不斷浮現著畫面。

    一個男子跪在沈安的面前,舉著木匣子嚎哭道:「待詔饒命,小人願意拿全部家產來贖罪……」

    我的夫君……

    這樣好像更厲害些吧?

    按照後世的計算,此刻的楊卓雪還是個少女。

    少女都有些粉紅夢想,而楊卓雪的夢想就是這些。

    沈安不知道妻子在想著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他閉上眼睛,懶洋洋的道:「都是那些外藩商人給的,不要白不要,回頭你自己入賬,怎麼花用隨便你……」

    「那麼多?」

    竟然是商人送來的?

    楊卓雪自己數數了,說道:「官人,有好幾千貫呢!」

    「官人……」

    她悄然看去,沈安卻已經睡著了。

    「怎麼就不陪我說話呢?」

    楊卓雪嘟嘴道:「幾千貫就這麼扔給了我,怎麼用?」

    她單手托腮,想著怎麼和果果一起花錢,漸漸就閉上了眼睛。

    時光就是這麼悄然溜走,過了中旬時,汴梁城中就熱鬧了起來。

    省試在即,汴梁城中各地的考生來了不少,客店的掌櫃喜上眉梢,夥計忙的腳不沾地。

    「這些學生快考試了還敢飲酒作詩,多半是混日子的。」

    一個夥計送完菜,累的坐在門外的台階上發牢騷。

    「祝兄高才,當年王公在江南東路時就對你多有嘉譽,今日你厚積薄發,此科當高中,讓我等羨煞啊!」

    「祝兄,某敬你一杯!」

    「罷了,某卻不勝酒力。」

    裡面鬧騰了許久,最後大家簇擁著一個年輕人出來。

    年輕人回身拱手:「諸位,某先回去複習了,告辭。」

    眾人拱手道:「且待數日,我等靜候佳音。」

    年輕人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他一路行來,卻是去了一處民宅。

    敲門後,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出現在門後,見年輕人就是一愣,然後笑道:「竟然是祝郎君,你怎地知道老夫來了京城?」

    年輕人拱手道:「見過程先生,某出來前,家父取了字,叫做延中。」

    中年男子含笑道:「行萬里路,當有字行天下。延中此次可是……哎呀!竟然忘記請你進來,快進來。」

    年輕人叫做祝青,來自於江南東路,在當地算是有些名氣。

    進了裡面,屋子裡看著很乾淨,卻是剛灑掃完畢。

    「程先生,某昨日才得知您回京任職的消息……」

    祝青看向程先生的目光中帶著欽佩,「後來問了許久才知道您住在這裡,為此……」

    他有些厭惡的道:「先前還和那些人一起喝了酒。」

    程先生溫和的說道:「人行世間,總是要有些取捨。既然你來參加省試,那就是決定了要直面這些……既然決定要直面這些,為何還會厭惡和不滿呢?」

    祝青一想就起身拱手,「多謝先生教誨,某先前卻是想岔了。既然要走這條路,那就別怪這條路上有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程先生撫鬚笑道:「正是此理,不過你既然來了……老夫正好叫了酒菜,便一起吃吧。」

    祝青赧然道:「先生清貧,某卻是叨擾了。」

    稍後有人送了酒菜來,兩人就草草吃了。

    飯後,兩杯茶,相對靜坐,這是一種境界。

    祝青放下茶杯,抬頭說道:「先生,聽聞官家病倒了,可朝中卻依舊如故,某覺得官家該多一些制衡……」

    程先生平靜的道:「老夫此次回京任職監察御史。」

    祝青喜道:「您剛正不阿,官家是知道您的名聲了嗎?」

    程先生搖頭道:「不知。平靜而行最好。你還年輕,專心考試……」

    祝青收了笑容,拱手道:「是,謹受教。某還有一言,先生乃是當世大儒,對如今的學風如何看?」

    程先生淡淡的道:「世間紛攘,利字而已。」

    「先生此言甚是。」

    祝青說道:「如今天下都信奉那人的題海之術,學問無人深究,盡皆利慾熏心之輩。先生,再過幾年,這個天下就再無淨土了。」

    程先生微微眯眼,說道:「汴梁乃天子腳下,學問高深之人頗多,為何無人出面?」

    祝青苦笑道:「那人只在太學行此術,外間都是偷師,所以無法指責。」

    程先生點頭道:「某知道了,此次進京任職,此後和他相遇的機會多,某會勸誡……」

    祝青起身告退,程先生把他送到門外,這時邊上有人喊道:「可是程顥嗎?」

    程先生點頭,那人說道:「有你的書信,說是你兄弟的。」

    程先生接過書信,然後摸了送信的錢給此人,這才笑道:「某剛來京城,此人定然是一路追來的,難啊!」

    祝青躬身道:「如此某告辭。」

    程顥點頭道:「去吧,你的文章某看過,極佳,若是不中才怪。」

    祝青卻是又去了另一處。

    「見過王公。」

    王安石剛下衙回家,見他來了就笑道:「可用飯了嗎?」

    「某才從程先生那邊來。」

    「程顥?」

    「是。」

    王安石淡淡的道:「那年老夫見過你的文章,很是靈動,就用仲永之事來告誡,如今可懈怠嗎?」

    祝青低頭道:「不敢,某一直在苦讀。」

    「如此甚好。」

    王安石做事的本領不錯,但說話的本事卻很糟糕,沒幾句話兩人之間竟然就冷場了。

    「王公,某想請教當今的學風。」

    王安石一怔,然後說道:「你說題海之法嗎?」

    「是,不知王公如何看。」

    王安石說道:「此術已然風行於天下,不可制。」

    如今大宋的讀書人大多是題海大法的信徒,你若是要強行禁止也不靠譜,天下人一張嘴,能讓你裡外不是人。

    可有識之士卻對這個現狀憂心忡忡,比如說祝青。

    「我等寒窗十年,卻不敵他們不求甚解的五年,長此以往,先賢的學問再無人繼承,豈不悲哉?」

    祝青說的憋屈,但事實更憋屈。

    大家以前讀書都是要仔細推敲先賢的每一句話,恨不能從中找到天地大道。

    可如今呢?

    如今的學問被人總結出來,然後死記硬背即可。

    「……多做題,每日都是不同的題目,他們說做多了之後,看到題目腦子裡就出了一篇文章,這等學問……某以為是褻瀆!」

    祝青昂首看著王安石,誠懇的道:「先生亦是學問大家,為何不與那人據理力爭呢?」

    王安石確實是學問大家,不過目前他的理論還未完成成型,所以只能算是個一線的大家,比不上歐陽修這些大佬。

    他看了祝青一眼,說道:「爭什麼?不該這般讀書嗎?可天下人都在這麼讀。」

    既得利益者太多了,現在出去阻攔此事,那就是公敵。

    祝青低頭,苦笑道:「難道就沒辦法嗎?今日程先生卻頗為激憤。」

    大佬,程顥都要準備教訓沈安了,你呢?

    王安石淡淡的道:「此事……你且去考試。」

    祝青正滿懷期待的等著,卻被這句話給梗得想吐血。

    他不知道王雱專門在太學教授雜學,所以這話就戳到了王安石的肺管子。

    老王看似古板,可在家中的地位卻並不高。

    比如說妻子吳氏,這位表妹溫柔如水,內裡卻頗有手腕,把王安石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至於兒子王雱,老王和他的關係更像是朋友。王雱在以後甚至還成為了他的智囊。

    所以你提誰都行,別提老王的親人,否則翻臉分分鐘的事兒。

    送走了祝青,王安石準備去後院,有僕役提醒道:「郎君,夫人喜潔。」

    王安石哦了一聲,隨即去洗手淨面。

    一路到了後院都沒人相迎,王安石心中開始犯嘀咕了。

    「娘子可是病了?」

    他的腳步加快了些,僕婦說道:「郎君,娘子沒病。」

    王安石心中一鬆,腳下也輕快了幾分。

    稍後進了屋子,妻子吳氏不見,卻有一女人含羞帶怯的起身相迎。

    「奴見過郎君。」

    尼瑪!

    王安石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當場撲街。

    「你是誰?」

    他站穩了,隨即就看看左右,卻不見妻子。

    女人低頭,露出了一截脖頸,「奴乃是娘子買來……奴的夫君是武人,弄壞了船隻和貨物,家產賠光也不足,就發賣了奴……」

    這等事兒在以後會覺得很是奇葩,可在大宋卻很正常。

    公家財產被你娃給弄沒了,賠來,不然追究你的刑責。

    王安石皺眉道:「娘子用多少錢買了你?」

    女人抬頭,面色豔麗,小嘴微張,誘惑橫生:「九十貫。」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5
第628章 沈安成道

    九十貫能買到這等豔麗的女子不算貴,可見那個將領急於脫困的心思。

    女子偷瞥了王安石一眼,心想這位可是名臣,若是能做了他的小妾,想來也還安穩。

    這年頭的女人沒多少奢望,最大的奢望就是安穩,若是再生下兒女,她們就覺得此生圓滿了。

    王安石嗯了一聲,女子正在歡喜,卻聽他問道:「娘子何在?」

    稍後吳氏就來了,「官人。」

    「把她退回去。」

    老王拂袖就準備出去,吳氏低聲道:「官人,給錢了。」

    買賣都成了,你說送就送?

    王安石不滿的道:「某喜歡清靜,那個……你的夫君是誰,說出來。」

    女子報了,王安石吩咐道:「去個人,把她的夫君找來。」

    女子驚惶,稍後王家來了個大漢。

    「見過王公。」

    大漢就是被免職的武將,看著很是晦氣。

    吳氏在後面聽著。

    「帶著回去!」

    吳氏嘴角噙笑,心情不錯。

    老王和司馬光一樣只有一個女人,在外面的風評不錯。按理吳氏該很幸福,可按照此刻的潛規則,當你年老色衰時,就該給自己的夫君找個小妾。

    所以她找了。

    如今她的表哥卻不肯要,這讓她如何不歡喜。

    「小人不敢。」

    「來人。」

    「郎君。」

    「給他們些錢,都送走。」

    「王公,小人……」

    外面傳來了男子的哭聲。

    這個男子賣媳婦自然不要臉,可在此時卻是正常的舉措。

    所以吳氏聽到哭聲就有些心酸。

    「都去吧,以後好生度日。」

    稍後腳步聲傳來,房門被打開。

    吳氏滿心歡喜的說道:「這是官人自己送走的。」

    這可不是我善妒趕走的啊!

    王安石知道表妹的小心思,就說道:「是。」

    吳氏馬上就眉開眼笑的道:「官人還沒吃飯,快去把飯菜熱了……還有酒。」

    王安石搖搖頭,覺得女人的心思真的難懂。

    「官人,馬上要省試了,也不知道大郎在哪,他也該去科舉了。」

    「嗯。」

    王安石心中掛唸著遠在廣州的王雱,說道:「此次省試怕是會很熱鬧。」

    「為何?」

    「沈安的題海之術盡人皆知,太學此次怕是艱難。還有那些斥責當下學風的……沈安會焦頭爛額。」

    ……

    官員不是誰都能當的,以前是要看背景,後來要舉薦,依舊是要看背景……

    直至科舉一聲炮響,百姓從此也能一窺以往高不可攀的官員之位。

    所以說科舉是華夏最重要的發明也不為過,它緩解了官制的僵化,更緩和了社會矛盾。

    省試當天凌晨,貢院前多了一排軍士。周圍小販雲集,各種燈籠散著光,把周圍映照的就像是白晝。

    漸漸的有考生來了,等人多了之後,小販就開始了叫賣。

    祝青也來了,他含笑和江南東路的考生聚在一起說話,很是親切。

    「太學的來了!」

    祝青聞聲看去,就見外面來了一隊人。

    別的考生都是零零散散的來,可太學的不同,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商議的,竟然是先集結,然後才來貢院。

    青衣飄飄的學生昂首進來,讓人不禁心生豔羨。

    「好整齊啊!」

    人都喜歡依附強大的集體,而太學這種整齊的隊形就顯得很強大。

    他們左手矮凳,右手小幾,背上背著考具,整齊劃一,看著賞心悅目。

    郭謙親自帶隊,祝青見了就低聲問道:「太學的科舉成績於沈安可是政績,他竟然沒來嗎?」

    「來了。」

    「在哪?」

    「在邊上吃鍋貼呢!」

    祝青順著手臂看過去,就見不遠處一個年輕人正在喝水。

    小販在嘀咕著:「待詔吃慢些,您又不進去,幹嘛這般急切?」

    沈安喝了水,打個飽嗝,然後走了過去。

    「見過待詔。」

    太學學生們齊齊招呼,貢院前的嘈雜都被壓了下去。

    眾人沉默,看著沈安緩緩走了過去。

    「他會說些什麼?鼓舞?」

    祝青冷冷的道:「他會蠱惑。」

    他急促的道:「先賢的學問就被他這般褻瀆了,可你看看那些人,他們就像是見到了大儒般的興奮激動,這是……褻瀆!他們在褻瀆學問!」

    「不,閉嘴!某要聽待詔說話。」

    祝青皺眉看了邊上的同伴一眼,卻見他雙拳緊握,興奮的在看著那邊。

    這是利慾熏心之輩,某不屑與他並肩。

    他剛想退後,卻想起了程顥的話,於是又打消了主意,只是眉間卻多了厭惡之色。

    他看向了沈安。

    周圍的人也在看著沈安。

    太學的師生們更是如此。

    上次的科舉考試太學一鳴驚人,這次呢?

    學習方法已經傳遍各處,褒貶不一,太學再無優勢。

    那麼此次省試太學可能再度力壓各路考生嗎?

    定然不能!

    沈安剛才吃的有些急了,所以緩了緩,然後對這些學生說道:「進去,讓他們看看我太學的風采!」

    學生們轟然應諾:「是。」

    一時間士氣如虹,若是此時發下題目來,定然文思泉湧。

    「開門了!」

    沈安讓開,太學的學生們整整齊齊的往前走去。

    「這個像是什麼?」

    「軍隊!」

    「對,就像是軍隊!」

    「沈安竟然把太學的學生操練成了這樣,幸好某沒進去,否則……斯文掃地!」

    有人一臉豔羨的道:「你這是進不去嫉妒了吧?嫉妒就嫉妒,何必說什麼幸好沒進去。」

    那人冷笑道:「某很差嗎?他們的題海之法某也學了,某嫉妒他們什麼?」

    「太學此次怕是不容樂觀,怪不得沈安的話那麼少。」

    沈安站在那裡目送著太學的學生進去,祝青特地繞過來從這邊走,近前後說道:「沈待詔,你這般褻瀆學問,夜裡不怕做噩夢嗎?」

    沈安聞言看了他一眼,說道:「學問何用?」

    從未有人這般問過這等問題,周圍的人都是一愣,旋即有人說道:「明理。」

    沈安笑道:「都活到二三十歲了還不明理?」

    祝青冷靜的道:「其中有大道,我輩當孜孜以求。」

    狗屁的大道!

    沈安隱住不屑說道:「可飛昇了嗎?」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是把儒家比作是道家。

    祝青認真的道:「人活一世,就該弄清這個世界……否則就是渾渾噩噩,與草木何異?」

    這話引發了不少共鳴,此刻前方在排隊,正好有空,於是有人說道:「宇宙何處?多大?有什麼東西?這個世間是何物在主宰……許多學問值得我等去追尋。」

    宇宙多大?

    宇宙在何處?

    有什麼東西?

    沈安乾咳一聲,說道:「我等就身處宇宙之中,宇宙之大……一鍋煮不下,大到你等無法想像……至於裡面有什麼東西,咱們就是宇宙裡的東西……」

    「你這是……」

    有人覺得這個答案荒謬,正準備駁斥時,卻發現無話可說。

    「祝青!」

    祝青是才子,眾人都指望他駁倒沈安。

    可祝青卻只是淡淡的道:「此是狡辯。」

    眾人轟然而笑,然後跟著人流進去。

    是啊!沈安這就是狡辯。

    可等走一段後,有人訝然道:「這話一點都沒錯!」

    「是啊!我即是宇宙,這等境界……豪邁啊!」

    「宇宙之大,一鍋煮不下……這般風趣的少見。」

    「我等就是宇宙裡的東西,我即是宇宙……」

    「某怎麼覺著自己很渺小?」

    「塵埃罷了。是了,佛家有雲,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正合沈待詔之言,」

    「道家也有這等境界的話,可見沈待詔乃是佛道雙修。」

    「不,是儒道釋三修。」

    「……」

    「待詔大才。」

    一個送孩子考試的男子拱手行禮,敬佩的道:「聽了待詔一番話,某大徹大悟,只覺得心中光明……多謝待詔提點。」

    還有人說道:「宇宙即我,我即宇宙,某聽了只覺得平時學問的不通之處盡皆豁然開朗。」

    「待詔今日之言就像是磨鏡子的磨石,讓某心中的困惑之處皆被磨去,多謝。」

    「……」

    這是啥意思啊?

    沈安心中懵逼,但只能拱手乾笑,沒法說話。

    你們說的哥聽不懂啊!

    什麼宇宙即我,我即宇宙。

    宇宙大的要命,無邊無沿,一個黑洞過來就把人給吸成了渣渣。

    他一路乾笑著回到了家中,恰好趙仲鍼出宮來,聞言就敬佩的道:「這個境界高深,安北兄,小弟也豁然開朗。」

    「什麼意思?」

    沈安覺得自己是遇到了一群神經病。

    趙仲鍼搖頭晃腦的道:「天地人,這其間有大道理在,尋出這個大道理,就是明心見性,就是得了大道。」

    沈安這才知道,合著這些人都是在追求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這些東西在後世被歸類在哲學裡,學習的人很少。

    可在此時,這些道理讀書人都要去琢磨……

    他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趙仲鍼,說道:「你們真可憐。」

    趙仲鍼卻很是欽佩的道:「我即宇宙,這是大我,也就是說要與宇宙同行。而小我卻是宇宙的一份子,泥沙般的渺小……遵循大我的規則,行小我之事……如此則是大圓滿……」

    啪!

    趙仲鍼捂頭抱怨道:「你又打我!」

    沈安嘆道:「這些都是某隨口扯的淡,你們竟然還當做是真理……」

    趙仲鍼不禁大為崇拜:「你隨口說的話竟然這般有道理,安北兄,要不你還是專心做學問吧。」

    瞬間沈安覺得自己成道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6
第629章 噴大佬

    「沈待詔,歐陽相公讓你去政事堂。」

    沈安本想在邊上的酒樓弄個包間,做個關心學生們的姿態,沒想到老歐陽找事。

    他急匆匆的到了皇城外,在等候通傳的時間裡,見邊上一個中年男子在看著自己,就拱手道「某沈安,敢問……」

    中年男子拱手道:「老夫程顥,見過待詔。」

    三十多歲的年齡就自稱老夫,看似可笑,可沈安沒笑。

    他定定的看著程顥,有種見大神的感覺。

    臥槽!

    這就是程氏兄弟中的程顥?

    理學的起源不晚,但興起卻是這兩兄弟搞出來的。

    他們好像在洛陽研究了許久,所以被稱之為洛學。

    這個儒學的分枝後來漸漸龐大,被稱為理學。

    理學……

    沈安的腦海中馬上就出現了一些不好的畫面。

    不是理就是氣……

    理氣理氣……好像是腸胃方面的問題?

    是了,氣不順,氣脹就需要理氣,否則容易放屁。

    大神啊!

    這是沈安見到的第一位學問大神,他不禁仔細看著,卻發現程顥長相普通。

    哎!

    沒點大神模樣,失望。

    這時裡面來人,沈安就拱拱手,一言不發的進去了。

    程顥此時已經有了些名聲,所以邊上等候的官員中有人就不滿的道:「他不過是小小的待詔,難道很了不得嗎?竟然連話都不說,無禮之極!」

    程顥溫和的道:「初次見面,他又有事,應該的。」

    作為學問人,程顥的脾氣很好。

    有人說道:「程先生此次回京授何官?」

    程顥笑了笑,也不說是遮掩一下,而是很坦蕩的道:「監察御史裡行。」

    「好職位啊!」

    眾人一聽就不禁豔羨不已。

    在大宋要想陞官,你必須要經過幾道檻,這些坎就是職位。

    監察御史這個職位就是其中一個坎,幹好了,以後陞官發財自不必言。

    無數重臣都擔任過這個職務,可見監察御史的含金量。

    所以大家都紛紛恭喜,一時間很是熱鬧。

    就在這熱鬧中,有人說道:「今日省試,若是太學再度勝出,以後天下再無學問。」

    「還有的。」

    程顥平靜的道:「學問在心中。」

    「這話說得好。」

    「剛才有人說什麼……我即是宇宙,宇宙即是我……」

    咦!

    程顥抬頭眯眼,讚道:「這話很好。萬物皆是宇宙。天之理,人之理並不衝突,皆是天理……大善!大善!」

    旁人也點頭讚道:「苦苦尋求天理,天理卻在自身,這話說的通透,是哪位大儒說的?」

    程顥也頷首道:「是哪位說的?且待老夫上門拜訪。」

    「剛才就聽了這話,沒問誰說的。」

    「剛才某問了。」

    「是誰?」

    「是……」

    這個官員的目光有些閃爍,「是沈安說的。」

    尼瑪!

    那廝不學無術啊!竟然還能說出這等讓人恍然大悟的話?

    程顥覺得有些奇怪,就說道:「題海之法不堪,可這話卻是極為出眾,不該牽累。」

    老程很是大氣的說一是一,二是二,不該搞株連。

    可許多官員都一直認為沈安就是個濫竽充數的傢伙,所以才覺得這是幻覺。

    沈安竟然能說出這等讓人敬佩的話來?

    這是幻覺吧?

    「沒聽錯?」

    「沒聽錯,在貢院前有人問了沈安,他隨口就說了這番話。」

    臥槽!

    這人竟然變得這般有學問了。

    這種極具意境的話是所有人的追求,沈安的我即是宇宙,這話逼格太高,一下就鎮住了這些人。

    可他的腦海裡還有許多這等高逼格的東西,若是都批發出來,大抵會被人供著,從此開宗立派,成為一方大佬。

    程顥嘆道:「這等話該是千錘百煉才能出來,沈待詔雖然年輕,可學問卻不差,老夫當去請教。」

    老程正在學問的迷茫期,很是好學。

    那個傳話的官員長吁短嘆起來,邊上有人問道:「你這是為何?」

    官員唏噓道:「有人傳言,沈待詔先前的話只是隨意說的……」

    噗!

    雖然沒聽到,但守門的軍士確定有人在吐血。

    眾人誇讚不已的東西,你竟然說是自己隨意說的。

    就好比一干人等在誇讚自家的寶刀奮力無匹,然後沈安持刀揮斬,把他們的所謂寶刀全數斬斷。就在大家震驚時,這廝淡淡的道:「這把刀是某家裡最差的一把。」

    這個不吐血真的是不行了。

    程顥覺得自己的性情算是極端的好,但聽到這話依舊忍不住想罵人。

    什麼叫做隨口說的?

    合著我們讚不絕口的話竟然是你隨口說出來的?

    這話也太氣人了吧?

    「不對,好像說的是……」

    那個官員想了想,說道:「好像說的是隨口扯的淡。」

    守門的軍士突然覺得身上有些冷,他確定自己感受到了煞氣。

    而沈安此刻也多了些煞氣。

    「舞弊?誰說的?」

    他沒想到歐陽修竟然說出這等話,不禁大怒。

    歐陽修皺眉道:「慌什麼?這些只是流言,老夫讓你來是想問問,太學此次可有把握嗎?」

    這話裡的含義就是:太學這次不會輸的太慘吧?

    沈安愕然,歐陽修以為他是沒把握,就語重心長的道:「你那個題海之術終究無法保密,如今天下都在風行此術,如此大家都扯平了。太學……安北,人有起有落,起來時要穩重,不輕浮得意;落下時要淡然,從容面對那些責難和譏諷。一時的起起落落不算是什麼,等過後你再看,就會覺著至為可笑。」

    沈安真的是無語了。

    「歐陽公,太學輸不了啊!」

    歐陽修嘆道:「好吧好吧,輸不了。」

    年輕人總是這般好勝心強,那便隨他去,等結果出來再安撫一番就是了。

    「包拯在作甚?」

    他話鋒一轉,就提及了老對頭包拯。

    這個自然不是問公事,沈安說道:「包公在家就教導包綬,閒暇時也在家裡走動走動。」

    「他那個毛病……」

    歐陽修問的比較難為情,沈安裝作沒看見,說道:「如今每日服藥,就再沒犯過。」

    這對老冤家看似不相往來,可暗地裡卻在打聽著對方的消息。

    這是對手,但更多的時候卻是隊友。

    歐陽修公事繁忙,把沈安送出門去,最後交代道:「古人云,勝不驕,敗不餒,你好生感悟一番。」

    沈安笑著應了。

    這些人都以為此次太學要撲街了,有人冷笑等著看熱鬧,有人現在就冷嘲熱諷,幸災樂禍。

    可你們知道什麼叫做大數據嗎?

    你們知道什麼叫做概率嗎?

    沈安出去的時候遇到了程顥,他習慣性的拱拱手,想著這位大神進宮來幹啥。

    程顥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些不滿,問道:「那話可是你說的嗎?」

    「什麼話?」

    「我即是宇宙……」

    「對啊!」

    沈安沒覺得有什麼,至於宇宙,哥哪天爆發個小宇宙給你們看看,要不破碎虛空也成。

    程顥嘆息道:「既然知道學問之貴,為何要授人題海之術?那方法是在褻瀆學問,卻不該是你弄出來的。」

    這位大神果然是要批鬥這個啊!

    沈安淡淡的道:「學問在於用,能用就是學問。否則整日皓首窮經也是緣木求魚。」

    題海之法就是沈安的根基,只要這個學習方法一直是主流,那麼他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百年後的史冊上,他沈安和題海之術當會留名。

    而且最關鍵的是此術一出,那些人想神話儒學的夢想就破滅了。

    大家別嗶嗶什麼儒學深不可測,大夥兒只是學來考科舉罷了,扯這些干啥,還不如去多做幾道題更實在些。

    「用?」

    程顥嘆道:「此術一出,學問再無高下之別,看似無事,可卻多了銅臭味。」

    這話是說題海之術就是庸俗之術,不堪之術。

    這個評價沈安卻不能接受,他冷冷的道:「那程御史為何為官?何不歸鄉去做學問……另外也別去掙錢,自己種地,一簞食,一瓢飲,豈不快哉!」

    邊上兩個官員聽到這裡都忍不住想笑。

    你程顥把大道理說的天花亂墜,什麼銅臭味,可有本事就親自去踐行啊!

    做什麼官?收什麼俸祿?回家種地去吧,然後過著貧苦的生活,每日還要鑽研學問……

    沈安隨意拱拱手,揚長而去。

    程顥被這番話弄的有些暈乎,就像是被亂棍打了一頓。

    噴了未來的理學大佬一把,沈安心情愉悅的找到了趙仲鍼。

    「可有把握?」

    趙仲鍼也在關心著省試。

    「安心,某出手你還不信?」

    沈安得意的道:「到時候這些學生就是新政的支持者,等他們在各處為官,新政鋪下去,他們就是監督者,都是監察御史,你可知這有多少好處嗎?」

    趙仲鍼笑道:「好處太多了,有人在各處盯著新政,有問題能及時稟告,有人從中作梗也能及時發現……安北兄,好處多不勝數啊!」

    沈安微笑道:「安心等著,到時候有你大展身手的機會。」

    王安石當年要派人下去巡查才放心,可依舊被矇蔽了。

    現在沈安弄了無數學生出來,這些學生都是正經科舉出仕,誰能排擠?

    有他們在各處為官,這便是無數御史……

    老王,我這招比你厲害吧?

    這一刻沈安無比嘚瑟。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6
第630章 貢院門外的一幕

    大宋的省試原先比較鬆散,考的場數不定,有時候七八場,有時候幾十場……一句話,弄不死你算我輸。

    范仲淹秉政時,發現這種考試的方式太過隨意,就乾脆定了規矩,從此省試就只考三場。

    三場考試,第一就是策。

    馬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他抬頭看看左右,看到了兩名太學的同窗。

    三人微微頷首,此刻今科知貢舉范鎮已經弄完了那些禮儀,近前說道:「科舉乃倫才之道,三場策、論、詩賦,皆為你等所學。當今官家仁慈,求才若渴,於是開科舉,重人才……今日之省試,過了即是官員,你等勉力。」

    以前殿試還會黜落考生,到了仁宗中後期時,省試一過,就算是徹底的過關了,殿試只是排個名次而已。

    所以范鎮這話一出,考生們都興奮了起來,傳來些嗡嗡嗡的聲音。

    「開始吧。」

    范鎮微微點頭,有人開始報題,同時還寫在紙板上到處傳示。

    瞬間,太學的考生們都呆住了。

    馬英也呆住了。

    這題……怎麼這麼熟悉呢?

    一篇文章頃刻間就在腦子裡成型了,速度之快,大抵能嚇尿那些所謂的天才。

    馬英不是天才,速度那麼快是因為這道題他做過。

    這一刻他想起了以往在太學學習時,教授們出的題目。

    這是運氣吧?

    馬英覺得多半如此,但依舊是歡喜不勝。

    他看看左右,那兩個同窗也是在歡喜。

    考場內,太學的考生們都在歡喜……

    他們瘋了?

    其他考生見狀只是冷笑,有人還乾咳一聲,引得監考的人過來查看。

    「不許交頭接耳,否則算作弊。」

    范鎮滿意的看著秩序再次回歸。

    他回到簾後,和幾個同僚說話。

    「太學的考生看著整齊劃一,這是沈安北這幾年的成果。」

    「那些學生每日聞雞起舞,行武人之事,恬不知恥!」

    「只是強身健體罷了,何必這般刻薄。」

    「刻薄什麼?你不知道他們不但是跑步,還要操練長槍和長刀,這不是行武人之事是什麼?」

    「他們又不上戰陣,行什麼武事?」

    「罷了罷了。」

    范鎮皺眉壓下了他們之間的爭執,有人說道:「沈安在太學不但行武事,還弄了那個什麼……題海之術,引得天下效仿,有識之士皆斥其媚俗,然其勢已成……奈何?」

    「哎!題海之術已然成了氣候,壓是壓不住了,不過可以壓住太學!」

    眾人交換個眼色,都微笑起來。

    范鎮知道他們的意思,卻也樂見其成。

    太學……沈安……

    他的眸色漸漸多了沉鬱。

    近幾年的學風不大對勁,必須要扭轉這個勢頭,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科舉考試中體現出來。

    比如說堅持傳統學習方式的考生在省試中勝出,這是不是證明?

    范鎮想起本科的那幾個人才,不禁微微含笑。

    ……

    考試在繼續,當第二場的題目出來時,考場裡再度響起了低喝聲。

    「噤聲!」

    「安靜!」

    又一次鎮壓成功,范鎮心情更不錯了。

    可太學的考生們卻有些懵逼。

    這個題目怎麼還是眼熟呢?

    馬英想起了相似的一個題目,那是去年年中做過的,雖然不一樣,但卻類似,可以引申許多。

    臥槽……

    他有些懵逼了。

    他看看左右,發現其他考生都是愁眉不展,或是冥思苦想,顯然並未做過類似的題目。

    他再看看左右的兩個同窗,他們的眼中同樣是充斥著不敢相信。

    這特麼誰弄的題目?

    竟然連續兩道題都蒙對了……

    我的神啊!

    ……

    貢院外重新擠滿了人,沈安也在其中。

    一群太學考生的家長圍在他的身邊,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小子的勤奮,大抵有考不上的擔憂,想給沈安留個好印象。

    若是考不上省試,那多半還得繼續讀書,還得在這位待詔的手下,所以先討好沒錯。

    而作為相對的,周圍的那些人卻離得遠遠的。

    汴梁本地的考生家長們來了,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大聲說笑。

    「有了題海之術,考科舉再也不是難事,沈待詔功莫大焉。」

    「是啊!這是他的功勞,不過如今四處都傳遍了,太學再無優勢。」

    「就像是流星閃爍了一瞬,看似漂亮,可也只是那麼一次罷了。」

    「但還是要多謝他。」

    眾人衝著沈安拱手微笑,沈安頷首回應。

    感恩的人還是有的,這個發現讓沈安很欣慰。

    「他看著風度不錯,並沒有沮喪。」

    「太學如今他很少去了,所以沮喪什麼?考得好就好,考不好他就說自己早就沒管了。」

    「那他今日還來作甚?」

    「做樣子唄!」

    「開門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頓時所有人都往前湧去。

    「哎哎哎!別擠啊!」

    沈安被人簇擁著過去,奮力掙紮了許久才脫身出來。

    貢院的大門打開,考生們湧了出來。

    「大郎,這裡,為父在這裡!」

    「二哥,二哥,我在這……」

    「……」

    外面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祝青也出來了,幾個江南東路的考生圍在他的身邊,不時說著自己的文章。

    這大抵就是復盤。

    「祝兄,你的如何?」

    「還好。」

    祝青很是謙遜。

    「祝兄乃是我等之中最出色之人,此科當出人頭地。」

    「……」

    祝青沒有理會這些吹捧,他在默默回想著自己的文章和詩賦,覺得還行,心情就好了起來。

    等結果吧,結果出來,某定然不讓蘇軾專美於前。

    「太學的出來了!」

    祝青回身看去,就見太學的學生們在大門外重新集結,然後走向了自己的父母家人。

    他們的家人含笑看著,沈安自覺的走到了邊上,周圍空無一人。

    祝青看到沈安此刻的境遇,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自己隔壁家的那條老狗,孤獨而可憐。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場操演。

    太學的學生們整齊的站在沈安的身前,一如每日早操時的場景。

    「他們要做什麼?」

    「不知道,興許沈安還要說話吧。」

    「看著很整齊啊!」

    「對,行武事搞出來的整齊,讓人看著……難受。」

    太學的學生們齊齊躬身下去,依舊整齊劃一。

    「多謝待詔。」

    所有人都停住了,紛紛看了過來。

    這裡是貢院大門外,無數考生和家人都在看著這一幕。

    看著太學的學生們彎腰,然後高喊。

    「多謝待詔!」

    整齊的聲音震動著貢院內外。

    ……

    這是什麼意思?

    祝青覺得太學的規矩太多了些,讓人有些不舒服。

    隨後散去的太學考生們把原因也散到了各處。

    「考得好嗎?」

    「好,爹爹,孩兒覺得有把握。」

    「真的?」

    「真的,孩兒此次定然能過了省試。」

    「別說大話,小心被人取笑。」

    「爹爹,孩兒真的有把握。」

    「……」

    太學的考生們都喜笑顏開,只是記得規矩,沒把考題被猜中的消息放出去。

    這讓別人有些不齒。

    「他們太驕傲了,上一科的成功讓他們忘乎所以。」

    「是的,所以這一科就該給他們當頭一棒!」

    許多人都是這般想,隨著人流散去,今日貢院門外發生的一切都在散播。

    韓琦得知後只是搖頭,對歐陽修說道:「你不是找沈安來敲打過了嗎?為何太學還這般得意?」

    歐陽修茫然道:「說了是說了,不過……年輕人,總是要吃虧才知道教訓。」

    韓琦點頭,「是了,他的路太過順暢,此次該摔一跤才好。」

    「叫上樞密院,咱們去見官家。」

    趙禎臥床不起,但宰輔們每日都會去寢宮外問候。

    等到了福寧殿的西閣外時,韓琦先問了病情。

    御醫王翔說道:「官家在不斷恢復之中,某有把握……」

    他很是自信自己的醫術,韓琦聞言含笑道:「若是如此,某保舉你的大功。」

    王翔退後,韓琦帶著宰輔們在外面行禮。

    「諸卿辛苦了。」

    雙方都沒見面,趙禎在裡面聽著他們的匯報,或是簡單說幾句,或是默然。

    說完政事後,韓琦覺得氣氛太嚴肅不好,就笑道:「官家,今日省試結束,太學的學生們很是自信,在貢院外就說必中。」

    趙禎靠在床頭,聞言也笑了笑:「年輕人嘛,沈安不也經常自信滿滿的嗎?這是言傳身教。本來朕該說他們輕浮,可想著朕年輕時也曾經這樣過,所以……有些嚮往啊!」

    韓琦在外面說道:「如此臣等告退。」

    趙禎在裡面應了,等他們一走,這才喘息了幾下。

    「帝王之道首在威嚴,威嚴而不可測,於是臣下忠心不變,你可懂了?」

    「是,孩兒懂了。」

    邊上坐著的赫然是趙曙。

    趙禎乾咳了一聲,趙曙就拿了溫水給他喝。

    喝了一口溫水,趙禎看了他一眼,笑道:「宰輔要穩重,否則今日一個主意,明日一個主意,帝王頭痛不堪。」

    趙曙點頭,「從前孩兒曾以為宰輔們太過暮氣沉沉,可如今看來,這不是暮氣,而是穩重。大宋很大,不可輕忽。」

    「對,就是這個道理。」

    趙禎的眼中多了回憶之色:「可聽到太學的學生們朝氣蓬勃,我也不禁為之精神一振,可見帝王之道在於平衡。」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6
第631章 帝王之道,放榜

    趙禎一生奉行的就是平衡之道,他把這個平衡之道玩的爐火純青。終其一生,雖然後世人說他軟弱,可朝局卻盡在掌握,這便是他的道。

    每個帝王都有自己的道,趙禎擔心自己的養子會走上歪門邪道。

    「你莫要和他們針鋒相對,那只會讓朝局失控,最好的法子就是默默等待。你是帝王,有這個權利等待,只等時機一到,你就能重新開始……這是臣子所沒有的權利,他們羨慕,但不能給,否則乾坤翻覆就在頃刻間。」

    「臣子們總是會得寸進尺,許多時候你可以軟弱,當著他們軟弱也無礙,這時候你要看。」

    趙禎的眼中多了冷色:「你要看誰在繼續得寸進尺,這等人有逆臣之嫌,不管他是何等大才,皆不可用!切記了!」

    「聰明或是本分的臣子都會適可而止,於是君臣相安,這就是君臣之道。」

    理學尚未成型,那些嚴苛尚未出現,所以君臣關係並非如以後般的涇渭分明。

    趙曙點頭,趙禎擺擺手道:「你且回去吧,記住看好仲鍼,好歹要多教教。」

    「是。」

    這是無聲的敲打。

    你那個兒子太跳脫了些,該管管了。

    回到慶寧宮後,高滔滔見趙曙面色不大好看,就問道:「官人,可是被說了?」

    趙曙搖頭道:「官家沒說我,說仲鍼跳脫了些。」

    高滔滔一聽就急了,吩咐道:「快去把仲鍼叫來。」

    趙仲鍼稍後就到,看著很是平靜。

    趙曙看著這個長子,目光有些複雜:「你最近在做些什麼?」

    趙仲鍼納悶的道:「孩兒最近在做些試驗。」

    「雜學的?」

    「是。」

    趙曙這才知道趙禎的意思。

    「如今是在宮中,你該多看看文章典籍,多去和先生請教才是。」

    你不再是那個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了,要學會做一個合格的接班人。

    作為未來的帝王,雜學這個東西自然是不登大雅之堂,你只能去學儒學。

    趙曙算是個開明的父親,所以只是暗自提醒。

    趙仲鍼出了這裡就問道:「誰傳的話?」

    瑪德!這是誰去告狀了?

    趙仲鍼覺得這個宮裡處處都是敵人,自己連一點隱私都沒有。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跟在他身邊的王崇年說道:「小郎君,此事該是隨身侍候的人傳出去的。小的以為不好徹底清查。」

    趙仲鍼嗯了一聲,王崇年擔心他年少氣盛,「小郎君,別說是咱們那,大王這邊亦是如此。」

    趙仲鍼點頭微笑道:「是這樣,寄人籬下必然是這樣。」

    初春的天氣依舊寒冷,可趙仲鍼的這個微笑讓王崇年覺得骨髓都被凍住了。

    寄人籬下!

    這是沒承認自己的身份啊!

    而且這話裡還帶有些恨意,想來某些人以後要當心了。

    他們父子如今在宮中看似穩固,可言行都被盯著,絲毫不敢放鬆。

    這樣的日子趙仲鍼覺得自己沒法忍受,但依舊忍受了下來。

    「喬二在哪?」

    他面帶微笑的進了自己的宮殿,面帶微笑的吃飯。

    「這個是羊腰,,極嫩,炙烤之後非常美味。」

    「這個是酸辣湯,是用羊骨熬製,喝一口渾身暖和,而且開胃。」

    趙仲鍼吃了飯,最後那道酸辣湯卻只是喝了幾口就算了。

    「太酸辣了些,都發汗了。」

    他擺擺手,喬二帶著人收了殘羹剩飯。

    有人送來了熱茶,趙仲鍼摸出一顆藥丸吃了,然後起身散步。

    「去問問省試。」

    趙仲鍼本想出去,可才被老爹這麼說了一通,卻不好開口。

    哎!

    他仰頭看著天空,才覺得沈安當年說的話沒錯。

    ——這宮中就是一口井,每一個人都是井底里的那隻青蛙。

    所以某要出宮啊!

    他無法忍受這種沒有自由的生活。

    「小郎君,太學的考生們都說有把握。」

    那麼厲害?

    沈安給他說過什麼大數據,什麼概率,什麼篩選,但他覺得不大靠譜。

    可如今看來,考生們卻覺得不錯。

    趙仲鍼心癢難耐,就吩咐道:「去弄紙筆來,我要做文章。」

    要想出宮就必須表現出一個合格接班人的模樣。

    他連續做了三天文章,然後遞給先生看。

    「極好!」

    帶著個極好的評價,趙仲鍼去請假出宮。

    「極好?」

    「是,教授說小郎君的文章揮灑自如,不古板,靈動,而且見解不俗。」

    趙禎笑道:「看來是有才的,只是平日裡太懶,這不為了出宮才全力以赴。今日省試放榜吧……罷了,讓他去。」

    於是趙仲鍼就準備出宮了。

    「讓喬二也跟著去。」

    趙仲鍼的吩咐讓王崇年的眼中多了些陰霾。

    作為同行,而且同為趙仲鍼身邊的近侍,他和喬二之間的爭奪很激烈。

    趙仲鍼這幾日冷落了喬二,可如今又把他提溜起來,可見並未厭棄他。

    某還要努力啊!

    王崇年低聲道:「小郎君,喬二這幾日……身體有些不適。」

    「什麼毛病?為何沒出去?」

    在貴人的身邊伺候不能有病,一旦發現有病就會被隔離,以免傳染給貴人。

    王崇年遺憾的道:「喬二隻是便秘。」

    幾天沒拉屎的喬二如今就和熱鍋上的螞蟻差不多,得了消息他竟然不是歡喜,而是糾結。

    便秘時間久了,這人多半會有心理上的毛病。

    比如說強迫症什麼的。

    這是沈安告訴趙仲鍼的。

    所以出宮之後,他就去了邊上的小攤。

    「鍋貼,每人三個。」

    這個鍋貼不小,不過趙仲鍼正是能吃的年紀,所以沒幾下就吃了。

    回過頭,他見王崇年吃了鍋貼,可喬二竟然沒動,就皺眉道:「這是怕我的鍋貼裡有毒嗎?」

    這話一出,那怕鍋貼裡真的有毒,喬二也必須要吃下去。

    等他糾結的吃完鍋貼後,只覺得肚子已經膨脹得不行了。

    這就是長期便秘的心理作用,總覺得肚子裡全是屎,再吃東西就會膨脹。

    貢院的斜對面,沈安正在和折克行喝酒。

    「……萬勝軍中的關係已經理順了,那些人先前還不時挑釁,如今都被我打服帖了……」

    折克行喝了一杯酒,舒爽的道:「後來熟悉了之後,經常有人問某府州之戰和交趾之戰,言談間對你大為佩服,都說是近年來大宋難得的勝仗。」

    沈安在看著貢院那邊,聞言隨口道:「武人就要殺敵,他們在京城成了看門狗自然不舒服,不過享受慣了之後,定然髀肉橫生。」

    折克行讚道:「安北兄你的眼光確實是厲害,那些人大多耽於太平,才沒跑多久就氣喘如牛,如今操練了一陣子,好歹有些模樣了。」

    兩人在說話,房門突然被推開,聞小種探頭進來:「郎君,小郎君來了。」

    「他怎麼出宮了?」

    沈安笑吟吟的看著趙仲鍼進來,問道:「最近一陣子看你沒出宮,可是犯錯了?」

    趙仲鍼還沒說話,喬二就跟了進來。

    「出去!」

    沈安冷冷的指著門外。

    喬二不禁大怒,說道:「某是小郎君的身邊人,你竟敢這般……」

    「滾!」

    這是來自於趙仲鍼的命令。

    後面的王崇年幸災樂禍的道:「小郎君要討論文章,你插一腳算是什麼事?」

    喬二灰頭土臉的出來,和王崇年被聞小種逼到了聽不到裡面說話的地方。

    他悻悻的道:「那沈安仗著小郎君的信重,越發的跋扈了。」

    ……

    「宮中有人把我的一舉一動都說了出去,差點被禁足。」

    趙仲鍼連喝了三杯酒,這才緩緩吃菜。

    「誰?」

    沈安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壞處,至少能鍛鍊趙仲鍼。

    趙仲鍼說道:「喬二算是一個,其他的都是零零散散的。」

    折克行問道:「那你還留他在身邊?換做是某,定然尋機讓他好看,然後把他趕出去。」

    趙仲鍼搖頭道:「走了一個喬二,說不定就會來一個更厲害的喬三,到時候更麻煩。」

    折克行舉杯喝酒,然後說道:「這宮中怎地這般逼迫人,也就是你能忍,換了某……」

    「你能怎樣?殺人?」

    沈安說道:「這是好事。」

    「好事?」

    「對。」

    沈安看到貢院那邊開始聚集了不少人,就說道:「這是給仲鍼練手的機會,現在拿喬二他們練手,以後面對臣子方能不慌不忙。」

    折克行一想也是,趙仲鍼讚道:「我爹爹也是這般說的,否則我早就把喬二弄個半死。」

    「放榜了……」

    外面傳來歡喜的叫喊聲,貢院大門外馬上就被人擠滿了。

    「如何?」

    趙仲鍼斜睨著沈安問道。

    「太學依舊獨佔鰲頭!」

    沈安很是淡然的舉杯。

    他問過了考生,得知兩道大題都被圈中了,當晚就和郭謙他們喝了個大醉。

    那一晚郭謙等人對他真是頂禮膜拜,覺得沈安以後會在教育上流芳千古。

    「太學的人來了!」

    太學的學生們依舊是一襲青衫,然後聚在一起來看榜。

    「……陳宇……」

    「……」

    開始唱名了。

    這雖然比不上東華門外唱名,卻也不差。

    「過了省試就是官員,這些人算是出頭了。」

    隨著唱名的深入,太學的陣營裡不時爆發出陣陣歡呼。

    而其他考生們此刻沉默了。

    祝青也在沉默之中。

    前面唱名十人,竟然有三人是太學的考生。

    這個比率依舊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不會是巧合吧?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6
第632章 天下第一名師

    「他們中了三個了。」

    祝青的目光沉凝,說道:「這只是開始。」

    唱名繼續……

    「他們又中了五個!」

    先前三個大家都覺得是巧合。

    此刻唱名三十人,太學中了八個。

    這個不是巧合!

    不可能是巧合!

    唱名繼續……

    「某中了!」

    「某中了!」

    「……」

    歡喜的喊聲此起彼伏,但眾人都不禁看向了太學那邊。

    那邊呼喊的頻率最高。

    「他們……都是題海之法,他們怎麼能這般出色?」

    祝青搖搖頭,身邊的同伴說道:「有人說此次是要給太學一次迎頭痛擊,如今可好,被太學一頓亂拳打暈了。」

    唱名繼續……

    「太學有多少了?」

    眾人麻木的看著那邊的歡呼。

    「都是一樣的讀書,都是一樣的法子,為何他們中那麼多?」

    科舉就是獨木橋,這邊上去的人多了,別的地方自然就少了。

    這裡看似溫文爾雅,可依舊是叢林法則。

    考試的過程實則就是赤果果的血腥搏殺。

    如今太學大勝,他們在歡呼,可其他人卻在痛苦。

    「祝青!」

    「恭喜祝兄!」

    祝青搖搖頭,他並未歡喜。

    在太學大面積過關的情況下,他的過關顯得微不足道。

    「什麼大才都沒用,太學最管用!」

    「那沈安……那沈待詔天生就會教書育人,進了太學就等於是進了官場。」

    「先前不是有人說不屑於進太學嗎?」

    「那是傻子,他人呢?」

    「跑了,估摸著是覺得中不了,掩面而逃。」

    「有不少這樣的人,他們說不需要什麼題海之法,就能讓太學刮目相看,他們中了多少?」

    那些人的目光在四處梭巡,見到祝青後就說道:「這裡有一個。」

    這不是驕傲!

    祝青微微低頭,在太學龐大的過關人數面前,他們之前的打算落空了。

    「某想起來了,你們想想,那日省試出來時,太學的考生齊齊向沈安躬身行禮,還感謝他來著,這是……」

    「這是有把握,信心十足!」

    「可笑那時候竟然覺得他們是在自欺欺人,如今卻是咱們在自欺欺人。」

    「他們竟然能這般有把握,為何?」

    「絕望了……某絕望了!」

    一個男子突然發狂喊道:「待詔在哪?某要求見待詔!」

    科舉考試是人生的一大關口,過了從此魚躍龍門,不過就還是小泥鰍。

    所以過了會欣喜若狂,不過會心喪若死。

    范進中舉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那只是中了舉人,還不是進士。

    而在大宋,過了省試就妥妥的是進士了,殿試只是走過場而已。

    大家看到這人瘋狂,都搖頭嘆息。

    有好事者指著斜對面說道:「他在那裡的二樓喝酒。」

    嗖的一下,這人就消失了。

    「待詔!」

    沈安正好和趙仲鍼他們出來,正在說話,面前卻跪下一人。

    噗通一聲,沈安不禁有些牙酸,擔心這人的膝蓋會變成兩半。

    傳說中膝蓋全是脆骨吧?

    他避了一下,男子卻喊道:「待詔,小人願意進太學,小人願意奉您為師……」

    沈安乾咳一聲,說道:「太學某許久未曾去了,入學之事和某無關,你找錯人了。」

    男子抬頭道:「待詔,小人知道您才是太學背後的那個人,某在家懸樑苦讀,卻苦無名師……小人願意拜師……」

    他用力的磕頭,聽著那噗噗噗的聲音,沈安的臉皺了一下,說道:「要去的自去太學,再說一遍,某不管太學的入學!」

    他說完就準備跑路,卻發現被圍住了。

    此刻唱名已經結束,有人在外面喊道:「太學中了三十八人!」

    瘋了!

    「這是什麼省試?這是為太學辦的吧?」

    「上一科他們中了四十二人,這次大家都一樣,他們竟然中了三十八人,還讓人怎麼活啊!」

    「沈安呢?不,沈待詔呢?某要進太學讀書!誰敢攔著某就殺了誰!」

    「他在那!」

    尼瑪!

    沈安發現事態不對了。

    他急促的吩咐道:「趕緊護著仲鍼回去!趕緊!」

    趙仲鍼還沒來得及說話,王崇年和幾個侍衛就裹著他衝進了酒樓裡。

    而沈安卻被攔住了。

    折克行目光陰冷的道:「閃開!」

    這廝是真的敢殺人!

    可人群哪裡會聽他的,有人喊道:「待詔,某肖長宏,只要待詔答應一聲……」

    答應你妹!

    沈安當然不能罵人,此刻是他最風光的時候,他必須要保持淡定。

    「遵道別動手!」

    折克行已經放倒了三人,再不喝止,今兒這裡就會變成沙場。

    沈安扶起那三人,誠懇的道歉,然後說道:「某真的不管太學之事了,所以若是想去太學就讀,你們只管去找他們。」

    有人喊道:「可那些學習的法子都是你教的。」

    呃!

    這個沈安沒辦法謙虛,也不想謙虛。

    對啊!就是我弄出來的。

    他面露難色,搖搖頭,還嘆息一聲,然後說道:「某要歸家有事,諸位,讓一下吧。」

    他不解釋就是確有其事,頓時這些考生就沸騰了。

    此次太學再度逆襲,竟然還是沈安的手筆?

    這樣的人就是天下最大的名師啊!

    沈安被團團圍住了,趙仲鍼在二樓喊道:「救他出來!」

    聞訊趕來的皇城司軍士們奮力擠了進去,等他們艱難的把沈安救出來時,都狼狽的好似剛和敵軍大戰一場。

    沈安的外衣不知道被誰給剝走了,鞋子也掉了一隻,頭髮散亂。

    他面無人色的道:「某下次再也不敢託大了。」

    他急匆匆的回到家中,楊卓雪也得了消息,和果果在後院等候。

    「恭喜官人。」

    「恭喜哥哥。」

    氣氛很歡快,可沈安狼狽的模樣讓果果有些好奇:「哥哥,你被人打了嗎?」

    「沒有,是被人那個啥……崇拜了。」

    追星族要不得啊!

    他一邊換衣服,一邊想著今日的事。

    三十八人,這就是三十八個官員,未來他們會被放到各處為官,這就是新政的堅定支持者。

    王安石的新政被群起而攻之,不管是朝堂還是下面,既得利益者的反撲之凶狠,出乎了他的預料。

    當然,這個和趙仲鍼的判斷失誤有關係。

    「安北兄!」

    剛想到趙仲鍼,他就來了。

    「你沒事吧?」

    先前沈安的遭遇太過慘烈,趙仲鍼這才知道親民也是有代價的,若是安保不得力,隨時都會把好事變成壞事。

    「沒事。」

    沈安帶他去了書房,正色道:「有事和你說。」

    這樣的沈安少見,趙仲鍼端坐好了,仔細聽著。

    「知道慶歷新政為何失敗嗎?」

    「太倉促。」

    「還有呢?」

    「還有……」

    沈安盯著他,認真的道:「這個大宋是士大夫的,明白嗎?」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是趙家人的口號,並付諸實施。

    「當他們發現新政在破壞他們的利益時,仲鍼,他們就會變成反對者,用各種手段去反對、去破壞新政,所以你要有準備。」

    「各種手段?」

    趙仲鍼顯然並未認識到這裡面的殘酷。

    「對,各種手段!」

    趙仲鍼若有所思的道:「當年范仲淹被斥責為朋黨,於是黯然下台,這就是一種手段吧?」

    「沒錯。」

    沈安解釋道:「範文正的新政還算是收斂的,所以他還能黯然下台,換個地方為官,若是太過激烈,你可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趙仲鍼皺眉道:「他們能幹些什麼?」

    沈安淡淡的道:「想想慶歷年間宮中的那次謀逆。」

    趙仲鍼悚然而驚。

    他的眼中多了厲色:「那些人膽子真大,該弄死他們!」

    「他們多不勝數,你怎麼弄的完?」

    沈安沒好氣的道:「說這些只是在告訴你,莫要輕視了那些對手。」

    趙仲鍼鄭重點頭應了,「好,我回去要好好想想。」

    這是好事,沈安很欣慰。

    這個大宋看似不變,可實則在他的推動下漸漸在發生著變化。

    災民改廂軍變了,朝中的負擔減小了。

    包拯還在,三司依舊穩固。

    太學從胡瑗之後就沒落了,可如今太學如日中天。

    趙曙原先是個神經病,如今也好了不少,至少沒發狂。

    趙仲鍼原先是個小透明,他看到了大宋的危機,於是變成了憤青。

    可憤怒沒用,在沈安的影響下,他對大宋的問題認識更深刻了。如今就算沈安不在,他也不可能把大宋交給王安石去折騰。

    而且他還有許多支持者。

    這些都是變化啊!

    「去,弄酒來!」

    沈安心中歡喜,就叫人弄了酒來,和趙仲鍼在書房喝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兩人邊喝邊聊,直至下午趙仲鍼才醺醺然回宮。

    進了宮中後,他喝酒的模樣被人發現了,有人悄然去告狀。

    「大王,小郎君今日出宮,喝多了……」

    大佬,那趙仲鍼是把宮中當客店了,隔三差五就出去,不像話啊!

    趙曙嗯了一聲,邊上的高滔滔卻不樂意了。

    「怎麼出去喝酒了?這不是不許他喝酒嗎?」

    高滔滔急匆匆的想去看兒子,趙曙皺眉道:「回來!」

    高滔滔不解的道:「官人,仲鍼現在不是那個孩子了,如何還能和以前一樣和沈安廝混?您可知道這段時日那些人是怎麼說的嗎?他們說仲鍼跟著沈安胡混,不像是未來做皇子的模樣,倒像是潑皮!」

    趙曙淡淡的道:「潑皮……誰說的?」

    「那些都這麼說。」

    「如今呢?」

    高滔滔一怔,問道:「什麼如今?」

    趙曙放下書,揉揉眉心道:「今日省試放榜,太學過了三十八人。貢院前,沈安被人團團圍住,無數人想拜他為師,無數人想進太學……有人說他是天下第一名師。」

    這樣的沈安,誰敢說趙仲鍼跟著他是胡混?

    高滔滔愕然道:「天下第一名師……竟然這般厲害?」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7
第633章 那還等什麼?

    沈安心中歡喜,當晚自然就鞠躬盡瘁了幾次,然後第二天早上就起晚了些。

    「哥哥。」

    果果早上鍛鍊發現少了哥哥,就在外面叫嚷。

    「來了!」

    沈安爬起來,見楊卓雪面色紅潤,就嘆道:「果然是牛。」

    楊卓雪沒空去猜這個謎,她急匆匆的道:「糟了,會被果果笑。」

    兩人出了臥室,果果已經跑了好幾圈。

    一家三口跑圈,這是沈家的新風景。

    沈安今日跑圈的速度不夠快,還趕不上果果。

    跑完之後就是早飯。

    「我們要見待詔!」

    臥槽!

    外面一聲大喊,沈安不禁面如土色。

    陳洛翻牆上去看了一眼,說道:「郎君,都是讀書人。」

    糟糕了。

    沈安以為自己昨天已經把他們忽悠的差不多了,沒想到第二天竟然又來堵門。

    「待詔,太學的門進不去!」

    「郭謙一直在說不是自己管此事,那肯定是您在管……」

    這些學生遭遇了傳說中的踢皮球,郭謙一招太極拳就把沈安給坑了。

    「別開門!」

    沈安有些憤怒於郭謙的沒擔當,果果雙手托腮,可憐巴巴的道:「哥哥,咱們不能出門了嗎?」

    這個不妥當啊!

    「現在是春天呢!」

    楊卓雪想了想,「踏春!」

    正月間踏什麼春?

    頂多有些嫩草罷了。

    「哥哥,枝頭有嫩葉子了。」

    果果在尋找出去踏春的理由。

    「好吧。」

    沈安覺得城裡暫時不能待了。

    於是就在外面的人暫時離開去吃飯時,一輛馬車帶走了沈安一家子。

    春天來了,汴梁城中處處彰顯著活力。

    「沈安跑了?」

    沈安當然不能滿世界亂跑,至少得備案。

    此刻他的奏疏就在趙禎手中。

    「那些落榜的考生堵住了榆林巷,沈安就帶著家人去了城外的莊子,說是要住一陣子。」

    趙禎放下奏疏,有些疲憊的道:「郭謙狡猾,把難事丟給了他,我本以為他會扛起來,誰知道他竟然跑了,這下該輪到郭謙為難了。」

    張八年低頭不語,這不是他該干涉的事。

    趙禎靠在床頭想了想,「宮中有人說仲鍼跟著沈安是胡鬧?」

    陳忠珩說道:「是。」

    趙禎拿起另一本奏疏,「西夏那邊僭越稱為宣徽南院使,召集宰輔和皇子父子來,讓他們議事,說的話隨時報來。」

    稍後一夥人就在外面聚集。

    「宣徽南院使起於前唐,我朝亦用之,如今李諒祚僭越,可見是狼子野心,不過無需理會,看他折騰。」

    曾公亮覺得這事兒不打緊,可韓琦卻不同意:「西夏人是野狼,不可放縱,老夫以為當遣使呵斥。」

    歐陽修說道:「遣使的話是不是太大張旗鼓了些?老夫看最好是送了詔書去,這樣進退皆可。」

    他指了指裡面,暗示此時大宋需要的是安穩。

    韓琦點點頭,算是贊同這個看法。

    該趙曙父子表態了。

    趙曙只是微微搖頭。

    在繼位之前,他必須要謹言慎行,否則眼前這三個看似和氣的宰輔將會成為他最大的阻力。

    「大王不說話。」

    趙禎得了消息只是微微一嘆。這個養子的謹慎他終究還是負有責任的。

    下面就是趙仲鍼。

    他問道:「西夏可是臣子?」

    這話問的很是凌厲,韓琦說道:「是。」

    趙仲鍼繼續問道:「君臣之道可還記得嗎?」

    這個問題讓人變色,韓琦微微垂眸,「記得。」

    眼前的這個少年看似不起眼,可在確定了趙曙的身份之後,他實際上就未來的太子。

    未來的太子發問,韓琦必須要回答。

    趙仲鍼看著他,用那種很認真和理所當然的姿態說道:「那還等什麼?」

    韓琦抬頭,只覺得眼前多了一柄利劍,那光芒刺眼。

    那還等什麼?

    他下意識的道:「是,該遣使呵斥!」

    曾公亮看著趙仲鍼,眼中多了異彩。

    這就是未來的太子嗎?

    這一刻眾人只覺得一股銳氣充斥在此間,讓人不禁熱血沸騰。

    這些對話被傳到了裡面。

    「……小郎君問還等什麼。」

    「還等什麼……」

    室內靜悄悄的,大家都在想著這句話。

    大宋習慣了忍讓,習慣了這些跋扈,所以這句話才顯得格外的震撼人心。

    西夏人弄個宣徽南院使的官位不算大事,趙仲鍼的態度才是大事。

    陳忠珩在偷瞥著趙禎,擔心他會呵斥。

    趙禎深吸一口氣:「讓他進來。」

    「小郎君,官家召見。」

    趙仲鍼跟了進去,趙曙的目光追隨,他擔心趙禎會呵斥自己的兒子。

    趙仲鍼一路進去都是低著頭,這是本能。

    「你不怕西夏人大舉入侵嗎?」

    趙禎的問題很尖銳。

    趙仲鍼說道:「西夏人是野狼,野狼覓食是本能,周邊能供他們劫掠的就是大宋,所以大宋對他們再好、再仁慈,野狼依舊會撲上來撕咬。」

    他停頓了一下,沒有等來呵斥,才繼續說道:「這等野狼,你對它越好,它就覺著你越好欺負,所以最該做的就是用棍子敲打,打到它怕,打到它跪地請降!」

    少年人的聲音是西閣內迴蕩著,陳忠珩只覺得胸口發熱,恨不能化身為武人,上陣去砍殺西夏人。

    這股熱血被趙禎感受到了,就看了他一眼。

    「可是遼人在。」

    這是題目。

    趙仲鍼皺眉道:「遼人樂意於見到大宋和西夏人開戰。因為西夏的牽制導致他們無法傾力進攻大宋,所以大宋和西夏的戰爭他們是樂見其成。」

    這是基礎,趙仲鍼的認識非常深刻。

    趙禎面無表情的道:「可若是打不過呢?」

    大宋的軍隊……

    幾次戰爭,大宋被西夏人打的滿地找牙,最後好不容易守住了,就用什麼軍中有一韓,西賊喪膽之類的口號來給自己壯膽。

    趙仲鍼說道:「大宋軍隊從開國時的勁旅變成了今日的看門狗,缺乏操練是根本,武人喪失進取心是源頭,該重振軍隊了……」

    他抬起頭來,說道:「怕並沒有用,不能怕。他們若是要挑戰大宋,唯一的辦法就是打回去,揍他們一個頭破血流……想想漢唐,那些異族可敢叫囂嗎?都在漢人的兵鋒之下瑟瑟發抖,可見和異族打交道,最厲害、最有用的還是刀槍……大宋,終究還是要用刀槍去和他們說話。」

    趙仲鍼說完後再度低頭。

    趙禎的手中拿著一本書,此刻他看著趙仲鍼,手一鬆,書掉在了被子上。

    死一般的寂靜。

    陳忠珩心中嘆息著,他覺得這樣的人才是大宋的英主。

    可他的主子是趙禎,所以他只能幻想一下王崇年他們日後的意氣風發。

    他看向了趙禎。

    趙禎在發呆。

    大宋終究還是要用刀槍去和他們說話!

    這是沈安的風格。

    他們都說趙仲鍼被沈安帶壞了,這是壞嗎?

    大宋蟄伏多年,如今機遇和困難並存,可前路漫漫,該怎麼走?

    他在迷茫,並感到了疲憊。

    這個少年啊!

    趙禎發誓自己從未見過這般銳氣十足的少年人。

    「異族人……」

    趙禎想起了大宋的那些敵人,不管是遼人還是西夏人,還有交趾人,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凶狠。

    當大宋虛弱時,他們就會撲過來撕咬,無一例外。

    大宋該怎麼應對?

    這些年大宋的應對很保守,基本上都是在被動防禦,甚至是竭力避免戰爭。

    可按照趙仲鍼的思路,這種避戰的想法大錯特錯。

    大宋一旦面臨挑戰,就該應戰!

    打!

    把他們打怕了,大宋自然就安全了。

    這個思路完全摒棄了用金錢換和平的既往政策,銳氣十足,讓人心中振奮。

    趙禎淡淡的道:「你……去吧。」

    趙仲鍼行禮告退,全程只是先前抬了一下頭,室內的情況都沒來得及看。

    等他出去後,趙禎突然坐直了身體,然後說道:「等到他時,少說也是三十年後,那時的他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到時候……修身養性的大宋會如何?」

    陳忠珩聽到他的聲音中帶著歡喜,就大膽的道:「官家,怕是會和那些異族硬碰硬,不肯吃虧。」

    趙禎一拍大腿,說道:「我也想過征伐,可目前的大宋卻不成。大郎穩重,卻不失進取心,如此他經營數十年,等到了仲鍼時,大宋定然改觀,彼時大宋兵鋒鼎盛,定然能一雪前恥……好啊!」

    陳忠珩聽到他話裡全是歡喜之意,就奉承了幾句,稍後出去時,聲音中也多了些輕鬆。

    「陛下身體無礙。」

    散夥吧。

    韓琦等人讓趙曙父子先走。

    趙曙在前,趙仲鍼在後。

    「小郎君銳氣十足,不過等到他時,那些銳氣會被歲月磨掉不少,但依舊有進取心……一個有進取心的君王正是大宋需要的。」

    三人相對一視,都微微一笑。

    曾公亮問道:「有人說小郎君跟著沈安學成了潑皮,潑皮可能如此嗎?」

    歐陽修不屑的道:「那些只是犬吠罷了,真該讓他們來看看小郎君的銳氣。」

    前方的趙曙緩步而行,突然問道:「問了什麼?」

    趙仲鍼沒有遲疑,「問打不過西夏人怎麼辦。」

    「哦!」

    「孩兒說不能怕,越怕那些異族就越得意,越猖獗。」

    「打?」

    「是,孩兒說大宋該用刀槍去和他們說話。」

    「……」

    父子倆一前一後,緩緩消失在宮門外……

    夕陽籠罩了皇宮,竟有些血紅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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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