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27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06:52
第604章 為老丈人出氣

    趙禎的面色潮紅,氣息咻咻,這在沈安看來就是內裡出了問題,至少是上火。

    可他是怎麼上的火?

    最近朝中也沒什麼讓他惱火的地方,他這是怎麼了?

    沈安一路琢磨著,出了皇城後,蘇洵父子就迎了過來。

    「安北,那蘇判官是誰?」

    蘇洵有些忐忑,剛才在外面等候時,他和蘇轍分析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敢確定。

    邊上有幾個官吏在等候通稟,看他們目視這邊,並竊竊私語的模樣,分明就是在取笑。

    沈安正色道:「恭喜蘇公。」

    「什麼?」

    蘇洵眨眨眼睛,問道:「恭喜老夫?」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面上充血,看著頗為紅潤。

    沈安笑道:「李諒祚偷襲秦州,蘇軾識破敵軍的行藏,被擒後臨危不懼,眾目睽睽之下手刃敵軍一人,從容進城……秦州賴他而轉危為安……」

    「我的兒……」

    蘇洵的身體開始顫抖,老淚縱橫的道:「你的娘去了,為父就擔心你們兄弟走錯路……如今你立下大功……為父也就放心了。」

    從謠言爆出來之後,蘇洵的壓力非常大。可他還得去編書,回到家中後還得面帶笑容的瞞著蘇轍……

    對蘇軾的擔憂讓他幾欲崩潰,剛才的忐忑更是催化劑,讓他的情緒一下就爆炸了。

    沈安這幾日也瞭解了一下,蘇洵這人……怎麼說呢?這人有些護崽,王安石攔了蘇轍一次就被他恨之入骨,被罵為小人。

    而蘇轍……

    不得不說,龍生九子當真都不同。

    和蘇軾的豁達大氣相比,蘇轍更像是蘇洵的複製品。

    蘇洵年輕時大抵也是個憤青,脾氣焦躁,直至二十多歲才開始認真讀書。而且他不讀死書,有機會就出外遊學,把子女丟給妻子程氏教導。

    其後他的人生道路便順暢了,不但讀書有成,而且還認識了不少貴人。等他攜子入京時,幾篇文章引得士林轟動,蘇氏父子三人名聲大噪。

    可惜程氏並未享受到這些光環,就在他們父子得意時便在眉山病逝。

    隨後就是宦途,蘇洵的年紀大了,仕途算是添頭,沒什麼可說的;而蘇轍性情偏激,幸而留在了京城,若是此時下去任職,多半會被弄的灰頭土臉。

    蘇氏最出色的自然就是蘇氏,那詩詞文章一出來,堪稱是洛陽紙貴。

    可這個大兒子卻有些吊兒郎當的,做事不細心,被陳公弼多次敲打收拾。

    可這小子竟然敢反擊……

    眼瞅著這個最有出息的兒子被傳言給淹沒了,蘇洵當真是心急如焚,恨不能飛去鳳翔府,一頓棍子把他抽醒。

    可沒等他找來棍子,捷報就來了。

    蘇洵的情緒一下就崩潰了,驚喜交加之下,差點就翻了白眼。

    蘇轍扶著他,自己也是眼中含淚,但卻歡喜。

    那邊的官吏聽到了沈安的話,幾人面面相覷,有人低聲道:「莫不是假的?」

    「那是沈安,這裡是皇城外,他再厚的臉皮也不會說假話。」

    「那……難道蘇軾真的立下大功?可手刃敵軍……這個有些扯了吧?」

    「是啊!蘇軾的詩詞文章某是佩服的,可殺人,還殺的是凶悍的西夏軍士,某卻不敢相信。」

    「可那是沈安說的。」

    幾人有些驚訝,這時裡面出來一個小吏,喊道:「蘇洵可在?剛才都在的,人呢?」

    沈安閃開一些,小吏才見到了蘇洵父子,他近前笑道:「蘇公,下官奉命傳話,令子蘇軾在秦州立下大功,這些時日的謠言皇城司自然會清理,請蘇公放心……這是……激動的啊!」

    見蘇洵眼中紅腫,小吏笑道:「蘇公今日便可回家歇息了,回頭叫人弄些好羊肉,再弄些好酒,人生當此時嘛,不樂呵算是什麼大功?」

    這小吏一番話說得很是靈巧,大抵和市井小販也不差。

    蘇洵拱手謝過,說道:「多謝了。」

    小吏說道:「這是歐陽公令下官傳的話。」

    正所謂做好事要留名,所以這個要說清楚。

    蘇洵謝了,然後看著沈安,感慨的道:「當初子瞻跟著你廝混,老夫還嘀咕著,擔心他荒廢了功課,暗地裡也敲打過幾次,可子瞻就是不理。如今看來,那不是廝混,而是正經事……」

    若非是沈安的影響,蘇軾此次大抵要被拖去西夏,然後成為大宋的恥辱和笑柄。

    所以蘇洵很是感激沈安,一把拽住他就走,說是回家喝酒。

    「蘇公,某這裡還有事呢?真的有事,不是謙虛……」

    沈安沒法,最後只得說了自己的事:「我家丈人遇到了些麻煩……」

    蘇洵一聽就爽快的道:「都是一家人,什麼麻煩?走,一起去看看,若是能幫手,老夫……」

    他斜睨著沈安,用那種很是得意的口吻說道:「老夫當年四處遊學,賊人可是遇到過的。若是有人想動手,且讓他飽嘗老夫的拳頭。」

    這老漢真是歡喜狠了,竟然和年輕人般的揮動著拳頭,結果身體一個踉蹌,幸而被蘇轍拉住了。

    三人一路到了御史台,蘇洵在外面和兒子商議該怎麼慶賀,是不是買半邊羊……沈安按照事先探聽到的消息找人。

    「林建?」

    「對,就說某找他有事。」

    守門的本想拒絕,可想起上次沈安鬧過御史台一次,只得堆笑道:「待詔且等等。」

    「好說。」

    沈安擔心那個林建不敢出來,就說道:「動口不動手,沈某最喜歡以德服人。」

    某信你的鬼!

    門子想起上次被沈安抽了一頓的前輩,就進去通報。

    沒等多久,就見門子帶著了一個官員來。

    此人看著儀態瀟灑,臉上掛著微笑,風度翩翩。

    「可是沈待詔?」

    此人近前拱手,很是平靜的道:「某林建,沈待詔這是何意?」

    沈安站在門內,淡淡的道:「聽聞你在御史台有些跋扈?」

    臥槽!

    門子幾乎想噴血。

    蘇軾的跋扈事件才將消散,你就拎著這個罪名來給人扣帽子,過分了吧?

    林建卻不慌不忙的道:「某在御史台……這麼說吧,某喜歡文章,在御史台和同僚多有交流請教,你是為了楊繼年來的吧?他那邊執拗,和某幾番交流,卻……」

    他很是遺憾的道:「某都說了他的文章不行,可這人卻不肯認輸,幾次三番讓某也很是為難。其實這等交流是互相請益,可你知道的,若是對方的水準太差……就像是下棋,若是對手太差,和他對弈就是一種痛苦,甚至是一種煎熬,會讓你的棋力下降……」

    他說話間還攤開手,顯得很是無奈。

    「文章?」

    家中的媳婦說的含含糊糊的,大抵丈母娘那邊就沒弄清楚這事的來由,只說是有人為難。

    林建的姿態很高,而且深得羞辱人的真諦,一番話把自己架的高高的,順帶把楊繼年一腳踩到了泥地裡。

    沈安似笑非笑的道:「你的文章很出色?」

    林建笑了笑,說道:「一般罷了……」

    某一般,楊繼年的就慘不忍睹了。

    門子得意的道:「林御史的文章在御史台赫赫有名呢!」

    沈安好奇的問道:「多有名?」

    林建矜持的笑了笑,並不回答。

    門子說道:「上次有人寫了奏疏,說是好文章,來御史台得意了一番,林御史出來口占一篇文章,那人掩面而去……」

    林建淡淡的道:「過去的事,說了作甚?」

    沈安問道:「是什麼文章?」

    林建笑道:「不值一提的文章……」

    沈安突然就笑了,用很是邪惡的姿態問道:「那某和你交流請益一番可好?」

    林建一怔,然後笑道:「盡可來。」

    他覺得自己只需用一半腦子就能輕鬆的碾壓沈安。

    門子面色紅潤,顯然是想看沈安的熱鬧。

    「可某今日卻有些不舒服……」沈安側身,身後的蘇洵父子就露臉了。

    蘇洵笑道:「文章老夫不怎麼樣,不過子由還行,子由。」

    「爹爹。」

    「去,和這位林御史請教一番。」

    竟然是蘇洵父子?

    臥槽!

    林建傻眼了,旋即胸口憋悶,只想吐血。

    這可是蘇洵,他當年的文章被歐陽修比作是賈誼。

    賈誼是誰?

    前漢的文學大佬,一篇《過秦論》千古流芳,其它文章同樣出色。

    這樣的蘇洵竟然說自己的文章不怎麼樣,你讓大家怎麼活?

    至於蘇轍,這位可是過了制科考試的人才,若非是觀點太過偏激,早已聲名大噪。

    這對父子站在御史台的外面,林建只覺得一股冷風迎面吹來,讓他不禁後仰了一下腦袋。

    不是一個行業的,你就不知道面對本行業大佬的那種壓力。

    蘇轍的性子本就偏激,先前在後面聽到了林建的一番話後,就覺得此人是小人,所以他就忍不住拱手道:「還請林御史指教!」

    瞬間林建就覺得眼前多了一柄利劍。

    他微笑道:「某這裡卻還有些公事,下次吧。」

    輸人不輸陣,咱先來個遁法再說。

    可他卻不知道蘇轍的性子,於是就悲劇了。

    「某知道御史事務不多,今日某誠懇請教,還請林御史指點。」

    楊繼年的性格不會去挑釁誰,林建多半是和他有矛盾,然後就借請教之名去羞辱他。

    羞辱一時爽,全家那個啥。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06:52
第605章 這個女婿不錯,水軍的對手

    「子瞻的性子更像是他娘,豪爽。這些年某沒操過什麼心,這孩子就這麼一路起來了……」

    蘇洵和沈安在邊上閒聊,說到蘇軾時,蘇洵很是得意。

    有這麼一個天才的兒子,當真是沒法不驕傲啊!

    而在另一邊,蘇轍已經成功的引來了不少人。

    「某聽聞你能口占文章,如此某這裡便試試……」

    蘇轍想了想,說道:「某這裡有了……嘗讀六國《世家》,竊怪天下之諸侯,以五倍之地,十倍之眾,發憤西向……」

    蘇轍一篇文章做來,周圍的人都頻頻點頭。

    沈安在邊上也聽的『如痴如醉』,實則是在想著戰船的事兒。

    大宋必須要出海,先期可以謀求商業利益,後期就要著眼奪取地盤,而這一切都離不開戰船。

    蒲玖不知道怎麼樣了,不過皇城司的人在盯著他,沈安確信他無法逃脫。

    水師……

    他想起了王雱和陳昂,那兩人現在應該往廣州那邊去了吧。

    「……還請指教。」

    裡面的蘇轍唸完了一篇文章,然後拱手請教林建。

    沈安淡淡的道:「今日你若是能贏了子由,某就在御史台給你們看大門。」

    那些官吏不禁都心動了。

    他們想起了沈安上次肆虐御史台的難堪,若是今日林建勝過蘇轍,御史台可就是揚眉吐氣了呀!

    沈安雙手抱胸,很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他的心中卻在嘚瑟。

    知道啥叫做『唐宋八大家』不?

    八個大佬,蘇洵父子佔據三個。你往前往後看,可還曾有第二個這等牛氣衝天的人家?

    說詩詞,來,蘇軾會和你切磋一番。

    說文章,來,蘇家父子三人可以和你談談心,保證讓你賓至如歸。

    林建面色青白,突然捂著肚子道:「某拉肚子了……」

    嗖的一下,眼前就沒人了。

    我去!

    沈安本想為老丈人出個氣,可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個滾刀肉。

    這是屎遁。

    周圍的人也傻眼了,然後就哄笑了起來。

    大家都算是看出來了,沈安是來為楊繼年出氣的。蘇洵不出面是覺得以大欺小沒意思,於是蘇轍出馬……

    可林建竟然就屎遁了。

    這事兒……

    一陣哄笑後,沈安被蘇洵拉著去喝酒慶賀,御史台裡又安靜了下來。

    稍後出去辦事的楊繼年回來,發現大家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

    「楊御史……你和蘇洵認識?」

    楊繼年搖頭:「不認識。」

    同僚乾笑道:「先前蘇洵帶著蘇轍來了御史台,蘇轍口占一篇文章讓林建掩面而逃。」

    楊繼年皺眉道:「可是沈安?」

    同僚點頭道:「楊御史有個好女婿啊!」

    楊繼年木然拱手,同僚出去後就和人說:「楊繼年好面子,沈安代為出手定然不討好,到時候翁婿大戰一場,可就熱鬧了。」

    下衙後,楊繼年緩緩回去,有好事者見他在州橋夜市那裡買了幾個炒菜,就低笑道:「這人怕是回家要大醉一場了,以酒消愁。」

    自從楊卓雪嫁出去後,楊家就顯得有些冷清。每日兒子去上學,楊繼年上衙,剩下李氏在家中很是無趣。

    楊繼年也覺得無趣。

    所以進門見到了自己出嫁的女兒後,就問道:「怎麼來了?」

    楊卓雪笑道:「爹爹,今日官人在蘇家喝酒,說讓我來這邊……」

    老丈人的性子彆扭,沈安還得顧忌些他的自尊心,所以就把媳婦派來了。

    楊繼年把手中的食盒提起來,說道:「娘子叫人去整治了,弄壺好酒來。」

    李氏先前已經聽女兒說過了那事,對於女婿出手相助她自然是歡喜的,可卻有些擔心自家官人的執拗。

    她出去叫阿青去熱酒,然後又把炒菜熱了一下,一家四口久違的聚在一起吃飯。

    吃飯時楊卓超頻繁的問姐姐沈安的事,李氏看了面無表情的楊繼年一眼,說道:「你問你姐夫的事作甚?快吃飯。」

    楊卓超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紀,聞言就嚷道:「娘,學裡說姐夫厲害,如今大家都按照姐夫說的法子讀書,好苦!」

    他正是需要偶像的年紀,沈安倒也還當得。可每天在題海裡遨遊的他卻一點兒都不喜歡自家姐夫。

    李氏瞪了他一眼,說道:「苦什麼?不苦怎麼考進士?」

    「孩子……鬧騰些好。」

    李氏愕然看著丈夫,覺得他怕是個假的。

    楊卓雪也有些吃驚。

    在她的印象裡,父親對弟弟的學業管的很嚴,別說是鬧騰,但凡叫苦都會被收拾。

    今兒這是怎麼了?

    在妻女驚訝的眼神中,楊繼年舉杯喝了酒,然後緩緩的道:「為夫在官場多年,不懂……不,不是不懂,而是不屑於去鑽營,所以……這些年委屈你們了。」

    李氏低下頭,然後又抬起來,笑道:「官人說什麼呢,這個家就是您給撐起來的。」

    「男人自然要撐起一個家。」楊繼年看了迷惑的兒子一眼,說道:「是卓雪去給女婿說了?」

    他沒說什麼事,可楊卓雪卻有些不安的道:「爹爹……我……我只是……」

    「沒什麼。」

    楊繼年笑了笑,說道:「今日那林建被蘇轍逼的走投無路,最後藉機跑了,御史台的官員笑作一團……」

    他放下酒杯,起身道:「你們慢慢的吃。」

    李氏覺得這種氣氛不大對,好像……有些不可思議。

    楊繼年走到了門邊,止步道:「沈安這個女婿……不錯。」

    正在擔心的楊卓雪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可李氏也有些懵。

    母女倆都覺得楊繼年今天的表現太不正常了。

    李氏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楊繼年在散步,見她出來就說道:「為夫並無他意,只是沈安今日竟然找了蘇洵父子來,可見是用心了。人說女婿如半子,為夫往日是不信的,可沈安做的卻極好。」

    李氏這才相信他不是犯抽抽了,「官人,卓雪都能回娘家呢。旁人的媳婦哪能這樣的?只有咱們家的女婿這般大氣……」

    這話她說的極為得意。

    「那些街坊和親戚開始還覺著咱們家高攀了,沈安定然不會給好臉色,可看看,看看,卓雪現在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回來了,每次都還帶些稀罕物,可見女婿的真心。」

    楊繼年點頭道:「這個女婿是不錯。」

    他們口中不錯的沈安被灌的七葷八素的,此刻正在家裡嘔吐。

    果果在後面皺著小眉頭,「哥哥不該喝酒。」

    「嘔!」

    沈安雙手撐著木盆的邊上,吐的眼淚汪汪的。

    他只是有些頭暈,可腸胃的反應卻止不住。

    果果嘆息一聲,說道:「哥哥就是不聽話。」

    說完她走了過去,雙手握拳,就像是大人般的給哥哥捶背。

    「嘔!」

    「哎!」

    「嘔!」

    沈安吐一下,果果就拍打一下,然後還小大人般的嘆息一聲。

    楊卓雪回來時就看到了這個場景,正好曾二梅送了醒酒湯來,她把沈安扶著坐在邊上,然後幫他擦嘴漱口,最後喝了醒酒湯。

    「我沒醉!」

    沈安覺得自己真沒醉,可楊卓雪卻扶著他上了床,「官人,妾身在娘家時,巷子裡有個街坊喜歡喝酒打女人,每次喝多了都喊著什麼某沒醉,然後打他娘子……打的好慘……」

    沈安本想再掙扎一下,可被楊卓雪這麼一說,反而沒法動彈了。

    哥不是那等人渣啊!

    楊卓雪洗漱之後也上了床,還擔心沈安爛醉,就伸手摟住了他。

    這個媳婦兒不錯啊!

    沈安心中舒坦,也就裝作酒醉的模樣享受了一番溫柔。

    「爹爹先前說你好呢,我聽了高興,就下廚做了幾個菜,爹爹就喝酒,結果喝多了……」

    老丈人竟然高興?

    沈安覺得這是好事兒,至少以後不用擔心面對著一個極度好面子的老丈人。

    楊卓雪伸手拍拍他,就像是哄孩子睡覺般的自然。

    「爹爹喝多了,說林建今日躲在茅房裡一直沒出來,是羞於見人,當真是痛快……」

    「爹爹還說人還是要看開些,不過他習慣了這樣……」

    「官人……官人……」

    ……

    第二天凌晨。

    當沈安醒來時,就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

    我竟然被媳婦兒哄孩子般的哄睡著了?

    他感到有些羞恥。

    等出去洗漱時,果果在外面跑步,嚷道:「哥哥吐了好多,好臭。」

    哎!

    喝多了還會被妹妹嫌棄。

    早飯沈安吃了不少,然後有些冒胃酸。

    「果果不許挑食!」

    沈安盯住了妹妹,等吃完早飯後,果果就慫恿著要出去玩,說是金明池那裡在造船,很好玩。

    「等哥哥先去看了再說。」

    金明池造船就是打造水軍的第一步,造出的船隻供水軍操練。

    到了前院,陳洛不在,聞小種指指廚房,沈安就明白了。

    從提親開始,陳洛和曾二梅算是得償所願,經常在一起膩歪。若非是顧忌規矩,這對男女怕是都要提前雙宿雙飛了。

    「走,去金明池!」

    在出了那位聞五十二之後,沈安每次出門都要帶著人。

    出了家門,沈安習慣性的左右看看,聞小種說道:「郎君,聞先生做事謹慎,現在應當是無事。」

    謹慎就好啊!

    沈安不擔心謹慎的對手,只擔心對手瘋狂。

    一路到了金明池,竟然遇到了趙曙。

    趙曙帶著不少人,站在一艘半成品的戰船邊上問道:「水軍的對手是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06:53
第606章 出海掙大錢

    金明池畔楊柳依依,湖面上殘荷隨著水波擺動。水波浩渺,一副肅殺模樣。

    就在邊上一排半成品戰船上,工匠們站的零零散散的,在聽皇子說話。

    蒲玖穿著一身皮襖,有些茫然的道:「大宋水軍的對手……大王,小人不知。」

    海外就是那些國家,他不覺得誰會是大宋的對頭。

    趙曙負手看著那些船隻,恰好看到了被侍衛攔在外圍的沈安,就招招手。

    沈安過來行禮,趙曙說道:「聽聞你昨日喝醉了?」

    這是誰在散播哥的壞話?

    沈安沒想到自己喝醉的消息竟然連宮中都知道了,可見那長舌婦定然是官面上的傢伙。

    「大王,臣只是腸胃不適。」

    趙曙笑了笑,並未糾結這個問題。他指著戰船問道:「我問你,大宋水軍的對頭是誰?」

    「海外諸國。」

    嘖!

    蒲玖有些頭痛。

    他現在被皇城司的人盯著,壓根就沒辦法離開大宋。時日一久,就乾脆把自己當做是大宋人。

    既然是一夥兒的,他覺得沈安的看法有問題,自然要提醒一下。

    「待詔,海外那些地方多是土人。大宋只需派幾艘船過去,刀槍一亮出來,保證他們馬上跪地請降。」

    這個……他們太弱小了,不配做大宋的對手啊!

    趙曙微微點頭道:「不可欺凌弱小。」

    扯淡!

    沈安眯眼看著蒲玖,說道:「大王有所不知,那些土人愚昧,語言文字都沒有,有的還以殺人為樂,以人為食。」

    我去!

    趙曙瞬間就變色了:「竟然有食人的地方?你莫不是哄我?」

    沈安指著尷尬的蒲玖說道:「大王問他就知道了。」

    蒲玖拱手道:「待詔好見識。海外確有食人一族,他們的地方無人敢靠近。」

    趙曙問道:「既然無人敢靠近,那為何知道他們食人?」

    蒲玖的眼中多了驚怖,說道:「十餘年前,一艘被大風打壞的商船靠在了一個島上,他們看到小徑,就知道有人住在這裡,於是歡喜的去探路……」

    「……他們遇到了一群土人,就笑著比劃,想尋求食物……」

    向食人族要食物……

    沈安覺得那些船員是在尋死。

    「那些土人見到他們就兩眼放光,他們正說是遇到了好心人,那些土人就舉起木棍,拿起了吹筒……」

    蒲玖的眼中全是恐懼,「他們覺著不對,於是就開始奔逃,整個島上都是土人……他們被追著到處跑……大部分人都被弄倒了……」

    「有五人僥倖逃脫躲在了土人聚居的地方,他們想等天黑跑去海邊,然後就看到了土人做飯……」

    「他們開始……」

    趙曙的咽喉開始湧動起來,他身邊的侍衛和內侍們都很難受。

    「……那些野人飽餐了一頓,剩下的都用鹽醃了起來……」

    「嘔!」

    有內侍回身狂嘔,這一下引發了大規模的效仿,金明池畔馬上就多了許多酸臭味。

    蒲玖還沉浸在回憶裡而不可自拔:「後來他們成功逃了出來,一直在海上飄蕩,直至遇到救援。途中他們斷了食物……五人,被吃掉了三人。剩下的兩人也有些瘋狂……」

    臥槽!

    聽到這裡時,沈安覺得這事兒可以改編成一部大戲,拍出來肯定大賣。

    食人族、內訌、飢餓面前的人性……多好的題材啊!

    趙曙沉默著,他不是在唏噓,而是在強忍著嘔吐的慾望。

    那些嘔吐的內侍和侍衛也消停了,有人招呼他們清掃嘔吐物,於是趙曙趁機換了個地方。

    「去弄茶水來!」

    蒲玖還在發怔,沈安一把揪住他,喝道:「趕緊去。」

    把趙曙差點弄吐了,這個印象之深刻,大抵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不過這不是好印象,加之蒲玖是大食人,在趙曙的眼中大抵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貨色。

    喝了茶水之後,趙曙漸漸的恢復了些。

    「海外並無禮樂,化外之地,不值當大宋去冒險。」

    這個時代船隻抗浪性差,導航全靠司南和牽星術,出海就是冒險。

    聽了蒲玖的講述之後,趙曙覺得海外就是個野蠻之地,最好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蒲玖一聽就樂了,他還在擔心大宋成規模的出海,會引發和大食的利益紛爭,最終導致兩國戰爭。

    不出海好啊!

    他看了沈安一眼,又擔心被遷怒,於是就堆笑道:「大王,出海是能出海的,比如說倭國……還有高麗這些地方。」

    趙曙點點頭,「高麗通詩書,倭國亦是如此。」

    ——大宋只和有共同價值觀的國家交往!

    你這個思想要不得啊!

    沈安覺得趙曙的思路有問題,就說道:「大王,海外……它有錢啊!」

    「有錢?」

    提到錢,趙曙的眼中明顯多了些東西。

    「大宋窮啊!」

    沈安愁眉苦臉的道:「包公在三司經常發牢騷,說再沒錢來,他就要被下面的官吏們給吃了,可見大宋窮到了什麼程度。」

    趙曙皺眉道:「財政是有些艱難。」

    「不只是艱難,而是要沒辦法了。」

    沈安隨後說了一通大宋的財政現狀,一句話,再不尋求出路的話,大宋死路一條。

    「……大王,節流只是一條路,可更重要的是開源啊!」

    趙曙點頭,對此他也有些研究,不過只是頭痛,並無好辦法。

    別把帝王都當成是無所不能的神靈,從仁宗開始,大宋的財政就崩壞了。大夥兒都知道問題的根源,可誰去管了?

    沒有!

    最終還是趙仲鍼出手挽救,只是革新失敗,這個大宋也就跟著墜入深淵。

    「此事官家這幾日還提過,只是有些一籌莫展。」

    趙曙連續兩天出宮,而且隨行人員不少,這就是造勢。

    造勢歸造勢,該體察民情就體察民情。

    今日他就是來查看水軍進展的,說到這裡就有些意趣索然,準備回去了。

    「大王,出海啊!」

    沈安就像是個佞臣般的笑著,「出海能掙錢,掙大錢。」

    趙曙的目光轉動,看了蒲玖一眼,說道:「不是去整治市舶司了嗎?」

    陳昂和王雱出去許久了,按照時間推算,他們也該到了廣州。

    按照沈安的承諾,明年這個時候,三家市舶司必須要收入百萬貫。

    所以趙曙覺得已經夠了,不能再給沈安壓擔子。

    沈安笑道:「大王有所不知,海外不只有貿易,還有許多礦,比如說……銅礦,金銀礦……」

    趙曙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問道:「這些可確鑿?」

    銅礦,大宋就缺銅,每年造錢無數,可依舊不夠用,於是錢荒就成了包拯最頭痛的事。

    至於金銀就更不得了了。大宋不是沒想過用金銀來當貨幣,可庫存的那點金銀……真要當貨幣投向市場的話,估摸著連浪花都激不起一朵。

    沈安看著面色微變的蒲玖,笑吟吟的道:「蒲玖以前經常出海,大王可以問他。」

    蒲玖心中在暗自叫苦,聞言就說道:「是,海外那些島上有不少礦,各色的都有。」

    趙曙冷笑道:「那你等為何不去佔了?」

    「沒人。」

    蒲玖苦笑道:「沒人只是一個緣故,主要是開礦太辛苦,還得冒險,所以沒人幹。」

    沈安見趙曙不解,就解釋道:「那些島上沒有食物,若是開礦,不但要從本土運送人手過去,還得定期運送糧食,一旦斷糧,那些開礦的就會餓死在那裡……還有一點,若是開出了礦石,周圍的海盜什麼都會盯著,尋機搶掠。」

    「海外竟然這般凶險嗎?那大宋也會遇到這些問題。」

    一個內侍過來低聲道:「大王,該去下一處了。」

    他出來體察民情都是定好的路線,現在時間到了,一刻都不得多停留。

    趙曙點頭道:「沈安跟著來。」

    看來這位皇子對海外生出了興趣,沈安心中不禁大喜。

    蒲玖卻變色道:「小人對大宋忠心耿耿……」

    他渾身篩糠般的在顫抖,怕的要死。

    有人不解,就見沈安獰笑道:「聽了這些機密事,蒲玖,皇城司的人會把你盯得死死的,若是有行差踏錯的地方,汴梁就是你的埋骨地!」

    蒲玖跪下,老老實實地道:「小人一家子都在汴梁,不敢生出二心。」

    等他再抬頭時,趙曙和沈安都已經走遠了。

    一個男子悄然走到他的身後,冷冷的道:「待詔說了,盡心盡力,自然有你的好處。若是偷奸耍滑,心懷故國……那就殉國好了。」

    殉國?

    蒲玖瞪大了眼睛:「某沒有什麼故國。」

    他的忠心全部給了錢財,什麼狗屁故國,若是心懷故國,那麼多大食人怎麼會聚居在大宋?

    男子看了他一眼,說道:「此後老實些,若是有功,你還能做大宋的官。」

    「做官?」

    這個可是大食人的終極夢想。

    為了做大宋的官,有的大食人就捐款,捐出大筆錢財,然後換了官做。

    旅居他國,再沒有比做官更好的融入方式了。

    「對,待詔說了,若是你忠心耿耿,造船出色,做官不是難事。」

    瞬間他就看到蒲玖的眼中多了光芒。

    野狼般的光芒!

    「造船!都愣著幹什麼?開工開工!」

    工匠們重新開始造船,各種嘈雜的聲音傳來。

    這些嘈雜的聲音在此刻蒲玖的耳中恍如天籟,他伸開雙手,閉眼仰頭,漸漸興奮了起來:「某要做官,做大官!」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06:53
第607章 待詔,請受某一禮

    「大宋若是想造船,那船隊的風帆能遮蔽大海……補給不是問題,大宋可以沿途設點,島上可以種植,還有捕魚……」

    「而且建立了那些點之後,商船出海就再無困難。他們在沿途可以獲取補給,直至天盡頭……」

    「天盡頭?」

    正在出去的趙曙止步,回身問道:「多遠?」

    他的目光銳利,這一刻再無半點冷淡。

    沈安知道此刻不能有半點猶豫,所以脫口而出道:「很遠,但船隻能到達。那些地方有許多人,大食人就是在中間來回經商,富可敵國……」

    趙曙皺眉道:「很強大嗎?」

    這個問題問的很帝王,很積極。

    沈安心中歡喜,說道:「那些人此刻並不算強大,但……很有錢。」

    西方應當有錢的吧?

    沈安知道西方此刻依舊在黑暗之中,但財富卻因此而豐厚。

    「那些地方的人很便宜,隨便出點錢就能僱傭……比如說僱傭他們去採礦,去種地……這樣大宋的人就能專注去航海,去……征戰。」

    他們是很便宜,但僱傭卻不可能,最終只能是用刀槍來說話。

    趙曙看了他一眼,說道:「征戰才是你的目的吧?」

    我不是戰爭狂啊!

    沈安覺得很冤屈,這時前方來了一群軍士,他們見到趙曙的儀仗後就避在了路邊,無人敢抬頭。

    「是虎翼水軍嗎?」

    趙曙來之前就詢問了大宋的水軍編制。

    一個指揮使近前說道:「是,虎翼水軍指揮使秦臻見過大王。」

    趙曙目光掃過這群人,見他們身材不算高大,就皺眉道:「將士們為何這般瘦弱?」

    秦臻抬頭,目光銳利的看了看沈安,說道:「大王,水軍招人大多在南方,如此可以省下習水的麻煩。」

    這時的南人比北人是要矮瘦一些。

    「習水很麻煩嗎?」

    趙曙自然是沒有機會學游泳的。

    秦臻微微皺眉道:「大王,北人對水天生懼怕……」

    你這一竹竿掃倒一船人啊!

    沈安乾咳一聲,說道:「大王,南人習水是因為河流水窪多,而北地卻少。至於習水,這個苦練一下就是了。」

    他記得自己學游泳就沒多少複雜,一個人在河裡撲騰了一個暑假,兩次險些被淹死,終於學會了游泳。

    從狗爬式到幾種姿勢可以交換著來,也不過是半年而已。

    所以他從不認為北人不適合當水兵。

    趙曙點點頭,說道:「戰船在打造,水軍要操練起來,早日護衛大宋的海疆。」

    秦臻微微低頭,沉聲道:「臣此次從南方而來,只為操練水軍,若是有機會出戰,臣願大宋海疆萬里……再無敵手。」

    他的目光太過銳利,一般人大抵是會避開,所以才要低下頭。等他看到沈安含笑看著自己時,心中就有些納悶。

    這人是誰?竟然能和某對視。

    趙曙很滿意他的姿態,說道:「此次金明池打造戰船隻是第一步,隨後朝中會打造大船出海,你等要勉力。」

    秦臻霍然站直了,身後的軍士們都齊齊跺腳。轟然的腳步聲嚇了那些侍衛和內侍們一跳,有人下意識的喊道:「保護大王!」

    保你妹!

    「住口!」

    混亂還沒開始就被沈安喝住了,大夥兒一定神也覺得尷尬,於是看向秦臻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那群軍士站直了身體,一股子氣勢就衝了過來,讓承平日久的侍衛們被嚇住了。

    都是一群豬!

    沈安想起當年宮中造反的事兒,那麼點人竟然就能排闥直入,宮中的那些侍衛和豬一般的沒區別。

    趙曙點點頭,說道:「不錯。」

    他也被驚了一下,但習慣性的保持了鎮定。

    「這就是令行禁止。」

    沈安頗為欣賞這位秦臻,所以為他說了句好話。

    趙曙目光掃過那些軍士,見他們昂首挺胸,就讚道:「期待來年,到時再來看看。」

    這個期許很給力,秦臻朗聲道:「必不讓大王失望。」

    趙曙點頭,然後簇擁著出去。

    沈安走在後面,秦臻突然拱手道:「敢問郎君姓名。」

    這人很實在啊!

    沈安笑道:「某沈安。」

    秦臻的眼中多了亮光,「可是那個滅了交趾精銳的沈待詔嗎?」

    沈安沒想到他竟然聽過自己的名字,就微微點頭,然後準備跟上去。

    「見過待詔。」

    秦臻肅然拱手,說道:「某在南方時,聽聞交趾人時常襲擾大宋,然水軍無力,並不能從海上給予交趾痛擊。後來聽聞朝中派兵南下,某還想著會是僵局,就琢磨了一番從水路給交趾人一下……可沒想到……」

    他的眼中多了狂熱,沈安的心中一動,覺得這人有拉攏的價值。

    不管是從財政的角度,還是從軍事的角度,大宋要向海外擴散影響力已經成為必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今戰船在打造,可將領呢?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水軍的將領能否挑起重擔?

    「……當聽聞交趾伏兵兩萬時,某恨不能提刀上岸。」

    秦臻的目光中帶著敬佩的道:「報信的說待詔親自率軍衝陣,幾番僵持,擊潰交趾精銳……最後竟然一舉全殲……待詔,某更佩服您築京觀的勇氣。大宋承平數十年,血勇之氣早就消散……捷報來時,整個西南都在歡呼,那些百姓捨得錢去打酒,竟然導致酒水斷了……待詔,您當時回去的早,沒看到那軍民歡慶的場景。」

    走出大門的趙曙聽到這裡就止步回身,那些內侍們有些不解的看著激動的秦臻,可侍衛們卻若有所思。

    「不過是殺交趾人罷了,值當他這般激動嗎?」

    「而且京觀之事當時可引發了些爭議,只是被官家和相公們壓了下去,可見此事有些不妥。」

    「胡說八道。待詔在西南破敵,一戰滅了交趾人的兩萬精銳,你們沒看交趾使者馬上就來了嗎?交趾人何時這般對大宋低過頭了?」

    「那一戰,那個京觀才是震懾交趾野心的利器!」

    「不懂就別亂說話,那一戰讓大宋的西南平靜至今,京觀的功勞不少。」

    那些侍衛雖然承平已久,可對厲害的武人依舊崇拜。

    秦臻猛地頷首,大聲道:「待詔,請受某一禮!」

    一群將士默默低頭。

    戰場上沒有給你下跪或是躬身的時間,所謂武人行禮,頷首即可。

    整齊劃一的動作證明了秦臻的操練卓有成效和嚴苛。

    肅殺的氣氛讓那些內侍感到有些奇怪。

    「怎麼覺著有些……感動呢?」

    「是,眼睛有些發熱。」

    「那些人好整齊。沒聲音,可某卻覺著比什麼聲音都震撼人心。」

    「看!」

    那些侍衛突然都齊齊低頭。

    他們在宮中聽聞了交趾之戰,那時大家都覺得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捷,很是歡喜和欽佩。

    可等今日聽了秦臻的話之後,他們才知道此戰對大宋南方的民心士氣的影響之大。

    那一戰……

    怪不得沈安會親自率軍衝陣,怪不得曾公亮也提劍上陣……

    西南從儂智高作亂開始,民心士氣都在低潮之中,要想重新提振這股氣,唯有大勝!

    沈安知道,所以奮勇衝殺。

    曾公亮知道,所以以宰輔之身去斬殺敵人。

    怪不得啊!

    侍衛們紛紛低頭表示敬意,趙曙看在眼裡,低嘆道:「這便是軍心士氣嗎?」

    他出來體察民情,本是一場作秀,讓那些宗室看看自己皇子的地位牢不可破。可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這一幕。

    軍心士氣是什麼樣的,以前他不知道,可此刻卻有了些感悟。

    他看著走來的沈安,微微一笑,說道:「你很好。」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沈安出戰的情況,有些感動。

    兩人一路出去,趙曙說道:「水軍要重振,將領很要緊,這個秦臻你以為如何?」

    沈安說道:「此人是個武人。」

    「武人……」

    趙曙點頭道:「如此我知道了。」

    現在的將領大多稱不得武人,更像是商人,所以沈安只是兩個字就闡述了自己對秦臻的看法。

    是個純粹的武人!

    這等人若是有機會統率水軍,按照他麾下的令行禁止,只需幾年,大宋水軍就能讓周邊噤聲。

    大宋的水軍一旦成軍,大食人就要倒霉了。

    什麼海貿,對不住,那是大宋的海貿,和你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該賺的錢都是大宋的,你們就在家裡蹲著當二道販子好了。

    控制住了海貿,大宋的財政會得到改善,水軍就可以繼續深入……

    歐洲那邊好像不怎麼好吧?

    此時的大宋在他們的眼中大抵就是天堂,能讓他們流口水。

    想到那些歐洲人對大宋頂禮膜拜,沈安就恨不能馬上起航……

    ……

    沈安一路把趙曙送到了皇城邊上,下馬時,趙曙回身問道:「果果可還好?」

    沈安的心中警報大作,他不動聲色的道:「舍妹頑劣,整日就知道玩耍,昨日差點把廚房給點燃了。」

    宮中自然是不能亂跑的,更不能點火,所以……

    趙曙的眸色溫和,說道:「孩子都這樣。」

    沈安淡淡的道:「舍妹都被臣給慣壞了……」

    你若是不怕就來吧,到時候我寧可讓果果得個驕縱的名聲,也不會讓趙仲鍼有機會娶她。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06:53
第608章 變色龍,一場夢

    皇城外,趙曙背對城門,定定的看著沈安。

    他們剛才又去了幾個地方視察,此時才回來。

    沈安並未躲避,淡然看著他。

    趙曙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你是仲鍼的好友,我怎會讓你無所事事。」

    但凡娶了公主的臣子,後半生就可以歇菜了,混吃等死就是。

    沈安笑了笑,心想這個可說不定。

    「臣沒這個想法。」

    我不想做趙仲鍼的大舅哥,所以這事兒就免了吧。還有,你不想我和趙仲鍼整天打架鬥毆,這個想法就最好打消掉。

    趙曙看了他一眼,說道:「秦臻……他回來是準備接管水軍,可水軍目前缺了一個都指揮使,你明白嗎?」

    沈安心中一凜,說道:「大王的恩情,想來秦臻會牢記心中。」

    趙曙微微點頭,然後放低了些聲音,「官家的身子不好,少找麻煩。」

    「是。」

    沈安知道這句話裡的含義,他微微垂眸,一直等趙曙走了依舊在發呆。

    趙禎的身體怕是真的在一路滑坡。

    身體虛弱是一回事,不知道保養才是大事。

    老年人心腦都容易出問題,而近乎於興奮劑的丹藥服下去,那就是催化劑。

    官家,有些毅力好不好?

    戒掉女色和丹藥,你能長壽!

    沈安覺得問題不大,於是心情又好了起來。

    「沈安?」

    沈安回身,見到是李璋,就笑道:「殿帥進宮嗎?」

    李璋搖頭,「某來尋你,找個地方說話吧。」

    「某再叫個人。」

    李璋一怔,問道:「誰?」

    「秦臻。」

    「哪裡的?」

    「水軍的,今日才到汴梁。」

    「你想害死他嗎?」

    李璋的聲音中突然多了凌厲,目光中更是多了不滿。

    沈安一下就明白了他的來意,嘆道:「他會晚到,認識一下吧,免得到時候有人說某結交軍中將領。」

    李璋微微點頭,「可某也會有這個嫌疑。」

    「你是官家的表兄弟,水軍和謀反沒關係,在他們能把戰船開進皇城之前,你不會被猜忌。」

    兩人就在御街上找了一家酒樓,然後相對坐下。

    沈安現在也習慣了分餐制,只是在家裡經常打亂,一家三口圍著一張桌子吃飯。

    午後的陽光照了進來,在沒有風時,曬著很溫暖。

    李璋舉杯緩緩飲酒,姿態禮儀無可挑剔。

    他是趙禎的表兄弟,這份關係讓他深受信任,但也倍感孤獨。

    得了趙禎的信任你就要自覺些,別今日和這個喝酒,明日和那個出遊,這是背叛。

    做孤臣吧!

    這就是李璋的生存現狀。

    「某有些羨慕你。」他淡淡的道:「羨慕你有許多朋友,羨慕那些學生尊敬你。」

    這是個孤獨的人,他眼中的羨慕並不虛偽。他甚至忘記了給自己斟酒,就這麼捧著空杯子又喝了一次。

    他低下頭,問道:「官家當時賞賜了三杯酒,有某,有韓琦,這是一文一武,可為何給了你?」

    沈安喝了一口酒,覺得這家的米酒不錯,很醇。

    「因為官家從那時起就決定了是由現在的皇子接班,所以……他要給皇子一些力量自保,否則在某些不好的時候,宮中若是發生些不好的事,皇子父子將會孤立無援。而後那些野心家們會狂歡。」

    比如說趙禎重病或是駕崩的時候,外部力量和宮中的某些力量聯手,趙曙能否順利接班?

    歷史上,大宋的帝王接班並不平靜。趙曙為何懼怕成為皇帝?沈安覺得和趙禎駕崩時發生的某些事情有關係。

    焦慮症患者會把某些壞事放大,會直接考慮最壞的結果,從未有過樂觀的想法。

    於是趙曙就焦慮了,然後發狂……

    是誰?

    沈安在琢磨著這事兒。

    「你很聰明。」

    李璋察覺了自己的錯誤,他緩緩倒酒,就在那細微的水聲中說道:「官家的身子不穩定,當然,某以為四五年之內應當不會有問題。可你要做好準備。」

    四五年?

    沈安覺得李璋太樂觀了些,他抬頭,說道:「此事某會小心。若是將來有事,某以為當在宗室。」

    李璋笑道:「和你說話很省事。」

    「秦臻怎麼沒來?」

    ……

    秦臻沒法來。

    他被扣住了。

    十餘名巡檢司的軍士攔住了他和兩個手下,很認真的說道:「剛才那邊有人被偷了東西。」

    秦臻和手下是便裝,可那氣勢一看就不是小偷潑皮。

    秦臻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傻子,從這些軍士的眼中,他看到了些不妥。

    他來汴梁的目的就是操練水軍,順帶給樞密院過過目。

    這條路若是走順了,以後他鐵定就是水軍的大佬,所以有人想坑他。

    按照他的本性應當是硬闖,可這裡是汴梁,鬧大了之後對他沒半點好處。

    他強忍怒火,說道:「某要去赴宴。」

    「赴宴?」

    一個軍士輕浮的道:「誰的宴?」

    「沈安沈待詔。」

    秦臻沒見過變色龍,但聽說過。

    據說這種生物會根據環境來改變自己肌膚的顏色。

    現在他就看到了。

    「沈待詔?」

    秦臻看著那張臉馬上就多了疑惑,然後又多了諂媚,突然覺得這裡不適合自己。

    「對,就在前面的酒樓。」

    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何況他只是個武人。

    所以秦臻沒法,只得低姿態解釋。

    這裡是御街,經常有官吏往來,甚至還有些皇親國戚,所以一個武人,你說話的聲音都得小一些。

    「秦臻!」

    這時前方的酒樓探出來個腦袋,秦臻拱手道:「待詔稍等,某馬上來。」

    他準備再解釋一下,可剛轉身,卻發現身後沒人了。

    「軍主,他們剛才都跑了,跑的好快!」

    「軍中的兄弟估摸著都沒他們那麼快。」

    秦臻搖頭嘆道:「都被荒廢了。」

    一路去了酒樓的二樓,沈安介紹道:「這位是李殿帥。」

    秦臻心中一驚,行禮道;「見過殿帥。」

    李璋微微點頭,起身道:「你們喝吧,某回去了。」

    在趙禎身體不好的情況下,任何意外都不能出。作為殿前司的老大,李璋不能給外界任何錯誤的信息。比如說和某些文武官員私下見面……

    他能多留一會兒,就已經算是在冒險。

    秦臻不懂,沈安卻明白。

    送走了李璋,沈安和秦臻坐下,問道:「可要歌姬?」

    秦臻搖頭,「某從不去青樓。」

    沈安心中滿意,於是和他慢慢的喝酒。

    秦臻的酒量不錯,酒到杯乾,吃菜也很生猛,完全就是豪爽的做派。

    沈安放下筷子,突然問道:「你覺著大宋該如何去經營海外?」

    這是個大題目,但作為水軍目前的最高將領,秦臻得知道這個。

    沈安在出題目。

    再純粹的武人,御下再出色,可若是對大海的認知不夠深刻,秦臻依舊沒有資格來統領未來的大宋水軍。

    秦臻皺眉道:「得有戰船,其次就是要放手,讓水軍出海。」

    這是宏觀的看法。

    「比如說……」

    沈安在誘導。

    秦臻考慮了一下,他又看了沈安一眼,顯然有些顧慮。

    沈安笑道:「汴梁人都知道沈某的性子,最是嫉惡如仇。而且……今日你我之間的許多話會進宮。」

    秦臻的身體一震,這才知道沈安請自己吃飯喝酒的用意。

    沈安是文官,而且是大有前途的文官。

    他哪裡用得著敷衍自己?

    秦臻想起在金明池時沈安對自己的幫襯,心中再無疑慮,說道:「待詔,若是水軍得力,可以泛舟北方……」

    他看了沈安一眼,見他在含笑喝酒,就心中大定。

    「比如說遼軍入侵大宋,深入到汴梁一線,此時我水軍帶著精銳騎兵從河東路那邊登陸,隨即切斷遼軍的補給……待詔,遼軍會混亂。」

    臥槽!

    沈安一下就有些傻眼了。

    這就是大宋版本的登陸戰啊!

    以前沒人能想起來,因為大宋的水軍早就荒廢了。而且這需要大量的運輸船,以及一支精銳的騎兵。

    騎兵在敵後掃蕩,正面宋軍只需防禦即可,遼軍糧路被襲擾,只有退兵的份。

    秦臻見他發呆,就以為是太激進了,就說道:「某原先還想過從海路進攻遼人,讓他們防不勝防……」

    人才啊!

    不論他的想法可行與否,就憑著這開放的思維模式,沈安就覺得大宋算是撿到寶了。

    他舉杯一飲而盡,然後笑道:「想的很好,可為何沒想過出海……往南邊去呢?」

    秦臻一愣,說道:「南邊並無對手啊!」

    沈安嘆道:「要有眼光,武人要有大局觀。大宋現在差什麼?錢啊!」

    秦臻的眼睛一亮,「大食人?」

    聰明!

    沈安點頭道:「大宋要壟斷這條路,明白嗎?」

    當初在朝堂之上,沈安提出了市舶司歲入兩百萬貫的遠期目標,可在他的心中,這個數字應當翻十倍。

    當那條商路完全被大宋掌握時,西邊的那些人會為了大宋的商品當掉他們的最後一條內褲。

    當海外無數資源被發現時,金銀銅鐵,各種值錢的東西都會被運回來。

    到了那時,不是十倍,而是百倍……

    那時的大宋……

    沈安閉上眼睛,「海外有金銀銅,有各種特產,還有那些渴盼大宋商品的國家,只要看到,大宋就能用各種方式去征服他們。」

    秦臻抬頭看著虛空,覺得這是一場夢。

    「待詔,這……某不敢想,覺著是一場夢。」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06:53
第609章 投鼠忌器

    站在御街上,秦臻覺得天很藍,空氣很清新。

    「軍主,汴梁的炒菜真好吃。」

    他的兩個隨從在樓下也吃過飯了,此刻還有些意猶未盡。

    汴梁的風華讓人陶醉,不知不覺就想陷入其中。

    可秦臻卻覺得這裡的風不自由,這裡的風會腐蝕掉自己的骨頭。

    他把那些舒適感收了起來,說道:「稍後去樞密院。」

    「待詔慢走……待詔……這錢小人不能收呢,小人……小人真不收。」

    身後一陣喧鬧,秦臻不禁有些好奇,就回頭看去。

    掌櫃正在一臉糾結的拒絕著聞小種遞過去的錢,可聞小種只是一丟,就把那串錢丟在了櫃檯後面的籮筐裡,讓掌櫃楞了一下。

    「這身手,好漢啊!」

    就是楞了這麼一下的功夫,沈安已經出來了。

    「去樞密院。」

    「待詔……」

    秦臻有些感動了。

    沈安沒事去樞密院幹啥?肯定是為了他。

    一路到了樞密院外面,門子見沈安來了,就歡喜的道:「待詔可是來找張相公嗎?」

    沈安搖頭,說道:「勞煩你通稟一聲,水軍指揮使秦臻來求見張相。」

    門子仔細看了秦臻一眼,然後跑了進去。

    他是跑,而不是走。

    秦臻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低聲道:「待詔在樞密院……看來認識不少人。」

    沈安笑了笑,沒說話。

    這時裡面出來兩個官員,秦臻避在了一邊,然後低下頭。

    這是武人的現狀,沈安見了就皺眉,說道:「你怕什麼?抬起頭來。」

    你怕什麼?

    秦臻心中一顫,然後仔細想了想。

    某不怕,某隻是被這個規則給壓住了。

    他緩緩抬起頭來,就見那兩個官員衝著沈安微笑拱手,笑容竟然有些諂媚。

    「見過待詔,陳承旨遠在廣州,待詔卻也不來樞密院,可見是看不起我等……」

    這是高高在上的文官?

    秦臻微微搖頭,覺得自己今日一天見到的變色龍比以往一年見到的都多。

    沈安淡淡的道:「都辛苦了。」

    他說的隨意,兩個官員卻一臉歡喜的道:「不辛苦不辛苦……」

    沈安隨口就打發了他們,然後對若有所思的秦臻說道:「武人就是武人,無需卑微……以後會慢慢改變的。」

    秦臻苦笑道:「但願吧。」

    這時來了個官員,遠遠的就笑道:「還說秦臻那廝怎地還不來,竟然是和待詔遇上了,可見福氣不錯。」

    沈安微微頷首,說道:「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秦臻感激的拱手道謝,隨後跟著官員進去。

    等見到張昇時,他也只有低頭站好的份。

    張昇正在議事,邊上有七八個官員,大家盯著秦臻,神色輕鬆,帶著些戲謔。

    文官見武人,先天就有心理優勢。

    張昇問了情況,隨後說道:「朝中好不容易擠出了些錢糧來,你可要看好了,若是貪腐……」

    秦臻還沒來得及表態,邊上有官員說道:「相公,朝中並未確定是他吧?是不是找兩個人和他一起去看著水軍?」

    氣氛有些變化,秦臻知道這是有人在不滿自己得了這個職務,所以要插一腳。

    這種事常見,若是新人來頭太大,他的處境會很窘迫。

    這便是傾軋,在官場隨處可見。

    張昇微微皺眉,那人又說道:「相公,水軍以後大有作為啊……可大有作為也得要看著些,要制衡才是。」

    大宋處處都要體現制衡,可水軍還未決定最後的都指揮使人選,此時所謂的制衡值得商榷。

    大抵就是為了爭奪這個都指揮使的職位罷了。

    制衡……

    多少事情假你之名!

    這時先前去接秦臻的官員說道:「相公,先前是沈待詔把他送來的。」

    張昇看了秦臻一眼,說道:「錢糧不趁手。」

    提議加人的官員訕訕的拱手告退。

    稍後其他人都走了,張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水軍要成軍,明年金明池定然要走一遭。往年是比快,百姓見了歡喜,明年……要看殺氣。」

    秦臻心中一凜,拱手道:「多謝相公提點。」

    「去吧。」

    張昇顯得有些疲憊的揮揮手。

    出了值房,秦臻跟著先前的那個官員往外走。

    「……先前你為何不堅持提出人選?那秦臻沒什麼靠山,新人上去,沒幾下就能把他給頂下來,到時候他越賣力就越是替他人做嫁衣,多好?」

    尼瑪!

    帶路的官員尷尬的看著秦臻,然後面無表情的道:「這些是碎嘴。」

    碎嘴,也就是閒話。

    這些閒話你聽了就過,別鬧騰,不然對你沒好處。

    秦臻默然前行。側面屋子裡那兩人依舊在說話。

    「你知道個什麼?沈安帶著他來的樞密院,某哪裡敢搶?」

    「沈安難道還能插手這等事?宮中的皇子可會尷尬……沈安是他的人,他的人插手水軍都指揮使的任命,皇子這是要想幹什麼?」

    「蠢貨!和皇子沒關係。你想想,市舶司革新是沈安出面,水軍出頭還得要看市舶司。關鍵是錢糧啊!你沒聽相公說錢糧嗎?」

    「什麼意思?」

    「包拯是三司使,他對沈安和兒子差不離,若是沈安看好的人被排擠,你說後續水軍的錢糧可還會充足嗎?」

    「這……臥槽,這沈安還真是夠霸道的啊!」

    「還有,他最近的功勞可沒動呢!」

    「罷了罷了,此事別插手了,算那秦臻好運氣。」

    秦臻出了樞密院,只覺得是從龍潭虎穴裡走了一遭。

    那個官員看了他一眼,說道:「待詔在樞密院朋友不少,可對頭也不少。」

    秦臻拱手道:「多謝提點。只是某還有一事不明,先前聽聞待詔還有功勞未動,敢問……」

    官員有些糾結的道:「此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那是能打斷腿的功勞!

    說出來太丟樞密院的臉了啊!

    ……

    沈安回到家中,花花迎了過來,很是委屈的嗚嚥了一陣子。

    「這是怎麼了?」

    沈安俯身摸摸它的腦袋,莊老實別過臉去,說道:「郎君,小娘子先前聽聞鑽狗洞,就在院牆那裡找了個小洞讓花花鑽,可那洞太小了,花花鑽到一半就卡在了中間……」

    沈安仔細一看,雖然是洗過了,可花花身上的毛還是有些不自然。

    嘖!這個妹妹,真是讓人頭痛啊!

    沈安安撫了花花一陣,然後叫聞小種跟著自己去書房。

    聞小種看著有些不安。

    「先前你就不自在,為何?」

    聞小種皺眉道:「小人先前發現有一人有些眼熟……」

    沈安的眸色一冷,問道:「可是盯著咱們的?」

    聞小種搖頭道:「應當是盯住了皇子。」

    「一群瘋子!」

    沈安沒好氣的道:「所謂的故國早就屍骨已寒,還糾結個什麼?」

    聞小種說道:「官家今年都病倒了兩次,聞先生大概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弄掉皇子,然後讓大宋亂起來。」

    沈安沉吟了一下,「皇子這幾日都會出來,你去跟著,若有不妥……出手。」

    聞小種詫異的道:「郎君,小人並不怕這個,可為何不提醒皇子呢?」

    沈安輕聲道:「因為那些人啊!他們在盯著皇子,恨不能拿著放大鏡去尋找他的毛病,若是草木皆兵,會丟人。官家……」

    他指指宮中,「這個時候……很關鍵。」

    聞小種的心突突跳了一下,然後說道:「是,小人會豁出去保護皇子。」

    「應當輪不到你保護吧,只是萬一。」

    沈安很是輕鬆的說著。

    聞小種突然問道:「為了什麼?」

    我們的所作所為都會有目的,可為皇子出手,這是為了什麼?

    沈安沒想到他竟然會問這個問題,就笑了。

    他想了想,很平靜的道:「為了大宋。」

    聞小種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找出了一個包。

    包裡面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說很細的針,或是很鋒利的小刀……

    他吃了晚飯,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他沒有吃早飯,看著黑漆漆的天色,又看了一眼右邊。

    花花就在那裡默默的看著他。

    聞小種笑了笑,然後疾步上前,翻過了圍牆。

    站在外面,他嘟囔道:「圍牆矮了些……不過對於那些人來說,再高的圍牆也無濟於事。」

    他順著牆根往外走,一路出了榆林巷。

    天色尚早,他在御街找了個小攤,然後叫了兩個羊肉包子。

    沈安早上和中午喜歡吃湯餅,帶動了沈家的飲食習慣。可聞小種以前幾乎從不吃湯餅。

    因為湯餅會讓人撒尿。

    他吃了羊肉燒餅,然後就伏在桌子上。

    小販見了就說道:「客官……別耽誤事了。」

    聞小種穿著普通,一看就像是去幹活的人。

    可你在這裡打瞌睡算是什麼事啊!

    小販搖搖頭,覺得這是個沒前途的傢伙。

    天亮了,百官早已進宮,但御街上的各種生意卻越發的好了。

    這就是黃金地段的好處。

    小販漸漸的開始忙碌起來,顧不上霸佔了自己半張桌子的大漢。

    「皇子出城了……」

    有人在喊,小販抬頭看了一眼城門方向,說道:「這皇子最近天天出來,這是體察民情呢!」

    吃東西的客人也讚道:「經常出來是好事,好歹知道些事情,免得被那些佞臣給瞞住了。」

    「什麼佞臣?那些相公們可是忠臣,都是老天派來輔佐官家的。」

    「有奸臣呢!當初不是說文彥博是奸臣嗎?」

    「胡說,文相公是忠臣……」

    一群食客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開始了莫名其妙的爭論。

    小販在看著皇子的儀仗,等儀仗過了眼前時,才回身看去。

    「咦,那個打瞌睡的人呢?」

    桌子那裡空蕩蕩的,只有一排銅錢整齊的擺放著。

    小販趕緊過去數了數,發現數額全對,這才後怕的道:「小本生意啊!差點就被那人給賴賬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06:54
第610章 刺殺,圍殺

    聞小種就跟在皇子一行人的側後方,他抬著頭,目光茫然,就像是一個沒事幹的閒漢。

    一路過了御街之後,在皇子去了一戶人家噓寒問暖時,聞小種也藉機換了一身衣服,甚至連頭巾都變了。

    這是一項基本技能,他使用起來很是輕鬆。

    他的目光在四周梭巡,不時低頭,調整自己的眼神。

    ——你必須要讓自己融入到人群裡,沒有絲毫值得別人去關注的地方。

    這裡是外城的西大街,後面就是蔡河,前面是曾經的武學。

    皇子來體察民情,周圍的街坊們都很捧場的出來了。

    皇子在裡面聊了許久,再出來時,明顯能看到些笑容,可見這戶人家的日子過得不錯。

    開封府知府馮京就在邊上,見狀心中也不勝歡喜。

    上面來體察民情,當然是越富裕越好,皇子見了歡喜,大家也平安無事。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這位馮京是富弼的女婿,後世傳聞『錯把馮京當馬涼』的主人公。

    此刻他迎了上去,笑道:「官家仁慈,這天地也為之響應,這幾年開封府算是五穀豐登,很是祥和!」

    趙曙微微點頭,說道:「開封府的百姓看著日子不錯,不過據聞有些地方都是貧民聚居……」

    這是敲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裡面的貓膩,那些見不得人的地方我知道,只是不想發作。

    馮京嘆道:「都有,開封府的人口越發的多了,如今窮人會自行聚在一起,富人會自行聚在一起,開封府從未乾涉過……這便是物以類聚。」

    趙曙皺眉道:「要多伸手,如今不是有了什麼金肥丹嗎?種地也有好日子。」

    汴梁城就是一塊磁石,吸引著無數窮人來淘金,其中最多的就是失地的農戶。

    以前種地日子艱難,可現在有了金肥丹,種地也有了出路。

    馮京伴著他往外走,邊走邊說道:「金肥丹還得要看明年的收成,不過下官去看過,確實是厲害,用了金肥丹的長的壯實。沈安弄出了這個東西,活人無數……算是大功德。」

    兩人邊說邊出來,身後,那戶人家的男主人歡喜相送。

    好一幅體察民情的圖畫。

    那些百姓見了都讚歎,說皇子仁慈什麼的,還有人說馮知府是個好官,一時間皆大歡喜的氣氛瀰漫著,讓人覺得這就是盛世來臨。

    聞小種就在邊上,他對所謂的盛世沒興趣,只是關切著自己的『家』。

    他是個孤兒,從小被聞先生的人帶走去練習殺人技,身邊的都是冷漠的同伴,所以從未有過家的感覺。

    後來他逃了出來,想擺脫那個讓人覺得骨頭渣子都發寒的地方。

    可聞先生的力量強大,他一個人無法抵禦。

    正在此時,陳鐘倒霉催的就送上門來了。

    沈安這個名字他聽說過,如雷貫耳,所以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投靠,藉著沈家來躲避聞先生的追殺。

    一開始他就抱著這個念頭,可後來卻被沈安看穿了。

    那一次他在城外被圍殺,那些往日的同伴冷漠的對他下狠手……

    他差點就回不來了。

    他強撐著進城,迷迷糊糊的覺得只有榆林巷裡才是自己的家。

    但他覺得自己會死在路上,結果等醒來後,卻發現自己在家裡。

    家!

    那是他第一次生出了這種念頭。

    沈安並未因為忌憚聞先生而拋棄他,這讓聞小種生出了家的感覺。

    果果也不曾看不起他,甚至有時候會做些『美食』送給他吃。

    那些『美食』的味道『真好啊!』

    聞小種的嘴角浮起了微笑,然後眸子一縮。

    西大街的側前方有個道觀,道觀的門外,一群道人正往這邊走來。

    道人不奇怪,可落在最後面的兩個道人卻有問題。

    他們的目光聞小種太熟悉了,就是那種木然。

    世間再無一物可牽掛,最好的刺激就是殺人。

    這種眼神聞小種也曾經有過,所以他很熟悉。

    趙曙開始轉向右邊,隨行的侍衛們例行公事般的圍過來,但無人警惕。

    這樣的防備在聞小種的眼中錯漏百出,若是他願意,趙曙今日就得斃命在這裡。

    你們不知道聞先生手下的厲害啊!

    聞小種在人群中靈活的鑽來鑽去,前方突然多了一個人攔路。

    「你是聞小種。」

    聞小種看都沒看他,低聲道:「某看到了……」

    攔路的人面色急變,就昂首喊道:「勇!」

    這是暗號,表示有問題。

    周圍的人群裡多了躁動,有人在驚呼:「你推某作甚?作死呢!」

    「你還摸……有人摸老娘!」

    「哈哈哈哈!」

    現在有些嘈雜,這是皇城司的人在驚動刺客,

    可聞小種知道沒用,所以他開始加速。

    趙曙被人護著上馬,周圍全是騎兵,看似無懈可擊。

    可就在那些道人裡,有人舉起了吹筒。

    聞小種面色依舊木然,他在疾步中舉手,揮手。

    那個舉起吹筒的道人眼中多了個小釺子。

    小釺子從他的眼中貫入,直抵腦部,道人單手捂著眼睛緩緩倒地。

    這是致命傷!

    另一個道人本是在把風,同伴倒下的瞬間,他轉身就跑。

    大家都在看著皇子,看著他被簇擁著漸漸遠去。

    道人們此時才注意到一個同伴倒地,有人去扶,卻驚呼道:「不是咱們觀裡的人!」

    「玄池呢?」

    「死人了!」

    「他的眼睛裡有東西!」

    道人們一陣驚惶。

    「住口!」

    張八年出現了,他掃了這些道人一眼,說道:「甄別。」

    他的身後湧來許多大漢,道人們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的清白,隨後全被帶進了觀裡。

    張八年蹲在屍骸邊上,伸手輕鬆的把小釺子拔了出來,不用測試長度,就說道:「直抵腦子裡,一擊致命。聞五十二手下有許多好手,聞小種果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不過先前咱們的人已經發現了那人,盾牌都準備好了,他的吹筒傷不到皇子。」

    身後有人說道:「都知,那聞小種出手快的讓人心驚,今日若是他出手,皇子怕是要危險了。」

    張八年冷冷的道:「周圍有弓箭。」

    可在見過了聞小種先前快如閃電般的出手後,張八年也覺得今日很危險。

    若是聞小種剛才的小釺子是對準了趙曙……

    弓箭來不及的!

    他心中後怕,卻冷冷的道:「還有一人,聞小種已經追下去了,對方肯定有人接應。去,幫他。」

    既然是自己人,張八年從來都不會讓他身處險境。

    皇城司的人單手按住刀柄,分成兩路,繞著西大街狂奔而去。

    聞小種已經追到了宜男橋。

    這裡是北城的最角落,也是最差的地段,人煙稀少。

    左邊是道觀,右邊也是道觀。道觀密集在此處,可見在佛道之爭中,道家還是差了一籌。

    城牆下的地方陰暗潮濕,一般人不會在此居住。

    橋面由石板鋪設,由於時日太長,石板上泛著綠色,那些苔衣在這少有人來的地方茁壯成長著。

    天氣寒冷,石板縫隙裡,幾株不知名的植物已然衰敗,正沒精打采的隨風而動。

    蔡河就是從這裡進入汴梁城,而宜男橋就是蔡河第一橋……

    河邊有三人在垂釣。

    大冷天出來垂釣,不是有病就有有心。

    他們帶著斗笠,手中握著的不是魚竿,而是木棍。

    三人抬頭,斜睨著聞小種。

    聞小種回身,身後來了兩人。

    前方不用看,那裡人最多,五人。

    他右手垂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短刃。

    「十人圍殺,聞先生這麼忌憚某嗎?」

    橋的兩頭,戴著斗笠的往日同伴在接近中。

    「你是叛逆。」

    聞小種笑了,「叛逆,他以為自己是皇帝嗎?」

    一個男子沉聲道:「聞先生說了,此刻跟咱們回去,你還有生機。」

    聞小種再度回身,直面那五人。

    「那裡整日都是冷冰冰的,那些人每日都會衝著我們嘶吼,讓我們記住什麼國仇家恨,可所謂的國在哪?所謂的家仇……和某有何關聯?那群瘋子讓你們一輩子都記住自己活著就是為了殺人,那是行尸走肉。」

    冷風吹過,聞小種的話被吹散,並未有什麼回應。

    正面五人緩緩抬頭,五雙木然的眼睛盯住了他。

    當年的聞小種也是這樣的眼神,可現在卻多了些生氣。

    五人的右手垂下,短刃滑落下來,當刀柄滑落到手心時,五指收攏握緊……

    目光轉冷,為首的男子低聲道:「你可悔了?」

    聞小種的手中同樣握著短刃,他沒有搖頭,因為會影響他的判斷力。

    「不!」

    「殺了他。」

    很平靜的一句話,橋下的三個刺客丟棄了木棍,不知何時手中多了弓箭。

    背後的兩人分開,中間留下了一條道。

    可有三張弓在瞄準,這條道就是死路。

    聞小種唯有從前方硬闖。

    他一步下橋,一支箭矢從身後飛過。

    他避開了弓箭的角度,然後一步步往前走。

    前方就是五個以前的同伴,但此刻沒有人流露出什麼情義。

    「活的賞!」

    橋對面那邊突然傳了這句話,帶著恨意。

    聞小種的身體一僵,他微微低頭,說道:「某說十一人出來,怎會沒有他的心腹帶隊,你便是了……」

    橋對面一個男子揭開了斗笠,陰測測的道:「是,某來了。今日這裡就是你的……」

    聞小種的手臂猛地揮動,男子下意識的就蹲了下去。

    預料中的小釺子沒來,男子剛起身,聞小種就反身衝了過來。

    他竟然不怕弓箭?

    「弄死他!」

    聞小種才沖上橋頭,三張弓就緩緩移動過來。

    「他那麼快?」

    男子的眸子一縮,說道:「他一直在藏拙,這個叛逆,弄死他!」

    聞小種的速度驟然加快,三支箭矢落空。

    他衝過宜男橋,男子微微後退,讓另一個刺客上前。

    「果然是把你們當做是草芥!」

    聞小種揮刀,幾次格擋後,短刃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割開了對手的下巴,差點就割斷了咽喉。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1
第611章 效忠

    下巴被割開,血就順著飆了出來,可刺客卻漠然的揮刀。

    ——除非閉上了眼睛,否則就要殺人。

    聞小種沒有絲毫意外,但下巴的傷勢影響了刺客的動作,所以他從容的閃避,衝向了那個帶隊的心腹。

    心腹獰笑道:「你且回身看看。」

    聞小種沒有回身,他知道身後來了五人。

    他疾步上前,男子卻狡猾的選擇了後退,而身後那個下巴中刀的刺客已經追了上來。

    聞小種突然下蹲,身後的刺客沒想到他竟然敢如此,就停滯了一下。

    就這麼一下,就足以讓聞小種找到破綻。

    他反手揮刀,短刃從刺客的小腹劃過。

    腸子剛被擠出來,那五人也到了。

    「他們是新近練出來的好手吧?」

    聞小種盯著心腹,緩緩挪動腳步:「否則他們不可能那麼快,先用這邊人少來引某過橋,然後用死士來阻攔某片刻,頃刻間合圍……你的謀劃不錯……」

    下面的三個弓箭手已經在上來的途中,很快。

    心腹笑了笑,說道:「知道你為何會處處被動嗎?因為你是一個人。」

    「先生說了,人多殺人少是天經地義……」

    他突然動了一下腦袋,眼中有迷惑之色。

    那三個弓箭手剛上來,就開始四處張望。

    聞小種身後的五個刺客同樣是如此。

    蔡河緩緩流淌,宜男橋的橋頭安靜了下來。

    聞小種身處包圍之中,所以不敢分心去觀察外圍。

    可他卻感受到了這些刺客的緊張。

    「這裡是絕地!」

    聞小種不知道他們在緊張些什麼,但這是好事。

    他正準備趁機出手,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誰要比人多?」

    宜男橋的側面巷子裡出來了一人,他笑眯眯的走來。

    「郎君!」

    聞小種沒想到沈安竟然會出現在這裡,一時間恍惚了一下,然後一種被欺負之後大人為自己出頭的感覺讓他的鼻子有些發酸。

    他有些想哭。

    沈安笑道:「汴梁城太大了些,你一個人不熟悉容易迷路,所以某就帶人來尋你……來人。」

    宜男橋的左右兩側出來了一大批人,甚至屋頂都有人爬了上來,手中拿著弓箭。

    沈安攤手道:「比人多嗎?現在誰的人多?」

    心腹目光轉動,冷笑道:「想要魚死網破嗎?那未嘗不可。」

    他此刻還有八個刺客,若是全力拚殺的話,那損失會讓沈安肝疼。

    沈安笑了笑,「你高看了自己,或者說,你從不知道軍中廝殺對於個人武勇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不如……試一下?」

    心腹的面色變了一下,喝道:「動手!」

    在沈安說出試一下的時候,就代表今日必須要倒下一方。

    八名刺客開始蝟集,然後短刀前伸,飛快衝向沈安。

    「放箭!」

    「無恥!」

    心腹本以為沈安會讓人一對一,可沒想到沈安卻是弄了軍中的那一套。

    箭矢落下,八名刺客有五人躲過,剩下三人倒下一人。

    七人繼續前衝。

    沈安搖搖頭,說道:「弄死他們。」

    他往側面走去,身後,嚴寶玉帶著鄉兵們拔出了長刀。

    他們兩人一組,配合著衝殺向前。

    只是一個照面,那些刺客就被沖散了,隨後就是配合默契的圍殺。

    「看出了什麼沒有?」

    沈安走到了聞小種的身邊問道。

    聞小種看著自己曾經的同伴在鄉兵們的配合圍殺之下掙扎,心中有些茫然的道:「軍中的那一套……能碾殺個人武勇。」

    「對!」

    沈安指指那個心腹,幾個鄉兵圍了過去。

    剛才自信滿滿的心腹此刻卻絕望的在四處張望。

    那些刺客被一一圍住:每個人的當面是兩個鄉兵,邊上有弓箭手在警戒,局勢不對就出手。

    這樣的處境堪稱是絕望。

    而且這些鄉兵的刀法看似簡單,可卻非常實用,來回就是那麼幾下,但在兩人配合中卻天衣無縫。

    「殺!」

    一個刺客被砍翻,另一個刺客卻大喝一聲,一刀劈中了自己的對手,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圍殺他的鄉兵胸口中刀,馬上就被架了回去。

    「是個好手!」

    這些刺客的個人能力很強,頃刻間就跑出去了兩人,剩下的全數被亂刀砍死。

    跑出去那兩人往橋邊衝去,只要能跳進河裡,他們就有辦法脫身。

    剛衝到橋邊他們就躍身而起,靠著先前的位置感,他們會準確的落在河裡。

    可人在半空中時,他們就絕望了。

    就在河裡,一艘小船不知何時正停泊在那裡。

    小船上的幾個鄉兵手中端著弓弩。

    噗噗噗!

    兩個刺客在空中就被箭矢弄成了刺蝟,而聞先生的心腹也被逼到了牆角。

    「某來。」

    聞小種走了過去。

    鄉兵回頭目視沈安,沈安點頭。

    「他什麼意思?」

    黃春覺得聞小種這人太陰森了些,不適合做朋友,所以沒多少好感。

    「他……大概是要和過去做個了結。」

    心腹喘息著,「你這個叛逆,先生會弄死你,讓你死後不得輪迴……」

    「哪裡來的輪迴?」

    聞小種持刀過來,冷冷的道:「他整日就說輪迴,只要我們忠心耿耿,死之後定然能重生……大多人都被他給矇蔽了,可某卻不會。」

    心腹冷笑道:「你是個孤兒,如今同樣是在為沈安賣命。在哪賣命不是賣命?你這是自尋死路!」

    聞小種搖頭道:「不,在這裡,某有家。」

    「家?」

    心腹有些恍惚:「難道你成親了?」

    「不。」

    「殺!」

    就在聞小種說出不字時,心腹突然暴起。

    兩人在牆邊展開了廝殺,沈安邊上嘆道:「用輪迴重生來蠱惑那些孤兒,從小一直這麼蠱惑,大了肯定會對他死心塌地。那人倒是有才,可惜用偏了。」

    說話間,聞小種一刀割斷了心腹的手腕動脈,鮮血狂飆中,他深呼吸了一下,說道:「聞五十二是個雜種!」

    從小的到現在的記憶在腦海裡翻滾,聞小種的神色中多了哀傷。

    手中失去武器的心腹一拳把聞小種打彎了腰,罵道:「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聞小種轉身,短刃留在了心腹的小腹裡。

    「終有一日,某會親手宰了他。」

    他的身上多了煞氣,沈安覺得不大妥當。

    「去城外吧,去喝喝酒,好好的散散心。」

    沈安覺得聞小種可能有些心理扭曲,需要發洩一下。

    聞小種沒說話,就在黃春覺得他太過嘚瑟時,聞小種跪了下去。

    「今日若無郎君,小人死定了。」

    他抬起頭來,說道:「小人願意在沈家,郎君放心,小人……喜歡在沈家。」

    那些鄉兵都在看著這一幕,有人低聲道:「他這是要效忠郎君嗎?」

    「當然。」

    沈安微笑道:「好,起來吧。」

    這是一個心中沒有根的前殺手,在規矩鬆散的沈家找到了家的感覺,於是就不捨。

    沈安覺得這是件好事。

    「官家叫你進宮。」

    張八年帶著人冷冰冰的堵在了新橋那裡,看到那些被抬著的屍骸後,眼皮子不禁就跳了一下。

    沈安和他一起進了內城。

    今日的那場刺殺沒有什麼影響,甚至現場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此事。

    「知道的都被告誡了,誰敢說出去誰倒霉。」

    「還有,你今日讓聞小種單獨出來,是想用他來釣魚?」

    「不是。」

    沈安搖頭道:「聞小種說發現了疑似刺客,某帶人在外圍只是想圍殺那些漏網之魚,誰知道你們皇城司慢了,被聞小種搶先出手。」

    「那是他的同伴,他當然會最先察覺到。」

    張八年自然不肯承認皇城司不如聞小種,「官家知道了。」

    沈安頭痛的道:「不會發火吧?」

    「沒有,只是讓皇子暫停出宮。」

    這是軟弱的表現。

    「官家老了,但身體不錯。」

    張八年很樂觀,等沈安進宮見到趙禎時,發現他的面色不錯。

    他正在喝湯,香味很濃。

    「這羊肉湯香濃,天冷喝一碗,渾身熱乎乎的,就是胸口會熱的不行,得解開些衣襟……」

    沈安幻想了一下趙禎寬衣解帶的模樣,不禁就笑了。

    趙禎拉了拉胸襟,見他在笑,就皺眉道:「聽聞你派的人救了十三郎?」

    十三郎這個稱呼久違了。

    趙禎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就自嘲道:「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年底的事,還有大朝會……期待啊!」

    大朝會就代表新的一年。

    嘉祐百年,要努力啊!

    沈安低頭道:「臣昨日得知有疑似刺客在大王的身邊走動,就派了那個聞小種跟著。他們果然是在今日動手,聞小種殺了刺客,臣在外圍圍殺了其他人。」

    「皇城司呢?」

    趙禎的心情看來不錯,竟然當著沈安的面取笑張八年。

    張八年肅然道:「官家,先前沈安帶人圍殺刺客時,臣在外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沈安別以為自己了得,殊不知這些動作都是在我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若是願意,某就能把你也圍進去。

    沈安只是笑了笑。等張八年冷冷的看過來時,就說道:「剩下的鄉兵就在邊上……」

    哥在邊上還佈置的有人,有本事你就圍上來試試。

    這兩人竟然爭執起來了,趙禎不禁就笑道:「都是用心做事,不分上下。對了,皇子那邊說是要謝你,你去一趟。」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1
第612章 吃自家的要忍,吃別人的要狠

    慶寧宮和垂拱殿是在一條線上,慶寧宮在右邊。

    順著走過去,能看到右前方的皇城司,那裡是他們的後院。

    來迎接他的是王崇年,笑的很傻很天真的那位。

    「大王在沐浴,還請稍後。」

    沈安被帶去了偏殿裡等候。

    「咳咳!」

    進去之後他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趙仲鍼。

    兩人間隔了一陣子才見面,卻沒有生疏感。

    「果果可好?」

    「我說你能換個問題嗎?果果非常好,好的不得了。」

    「好吧,那個聞小種很厲害?」

    「是不錯,若是一對一,很難遇到敵手。不過若是論廝殺,他還得和寶玉學學,否則遇到配合默契的武人,他討不了好。」

    「那就學啊!順帶多教幾個……」

    呃!

    沈安問道:「宮中這般險峻嗎?」

    他覺得應當是,前世的趙曙在登基前神經崩潰,可見宮中給他的壓力有多大。

    趙仲鍼點頭道:「不知道當年爹爹在宮中遇到了些什麼,不過我這段時期倒是碰到了不少蠢事。」

    「蠢事?什麼意思?」

    沈安覺得這娃會不會是腦子抽抽了。

    趙仲鍼的眼中多了冷色:「試探,各種試探,用最蠢的方式。然後就是挑撥,各種暗地裡的挑撥。」

    尼瑪!

    沈安沒想到宮中竟然這般不給面子,「是當年的恩怨吧?」

    「是。」趙仲鍼表現的波瀾不驚,讓沈安覺得有些悲哀。

    這娃面臨風雨竟然無動於衷,這是喜事還是壞事?

    「當年爹爹在宮中頗被冷遇,那些人都知道官家接他進宮是權宜之計,所以……」

    趙仲鍼挑眉道:「可這次進宮之後,這形式就變了,不少人去爹爹那邊獻慇勤,可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哪裡會理睬那些人,於是他們就慌了。」

    好吧,這是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故事。

    沈安說道:「你想想,你爹爹當年狼狽出宮,世間人都在嘲笑他,他忍著。可時至今日,他一朝進宮,卻是成了皇子,那些人如何?」

    趙仲鍼說道:「那些人丟臉了。」

    「不只是丟臉。」

    沈安分析道:「等你爹爹那個啥了,那些人會心慌意亂,他們擔心被報復……」

    趙仲鍼嘆道:「那就大度些?」

    「以德報怨?」

    兩人相對一視,都笑了起來。

    以德報怨的是傻子,以牙還牙才是王道。

    「這就是王者歸來啊!」

    這種王者歸來的戲碼在歷史上屢見不鮮,趙曙這個比較刺激和舒爽。若非他神經有問題,妥妥的就是個人生贏家,小說裡的主角模板。

    趙仲鍼一想也是,正準備說話,就聽外面有人喊道:「大王要吹曲。」

    這是犯病了?

    沈安正在納悶,就看到外面進來一個內侍。

    這內侍說道:「大王來了。」

    剛說趙曙要吹曲,接著又說來了,這是什麼意思?

    「先前是誰在說話?」

    「找出來!」

    外面一陣鬧騰,最後一個內侍內抓到了。

    兩個膀大腰圓的內侍架著人過來,趙曙站在簷下問道:「為何要亂喊亂叫?」

    那內侍一臉慌張的道:「有人給錢……」

    這是被收買了,只是喊一嗓子是啥意思?

    趙曙擺擺手,有人帶走了內侍。

    「這是膈應人的。」

    趙仲鍼顯然摸到了不少情況,眉飛色舞的道:「你不知道,宮中的內侍想的和外面人不一樣,在外面看來是兒戲的手段,他們卻樂此不疲。比如說給你的菜裡吐口水,或是在你睡著之後大喊一聲,所以先前我才說他們蠢。」

    「他們不蠢!」

    趙曙進去坐下,然後皺眉道:「此等手段無傷大雅,可……」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自嘲道:「他們知道為父的毛病,這是想激怒為父,然後發病。」

    我去!

    沈安不禁覺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真是夠蠢的。

    趙仲鍼起身道:「爹爹,那就弄他們。」

    「坐下。」

    趙曙淡淡的道:「為父已然發現了其中一人,剛叫他去金明池鑿冰。」

    呃!

    金明池還沒結冰啊!

    沈安有些懵,可趙仲鍼卻笑道:「爹爹這樣最好,既顯得您寬宏大量,又讓那人破財苦不堪言。」

    皇子叫你去鑿冰,你敢說沒冰嗎?

    去買吧。

    但是這種大塊的冰少見,多是權貴,或是那些專門做冰生意的商人才有。

    可現在馬上是初冬了,誰家還窖藏冰塊?

    這一下會把那個內侍坑哭。

    趙曙揉揉眉心,顯得有些疲憊。

    他今日出去巡查了一天,路上還遇到了刺殺,雖然有驚無險,可誰遇到這等事心情都不會好,所以精神有些差。

    沈安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大王,此事……得找個人下狠手才行。」

    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啊!

    趙曙放開手,眨了一下眼睛,說道:「今日多虧了你,那個刺客……後來官家也說過了來由,亡國餘孽,痴心妄想。你有心了。」

    趙仲鍼霍然起身,眼中全是厲色:「爹爹,是誰?」

    他不知道此事,所以驟然得聞,目光馬上就在趙曙的身上轉動,那怒火不可抑制的燃燒起來。

    趙曙壓壓手,說道:「沈安的人發現了刺客,及時出手,為父無事。」

    趙仲鍼雙拳緊握:「可是那些人?」

    他的眼睛有些紅,看向了沈安。

    所謂的那些人,指的是宗室。

    老趙家的繼位都不太平,趙老二有燭影斧聲之嫌;趙禎自己被劉娥壓得死死的,而趙曙就不消說了,宗室裡那幾位可不消停。

    沈安很想說就是那幾個蠢貨干的,可趙曙卻在,他不好栽贓。

    「是那個聞先生干的。」

    趙曙起身道:「你們聊,若是無事,安北可在宮中吃了飯再去。」

    這個待遇可是極為難得,沈安起身謝了。

    送走了趙曙後,趙仲鍼的眼中多了厲色:「那個什麼聞先生,能抓住嗎?」

    「狡兔三窟。」

    沈安不覺得聞先生是蠢貨,「今日他們是一擊不中,馬上就把目標對準了聞小種,可見不是傻子。此事你別管,皇城司會盯著。」

    趙仲鍼恨恨的道:「若是知道在哪,起大軍也要踏平了那個地方。」

    「你這個豪氣倒是豪氣了,可卻不值當。」

    沈安覺得這貨有些好大喜功的苗頭,就說道:「他麾下不過百餘人,哪怕全是好手,千餘精銳就足夠圍殺他們了。」

    趙仲鍼悻悻的道:「就怕他們之間有勾結。」

    嘖!

    沈安習慣性的想揮手,趙仲鍼習慣性的低頭躲避,兩人配合很默契,然後相對一笑。

    可門外進來的喬二卻變色了。

    沈安和小郎君的關係竟然這般親密嗎?

    他低下頭說道:「小郎君,飯菜好了。」

    「吃飯吃飯。」沈安起身道:「宮中的飯菜雖然沒二梅做的好吃,可吃了卻覺著得意,哈哈哈哈!」

    這人竟然這般……虛榮?

    喬二覺得趙仲鍼應當會看不起這種虛榮的人。

    「這是覺著能白吃一頓吧。」

    「沒錯,宮中不差這點錢糧,某在這裡吃,家裡就省下了一頓……你說是不是啊?」

    沈安突然看向了喬二。

    「啊!?」

    喬二沒想到沈安會突然問自己,他楞了一下,然後堆笑道:「小的……待詔節儉,小的佩服。」

    沈安點點頭,和趙仲鍼去了吃飯的地方。

    稍後飯菜就來了,沒酒。

    趙仲鍼很是唏噓的道:「不許我喝酒。」

    「你還年輕,早著呢。」

    沈安也不喜歡喝酒,兩人緩緩吃飯。

    「那個……」

    趙仲鍼突然放下筷子,目光有些游離,「官家的身體不錯。」

    「哦!」

    沈安沒抬頭,吃的很香。

    趙仲鍼見他的吃相豪爽,就想起他是個土豪來著:「我說安北兄,你這個……宮中的飯菜我是吃不慣,覺著沒州橋夜市的好吃,你怎麼就吃的那麼香呢?」

    沈安放下筷子,看了邊上畢恭畢敬的喬二一眼,說道:「一聽就知道你是富家子弟,沒受過窮,沒吃過苦。」

    趙仲鍼笑著問道:「為何這般說?」

    外面來了幾個孩子,為首的就是趙淺予。

    進了宮之後,她們的日子就變得無趣了起來,在宮外養成的活潑習性還在,於是就穿了男裝跑出來玩耍。

    「噓!」

    趙淺予回身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仔細聽著。

    「……真正的窮苦出身,他們會牢記一句話,吃自家的要忍,吃別人的要狠。」

    「噗!」

    趙仲鍼笑噴了。

    趙淺予她們捂嘴忍笑,一路跑去了後面。

    高滔滔從進宮後就很滿意,只是自家官人還沒上位,所以她還得繼續忍著。

    閒著無事,她一般會做做針線,或是去看看孩子們。

    於她而言,做針線只是個消遣,也是個忍耐。只是漸漸做下去,整個人都沉浸其中,渾然忘我。

    「娘……」

    高滔滔抬頭,抿嘴笑道:「淺予又胡鬧了。」

    邊上的宮女說道:「奴婢從未見過如小娘子這般純淨天真的少女呢!」

    有女官也奉承道:「小娘子心慈,不肯責罰人不說,見誰有難就會幫助,慶寧宮上下就沒有不愛的。」

    有人誇讚自己的女兒,高滔滔自然是歡喜得意的,可轉眼卻又有些愁容滿面。

    女兒漸漸長大,要尋摸駙馬了。

    趙淺予已經跑了進來,掩嘴笑道:「娘,剛才我聽到大哥和沈安說話,沈安說的話好有趣。」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1
第613章 開恩吃肉,汴梁屁王

    高滔滔出自於名門,打小日子過的不錯,稍微大些又被接進宮中,所以眼界還真不是一般高。

    她原先也想過沈安和自己女兒的事,可年齡相差大了些,沈安怕是不願意等,結果還沒決斷,包拯下手很快,竟然給他找了個御史的女兒。

    這個讓她有些不滿,覺得沈安有些輕率了。

    所以聽到這話後她就微笑道:「他說了什麼?可是讓你大哥多讀書……」

    這裡是宮中,沈安肯定想表現一番。而勸趙仲鍼上進,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那個年輕人,有些滑頭啊!

    邊上的女官和宮女都笑了起來,想奉承趙仲鍼幾句,可趙淺予卻瞪大了眼睛,於是大家都聽她說話。

    「娘,大哥問沈安為何吃的那麼香,沈安說……」趙淺予的眼睛都笑彎了:「他說吃自家的要忍,吃別人家的要狠……」

    噗!

    那個宮女笑噴了,女官也是嘴角抽搐,但她的功力更深厚些,好歹忍住了。

    高滔滔脖子上的青筋蹦了一下,眼睛不停的眨動,然後深呼吸一下,說道:「去玩吧。」

    等女兒出去後,她問道:「那邊誰在?」

    「就小郎君和他。」

    高滔滔拿起針線,淡淡的道:「像家裡沒開伙似的。」

    ……

    華原郡王府裡有些死氣沉沉的,那些下人都在屋子裡待著,外面只有幾人在聽候主人的吩咐。

    已經是午後了,可大堂那裡卻沒動靜。

    「昨日喝粥,今日好歹要來幹飯吧?」

    「說不定呢,今日郡王沒聽說要辟榖。」

    「這餓的都前胸貼後背了,郡王看著是仙風道骨,可咱們呢?面黃肌瘦。」

    「這就是仙根,郡王說咱們沒這個東西。」

    「算了吧,隔三差五的辟榖,什麼仙根?那是餓根……」

    幾個僕役在正堂外面嘀咕,這時外面僕役引來了一人,卻是北海郡王府的幕僚張文。

    趙允良正在虔心唸誦著道號,聽到外面有人通稟,就睜開眼睛嘆道:「這庸庸碌碌的所為何來?人啊!要心思純淨,否則如何能成就大道。」

    邊上的趙宗絳面無表情的道:「爹爹,怕是來找事的。」

    「讓他來。」

    稍後張文進來,馬臉上堆著笑意,「見過郡王,見過郎君。」

    「坐。」

    正堂裡沒椅子,全是蒲團。

    張文灑脫一笑,然後盤膝坐下。

    「他讓你來作甚?」

    趙允良的臉頰瘦了許多,但膚色卻越發的白皙了。

    張文笑道:「人說辟榖能讓人忘俗,郡王如今渾身上下都是仙氣縈繞,讓某不禁心嚮往之……」

    趙宗絳冷冷的道:「那你可來郡王府,跟隨辟榖。」

    張文看了他一眼,笑道:「某也想如此,只是郡王那邊離不得……」

    兩邊暗自交鋒一個回合,張文微微低頭,說道:「官家的身體……發作過一次了。」

    「什麼?」

    趙允良一愣,然後閉上眼睛,「官家是天子,自然有天護佑,你和老夫說這個作甚?」

    張文淡淡的道:「那位皇子今日遭遇了刺客。」

    「不是老夫!」

    趙允良的眼中多了慌張,抓住拂塵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趙宗絳握緊雙拳,怒道:「某和爹爹整日在府中辟榖,他何時出宮都不知道,如何刺殺?」

    張文微笑道:「刺客當場身死……」

    趙允良冷冷的道:「你想說什麼?」

    張文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緩緩的道:「官家發作過一次,不是很好……」

    他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他是客,趙允良是郡王,按理應當要告退。

    可張文卻沒有。

    他走到了門邊,抬頭看著陰霾密佈的天空,說道:「要變天了。」

    看著他消失在門外,趙宗絳迫不及待的道:「爹爹,官家真的不行了嗎?他們怎麼知道的消息?若是不行了……刺殺趙曙是誰幹的?會不會就是他幹的?」

    趙允良皺眉在聽著,就舉起拂塵擺動了一下,「官家……難說,不過這兩年他的身體越發的差了,和為父不能比……」

    他張開雙手,很是自信的道:「為父自從參悟透了辟榖的奧秘之後,這身體一日比一日好,可官家卻不同,整日蠅營狗苟,精氣神日日消散,如何能長壽?」

    「至於消息……趙允弼有不少人手,他……」

    趙允良笑了笑:「他認識不少人,只是近些年沉寂了,可若是論實力,宗室裡他前三……」

    趙宗絳嘆道:「爹爹,那刺殺的人不是他嗎?」

    「官家沒倒下之前,他不敢。」

    趙允良不屑的道:「別忘了韓琦他們在盯著呢,官家不倒下,沒有趙允弼說話的地方。」

    趙宗絳笑道:「可若是等官家病倒,趙曙當然不會輕易出皇城,所以壓根就沒機會。」

    趙允良點頭:「官家看似軟弱,可對皇子這裡卻頗為關注,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終究還是身後名,他不會讓自己在史冊裡臭名昭著,所以會在去之前安排好後續之事……」

    趙宗絳讚道:「爹爹目光如電,那趙允弼自以為是,遲早會栽觔斗。」

    趙允良搖搖頭,突然面露痛苦之色,「可為父先前卻心動了。」

    趙宗絳驚道:「爹爹,難道還有機會?」

    趙允良搖頭道:「估摸著不會有了,韓琦是文,李璋是武,只要他們穩住,皇子就能穩住。」

    「那沈安呢?」

    「沈安?」

    趙允良譏誚道:「他就是在中間攪和的,不過此人有些邪門,趙允弼就吃過他幾次虧。」

    「郡王,晚飯要用什麼?」

    這時外面有人進來請示。

    趙允良的咽喉上下滑動著,說道:「粥……」

    「爹爹。」

    趙宗絳目露哀求之色:「孩兒覺著咱們的道心夠虔誠了。」

    趙允良撫鬚嘆道:「官家的身體大好……」

    他看著請示的僕人,微笑道:「這是好消息,今日閤府上下……吃肉。」

    僕人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失禮的問道:「郡王……小人沒聽錯吧?」

    這府裡多久沒吃肉了?

    趙允良皺眉道:「出去。」

    僕人狂喜著衝了出去,外面那些早已不再期待有肉吃的下人們都木然看著他。

    僕人奮力揮拳,喊道:「郡王有令,今日閤府上下……吃肉!吃肉!」

    那些下人楞了一下,有人瞪大眼睛問道:「吃肉?」

    這尼瑪閤府上下得有大半月沒吃過肉了吧,大夥兒看見鳥兒都想弄下來烤吃了。

    「吃肉,郡王有令,今日吃肉。」

    那僕人一溜煙往廚房跑去,眾人這才相信了。

    「竟然吃肉了?郡王開恩吶!」

    「吃肉了!」

    「郡王英明!」

    「多謝郡王!」

    「走,去廚房!」

    一群人激動的往廚房跑,等到了那裡時,只見幾個面有菜色的廚子在咆哮:「吃個屁!府裡許久都沒採買肉了!」

    「去買菜!」

    管事就在人群裡,他當即叫了幾個大漢套上大車出府採買。

    「吃肉了!」

    華原郡王府的下人們都眼淚汪汪的守著,隨著炊煙起,大家都吸著鼻子,等採買的拉著一些豬羊回來後,氣氛沸騰了。

    「殺豬宰羊了啊!」

    這裡氣氛熱烈,沈安在酒樓裡也不差。

    「那些軍士還不錯,只是常年懈怠了操練,這才到死不活的。小弟去了這段時日,每日往死裡操練,開始還有些人鬧事,被小弟打了個半死,後面的都老實了。」

    折克行就像是餓鬼投胎,一桌菜大多是肉食,他一口菜一口酒,吃的酣暢淋漓。

    沈安皺眉看著,等菜吃的差不多後,就抬頭吩咐道:「來菜蔬!」

    「安北兄,不要了吧。」

    折克行是武人,食量大,而且天生就厭惡蔬菜。

    「不可偏食。」

    沈安鎮壓住了他,然後趴在窗戶邊往下看。

    「你最近要小心。」

    「什麼意思?」

    折克行正在提著酒壺灌酒,聞言打個酒嗝,眼中多了厲色:「可是有人要對您不利嗎?誰?等某晚上去弄死他。」

    「不要喊打喊殺的!」

    沈安看到了一個熟人,含笑道:「最近的天氣可能會有些變化,要留心。」

    折克行微微皺眉,「是……」

    他指著天上,見沈安點頭,就鬆了一口氣:「安北兄放心,若是有變,小弟能護著你們出城。」

    這個蠢貨!

    沈安咬牙切齒的道:「老子有邙山軍護著,用不著你來保護。」

    折克行一怔,挺直的腰軟了下去,然後喝了一大口酒,才淡淡的道:「這汴梁城中也就是沈家能讓某掛心,旁的……死活與某無關。」

    沈安微微搖頭。

    折克行冷笑道:「折家被多番打壓時,可有人出手?若非是您,折家這幾年哪有好日子過?」

    沈安指著他,氣得想抽人。

    「安北!」

    臥槽!

    他一生氣就忘記了關窗戶,外面那人卻看到了他,就歡喜的來了。

    折克行見他面如土色,就以為是來了厲害的角色,「是誰?可要動手嗎?」

    沈安搖頭道:「不是動手……」

    他糾結的道:「是趙宗諤。」

    「那個汴梁屁王?」

    這下連折克行都沒了胃口,他趕緊吃了剩下的羊肉,然後一仰頭把酒喝了。

    兩人嚴陣以待,稍後有人敲門,聞小種在外面打開門。

    「見過郎君。」

    「見過郎君。」

    趙宗諤笑眯眯的道:「今日天氣不錯,某出來散步,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安北,果然是好運氣啊!」

    他笑的有些沉重,沈安心中一動,就問道:「郎君可是……有事?」

    趙宗諤看了一眼折克行。

    折克行微微垂眸,右手撐著地板,若是要動手,他瞬息就能暴起。

    沈安淡淡的道:「遵道是某的兄弟。」

    「兄弟好啊!」

    趙宗諤坐下,然後說道:「你有兄弟,可某卻沒有,不,是有等於無。」

    他一挑眉,就有了些冷意:「某遇到了些事……奇怪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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