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23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7
第634章 有人掉坑裡了

    初春的鴛鴦泊水波不驚,放眼看去,四周點點嫩綠。

    幾隻鳥兒從天空中滑翔落在綠地上,邁動著細長的腿進了淺水區。

    水草淺淺,魚兒在其間游動。

    鳥喙在水中猛地一啄,一條魚兒就被叼了上來。

    鳥兒仰頭張嘴,幾次之後,魚兒就被吃進了嘴裡。

    微風吹過,遠近的水面微動。

    這裡的水看著好似不流動,若是無風,周圍的景緻便如同是凝固了一般。

    直至一群騎兵衝了過來。

    鳥兒驚惶飛走,那些騎兵都大聲的笑著。

    耶律洪基喜歡這種笑聲,這會讓他覺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戰馬低頭尋找食物,耶律洪基看著遠方,問道:「皇后在哪?」

    身邊的人說道:「陛下,娘娘帶著梁王在營地邊上騎馬。」

    耶律洪基冷冷的道:「浚兒還小,騎什麼馬?走,看看。」

    戰馬奔馳,激起一陣水花。

    一路上都有漂亮的鳥兒被驚起,撲啦啦到處亂飛。

    「鴛鴦成雙成對,最是堅貞,這裡最多的鳥就是鴛鴦,可見並無半點俗氣。」

    蕭觀音站在草地上,雙手握著,看著前方那些飛起的鴛鴦,惆悵不已。

    而就在身後,一個男孩正在侍衛的保護下騎馬射箭。

    「娘,累了。」

    男孩射了幾箭就策馬過來撒嬌。

    蕭觀音回身,歪著腦袋,無奈的道:「浚兒,那就歇息吧。」

    男孩長得粉雕玉琢,聽到歇息他就皺眉道:「娘,先前孩兒讀了那首詞……」

    馬蹄聲驟然而至,耶律洪基下馬,見男孩乖巧行禮,就笑道:「浚兒剛才說讀了什麼詞?」

    這就是他和蕭觀音的兒子耶律浚,年方七歲。

    耶律浚朗聲道:「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孩兒最喜歡前面的那一段,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還有八十二年,爹爹,什麼八十二年?」

    耶律洪基頷首微笑道:「八十二年,說的是八十二年前宋人被咱們擊敗的日子,他們為此痛苦煎熬。」

    耶律浚若有所思的道:「可他前面的卻是很有氣勢呢,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爹爹,我也想這樣。」

    耶律洪基讚道:「我兒倒是豪邁,聰慧不凡,可見是天授。」

    這個兒子生而聰慧,而且還喜歡讀書,深得耶律洪基的喜愛。

    耶律浚皺眉道:「爹爹,這詞是誰作的?」

    耶律洪基看向了蕭觀音。

    蕭觀音說道:「這詞是南朝的一個官員,叫做沈安作的。」

    「沈安……」

    耶律浚好奇的道:「上次聽到爹爹提及此人,好像很惱火呢!」

    尼瑪!這熊孩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蕭觀音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麼,就說道:「此事不該你管。」

    沈安在雄州幹掉了五百餘遼軍精銳,讓析津府的遼人士氣大跌,而且還引發了一系列的問題。

    比如說西夏最近有些咄咄逼人,大抵就是覺得大遼竟然連宋人都打不過,是不是變弱了,想來試探一下。

    耶律浚應了,蕭觀音帶著他回去。

    帳篷裡,蕭觀音教導道:「以後這些事別當著你爹爹說,明白嗎?」

    耶律浚點頭,蕭觀音見兒子乖巧,忍不住就摸了一把他的臉蛋,笑道:「浚兒就是老天賜給我的寶貝。」

    稍後她把兒子哄睡了,就去作詞。

    案几前,她把毛筆一丟,說道:「一首詞得了兩句,後面卻再無感覺,頭痛。」

    她鬱悶的呼出一口氣,問道:「南邊的還是沒有嗎?」

    邊上的侍女說道:「娘娘,那位鹽菜扣肉還是沒有出新的石頭記呢。」

    蕭觀音嘆道:「那位大材斑斑,卻任性,若是能見到她,我願與她聯床夜話,想來會很美。」

    沈安若是聽到這話,大抵會直接懵逼。

    大名鼎鼎的蕭觀音竟然要和哥聯床夜話?

    我去!

    那談什麼?

    孤男寡女……這個好像不合適吧!

    稍後傳來了消息,明日狩獵。

    蕭觀音皺眉道:「每年四處遊走,到處狩獵,卻不知大遼的根在哪。長此以往,權利都落在了那些人的手中。」

    ……

    而在另一處帳篷裡,耶律重元正在發火。

    「……什麼皇太叔,都是騙子,那耶律浚聰慧,去歲受封梁王,這以後就是太子了,那他拿我父子置於何地?」

    他的兒子耶律涅魯古眉間多了恨色,「爹爹,耶律洪基父子一直在哄您呢!他們把您給哄住了為他們賣命,到時候耶律浚上位為太子,咱們父子何去何從?那不就是眼中釘?」

    耶律重元閉上眼睛,腮幫子鼓起數次,說道:「上次有密諜自南邊回來,說為父和南人勾結,出賣大遼,幸而耶律洪基說其中有詐,否則你我父子就要倒霉了。」

    涅魯古冷笑道:「爹爹,那是緩兵之計,他先穩住了您,等時機一到,就下手誅殺,到時候這便是現成的罪名。」

    他身體前傾,低聲道:「爹爹您想想,到時候他對外說咱們和南人勾結,那些部族可會同情咱們?」

    「證據呢?」

    耶律重元怒道:「沒有證據!」

    「哎!」

    涅魯古覺得自己的父親有些呆傻了。

    「爹爹,析津府那些官員將領被流放了多少?這些就是現成的證據,到時候只需拉幾個來作證,咱們百口莫辯啊!」

    耶律重元一拍腦門:「是了,析津府的那些人定然是信了這謠言,覺著是為父害了他們……是誰在造謠?」

    涅魯古搖頭道:「不知道。但那邊是密諜死裡逃生之後探聽到的機密。」

    父子倆鬱悶的相對發呆。

    「爹爹,會不會是……」

    涅魯古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他覺得自己的智慧已經突破了天際:「這會不會是耶律洪基自己弄出來的!」

    耶律重元一下就蒼老了許多,而且多了驚惶:「那他這是為何?」

    涅魯古冷笑道:「他是要準備動手了。」

    耶律重元痛苦的閉上眼睛,喃喃的道:「這可是你逼我的……你竟然用密諜來撒謊,來製造罪名,耶律洪基,你果然是個昏君!」

    沈安若是在,肯定會捧腹大笑,然後大醉一場,慶祝自己挖的坑成功埋了耶律重元父子。

    「爹爹,昏君當政,各處都在不滿,這是咱們的機會啊!」

    「嗯,仔細籌謀一番。」

    這對父子自然不知道這是沈安給他們挖的坑,急匆匆的召集了心腹來議事,議題就一個,怎麼才能謀逆。

    第二天,這片濕地裡號角長鳴,無數騎兵拱衛著耶律洪基他們出現了。

    「今日看誰的本領高超,朕重賞!」

    耶律洪基的命令下達,騎兵們開始繞圈驅趕獵物。

    黃羊、狐狸,狼……各種各樣的獵物都被驅趕在一起奔跑,耶律洪基帶著弓箭出發了。

    他箭矢連發,那些奔跑中的獵物紛紛倒地。

    一支箭矢從側後方飛來,射中了一隻黃羊,不過箭矢卻無力,紮在黃羊的身上不致命。

    這誰射出來的箭矢?

    丟人!

    這時又一支箭矢飛來,同樣命中,依舊是力道不足。

    「誰?」

    耶律洪基回頭一看,就傻眼了。

    他的兒子耶律浚正在張弓搭箭,小臉板著,很認真的放箭。

    「又中了!」

    「哈哈哈哈!」

    耶律洪基不禁大笑起來,說道:「我等的祖輩騎射無敵於天下,這才有了大遼的江山,如今浚兒才七歲,卻有先祖之風,可喜可賀!」

    眾人都齊聲讚頌,耶律洪基微微頷首,得意的道:「南邊的趙禎,他的繼承人據說是個有毛病的,那人的兒子今年十多歲了,可有浚兒這般文武雙全嗎?」

    眾人說道:「陛下,南人怯弱,哪裡能和梁王相比?」

    耶律洪基大喜,就把兒子召來問道:「南國繁華,可卻不是大遼的地方,你想要那些繁華嗎?」

    耶律浚大聲的道:「孩兒想要就自己去取,用刀槍弓箭去和南人要。」

    「哈哈哈哈!好,好,好!」

    「梁王英武!」

    「大遼後繼有人了!」

    歡呼聲迴蕩在獵場之中,耶律重元父子在後面看著,面色陰沉。

    「爹爹,這是定了,肯定是太子,咱們沒了。」

    什麼狗屁皇太叔,這是在忽悠咱們呢!

    耶律重元恨恨的道:「咱們不能坐以待斃,要籌劃一番。」

    父子倆緩緩跟在後面,稍後耶律重元突然低頭哽咽,涅魯古勸道:「爹爹,這是命呢!」

    耶律重元吸吸鼻子,難過的道:「那密諜為何要言辭鑿鑿的說為父勾結宋人?這是誣陷!為父做什麼都好,卻不肯和宋人勾結。」

    涅魯古陰狠的道:「爹爹,咱們可以試試和宋人……真的勾結一番如何?」

    耶律重元搖頭道:「不可,只能是最後的打算。」

    而在汴梁,還不知道自己挖坑把耶律重元父子給埋了的沈安過的很逍遙。

    趙仲鍼騎馬在前方疾馳,當衝過箭靶前方時,一箭射去。

    「中了!」

    折克行懶洋洋的站在那裡說道:「還行!」

    趙仲鍼策馬過來,意氣風發的道:「我的騎射如何?」

    那邊的楊沫扛著箭靶過來,果果看了就歡喜的道:「仲鍼哥哥好厲害,竟然中了一箭。」

    沈安淡淡的道:「十箭中一,確實是不錯。」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7
第635章 神器登場

    騎射是草原異族對付中原人的最大利器,你可以用長槍列陣阻攔騎兵衝擊,但箭矢呢?

    「草原異族有兩個朋友,一個是戰馬,一個是弓箭,失去了這兩個朋友,大宋能輕易擊敗他們。」

    「騎射啊!很頭痛。」

    果果在邊上研究箭靶,趙仲鍼終於不好意思了,「就中了一箭,若是遼人來能中幾箭?」

    沈安看向了折克行。

    折克行冷冷的道:「少說八箭。」

    「於奔馳中射中八箭,可怕。」

    趙仲鍼有些惆悵,覺得擊敗遼人的把握又小了些。

    沈安見了只是不理。

    趙仲鍼畢竟還年輕,心中覺得憋悶後,就會尋事發洩。

    喬二在邊上很是老實,心中想著今日出宮來沈家莊練騎射算不算違規,若是算,那是否該把消息捅給那些人……

    從到趙仲鍼的身邊開始,他從主動到被動,給那些人提供了不少消息,若是洩露的話,他覺得趙仲鍼能活剮了自己。

    該收手了啊!

    他是想收手了,可這玩意兒就是艘賊船,上去容易下來難。上次他只是暗示了一下自己想收手,各種威脅就來了。

    退不得啊!

    他很惆悵,可便秘更讓他惆悵。

    「喬二!」

    「小的在。」

    喬二一個激靈,趕緊上前候命。

    趙仲鍼有些惱火的道:「去廚房看看,老規矩。」

    喬二身體一震,眼中露出了哀求之色,可趙仲鍼壓根就沒看他,跟著沈安去了作坊那邊。

    王崇年在邊上說道:「每道菜都要嘗一下,試毒。這等重要的差事小郎君只讓你去辦,可見對你的信任,讓人羨慕啊!」

    喬二看了他一眼,見他笑的很傻很天真,就冷笑道:「你別想搶走某的差事。」

    他心中多了些得意,可轉眼卻又惆悵了起來。

    這好幾日沒拉了,試毒要吃許多,這一下肚子裡又會難受……

    差事很重要,丟不得,可便秘呢?難受啊!

    沈安和趙仲鍼去了作坊。

    「見過郎君。」

    作坊裡大多是女人,沈安是主家自然能進來,趙仲鍼卻是外人。

    有女人赤果上身在搬運酒罈,見了沈安依舊如故,等見到趙仲鍼後就尖叫:「有男人!」

    趙仲鍼轉過身去,面紅耳赤的道:「怎麼不穿衣服。」

    沈安卻在糾結之中,心想合著你們都不把哥當男人?

    「見過郎君!」

    幾個赤果上半身的女人穿好了衣裳,大家這才見禮。

    沈安皺眉道:「早就說過多次了,有困難的要資助,衣裳不夠穿,怕破,這是某這個主家的責任,你們只管穿,破了找管事,他不管……某管!」

    那些女人都有些赧然,管事也是個女人,她看了一眼那幾個女人,說道:「郎君有所不知,咱們作坊給的錢糧足夠多,只是她們卻習慣了,所以……」

    那幾個女人有些忐忑的看著沈安,生怕他說什麼輕浮之類的話。

    沈安正色道:「這些都是怕的,窮怕了。這不是你們的責任,而是朝中的責任,是某這個主家的責任。」

    那幾個女人沒想到沈安竟然會這般說,把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頓時就感動的不行。

    「郎君,這是我等的錯,下次定然不會了。」

    「奴只想這節省,卻忘了難為情。」

    「……」

    這個時代依舊物資匱乏,所以布匹就成了奢侈品,一般人家很難置辦好衣裳,平日裡能不穿就不穿,這樣能延緩衣服的壽命。

    隨後沈安就帶著趙仲鍼看了這條原始的生產線。

    「這是酒精製作。」

    酒精製作是在室內,一進來就酒味熏鼻。

    蒸汽迷漫在室內,幾個女子正在忙碌,沈安說道:「別管我們。」

    那邊在蒸酒,沈安用小碗接了半碗遞給趙仲鍼。

    「啊!」

    只是喝了一小口,趙仲鍼就被辣的齜牙咧嘴的。

    「哥哥,我要喝!」

    果果也跑來了,見到食物都要品嚐,沈安皺眉道:「這是高度酒,你喝了馬上會醉倒。」

    他小時候偷喝過酒,結果醉的不省人事。

    出了這裡,下面就是花露製作。

    視察結束後,莊上的管事來了。

    「郎君,那些白疊子……不,那些棉花怎麼處置?」

    臥槽!

    沈安一拍腦門,說道:「竟然忘記了此事,該死!」

    「棉花?就是上次你讓邙山軍去弄的那個東西?」

    「對。」

    沈安興奮的道:「走,看看去。」

    管事在邊上嘀咕道:「那些棉花一朵朵的,裡面的籽很難取,今年的也準備好了,就等時候到了下種……」

    幾十個大木箱打開,裡面全是白生生的棉花。

    怎麼弄?

    眾人都在看著沈安。

    沈安伸手摸了一把,熟悉的綿軟讓他不禁落淚了。

    「哥哥。」

    果果從未見到哥哥哭過,所以有些慌。

    趙仲鍼緩緩蹲下,拿了一坨棉花在手中。

    捏一下,很軟,而且有種暖和的感覺。

    他隨手扯了起來,把一團棉花扯的四分五裂的。

    呯!

    沈安一巴掌抽去,制止了他的愚蠢行徑,然後起身道:「織布,還有……彈棉花!」

    「織布?」

    「沒錯!」

    沈安興奮的道:「找人來,找織布的人來。」

    如今的大宋依舊是農耕社會,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所以沒一會莊上就來了個婦人。

    「織布!」

    沈安分了十箱子棉花出來,剩下的他有用處。

    婦人先是摸了棉花,接著又用手指捻了幾下,抬頭自信的道:「這個可以紡紗。」

    「紡紗?」

    「對,先紡紗,再織布。」

    瞬間沈安就丟人了。

    原來是要先紡紗再織布啊!

    「把東西搬來這邊弄。」

    沈安不放心把棉花放到別的地方,還下了重賞:「若是弄的好,回頭你家小子讀書得力就送太學去,若是不得力,就給錢。」

    「得力得力!」

    婦人的眼中馬上就綻放了光芒,看那模樣誰敢說他兒子讀書不好,她就敢和人拚命。

    一個圓形架子架好,還有一些小東西準備好,婦人就開始嘗試紡紗。

    只見她手中捏著一小把棉花,隨手拉著,竟然就拉出了一條線。

    線頭掛在架子上,她搖動了圓形架子,那線就被拉了出來。

    一手捻線,一手轉圈……

    沈安閉上眼睛,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畫面。

    千家萬戶中,女人們坐在簡陋的木製機器前,或是紡紗,或是織布。

    就在那簡單枯燥的聲音中,一匹匹布料被織了出來,然後拿去集市換錢。

    那些婦人欣慰的拿著錢去買些鹽米,回到家中後,幼兒歡喜的迎上來抱住她的腿,仰頭央求好吃的,她就摸出剛買的飴糖,笑眯眯的給孩子吃。

    這就是千年來母親的形象,慈愛而任勞任怨。

    沈安的眼角有些濕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那也是個任勞任怨的女人,雖然沒有什麼大成就,卻養育了自己的孩子。

    「話說……你不是說自己不管太學招生之事嗎?」

    就在他懷念那個世界的母親時,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尼瑪!

    這誰那麼不長眼,竟然當面揭短!

    沈安剛想發怒,隨即就堆笑道:「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包拯板著臉道:「君子慎獨,老夫和你說過多少次了?總是不聽。」

    所謂慎獨,就是讓你裡外如一,別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當面是君子,背後是小人。

    可這樣的人萬中無一。

    包拯覺得自己有必要把沈安改造成一個君子,所以總是不遺餘力的調教他。

    「是是是,某回頭就再好生自省一番。」

    沈安隨口敷衍了老頭,心想我當然要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否則早就被那些老鬼給吞了。

    這年頭君子就是倒霉蛋,比如說范仲淹。

    而韓琦等人當年也跟著做了一回君子,結果也跟著倒霉,於是他們改弦易轍,從君子變成了政客,日子過的別提有多滋潤了。

    做君子要倒霉,做小人過的爽,你咋選。

    某沈安當然要做君子!

    這一刻沈安突然有了使命感,指著紡機說道:「包公,這便是棉花。」

    包拯仔細看著紡線,問道:「這便是邙山軍去遼境帶來的棉花?」

    「是!」

    邙山軍冒險進入遼境就是為了這個東西?

    包拯拿起一團棉花掂量了一下:「輕飄飄的。」

    「當然要輕,否則不好織布,做成被子能壓死人。」

    沈安已經把那些棉花幻想成了棉被,想著蓋上棉被的暖和,不禁暗爽不已。

    你們還在蓋著厚重的被子,我卻只需要幾斤棉花就能確保暖和。

    被子暖和了,媳婦在側,飽暖那個啥……

    他心中得意,包拯在仔細看著紡紗,問道:「可能織布?」

    婦人現在已經熟悉了棉花的手感,紡紗很輕鬆,聞言就說道:「能呢,奴覺著這棉花紡的線比什麼麻布都好許多。」

    包拯皺眉回身,對趙仲鍼說道:「還請小郎君去稟告陛下。」

    這並非是包拯倚老賣老去指使趙仲鍼,而是要讓他露臉。

    趙仲鍼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一路打馬衝進了城中。

    「哎!這不是小郎君嗎?怎麼這般急切?莫不是出事了……」

    「他才出城沒多久呢,這就回來,可見是遇到事了。」

    沒多久,趙仲鍼在城外遇事就變成了惹禍,各處傳的沸沸揚揚的。

    而趙仲鍼已經找到了父親。

    「爹爹,棉花有大用。」

    趙曙問了情況,就說道:「你隨我來。」

    父子二人急匆匆的去找趙禎,高滔滔得知後就納悶的道:「這是闖禍了嗎?」

    報信的侍女說道:「看樣子急匆匆的,怕是有急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8
第636章 激動的趙禎

    趙禎依舊在養病中,聽聞皇子父子求見,就說道:「這怕是有急事,快讓進來。」

    趙曙父子進來,趙禎問道:「可是外朝有事?」

    這等父子一起來的架勢,弄不好就是謀反。

    趙曙說道:「爹爹,棉花出來了。」

    「棉花?什麼東西?」

    趙禎早就忘了那件事,趙曙心中微嘆,知道這是年紀大的緣故。

    「爹爹,就是去年沈安令邙山軍去遼境收集的白疊子……」

    「哦……想起來了。怎麼了?」

    趙禎來了點精神,他記起了些事。

    「那些棉花都結了果,正在紡紗織布……還有……還有什麼?」

    趙曙看向兒子。

    「還有彈棉花。」

    趙仲鍼也不知道沈安嘴裡的彈棉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但能讓沈安喜上眉梢的,必然是好東西。

    趙禎皺眉道:「那棉花可還好?」

    「好。」趙仲鍼喜道:「那紡線的婦人說比麻好許多。」

    趙禎有些坐不住了。

    這年頭布料種類繁多,但最便宜的還是麻布。

    「叫相公們來,包拯呢?叫來,趕緊……」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趙曙亦是如此,只有趙仲鍼看著平靜。

    趙禎以為他不懂這裡面的重要性,就說道:「大宋綾羅綢緞都有,可百姓用的多的還是麻布。麻布多產於成都那邊,廣南西路也有,價錢還便宜,最合百姓用。可終究還是少了些,以至於百姓時有衣不遮體者……若是能多些便宜的布匹,那這個天下……溫飽了。」

    溫飽就是盛世,所以趙禎一提到這個精神就起來了。

    「是。」

    趙仲鍼很是乖巧的應了,稍後宰輔們來了,都在門外站著。

    「上次邙山軍去遼境弄的棉花結果了,如今在城外紡紗織布,包卿……你才來,說說吧。」

    包拯剛從城外趕回來,此刻看著挺胸腆肚,洋洋得意的模樣很是招人恨。

    他看看幾個宰輔,說道:「當初臣就說沈安做事穩靠,可有些人就在邊上嘀咕,說什麼年輕人做事輕浮,若是被遼人抓到把柄,大宋頃刻間就危若累卵……」

    他在譏諷宰輔們,趙禎在裡面滿頭黑線的道:「說正事。」

    你們幾個老漢的恩怨朕不想管,別影響朝政就是了。

    包拯看了韓琦一眼,才緩緩說道:「那棉花耐旱,不怕曬……」

    韓琦本是想收拾包拯,可聽到這話就愣住了。

    耐旱?還不怕曬?

    這是什麼東西?

    大部分經濟作物都怕曬,乾旱更是它們的大敵。

    可棉花竟然不怕嗎?

    韓琦沉聲道:「不得虛言!」

    包拯冷冷的道:「這是朝堂。」

    韓琦氣急而笑:「你沒見到種植的過程,想來就是聽了沈安的一面之詞。你倒是信他。」

    歐陽修問道:「一畝收多少?」

    這個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包拯說道:「百斤不到。」

    百斤不到……

    「那麼多?」

    韓琦幾乎是下意識的說了出來。

    曾公亮歡喜的道:「耐旱,不怕曬,畝產那麼多,若是能用,陛下,天下百姓就要歡欣鼓舞了。」

    趙禎也有些激動:「上溯千年至今,每每到了寒冬,百姓受凍哀嚎,朕思之不禁淚下。若是這棉花能大用,那就是大功,來人,朕要出宮。」

    「陛下不可!」

    邊上的御醫面色大變,「陛下,您的身體萬萬不可輕動,要休養。」

    韓琦也勸道:「陛下,臣等去看就是了,若是好,回來轉告。若是不好,當場就呵斥,您何苦……」

    大佬,你就別折騰了好不好?

    趙曙也勸了勸,可趙禎卻鐵了心要去看:「朕到冬季都怕冷,這還是朕,錦衣玉食的朕。而百姓衣不遮體……朕想起了上次那父子三人,鞋子破了,腳指被凍的發黑……那衣服裡塞滿了乾草……朕現在回想起來就難過,快,朕要更衣。」

    趙仲鍼再看著這位名義上的祖父,他想看出一些虛偽來,可那張臉上全是興奮,連揭被子的動作都是那麼迫不及待。

    這是真的關心百姓的君王!

    怪不得人人稱頌。

    他想了想自己的以後,覺得應當能青出於藍,於是心情大好。

    「簷子,把簷子抬來!」

    「莫要讓陛下見風!」

    稍後出去,簷子換成了馬車,君臣就浩蕩往城外去了。

    馬車上,趙禎有些迫不及待,「可封鎖住消息了?若是被遼人得知,他們也會種了。」

    馬車邊上的陳忠珩說道:「官家,那些棉花都種在莊子上,沒人知道是什麼東西。」

    趙仲鍼微微點頭,仁君的概念被刷新了。

    他的仁更多是給了大宋,至於遼人,那關朕屁事。

    一路到了莊子上,騎兵縱馬進去,結果被鄉兵們攔截了,兩邊開始叫罵。

    「草泥馬!這裡是沈家莊,誰讓你們縱馬的?滾出去!」

    「滾出去?你們也不看看後面的馬車裡是誰!」

    「是誰?就算是官家來了……官家他老人家仁慈,定然不會讓人縱馬踩踏百姓的田地!」

    「就是,郎君說過什麼……對了,曹操的手下踩了田地,他就割了頭髮當做是斬首,你比曹操厲害?」

    「曹操是誰?」

    「曹操就是……三國知道嗎?」

    「……」

    兩幫子人從劍拔弩張飛速變成了科普狀態,韓琦不禁為之絕倒。

    「別管,進去。」

    趙禎只想看到棉花,於是馬車從邊上駛過。

    「見過官家!」

    沈安得了消息出迎,那些鄉兵傻眼了。

    「真是官家?」

    「見過官家。」

    這是趙禎第二次來到沈家莊,馬上就引發了轟動。

    「娘子,官家來了,趕緊來看啊!」

    「爹,趕緊把爹爹背出來,讓他看一眼官家,沾沾福氣。」

    「大郎,快來給官家看一眼,說不定你就變聰明了。」

    趙禎才將被扶著下了馬車,周圍就被圍滿了。

    「見過官家。」

    眾人行禮,有老人眯眼看著,然後說道:「官家可是身體不好嗎?」

    這是機密,沒人會回答他。

    「官家,您可要保重啊!」

    「對,您要萬歲才好。」

    「咱們在家早晚祈禱,指望您能萬歲呢!」

    「官家萬歲!」

    從老人到孩子都在呼喊著,趙禎的眼睛紅了,不停的眨巴著。

    趙曙和趙仲鍼退後,把這份榮耀留給了他。

    「這便是民心!」

    趙曙在教兒子:「你仁慈,百姓能看得到。你虛偽,百姓也能看得到。好與壞只是一念之間。所以要始終如一。」

    「是。」

    幾個老人出來,顫顫巍巍的拱手,然後又說了些祝賀的話,趙禎也微笑著和他們拉起了家常,問了家中的收入和人口,甚至連婚嫁都過問。

    一番交流下來,他的面色微紅,精神更好了。

    「棉花呢?」

    沈安陪著他進了作坊,裡面此刻有幾個婦人在忙活,兩人紡紗,兩人織布。

    韓琦撿起一坨棉花,捏了捏,說道:「蓬鬆,很輕。」

    他把棉花貼在臉上,眼中多了喜色:「還暖和。」

    趙禎伸手要了棉花過來,仔細體會了一番,就歡喜的道:「是個好東西,看看,好好看看。」

    他看了紡紗,兩個婦人見他來了有些心慌,連續斷了幾次線。

    「莫慌莫慌,好好的。」

    趙禎又過去看了織布。

    織布機來回動作著,趙禎伸手摸了摸前方成型的布料,仔細感受了一會兒,說道:「是個好東西!」

    宰輔們都上去摸了摸,動作很是輕柔。

    「官家,這裡只是一些,若是多種些,鋪天蓋地都是棉花,那場景……」

    歐陽修的眼神不大好,就拿了棉花在手中把玩著,只是把玩把玩的,那棉花就進了他的袖口裡,然後他又去抓棉花。

    沈安看在眼裡也不說,因為大頭都在他那裡。

    趙禎坐在那裡等著,等前面的布料得了,就令人送來。

    「披上!」

    他伸手,陳忠珩把新鮮出來的棉布先披在自己的身上,彷彿是在試毒。

    趙禎笑道:「哪有什麼毒,趕緊拿來。」

    他披上了棉布,然後拉緊了些。

    「暖和!」

    他一說暖和,韓琦就忍不住了,顧不得什麼犯忌諱,就伸手摸了摸布料。

    很結實!

    棉布當然結實,沈安在邊上笑咧開了嘴,覺得這些土包子真的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

    後世的棉布遍地都是,誰也沒當回事,可現在這個東西卻是神器,能炸暈許多人的神器。

    趙禎鬆開手,激動的道:「是很暖和!包卿,麻布多少一匹?」

    包拯說道:「臣記著好像是四百文。」

    趙禎想了想,「這一畝地收多少棉花?」

    「七十斤多一些。」

    「七十斤……」

    只是簡單的換算後,包拯就得出了結果:「官家,值當種!」

    「好!」

    趙禎滿面紅光的道:「種子呢?」

    這是要準備過河拆橋?

    沈安說道:「官家,種子都收著呢,再有一個多月就要下種了。」

    「交出來!」

    趙禎的心情很好,說道:「上次你非得讓邙山軍去弄這個什麼白疊子,我還以為是胡鬧,就算是種子弄來了我也沒多關注,如今看來你卻是對的,我錯了。」

    官家竟然認錯了?

    他帶頭認錯,韓琦也只能捏著鼻子說道:「若是遍地種了此物,沈安,天下人能溫飽,你有大功。」

    沈安正色道;「這是某的本分而已,並不奢望什麼大功。」

    回過頭他就找個由頭,和趙仲鍼一起告退。

    等他們走後,趙禎唏噓道:「我以為自己見識多,所以總覺得年輕人靠不住,可沈安卻弄了這個棉花出來,讓我無話可說。諸卿可有話?」

    韓琦搖頭,「臣無話可說。」

    能說什麼?

    這個棉花若是廣泛種植,大宋就不缺布了。

    張昇說道:「官家,以前大宋的軍服都是從遼人那邊買布來做,若是這個棉花能大興於天下,遼人怕是要頭痛了。」

    包拯讚許的道:「正是如此。遼人依舊在織布,卻不知道大宋在蓄積棉花,等夠了就停止買他們的布……那些布能賣給誰?」

    曾公亮幸災樂禍的道:「怕是要壓在自己的手裡了。」

    趙禎含笑道:「那麼多的布,耶律洪基可以賣給西夏人嘛!」

    趙曙最近接觸了不少政事,所以此刻才敢說話:「遼人的布料貴,西夏人捨不得買。」

    包拯笑道:「那就折半吧,大宋的人口多,他們若是肯折半賣,全都買了來。」

    「那遼人豈不是要虧本?」

    君臣相對一視,一種看到別人家要倒霉,自己忍不住想狂笑的情緒在滋生。

    「哈哈哈哈!」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8
第637章 彈棉花悟道

    沈家莊以前就是個不打眼的地方,別說是官家,連官員都沒來過。

    大家都覺得以後這裡就這樣了,可沒想到卻換了主人。

    這個主人有些年輕,大夥兒有些沒底,不知道他會把莊子弄成什麼樣。

    隨著作坊的建設,香露的投產,莊子上的農戶們都驚呆了。

    這個主人家牛筆大發了呀!

    於是人人歸心。

    「見過郎君!」

    「見過郎君。」

    沈安和趙仲鍼在莊上溜躂,一路上遇到的農戶都是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這便是威信吧。」

    趙仲鍼在想著宮中的局勢,覺得自己需要再狠些才能震懾住那些人。

    「威信威信,這是多方面積累下來的東西。」

    沈安說道:「比如說你有錢,或是你有權,再或是你特別聰慧,那麼你就會有威信。而帝王的威信首要來源於聰明,你能不被臣子哄騙或是壓制,這才是威信。」

    趙仲鍼若有所思的道:「威信在於實力。」

    「沒錯!」

    沈安覺得自己帶出了一個和歷史上不同的神宗,未來會如何,他真的很期許。

    「官家的身體看來還不錯。」

    「嗯,走路有些軟,陳忠珩在邊上不時要扶著。」

    「那就多休養一陣子。」

    隨行的御醫找到了沈安:「待詔,陛下該服藥了,這裡可有放心的爐子和罐子?」

    「有。」

    沈安帶著他們去找到了廚房,然後廚子馬上就被隔離問話。

    「就這吧。」

    侍衛們開始查驗,然後生火煎藥。

    沈安見他們麻煩,就說道:「為何不把藥煎好了帶出來呢?這樣只需熱一下就好了。」

    後世的代煎藥業務就是這麼來的。

    蹲在地上親自搧風的郎中抬頭看了他一眼,「待詔,藥煎了之後要盡快服用,再熱……那藥性就跑了。」

    好吧,沈安被鄙夷了。

    出來後,正好趙禎過來。

    「我看看你家。」

    這是莊子裡的主宅,買下莊子之後,沈安就令人徹底翻修,所以此刻看來很是簇新。

    「看著很簡單!」

    趙禎出宮次數也不少,所以對臣子家的情況比較熟悉。

    沈安看了後面的韓琦一眼,據說這廝家中裝修頗為奢華。

    「官家,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吃住再奢華有何用?只要自己覺著舒適就好。」

    趙禎撫鬚點頭:「此言大善。」

    「哥哥……」

    果果恰好跑出來找哥哥,結果就撞見了趙禎一行。

    躲是不能躲的,那會顯得很小家子氣。

    「這是官家。」

    果果很是老實的福身:「見過官家。」

    趙禎心情極好,笑吟吟的道:「你妹妹大些了。」

    沈安心中警鐘長鳴,說道:「是,不過還有些頑皮。」

    趙禎不以為然的道:「孩子就該頑皮,不然長大就該無趣了。」

    這位大抵是渴望有個健康的孩子,所以見到顯得極為健康的果果就心生喜愛。

    果果隨後告退,一板一眼的讓人挑不出錯處來,讓趙禎也是頻頻點頭。

    沈安看了後面的趙仲鍼一眼,心想官家要是敢把果果許給你,哥就讓你悔不當初!

    「這棉花……棉布極好。」

    趙禎伸手從陳忠珩那裡接過一塊棉布,說道:「此物堅實,暖和,一旦百姓自己種植,就能自己紡織,到時除卻自家穿衣之外,還能售賣,這便是第二重好處。」

    歐陽修摸摸袖子裡的那十幾坨棉球,說道:「官家,南方多良田,一年兩熟,若是用來種棉花,百姓怕是不肯!」

    眾人都紛紛點頭,韓琦卻冷冷的道:「強令他們種就是了。」

    好吧,這位就是個強項令。

    趙禎搖頭道:「畢竟不好,到時候怨聲載道,我會難過。」

    眾人都有些惆悵,覺得這麼好的東西就該鋪滿大宋,可百姓不同意怎麼辦?

    沈安在邊上等著,等氣氛漸漸有些憂鬱後,才說道:「官家,其實這棉花最適合在一個地方種植。」

    「哪裡?」

    「西洲回鶻那裡。」

    君臣齊齊默然。

    「西夏那邊?」

    「對!」

    沈安見趙禎有些不信,就說道:「官家,那邊太陽大,陰天不多,最適合棉花生長……」

    「嘖!」

    韓琦有些頭痛的道:「大宋到西洲回鶻,中間隔著一個西夏,怎麼去?」

    就是中間隔著西夏才要去啊!

    沈安覺得利益才是驅動戰爭的原動力,所以一臉純良的道:「臣發誓,那邊最適合棉花種植。」

    韓琦狐疑的道:「你不會是為了慫恿大宋對西夏開戰才有此說法吧?」

    他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趙禎也有些遲疑,曾公亮打醬油,歐陽修在裝沉思者……

    「咦!」

    就在沈安覺得歐陽修是在裝傻時,他卻咦了一聲,然後說道:「官家,臣想起來了一件事……當年……前朝時,回鶻人進貢來的東西里面就有白布……」

    所謂前朝,就是周,柴氏的周國。

    韓琦皺眉道:「你沒記錯?」

    他覺得歐陽修已經老朽了,該回家去養老,而不是在政事堂裡廝混。

    歐陽修目光轉動,半晌才確定了他的位置,然後淡淡的道:「韓相是要和老夫探討學問嗎?」

    瞬間韓琦默然。

    眼前這位視力不好的老漢可是大宋文壇盟主,你確定要和他比試一番嗎?

    韓琦不肯受辱,於是退了。

    「白布?」

    趙禎摸摸手中的白布,對沈安說道:「旁人譏諷你不學無術,可你卻博覽群書,強聞博記……你為何不去駁斥?」

    這個……

    沈安微笑了一下,看著帶著些苦澀:「臣自從走了仕途以來,所作所為敢說都是為了大宋。許多事沒法解釋……若是每件事都去解釋,哪還有功夫去做事?」

    趙禎讚道:「誇誇其談的臣子我不喜歡,埋頭做事的臣子我一直看在眼裡,你很好。」

    歐陽修讚道:「若是每件事都去解釋,這官卻做得有些假,安北此人可稱為君子。」

    是啊!哥就是君子!

    沈安一臉的正義凜然。

    不是我強聞博記,而是後世知道棉花的種植地而已。每年到了採摘的時候,那些人就和候鳥般的湧向那個地方,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強聞博記的讚譽他就不客氣的收了。

    「還有什麼……彈棉花呢?」

    趙禎突然想起了先前的一項活動沒見到。

    沈安一臉囧色,「官家,臣還不熟。」

    趙禎興致勃勃的道:「試試。不行我來。」

    御醫馬上就劇烈的乾咳起來。

    沈安心想你要是彈棉花彈倒在這裡,我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隨後大夥兒就去了彈棉花的房間。

    沈安用兩層紗巾遮在臉上,就像是個蒙面大盜般的,看著很是滑稽。

    隨後就是彈棉花……

    蹦…蹦蹦……

    沈安沒找到節奏,如果用音樂來形容的話,就是很糟糕。

    被弄過的棉花堆疊在白布上,沈安有些窘迫的在彈棉花。

    他只是在小時候見到過,那些到處遊走的手藝人給家裡彈過棉花。

    他們彈的很有節奏感,而且看著不累。

    他一遍一遍的彈著,漸漸的找到了感覺。

    每一下敲打繩子,感受著那股子彈力,沈安覺得這就是道。

    他的敲打漸漸富有節奏……

    趙禎在外面看著,突然說道:「做事就要這樣,心無旁騖,看看沈安,開始生疏,後來熟悉,一下一下的,讓我看了覺著賞心悅目,這就是從容。當著我的面,能保持從容的年輕人有幾個?」

    歐陽修想了想,「官家,怕是一個也無,沈安從容如此,臣當年也多有不及。」

    趙禎嘆道:「這便是做事的臣子,不管外間多少誘惑,他一心只想著做事。」

    曾公亮說道:「年輕人在見到您之後,一是慌張,二是想讓您關注,於是手忙腳亂,哪還有什麼從容!」

    趙禎見沈安依舊在全神貫注的彈棉花,就讚道:「他弄出了這個棉花,可卻不居功,是個值得託付大事的年輕人。」

    這話引得宰輔們都有些發酸。

    歐陽修仗著老資格說道:「官家您這話豈不是說臣老了,不中用了?臣還沒老呢,臣如今還能一頓吃一斤肉,夜裡一次……咳咳咳!」

    聽到一頓吃一斤肉時,趙禎點頭讚許,等聽到夜裡一次什麼時,他的臉馬上就黑了。

    老傢伙……當真是老不修啊!

    沈安彈了許久,這才叫人來拉線。

    「這是要定住棉花,不許它亂飛。」

    拉線是個精巧活,沈安指導兩個婦人來做。

    「多壓壓!」

    彈好的棉花很蓬鬆,來回的壓,然後拉線。

    等最後用布把整個棉被包裹起來時,沈安忍不住就趴在了上面。

    真軟啊!

    他準備今晚就和媳婦蓋這床被子。

    「我看看。」

    趙禎進來了,沈安百般不願的讓開。

    「嗯,軟和!」

    趙禎四處摸摸,然後說道:「帶回去。」

    啥?

    沈安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不見外。

    「官家,怕是有毒呢,還是臣先試用吧。」

    趙禎淡淡的道:「你方才彈了許久,滿身都是棉花,若是有毒,你此刻可還能站著?」

    沈安無語。

    陳忠珩歡喜的過來,親自把棉被抱著,讚道:「真的暖和。」

    趙禎說道:「此物回頭就要多種,汴梁周邊先來!」

    韓琦應了,趙禎看著沈安,很是讚賞的道:「先從汴梁周邊來,若是好,百姓自然會種植,這還是你的想法,很穩妥。」

    金肥丹就是用了沈安的辦法,先是沈家莊豐收,引得汴梁周邊的農戶效仿。如今汴梁周邊的農戶反饋相當好,一旦今年豐收,金肥丹的美名就會不脛而走。

    沈安謙遜的道:「臣只是盡力而已。」

    趙禎見他謙虛,心中又滿意了幾分,「我看你做個三司使也使得。」

    韓琦一下就愣住了,他看看曾公亮和歐陽修,他們也有些懵。

    官家莫不是瘋了?

    哪有給臣子這般許諾的?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8
第638章 宰輔們的溫柔

    「熱!」

    趙禎這一覺睡的很舒服,醒來時覺得有些熱。

    等晚些宰輔們來外面稟告事情時,他說了此事。

    「這被子蓋上熱的厲害,朕昨夜睡的極為舒服,少有的舒服。」

    真的那麼好?

    稍後回到政事堂,歐陽修正色道:「老夫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

    他前腳出了政事堂,曾公亮接著說道:「老夫身體有些不適,想去看看郎中。」

    韓琦能說什麼?

    難道他能說你們不能撒謊?

    是的,他打賭這兩個老傢伙就是在撒謊。

    稍後有消息傳來:「韓相,他們去了城外。」

    老夫就知道!

    韓琦很生氣,可卻無可奈何。

    「韓相,二位相公帶著兩卷東西回家了……」

    「那不是東西!」

    韓琦鬱悶的道:「那是棉被!」

    他也想要啊!

    可他和沈安的關係就這樣了,哪有臉去沈家莊?

    而後消息散開,沈安再無寧日。

    「郎君,又有人來討要棉被!」

    「沒有!就說沒有!」

    沈安摸著僅存的兩床棉被,對楊卓雪和果果說道:「這是咱們家的,誰也不給!」

    楊卓雪想起沈安彈棉花的熟練,不禁讚道:「官人,您真是什麼都會呢!」

    「一點點罷了。」

    沈安想了想,覺得自己會的太多了,以至於生出了些俯視眾生的感覺,很不好。

    他在莊子裡和妻子、妹妹逍遙度日,直至殿試前才回京。

    「怎麼才回來?」

    老包帶著人嫌狗憎的包綬來了。

    「包綬,叫姐姐。」

    果果很有大姐風範,把調皮搗蛋的包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然後帶他去後面玩耍。

    包拯的精神看著好了許多,他和沈安在莊子上緩緩散步,不時看看周圍的田地。

    「官家這兩日心情極好,御醫說病情好了許多,這都是你的功勞。」

    沈安淡淡的道:「心情好,身體自然就好。」

    包拯經歷過病痛,所以聞言就問道:「你是說……官家的病情是多年來的積鬱造成了?」

    「沒錯。」

    沈安分析道:「官家在登基後被那位娘娘壓制了許久,心情鬱鬱;登基後臣子凶悍,不能做主,心情鬱鬱……」

    尼瑪!

    包拯乾咳一聲,眼中有些凶光閃過。

    他就是凶悍的臣子。

    沈安乾笑道:「還有就是無子,這是最大的壓抑。」

    人長期處於壓抑的狀態之下,不生病才怪。

    包拯暗自點頭,回去就找到了韓琦等人說話。

    「……沈安說官家生病多是為此,咱們是不是變變。」

    歐陽修嘆道:「罷了罷了,官家都成了這樣,我等難道還要強項?韓相?」

    韓琦點頭,眼睛有些紅了,他抬頭看著虛空,「老夫卻也過分了,如此……」

    幾人相對一視,都微微點頭。

    ……

    「這個被子好,不過……洗不洗?」

    趙禎這幾天都在琢磨著這床被子,陳忠珩見慣不怪了,就說道:「官家,小郎君那邊怕是知道,要不讓他來?」

    趙禎點頭,他撫摸著棉被說道:「若是天下百姓家家都有棉被,不受凍,那便是盛世……飢寒飢寒,沒了寒還有飢餓……」

    陳忠珩出去了,有內侍就大膽的說道:「官家,不是有那個金肥丹嗎?」

    「是啊!」

    趙禎很是歡喜的道:「金肥丹我看過了,確實是作用不小,以後用於天下,這大宋就再無飢寒……盛世啊!」

    「官家,聖人來了。」

    「這便是棉被?」

    曹皇后和趙禎很少睡在一起,所以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棉被。

    「是,你摸摸。」

    趙禎很是得意的指著棉被,等曹皇后試了一下後就問道:「如何?」

    曹皇后歡喜的道:「軟,暖和。」

    「這便是沈安弄出來的棉花?」

    「對,收成不少,只是大多被他給藏了起來,若非是我逼著,那小子還不肯弄被子,哈哈哈哈!」

    趙禎的心情極好,稍後趙仲鍼來了,他就和顏悅色的問道:「這棉被可要時時清洗?」

    趙仲鍼說道:「無需如此,只要隔一陣子把外面的拆了清洗就是了。然後……隔幾年彈一次棉花。」

    「那還好。」

    趙禎越發的覺得這是個寶貝,稍後就吩咐道:「再躺躺。」

    他說的很是輕鬆,就像是孩子得了新衣裳,迫不及待想穿起來的嘚瑟。

    曹皇后捂嘴笑了,說道:「如此臣妾就不打擾了。」

    趙禎遺憾的看著她出去,其實他更想和皇后一起滾棉被,只是大白天沒法開口。

    躺在床上,被子蓋好,暖意襲來。

    「好東西!」

    趙禎就這麼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後了。

    他眨巴著眼睛,迷惑的問道:「怎麼是清晨了?我一覺睡到了現在?」

    邊上的御醫說道:「官家,您睡了兩日。」

    「哦!怪不得腰酸背痛的。」

    趙禎想起來,可才一動就頭暈的厲害。

    「我有些頭暈。」

    「官家,相公們來了。」

    趙禎笑了笑,見御醫面色不好看,就低聲道:「我還好,還好,不關你的事……」

    治不好皇帝要背鍋,當然不會如以往和以後那樣擔心流放或是掉腦袋,可終究是壞事。

    御醫垂眸,外面傳來了韓琦的聲音:「陛下,今日……」

    開始稟告了,趙禎凝神聽著。

    「……此人貪腐一萬餘貫,臣等以為當流放瓊州。」

    趙禎看著虛空,嘴邊掛著微笑,說道:「瓊州一去再難回……」

    外面的韓琦說道:「官家,那要不就在西南吧。」

    咦!

    趙禎覺得有些奇怪,按照往常來說,韓琦應當要據理力爭,而且要把他說的啞口無言才是。

    他怎麼那麼軟和了?

    隨後又是幾件事,趙禎都按照自己的思路一一給出意見,可奇怪的事發生了……

    稍後他叫來了曹皇后,說道:「他們今日很和氣,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韓琦連聲音都壓低了……這是怎麼了?」

    趙禎有些心慌,他覺得這是自己不行了,所以宰輔們才如此溫柔對待。

    曹皇后一臉懵逼的道:「官家,御醫說您這病就是慢慢的養。」

    御醫點頭,可趙禎的疑心病犯了,當即吩咐道:「御醫全部來。」

    命令下去,御醫們傾巢出動,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都以為官家要完蛋了。

    趙曙也有些慌,他叫來了趙仲鍼,說道:「官家怕是有事,快走!」

    父子倆在宮中狂奔著,那些宮女內侍見了更加的心慌。

    趙仲鍼跑的遊刃有餘,趙曙卻不行了,最後兩個內侍架著他跑。

    等到了福寧殿時,見外面沒有人看守,趙曙就懵了。

    「官家……官家如何?」

    「官家無事。」

    陳忠珩看著這對父子滿頭大汗的模樣,心中不禁腹誹著趙禎的謹慎。

    「無事?」

    確實是無事,裡面一群御醫輪流診治之後,都給出了無事的結論,趙禎這才放心。

    司馬光得了消息很生氣,於是就上了奏疏,勸諫趙禎好生養病,別折騰。

    「官家這是病久了,你何苦進諫。」

    程顥和司馬光在學術上有共鳴,所以關係不錯。而司馬光的職務是知諫院,算是他的領導之一。

    司馬光板著臉道:「開了頭,以後就沒法收尾,作為御史,遇到這等事不可退縮,要用奏疏告訴官家,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這時外面進來一人,稟告道:「龐太保去了……」

    「什麼?」

    司馬光的身體一下就軟了,然後淚流滿面。

    「你……他果真是去了嗎?」

    來人點頭,「龐家已經舉哀了。」

    龐籍於他而言就是第二個父親,他的宦途一路都在龐籍的保護之下,堪稱是無微不至。

    程顥嘆息一聲,起身告退。

    回到御史台,正好遇到楊繼年,他就攔住了拱手說道:「楊御史,令婿的文章如何?」

    這是暗示:你那女婿做學問嗎?

    先前他去找司馬光,兩人為了當下的學風問題探討了一番,結論就是所謂的題海之術危害最大,引得天下學子忘卻了學問,一心只求富貴。

    楊繼年皺眉看著這個新同僚,說道:「他當然做學問,否則太學此次如何能再次脫穎而出?」

    程顥一怔,說道:「那是取巧。」

    他覺得題海之術完全就是在取巧,把學問弄成了爛大街的貨色,當真是讓人忍無可忍。

    若是可以,他甚至認為沈安是千古罪人。

    「從題海之術出來之後,學問蕩然無存,你也是多年寒窗出來的,以為如何?」

    但凡是十年寒窗出來的官員,對儒學總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不肯褻瀆,所以他以為楊繼年該做出正面反應。

    楊繼年木然的道:「讀書苦。」

    程顥含笑道:「是啊!」

    他想起了自己多年的苦讀經歷,不禁有些唏噓。

    楊繼年依舊著木然說道:「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為大儒……」

    程顥點頭,「大儒大儒,所謂大,就是難,難啊!」

    「既然不能成為大儒,那為何要皓首窮經?」

    程顥愕然。

    楊繼年說道:「讀書明理,但還需要營生,要去養活妻兒,日日抱著書本讀書,誰養你?」

    程顥驚訝,繼而想反駁,可一時間卻不知如何說起。

    邊上有兩個官員也在驚訝。

    「這是楊繼年?」

    「那刻板的模樣,讓某以為他不會爭辯呢!沒想到一張口就堵的程顥啞口無言。」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8
第639章 唐仁發狂

    西北的春天來的比較遲,當地上的青草剛冒出頭時,府州城裡才感受到了一些春意。

    唐仁住的地方不錯,至少晚上不會漏風。

    他起床洗漱,然後仰頭大喊一聲:「李諒祚小兒,可敢來府州嗎?」

    他的隨從燕八在邊上侍候,見他仰天大叫也不驚訝。

    洗漱完畢,吃完早飯之後,唐仁就帶著燕八去尋折繼祖。

    折繼祖在練武,唐仁看了豔羨的道:「知州這是多年苦練才有這等殺敵手段,某若是能有一半本事,也能跟著去衝陣。」

    邊上的折家人笑道:「鈐轄說笑了。」

    唐仁認真的道:「待詔比某年輕許多,他都能衝陣殺敵,某是待詔一手提拔的,自然要效仿,否則別人說待詔眼瞎了,竟然提拔了某這個軟蛋……某不怕自己丟人,就怕給待詔丟人。」

    折繼祖把長刀丟過去,有下人穩穩接了,他走過來笑道:「鈐轄可見過待詔廝殺嗎?」

    唐仁搖頭:「想來是能讓人熱血沸騰。」

    「對,那年我部和西夏人絞殺在一起,不分勝負,關鍵時刻待詔率邙山軍從側面突入,一舉擊潰西夏人,這才有了大捷,這才有了京觀。那場廝殺……確實是很熱血。」

    邊上有人說道:「邙山軍不過百人,敵軍數千人,百人去和數千人廝殺,那感覺……當時某就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再加上待詔以文官之身衝陣,更是激發了軍心士氣,西夏人頃刻就全軍潰敗。」

    唐仁聽的熱血沸騰,恨不能西夏人頃刻間就來到府州,然後他率軍廝殺。

    「李諒祚會不會來府州?」

    這是個大問題。

    折繼祖搖頭道:「這邊對於西夏人來說就是雞肋,所以多半不會來。」

    唐仁惆悵的道:「是啊!就算是奪取了麟府路,可還有一條黃河遮擋著,對岸就是河東路,那邊大宋屯兵無數,西夏人肯定不敢冒險。」

    「最近遼人的遊騎倒是來了幾次,要小心些。」

    「遼人的遊騎?」

    唐仁覺得這事兒問題不大:「遼人不會和咱們開戰。」

    「可襲擾卻不少。」

    折繼祖和唐仁上了城頭,用望遠鏡看看遠方,愜意的道:「這便是待詔弄出來的寶貝,千里眼。」

    唐仁有些眼饞,但望遠鏡現在是高配,還輪不到他。

    「有船來了!」

    「知州,後面有船來了。」

    折繼祖和唐仁趕緊下去,騎馬去了南城。

    等到了南城後,有將領急切的道:「鈐轄,知州,是遼人的船。」

    折繼祖雖然是知州,但在許多時候,唐仁這個鈐轄卻比他的權利更大。

    這便是箝制。

    不過折克行早就寫了信來,信中說唐仁是自己人,兩邊又磨合了一番,算是配合無間。

    府州城上,居高臨下就能看到黃河。

    黃河在這裡顯得很是安靜,而且河面也不寬。

    十餘艘小船從上面緩緩而來,看那懸掛的旗幟,分明就是遼人。

    對岸就是保德軍,和府州城隔河相望。

    保德軍那邊也發現了這些船,於是飛快的去報信。

    「十二艘船,每艘船上有三十餘人。遼人這是來打漁嗎?」

    折繼祖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他看向了身邊的唐仁,「鈐轄,某以為當警告,驅離。如何?」

    他覺得這個方案是最穩妥的,不激進,但也不保守,唐仁應當會同意。

    唐仁接過望遠鏡看了許久,等放下望遠鏡時,眼中多了光芒。

    這種光芒折繼祖見過,當年沈安建議出擊時,眼中就閃爍著這樣的光芒。

    「知州,這是越境可對?」

    「對,遼人越境了,而且還是走水路,算是犯了忌諱。」

    唐仁說道:「大宋幾次回河之爭都是擔心黃河改道,一路流經遼人的南京路,到時候他們會從水路一路到了汴梁城下。可今日遼人真的來了,不過卻是從麟府路這邊發動了襲擾,知州可知為何嗎?」

    折繼祖搖頭。

    「某也不知。」

    唐仁舔舔嘴唇,說道:「但待詔說過,遇到敵人的挑釁,要堅決打下去。他們敢露頭,那就用棍子敲打……不可有一絲退讓,否則那就是在給自己埋下禍根。」

    周圍的將領聞言都傻眼了。

    這是文官?

    這怎麼比我們武人還激進!

    折繼祖心中激奮,就問道:「那鈐轄以為該如何?」

    唐仁看著黃河裡那些緩慢移動的小船,喝道:「弄死他們!」

    臥槽!

    你莫不是昏頭了吧?

    眾人驚愕,有人說道:「那是遼人,西夏人若是來襲擾,殺了就殺了,可那是遼人。」

    西夏人為何一直被視為叛逆,因為他們的實力無法撼動大宋。可遼人卻不同,那是大宋頭上的一把長刀,大夥兒都擔心這把刀什麼時候會掉下來,所以不敢去觸怒他們。

    連折繼祖都面色凝重,說道:「鈐轄,若是兩國起了紛爭,遼人可不會善罷甘休。」

    眾人都紛紛反對,誰都不敢承擔由此帶來的後果。

    「若是大宋的戰船進了遼境,會如何?」

    折繼祖幾乎沒思索:「會被弄死。」

    唐仁獰笑道:「那咱們為何不能弄死這些人?」

    折繼祖不能回答,有些羞愧的道:「此事……」

    唐仁偏頭問道:「某的話可管用?」

    折繼祖點頭,唐仁喊道:「那還等什麼?兄弟們,跟著某出擊,去弄死那些遼人!」

    他拔出長刀,第一個衝了下去。

    折繼祖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覺得這位才像是武人。

    「知州,怎麼辦?」

    唐仁就帶著燕八衝了下去,可不能讓他們兩個去殺敵吧?那大家的卵還在不在?

    這句話沈安說過。

    大家都想起了當年。

    跑到城下的唐仁回身揮舞了一下長刀,喊道:「卵還在不在?」

    城頭的將士們都面色漲紅看向了折繼祖。

    這裡是府州,折家才是地頭蛇。

    「在!」

    折繼祖此刻有兩個選擇,第一種就攔截,然後給唐仁分析其中的顧慮,可這樣士氣難免大跌。

    所以他一咬牙,喊道:「弄死他們!」

    「開城門!」

    唐仁一聲大喝,城門打開,他第一個跑了出去。

    出了南門就是台階,他順著台階往下跑,身後的折繼祖卻追了上來,低聲問道:「若是遼人問罪怎麼辦?」

    他不怕開戰,卻擔心從背後射來的冷箭。

    唐仁邊跑邊說道:「別怕,待詔在汴梁呢!」

    這話裡對沈安有著強大的信心,彷彿他把天捅個窟窿,沈安依舊會淡淡的說句『小事情』,然後隨手把天補好。

    折繼祖無語,兩人一路往下跑,身後大隊軍士帶著武器也跟來了。

    黃河在這裡比較文靜,河裡的十多艘小船上,那些遼人正在得意時,就見城門洞開,接著衝出來一群宋軍,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個遼將站在船頭,納悶的道:「宋人豬狗般的膽小,他們怎麼敢出城呢?」

    邊上有人說道:「他們還拿著兵器呢!」

    「若是動手怎麼辦?」

    「宋人敢動手嗎?哈哈哈哈!」

    這些對話傳出去,周圍的小船上全是笑聲。

    遼將盯著往下面跑的折繼祖等人,說道:「上面說宋人最怕大遼走水路,所以幾次想把黃河的河道改回去,弄的國中民不聊生,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如今咱們來了,看看。」

    「從這裡可以直接殺奔宋人的河東路,若是大軍掩殺,再過去就是汴梁了。」

    「聽聞汴梁有無數美食,無數美人,錢財堆積如山,糧食更是多的都爛在了庫房裡,若是那裡是咱們的多好?」

    「宋人的女子最美,以前咱們還能不時打草谷,搶些宋人女子回去,自從去年年底開始就不許了,也不知道是為何。」

    遼將見麾下都鼻息咻咻,面色微紅,顯然是在憧憬著殺進汴梁的各種好處。

    他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去年在南京道,宋人的邙山軍才一百餘人,就橫行一時……而後南京道派人去報復,被邙山軍全滅,還築京觀在雄州……丟人啊!」

    「邙山軍?好像聽說過。」

    「就是那個沈安。」

    「那個沈安不是文官嗎?」

    「文官?他都親自衝陣好幾次了。」

    「那麼厲害?」

    「他做的詞據說連陛下都喜歡,還有皇后也喜歡,那個……梁王也是。」

    「別說了。」

    遼將覺得這有些傷士氣,剛喝住麾下,卻發現宋軍開始集結了。

    府州城就建造在黃河邊的小山包上,居高臨下,易守難攻。

    此刻宋軍在集結,托天氣晴朗的福,能清晰看到一個文官在揮刀嘶吼。

    「集結起來,讓宋人看看咱們大遼也有水軍!」

    十多艘船開始集結。

    這年頭幹點什麼都講究個陣勢,趙老二更是陣勢痴漢。

    「……這條河是大宋的,河裡的每一條魚都是大宋的,大宋的船可以航行,大宋的漁民可以捕撈……可外人就不行!」

    唐仁揮動著長刀嘶喊道:「如今遼人來了,他們侵入了大宋,怎麼辦?怎麼辦?」

    這些軍士被他的話蠱惑的熱血沸騰,此刻見他以文官之尊依舊在揮刀嘶吼,就喊道:「弄死他們!」

    這聲音傳到了船上,有懂大宋話的說道:「說是要弄死咱們。」

    遼將愕然,然後鄙夷的道:「他們哪裡敢!」

    「殺敵!殺敵!」

    就在此時,唐仁轉身,長刀指著河面的船嘶吼著。

    那些將士紛紛湧了下來。

    「殺敵……」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9
第640章 弩陣,文恬武嬉的遼國

    西北氣候有些干燥,但在府州這裡卻不同。

    一條黃河從中間流過,劈開了這塊地方。一邊是孤懸對岸的麟府路,一邊是保德軍。

    保德軍的地位有些尷尬,作為黃河的第一道防線,他們身處一片山包之下,在黃河前的地盤很窄,不好施展。

    地盤窄小有個好處,那就是黃河對岸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他們都能第一時間發現。

    所以當發現府州城城門打開時,他們都以為這是要來驅離遼人戰船。

    都指揮使許科站在黃河岸邊,揮手道:「別張弓。」

    身後的弩弓都釋放了弓弦。

    「軍主,這些遼人囂張著呢!」

    許科懶洋洋的道:「就六百人不到,他們囂張什麼?不過是來探路的罷了。」

    「軍主,對岸的折家人準備驅趕他們,咱們可要配合一二?」

    兩邊隔河相望,但折家是地頭蛇,這邊不是。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將領同樣是如此,歷任將領都和折家沒什麼交情。

    「不必了……不過做做樣子也好,免得被人彈劾,稍後跟著喊幾嗓子。」

    許科覺得折繼祖就是瞎折騰,有這功夫不如睡一覺。

    長久的和平讓大宋軍隊漸漸失去武勇,文恬武嬉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他們……他們在幹什麼?」

    手下一聲驚呼讓許科抬眼看去,他也驚呆了。

    那些府州軍士已經開始準備弩陣了……

    臥槽!

    折繼祖,你特麼這是想幹什麼?

    許科心慌的道:「是假的吧……嚇唬遼人的。」

    遼將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很冷靜。

    「宋人在幹什麼?」

    「這是想嚇唬咱們呢!」

    「看,他們逼過來了!」

    宋軍的弩陣在步步逼近。

    遼將冷笑道:「令上面那艘船靠岸,上岸去嚇唬嚇唬他們……」

    上游有一艘船在待命,旗幟搖動幾下後,就靠了上去。

    宋軍都有些緊張,有人在嘟囔著。

    「當年高粱河大敗之後,就再也沒和遼人幹過了……干的過他們嗎?」

    「他們會不會報復?」

    弱者面對強者最怕的就是報復,而報復也是強者震懾弱者的保留節目。

    唐仁拎著長刀走在最前方,當到了山下時,他問道:「這裡可能射中他們?」

    折繼祖有些緊張,「能。可是……」

    「放箭!放箭!」

    唐仁突然喊了起來。

    宋軍的弩陣一怔,旋即對命令的習慣性服從起了作用。

    因為距離很近,所以弩弓傾斜的角度比較大,然後扣動弩機……

    當天空之中出現黑雲時,遼將面色大變,喊道:「退回去!退回去!」

    剛才的倨傲和自信全都消散了,此刻遼人的臉上全是絕望。

    「救命!」

    有人蹲了下去,想藉著同袍的身體來躲避弩箭。

    有人慌亂中拔出長刀,準備格擋弩箭。可弩箭的速度很快,這只是做無用功。

    「跑啊!」

    在不能移動的船上被弩陣攻擊會是什麼後果?

    所有人都知道,絕境來臨。

    噗通聲不絕於耳,遼人開始跳河逃命了。

    船工毫不猶豫的划船,船隊開始轉向……

    可這些動作在弩箭的速度之下都是白搭。

    黑雲衝了過來,有人舉起盾牌在尖叫,有人在胡亂揮舞長刀,有人在恐懼之下跳進了河裡……

    噗噗噗……

    瞬間這些船上就像是被種了一片小樹,那些中箭的遼軍慘叫著跌落水裡,可同袍卻沒有伸出援手。

    「折繼祖瘋了!」

    遼將躲在盾牌後面僥倖逃過一劫,他呆呆的看著岸邊的折繼祖,突然指著唐仁喊道:「有文官在,折繼祖為何敢放箭……」

    在遼人的眼中,宋人的文官大抵是最軟弱可欺的,而且從不敢反抗。

    可岸上就有一個文官,他不但不阻止,反而興奮的臉上發紅,就像是發現了一個絕世美女正在衝著自己媚笑。

    那就是唐仁。

    「放箭!放箭!」

    從汴梁來到府州,他一心就想著和西夏人廝殺一番,可李諒祚不來這裡,他也只能枯守著,希望三年後能調回汴梁。

    如今西夏人沒來,遼人卻來了。

    弩箭再次升空,遼人的船隊已經轉向,開始瘋狂逃竄。

    「回來啊!」

    唐仁已經完全癲狂了。他揮舞著長刀,袖口滑落下去,半隻胳膊都露在外面,仰天喊道:「狗雜種,來啊!來唐爺爺這裡,看你唐爺爺如何殺人!」

    遼軍的船隊在瘋狂逃竄,對岸的保德軍已經傻眼了。

    他們竟然敢殺遼人?

    許科呆立在那裡,腦海中翻湧著各種念頭。

    「軍主,他們瘋了嗎?」

    手下都慌了,有人說道:「遼軍若是報復,保德軍首當其衝啊!」

    「不是府州嗎?」

    「府州那裡經得起遼軍一擊?最後還不是要把怒火發洩過來?若是宋遼大戰……那折繼祖就是罪人!」

    「宋遼大戰……咱們打得贏嗎?」

    「住口!」

    許科心煩意亂的喝住了手下,然後眺望著船隊。

    遼人的船隊在倉皇遠去,河面上那些落水的遼人在呼救。

    到處都是載浮載沉的遼人……這個咋辦?

    「軍主,可要去救他們?」

    許科搖頭,「這些人救上來怎麼辦?難道還能俘虜了不成?若是放回去,有人會說是縱敵,既然左右為難,那就別管了。」

    「軍主,那邊……那邊……」

    許科順著手下的手指看過去,就看到那個文官拎著長刀,一馬當先衝向了先前登陸的遼軍。

    「這是……是唐仁?」

    「沒錯,就是他!」

    西北的春風依舊寒冷,可唐仁卻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熱。

    他狂奔而去,那些遼軍見他這般瘋狂,都有些傻眼了,隨即結陣。

    他們不逃跑,是因為從回到船上到離開的時間裡,足夠宋人的弓弩發射好幾次了。

    這是精銳的反應,唐仁不知道,折繼祖卻知道,所以他帶著一隊軍士超過唐仁,率先衝殺進去。

    鮮血在狂飆,讓唐仁想起了當初在汴梁城外撲倒刺客的經歷。

    「殺敵!」

    麟府路最高官員在殺敵,其他人怎麼看?

    「殺敵!」

    所有將士都迸發出了巨大的熱情,頃刻間就把那三十餘人沖散了。

    一個遼軍正在回身,唐仁從身後偷襲,一刀劈去。

    「鐺!」

    這個遼軍是個老手,很利落的擋住了唐仁的攻擊,隨後就準備反擊。

    這是唐仁第一次上戰陣,但他絲毫沒有慌亂。

    「鈐轄!」

    那些軍士都慌了,有人彎弓搭箭,可唐仁的速度更快。

    「老子弄死你!」

    唐仁的長刀被擋飛了,他順勢鬆手,然後撲過去,一嘴就咬住了對手的臉……

    「嗷……」

    一個野獸般的慘嚎迴蕩在黃河岸邊,折繼祖回身看著這一幕,不禁讚道:「好一個鈐轄!」

    當唐仁站起來時,嘴角和下巴都是血。

    他看著屍骸遍地的河邊,喊道:「這便是遼人?」

    折繼祖心中一動,就說道:「是,遼人的精銳。」

    唐仁笑道:「什麼狗屁精銳,被咱們兩下就殺光了,可見遼軍不可怕,可怕的是咱們自己先怕了。」

    這是在給大家打氣。

    「大勝!今日犒勞全軍!」

    唐仁的話引爆了情緒,軍士們歡呼著,聲音傳到了遠處的船隊上。

    「宋人瘋了!」

    遼將面色慘白,他知道自己回去要倒霉,所以就說道:「你們都看到了,宋人的文官發狂了。」

    受傷的人在慘叫,沒受傷的都在顫抖,還沒從剛才弩箭覆蓋的恐懼中恢復過來。

    這些人確實是精銳,但長久的和平同樣讓他們缺乏經驗。

    「是,宋人的文官瘋了。」

    唐仁在岸邊的瘋狂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打破了大宋文官留給他們的固有印象。

    有人說道:「可咱們是越境……」

    宋遼和平,但越境時有發生,所以大家都沒想過被宋人攻擊。

    「而且是水路。」

    宋人恐懼大遼從水路攻擊,這不算是秘密,反而是遼人口中的笑柄。

    這時上面來了一艘船,還沒靠近就喊道:「府州城中是唐仁,是那個禮院的唐仁,讓你們回去……」

    遼將看著損失慘重的手下,終於落淚了。

    「唐仁……原先是管禮院的,和大遼使者很熟。」

    眾人愕然,遼將抬起頭來,臉上全是懊惱:「此人就是沈安一手教出來的,沈安……那就是個瘋子啊!」

    眾人都想起了雄州之戰,那沈安當真是悍勇,竟然一夜之間就殺光了那些遼軍精銳,還膽大包天的築了京觀。

    這樣一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他教出來的人會是什麼樣的?

    物以類聚啊!

    遼將痛悔不已的道:「為何不早些把消息送來?為何?」

    來船靠近後,見他們這副淒慘的模樣,不禁愣住了,然後說道:「早就報上去了,可……可這個消息被人丟在了箱子裡。」

    「草泥馬!」

    「這等大事竟然被人給忘了?」

    「戰前要知道敵將的秉性,這樣才有把握,可他們幹了什麼?竟然把這等消息給遺漏了,該死啊!」

    這些敗軍紛紛叫罵著,遼將的聲音最大。

    「這是謀害!這是有人想謀害我等!」

    「回去找他們算賬!」

    每一個強盛的國家都會漸漸衰弱,而開端定然是文恬武嬉。

    大宋如此,遼國也是如此!

    ……

    府州軍還在打掃戰場,有人問道:「河裡的遼人怎麼辦?」

    唐仁的興奮勁過了,淡淡的道:「去割了耳朵來,其餘的……餵魚!」

    於是那些遼軍的結局就被注定了,稍後呼救聲漸漸消失,全都被淹死在河裡。

    這時對岸有人駕船過來了。

    「知州,是許科!」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8 07:08
第641章 府州報捷

    許科在過河的途中就遭遇了遼軍,可他卻視而不見。

    上了岸之後,滿地的屍骸讓他有些噁心。

    「嘔!」

    他忍不住回頭乾嘔了一下。

    「這是武人?」

    才將躲著吐了許久的唐仁出現了,他鄙夷的道:「武人就算是飲血也該甘之如醇,你這個算是什麼?」

    他對保德軍先前的反應有些不滿,所以藉機發作。

    「先前為何不動手?」

    若是兩岸一起動手,今日遼軍能逃回一半船隻就算是祖上積德了。

    許科苦笑道:「鈐轄,某不知啊!再說遼人凶狠,大宋從未率先動過手……」

    以往誰敢和遼人動手?你這個讓我措手不及不說,後果誰來承擔?

    興奮在漸漸散去,那些將領都憂心忡忡的看過來。

    唐仁很是淡定的道:「此事要從幾邊來看,遼人在雄州被待詔打了一巴掌,京觀至今依舊聳立在河邊,南京道士氣大跌,這是起因。」

    折繼祖點頭道:「遼人蠻橫慣了,吃虧就要找茬!」

    任何一個地區老大都會是這個德性,當年的漢唐同樣如此,吃虧了就要收拾你。

    「雄州那邊眾目睽睽,遼人不好下手,就衝著這邊來了,想打壓咱們的士氣,可能讓他們如意嗎?」

    唐仁從容的道:「今年的大朝會取消了,可賜宴卻依舊有,朝中是待詔出面,席間遼使使人挑釁待詔,隨後……」

    他看著這些武人,揮拳道:「待詔只是派出了身邊的家人,一刀就結果了遼人的勇士!」

    那麼厲害?

    遼人的勇士自然不俗,沈安的家人……他從哪找來的牛人?

    「待詔來信給某說,遼人色厲內荏,實則早就習慣了安穩的日子,一旦開戰,歲幣就會取消,遼人可有好處?沒有!」

    每年的歲幣在遼國的財政預算裡佔據了不少比例,一旦大宋取消歲幣,耶律洪基也要頭痛了。

    而他頭痛之後,定然會開戰,從小到大,從襲擾到大戰……非得要把這個錢搶回來不可。

    「……汴梁周邊的禁軍在操練,這讓遼人有些慌了,於是他們在挑撥,想讓西夏人和大宋打起來。西夏人在蠢蠢欲動,可他們偷襲秦州失敗。李諒祚不是傻子,所以他在觀望,於是遼人就忍不住了……」

    「他說的可有道理?」

    許科低聲問道,目光中多了狐疑。

    他覺得唐仁的模樣更像是在蠱惑,像是個騙子。

    折繼祖淡淡的道:「他是沈安教出來的……」

    許科微微皺眉道:「沈安?」

    「有問題嗎?」折繼祖彬彬有禮的問道。

    許科說道:「沈安看不到這裡。」

    這話隱晦的說沈安是說大話。

    折繼祖淡淡的道:「老夫信他。」

    許科愕然,說道:「因為折克行嗎?」

    這話裡帶著些許質疑:你是因為侄子的緣故,所以才無條件信任沈安嗎?

    「……不必擔心遼人會如何,一旦他們越境,那就趕出去。若是他們不肯出去,那就打!」

    唐仁結束了自己的講話,臉上還帶著些紅暈過來了。

    折繼祖平靜的道:「遵道如今是萬勝軍的都虞侯,這裡面沈安起到了關鍵作用。但老夫信他,是因為他的一言一行……」

    唐仁這才知道他們兩人剛才在嘀咕些什麼,他盯著許科,說道:「在朝中,連官家和宰輔在外事上都要聽取待詔的建議,你以為這是為何?」

    啥?

    許科只是個武將,而且還不是大佬,哪裡知道朝中的情況,所以才會質疑。

    此刻唐仁這麼一說,他馬上就拱手道:「是某說錯了。」

    官家竟然要聽取他的建議,那麼唐仁是他教出來的,對遼人的判斷可準確嗎?

    許科請罪後就誠懇的說道:「遼人若是來試探,咱們驅趕就是,此次殺了不少人,他們可會報復?」

    唐仁一番話忽悠了軍士們,可卻忽悠不了許科和折繼祖。

    折繼祖不好問,許科就出頭了。

    唐仁看看左右,折繼祖擺擺手,周圍馬上就空了。

    唐仁緩緩說道:「官家的身體不適,從去年到今年一直是病著……」

    「遼人想動手?」

    折繼祖心中一驚,和許科相對一視,都有些緊張。

    保德軍就屬於河東路,這裡和河北路就是抵禦遼人的第一道防線,也是實力最雄厚的防線。

    這兩道防線一旦被突破,敵軍就能一馬平川的直抵汴梁城下。

    唐仁搖頭道:「帝王暮年,若是有外敵逼迫,朝中如何應對?」

    折繼祖沉聲道:「怕是會慌亂,然後服軟。」

    唐仁挑眉笑道:「如今呢?」

    如今……

    許科脫口而出:「如今遼人死了這麼多人,他們會認為大宋不會服軟,朝中想服軟也不能了。這是先斬後奏啊!」

    可人是誰殺的?

    府州軍,而許科在對岸觀戰,並未阻攔,算是幫凶。

    臥槽!

    你竟然坑了我們?

    許科的呼吸有些急促,折繼祖卻不是那麼想的:「遼人可會動手?」

    唐仁曾經主管過對外事務,按理應當很熟悉這個。

    折繼祖盯著他說道:「老夫的侄子和安北情同兄弟。」

    你若是忽悠我,回頭沈安會剁了你。

    「不會。」唐仁乾笑道:「遼人不過死了一百餘人,而且他們是試探……」

    「可他們丟臉了!」

    許科說道:「以遼人跋扈的性子,他們會忍下去?」

    「不忍也得忍。」

    「為何?」

    唐仁看著他,「你確定要知道?」

    許科猶豫了一下,「是,請指教。」

    唐仁嘆道:「遼人在等待官家……」

    呃!

    許科後悔了,他無奈的道:「官家萬歲。」

    折繼祖沉聲道:「可是哀兵嗎?」

    唐仁點頭道:「遼人就算是要動手,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此時官家生病,大宋軍民一心,氣勢如虹,這便是哀兵必勝……他們真要動手,也只會選在新……那個時候。」

    新皇登基,必然沒經驗,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許科捂額道:「讀書人的腦子怎麼那麼好用呢?」

    唐仁看著對岸,唏噓的道:「某當年在禮房渾渾噩噩,只知道隨大流,遼人來了裝孫子,西夏人來了也裝孫子,那時覺著自己就是個孫子……直至遇到了待詔,看著他把遼使弄瘋了,看著他把西夏人逼回了使館裡去……那時某才知道,原來對付異族怕是沒用的。」

    折繼祖點頭道:「是,異族人就是這樣,你越怕他,他就越得意,就越厲害。」

    唐仁嘆道:「可沒人信啊!你說了可有人信?」

    折繼祖搖頭:「那些人不信咱們的話。」

    「不,他們是擔心。」唐仁說道:「他們不敢去揣度敵人,所以就軟。」

    折繼祖和許科對此只有苦笑。

    作為武人來說,這事兒沒有他們說話的餘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宋在裝孫子。

    許科問道:「沈……待詔真的這般厲害?」

    他來到保德軍時,府州之戰已經結束了,所以只是聽了一耳朵。

    唐仁皺眉道:「河東路太平那麼些年,都懈怠了。」

    他搖搖頭,然後負手去看戰果。

    許科愕然,就問折繼祖:「這什麼意思?」

    折繼祖說道:「許多事沒傳出來,比如說沈安在雄州一戰殺了遼人五百餘精銳,還築了京觀。」

    許科瞪大了眼睛,「不能吧……」

    折繼祖冷笑道:「某會說謊?」

    這種事無法說謊,也不敢說謊。

    許科哆嗦了一下,「那沈待詔竟然還能殺敵?」

    這是他第一次過河,也是第一次和折繼祖打交道。

    大佬,你莫騙我啊!

    折繼祖笑了笑:「府州之戰他親自衝陣,你們大多以為是某在為他表功吹噓,可雄州之戰,交趾之戰,哪一次他不是衝在最前面?和交趾人開戰時,他就在曾公亮和數萬人的眼皮子底下衝陣,誰能作假?」

    許科被鎮住了,「某也沒衝過陣,也沒殺過敵,總想著文官見到人血就會哆嗦,可那位沈待詔竟然這般凶悍,某卻是服氣了。」

    隨後就是等待。

    折繼祖令人把那些屍骸的耳朵全數割了,叫了快馬帶著進京報信。

    信使換馬不換人,高速朝著汴梁進發。

    兩個信使出現在汴梁城下時,汴梁的樹木都染上了嫩綠,春意盎然。

    他們帶著麻袋進了樞密院,門子問道;「哪來的?」

    「府州。」

    門子見他們拎著兩個麻袋,就問道:「來幹啥?」

    「報捷。」

    門子被唬了一下,趕緊進去稟告。

    稍後就有人帶他們進去。

    張昇見到他們還拎著麻袋就問道:「折繼祖又和西夏人開戰了?」

    信使說道:「稟告相公,是遼人。他們乘船突然出現在府州城下,我軍出擊,擊退了他們。」

    說到遼人時張昇就變色了,等聽到擊退,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問道:「來了多少遼軍?」

    「五百餘,乘十餘艘船。」

    「折繼祖是怎麼把他們嚇跑了?」

    「相公,不是嚇跑,是……擊敗了他們,用弩陣……殺敵一百餘。」

    張昇張開嘴巴,「這……這……殺了遼人?」

    兩個信使這一路快馬加鞭而來,此刻疲憊欲死,聞言以為張昇不信,就把麻袋打開,一股子腥臭味就傳了出來。

    拎住袋子底部一倒……

    一百多只耳朵就這麼傾倒在大堂裡。

    這些耳朵能看出腐爛的痕跡,腥臭味中人欲嘔。

    一個小吏捂著嘴,忍了幾下,終究忍不住,就跑了出去。

    「嘔……」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8 07:08
第642章 歡喜的趙禎

    腐爛的腥臭味在大堂裡散播著,張昇屏住呼吸,然後喝道:「收了。」

    兩個信使手足無措的道:「相公,本來是醃好了的,這……這應當是路上被雨水淋濕了,然後就爛了。」

    眾人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畫面:大雨傾盆之下,兩騎冒雨飛馳,馬背上的麻袋被雨水打濕,裡面的耳朵……

    「嘔!」

    稍後張昇就出現在了政事堂裡。

    「什麼?」

    宰輔們也傻眼了。

    韓琦說道:「折繼祖為何要動手?」

    曾公亮沉吟道:「莫不是當時遼軍在挑釁?若是如此,該驅逐。」

    歐陽修點頭道:「越境而來,再敢挑釁,弄死倒也好,只是遼人會如何?」

    三人面面相覷,韓琦說道:「折繼祖竟然敢弄死遼人,此事……是什麼兆頭?」

    張昇說道:「武人跋扈?」

    政事堂裡沉默了一瞬,曾公亮說道:「這是大事,是不是去官家那裡……」

    韓琦搖頭道:「官家的身體不大好。」

    「讓沈安來問問。」

    外事不決問沈安,這是大宋君臣的習慣。

    稍後沈安來了,一聽此事,他就歡喜的道:「好事啊!」

    「好事?」張昇說道:「折繼祖殺了一百餘遼軍,到時候遼人興師問罪怎麼辦?」

    沈安平靜的道:「遼人那邊。耶律洪基怕是正在準備對付自己的那位皇太叔吧。」

    「什麼意思?」

    宰輔們兩眼放光,韓琦問道:「可是你上次坑了他的那一下?」

    沈安點頭,韓琦喊道:「去,讓張八年來,就說有急事問話。」

    張八年是官家的人,他也不能喝來喝去,更不能私下交往。

    曾公亮微微眯眼,呼吸重了幾分,問道:「你能確保耶律重元謀逆嗎?」

    韓琦看了過來,見沈安神色平靜,就微微皺眉。

    「能。」

    韓琦的眉頭一下放鬆,「莫要信口開河。」

    沈安看著他,微笑道:「某在雄州挖了這個大坑,韓相可知某為此冒了什麼風險嗎?」

    韓琦搖頭,這事兒沈安並未說過。

    「當時為了引誘遼人的密諜來刺殺,某以身為餌,他們果然就來了,在房外澆灌火油,隨後點火……」

    沈安平靜的道:「當時若是慢了片刻,某可能就會被燒死在裡面……若非是有把握,某怎會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所以……耶律重元定然會謀逆。」

    他微笑道:「他若是不肯謀逆,那某會潛入遼國,去弄死他。」

    韓琦默然,曾公亮後怕的道:「為何這般冒險?水火無情,你若是……宋遼和平多年,無需如此啊!」

    沈安笑道:「大宋最大的威脅是誰?遼人。只要能削弱他們一些,某總是願意去做的。那些密諜在出生入死,某隻是冒險罷了,值得。」

    歐陽修嘆道:「我等坐在汴梁城中好似木雕神像,卻不知邊疆依舊在廝殺,慚愧。」

    稍後張八年來了,韓琦劈頭問道:「耶律重元如何了?」

    皇城司在遼國有密諜潛伏,經常會送消息回來。

    張八年沒想到他竟然問這個,不過遼國的消息歷來都是他重點關注的地方,所以沒有猶豫,就說道:「上次沈安在雄州弄了一把,僥倖逃生的密諜帶回了耶律重元和大宋勾結的消息,耶律洪基斥為假消息,不加理會……可耶律重元卻越發的謹慎了,耶律洪基亦是如此……」

    韓琦看了沈安一眼,突然拱手,認真的道:「若是耶律洪基果真謀逆,老夫要謝你。為了大宋謝你。」

    曾公亮說道:「耶律重元一旦謀逆,不管勝負,遼人都會被削弱,大宋又會安穩些,功莫大焉。」

    大宋最大的對手就是遼人,只要這個對手出醜或是被削弱,對大宋、對這些宰輔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好消息,連死對頭韓琦都難免面露喜色。

    稍後大家一起去了福寧殿。

    西閣內,趙禎躺在床上,目光炯炯的看著屋頂。

    「……西夏人在秦州偷襲失敗,遼人的挑唆失敗,於是親自上手,唐仁力主出擊,於是弩陣發威,遼軍死傷百餘……」

    趙禎的呼吸有些急促,嘴角顫動一下,「讓他們進來。」

    對於他來說,遼國就是大敵,代表著屈辱。

    每年的歲幣對大宋來說更多的是提醒,提醒著趙禎,大宋是用金錢買來的和平。

    他是仁君,可仁君並不代表沒火氣,他的火氣可以衝著交趾人發洩,可以衝著西夏人發洩,就是不能、也不敢衝著遼人發洩。

    他有些激動,所以破例讓宰輔們進來。

    沈安低眉順眼的跟在後面,進去一見佈置就有些吃驚。

    寢宮裡的東西大多老舊,被縟只有棉被簇新,其它的看著……

    都是舊東西啊!看著許久未曾更換了。

    這是皇帝?

    沈安微微低頭,心中感動。

    這個仁君並非是口號,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他依舊秉承著節儉之風。

    儒家提倡慎獨,宰輔們平日裡喋喋不休的說要節儉,可私底下他們的薪俸豐厚,日子過的別提多舒坦了,和節儉壓根不搭干。

    只有這個帝王,在他最私密的地方,他依舊一以貫之的保持著節儉。

    韓琦的眼睛一熱,說道:「官家……」

    曾公亮唏噓道:「您竟然節儉如此,臣心中羞愧。」

    趙禎卻沒有什麼自得,他的聲音低微,卻很清晰:「一錢一物皆是民脂民膏,朕萬萬不敢奢靡……」

    沈安在側後方看著趙禎,見他面色如常,心中就多了安穩。

    這位帝王的節儉和仁慈堪稱是千年一遇,只要他在,大宋就不會出大問題。

    「耶律重元會謀逆?好事……哈哈哈哈!」

    趙禎突然笑了起來,邊上的御醫趕緊上前,低聲勸解,讓他別大笑。

    趙禎喘息了一下,看著沈安,微笑道:「此次遼人失敗,耶律洪基會如何?」

    這是外事,而趙禎第一個問的是沈安。

    沈安凝神說道:「陛下,此事耶律洪基定然不知。只是下面官員的謀劃而已,目的是想嚇唬大宋……」

    「嚇唬?十餘艘船,不夠吧?」

    趙禎覺得這個有些誇大了,「朕自然是不怕的。」

    宰輔們都笑了起來。

    沈安淡淡的道:「大宋幾次給黃河改道,初衷就是懼怕遼人從水路進攻……」

    呃!

    這個久違的話題讓殿內生出了尷尬的氣氛。

    當初沈安一力勸阻給黃河改道,鬧得沸沸揚揚的,如今遼人竟然藉著大宋的恐懼來恐嚇,可見是蓄謀已久。

    「大宋既然懼怕遼人從水路進攻,那他們自然會走水路來試試,只是沒想到遇到了唐仁,於是求仁得仁。背後策劃那人大概會怒不可遏,隨後去耶律洪基那裡添油加醋的說大宋的不是。不過耶律洪基此刻的心思怕都在那位皇叔的身上,無暇分神。」

    沈安很是篤定的分析著遼國的動態,趙禎頻頻點頭。

    「好,如此朕就放心了。」

    趙禎興奮的道:「遼人此次被當頭痛擊,此後定然不敢再來,這是大宋第一次給了他們教訓,很難得,朕很高興,來人……」

    「陛下。」

    趙禎說道:「讓趙仲鍼來。」

    眾人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過見他有些得意的模樣,都想笑。

    從生病之後,趙禎大抵是放下了某些東西,所以多了些孩童般的自然,少了戒備。

    他意猶未盡的道:「那唐仁……朕記著原先是樞密院禮房的主事吧?」

    沈安說道:「是,陛下您的記性羞煞臣了。」

    這個馬屁趙禎很受用,他微笑道:「他原先不起眼,跟著你廝混幾年,不但外事有建樹,去了府州也這般果斷,還能上陣殺敵……長進了許多,可見你會教人。」

    沈安心中高興,就謙遜了幾句。

    稍後趙仲鍼來了,趙禎問道:「遼人五百餘乘船沿著黃河進入府州,唐仁折繼祖出擊,殺敵百餘,遼人會如何?」

    趙仲鍼低著頭,說道:「五百人乘船來,更像是恐嚇,若是軟弱退後,遼人定然會得寸進尺,所以殺了最好。」

    趙禎問道:「若是遼人遣使問罪呢?」

    趙仲鍼從容的道:「那是大宋的府州。」

    這話很含蓄,卻隱藏著讓人心中一驚的力量。

    那是大宋的府州,進來就得做好出不去的準備。

    這個小郎君的性格果然是強硬啊!

    趙禎的目光有些複雜,但卻依舊頻頻點頭。

    「遼人可會報復?」

    趙禎給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趙仲鍼仔細想了想,說道:「不會。」

    「為何?」

    「因為此事大宋佔理。」

    宰輔們都笑了起來,覺得他天真了些。

    可趙仲鍼接著說道:「今年賜宴時遼使挑釁,卻不是往年的口舌之利,而是殺戮。」

    眾人看了沈安一眼,沈安當時面對挑釁沒有後退半步,派出家人,只是一刀就了結了遼人的勇士。

    趙禎點點頭,面上多了笑意。

    對於他來說,這便是值得驕傲的事,他會和曹皇后她們說,嘚瑟的說。

    「遼人為何會把口舌之利變成了刀兵之爭?臣以為是懼怕大宋練兵。」

    京城禁軍操練許久了,各處反饋的消息還不錯。

    「遼人最懼怕大宋重修兵戈,所以賜宴時就想用殺戮來震懾大宋,可卻失敗了。於是此次他們再次出擊,用水路出擊來恐嚇大宋……」

    大宋最怕遼人走水路進攻。

    「你越怕什麼,敵人就越會給你什麼。可府州卻給了他們一巴掌。遼人會惱火,可卻忌憚。他們忌憚大宋在練兵……耶律洪基會繼續看,看大宋走向何方,在此之前,他不會貿然動手。」

    寢宮內沉默著。

    「哈哈哈哈!」

    笑聲突然響起,趙禎指著趙仲鍼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他有些得意,像是在顯擺什麼好東西。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8 07:09
第643章 創新就是生命

    作為帝王的接班人,趙曙的性格大家多少知道些,可趙仲鍼卻是少年,不好捉摸。

    如今趙禎讓他來問話,一番話之後,就是給宰輔們瞭解趙仲鍼的機會。

    韓琦讚道:「小郎君從容鎮定,常人所不及。」

    曾公亮說道:「小郎君剖決如流,可見天資聰穎。」

    歐陽修乾咳一聲,老眼昏花的看了一眼趙仲鍼,也不知道看清了沒,就說道:「小郎君英氣勃勃,此乃大宋之福。」

    妥了!

    趙禎安排這麼一出,就是為了給趙仲鍼鋪路。

    大宋的未來需要秩序,而接班人穩定就是最好的秩序。

    今日宰輔們齊齊誇讚趙仲鍼,就是給了趙禎定心丸。

    趙禎心中歡喜,說道:「擺宴,馬上擺宴!」

    人一歡喜就喜歡搞些慶祝活動,趙禎的慶祝活動就是擺宴,然後君臣飲酒作樂。

    他歡喜不打緊,卻嚇尿了御醫和宰輔們。

    「官家,您現在要養病啊!酒宴還是緩緩吧。」

    「若是飲酒,那會加重病情,萬萬不可啊!」

    大佬,咱能別浪嗎?

    大家一陣勸阻,趙禎遺憾的道:「朕覺著都好了。」

    韓琦趕緊勸道:「陛下,還是再養養吧。」

    趙禎嘆道:「一病不由人,朕如今連羊羹都吃不到了。」

    看他的模樣,分明最大的願望就是吃一碗羊羹,讓人不禁唏噓不已。

    可御醫卻堅決不同意:「陛下,您的病情不能吃羊肉。」

    「那魚肉呢?」

    「能吃!」

    沈安點頭道:「如此臣回家做一道菜,還請官家品嚐。」

    趙禎的咽喉湧動了幾下,說道:「宮中什麼都有……」

    咱等不及了,你趕緊做吧。

    作為帝王,他現在能享受的不多,唯一的愛好就是吃了。

    可羊肉不能吃,別的菜他也吃膩了,於是漸漸沒了胃口。

    炒菜並非是沈安首創,但卻是他發揚光大的。

    他在汴梁的第一桶金就是靠炒菜,等後來暗香成立之後,汴梁人再也沒見到他做過菜。。

    今日他主動請纓,別說是趙禎,連宰輔們都忍不住了。

    歐陽修板著老臉道:「官家,臣今日來的匆忙……沒吃早飯,如今腹中鳴叫如鼓……」

    曾公亮也正色道:「往常小朝會之後就是賜宴,陛下病了之後,我等久不知味矣……」

    扯了半天,實際上就是為了自己的嘴饞找藉口。

    趙禎笑道:「都吃都吃。」

    沈安說道:「臣有些作料在家中。」

    「宮中沒有?」

    沈安搖頭道:「那是臣自家弄的。」

    果然是廚神啊!

    眾人豔羨不已,隨即就讓人去沈家取東西。

    沈安去了廚房,剛進去就被嚇了一跳。

    一屋子的廚子齊齊拱手,「見過待詔。」

    偶像啊!

    這些廚子的眼中放光,大抵是沒學會那些追星族的手段,否則定然會掏出紙筆來讓沈安簽名。

    他們以前的偶像是上古神廚易牙,現在卻變成了沈安。

    「待詔今日親自出手,這便是我等的福分,懇請待詔允許我等旁觀。」

    沈安被熱情包圍了,他點點頭,廚子們就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廚神親自動手,看一眼就能增長多年功力……不對,是看一眼就能琢磨出無數奧義。

    眾目睽睽之下,沈安要了一條黃河鯉魚。

    「誰來殺?」

    沈安拎著菜刀含笑問道。

    「某來!」

    「閃開,這魚是某的!」

    「待詔,某來殺!」

    眾廚子為了在沈安的面前表現一番,差點來了一場群毆。

    他們都以為沈安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卻不知沈安只是偷懶而已。

    殺魚,清理乾淨,沈安接過處理好的魚,用刀簡單的斬成幾段。

    起油鍋。

    唰!

    下姜蒜爆香,然後下從沈家帶來的醬料。

    香味漸漸濃郁起來,廚子們吸吸鼻子,有人說道:「這醬料……一百貫某願意買配方。」

    有人譏諷道:「一百貫?一千貫你都買不到。」

    「那是待詔獨家的東西,今日若非是要給官家做菜,咱們聞都聞不到。」

    說話間,沈安拎起了一個小罈子。打開後,一股子酸味襲來。

    這就是泡菜的酸湯。

    唰!

    酸湯倒進去,再加點井水,水汽冒起,沈安馬上就下了魚。

    「蓋上蓋子!」

    沈安瀟灑的把鍋鏟放在邊上,回身說道:「這飲食之道吧,實則是越簡單的越好。宮中幾十種配料一起弄,那菜吃著是香了,可食材本身的香味呢?哪去了?」

    眾人凝神聽著,在後面蓋鍋蓋的廚子動靜大了些,馬上就被無數眼神給狠狠的盯住了。

    咱們在聽待詔說話呢,安靜些!

    有人跑出去,再回來時手中多了紙筆。

    「要善於去發現新食材和新配料,比如說這個泡菜裡的酸水,平日裡沒誰在意這個,以為登不得大雅之堂,可某今日就用它來做一道菜,稍後你等可以品嚐。」

    「待詔,再說說吧!」

    「再給我等說說做菜的道理。」

    「……」

    沈安笑了笑,「做菜其實就看你用心不用心,你若是用心,自然會不斷嘗試新的作法。比如說醬料,難道真的那麼了不得?不過是多次嘗試的結果罷了。」

    他最後說道:「就如同大宋的國勢一般,固封自守沒有出路,唯有不斷創新……記住了,創新才是廚子的命!」

    眾人呆呆站在那裡,有人喃喃的道:「創新才是廚子的命,這話說得好啊!」

    大家都習慣了按照老辦法來做菜,沒有幾個人想著去創新,暮氣十足。

    這樣的飲食界自然沒什麼活力,直至沈安闖了進來,用一系列炒菜把他們打了個滿臉開花,這才知道什麼叫做創新。

    稍後湯開了,沈安揭開鍋蓋,那股子香味襲來,眾人不禁為之陶醉。

    「這酸湯煮魚竟然這般香嗎?」

    「聞著就流口水,想吃。」

    「待詔果真是……又弄出了新菜,某恨不能拜在門下,朝夕請教。」

    「……」

    沈安叫人弄了不少小碗,然後每個碗裡舀了些魚湯,剩下的就叫人全部弄起來,然後帶去寢宮。

    他前腳才走,廚子們就搶瘋了。

    「這是某的魚湯!」

    「別喝完啊!給某留一點。」

    「……」

    一陣混亂後,眾人都在回味著。

    「酸辣……關鍵是魚的鮮融在了裡面,酸辣鮮,嘖嘖!只是一口啊!待詔也太摳門了些。」

    「鮮美!酸辣還開胃,某餓了。」

    「某也是。」

    廚子們面面相覷,都覺得沈安怕是又要弄出一個小菜繫了。

    「易牙也沒法和待詔比啊!這就是千古廚神!」

    「回頭某就在家裡供著待詔的牌位,好歹保佑某廚藝精進。」

    稍後沈安帶著食盒出現在寢宮裡,新式酸湯魚登場了。

    「鮮美!」

    「酸辣。」

    「好餓啊!」

    趙禎連喝了三碗魚湯,邊上的宰輔們眼珠子都瞪圓了,他這才戀戀不捨的放下,「卿等用吧。」

    宰輔們一人只得了一碗湯,但魚肉不少。

    「臣告退。」

    沈安拱手告退,稍後吃了酸湯魚的宰輔們開胃了。

    「官家要用膳,快些,官家說餓的厲害。」

    「相公們都說沒吃早飯……」

    今日的宮中出現了一個奇景,官家和宰輔們齊齊喊餓。

    可御廚們也在喊餓,只是他們近水樓台先吃了。

    肚子填飽了,君臣面面相覷,不好意思之餘,也有些感悟。

    「他說創新就是廚子的命,這話可是話中有話?」

    趙禎嘆道:「這話各行各業都能用,朝堂可能用?」

    各行各業用是創新,朝堂上用就是革新!

    「他有心了。」

    趙禎的態度讓宰輔們有些吃味。

    出了寢宮,曾公亮說道:「官家什麼意思?」

    韓琦不語,歐陽修剛才吃的最多,他打個飽嗝,滿足的道:「官家說沈安能用做菜的道理來進諫,可見有心,而咱們……都只會吃。和豬差不多。」

    你們都是吃貨!

    一群吃貨宰輔心中不忿,等回到政事堂後,才發現門邊竟然有兩個腥臭撲鼻的麻袋。

    「什麼東西?」

    歐陽修吃的心滿意足,聞到這股味道頓時就干嘔了一下。

    有小吏捂著鼻子道:「先前報捷的人拎著過來的。」

    韓琦怒道:「為何沒人查?」

    小吏委屈的道:「他們是跟著張相過來的……」

    跟著張昇過來的,那肯定在樞密院就查過了,咱們還多此一舉幹啥?

    韓琦一想也是,就過去拉開袋子,俯身往裡看去。

    然後他就爆炸了……

    「嘔!」

    韓琦在狂吐,歐陽修好奇的道:「是什麼東西?」

    他吸吸鼻子,這時外面有人跑來,喊道:「那麻袋別動!」

    可歐陽修的好奇心很重,於是也跟著看了一眼。

    「嘔!」

    政事堂前瀑布飛流直下,先前的酸湯魚全都化為烏有。

    「先前是沈安叫他們擱這的。」

    臥槽!

    等弄清楚裡面裝的是耳朵之後,政事堂的人把沈安恨透了。

    太壞了那廝,回頭得尋機收拾他。

    「不關我的事啊!」

    回到家中的沈安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絲毫沒有愧疚感。

    包拯冷哼一聲,說道:「你想捉弄宰輔……此事過了不說,王安石家中有事,你卻不知道?」

    「何事?」

    沈安有些懵:「包公,某和王公他合不來啊!」

    老王的性子彆扭,沈安真的和他說不到一起,自然就不親近。

    「他母親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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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