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25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1
第614章 收買人心

    初冬乾冷乾冷的,但今日有太陽。

    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一縷,沈安伸手去觸摸那光,微微的溫暖。

    「……這不快年底了,宗室裡有錢的自然不愁,可沒錢的日子卻不好過。」

    趙宗諤說話間已經放了兩個屁,「最近幾位長輩籌集了些錢糧,放風說是要給那些過的艱難的宗室……某覺著這有些收買人心之嫌。」

    沈安把手反過來,看著光線照在手背上,「以往沒有嗎?」

    「有個屁!」

    趙宗諤因為放屁太多被人嫌棄,所以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說話也百無禁忌:「以往那些宗室年底都難過,可沒人伸手,今年趙允弼他們卻假惺惺的要出手……」

    他身體前探,眼神中也帶著試探之色:「家父和汝南郡王是親兄弟……」

    這些宗室都是趙老二的子孫,扯關係除非能扯到親兄弟,否則沒用。

    但宗室站隊卻很重要。

    趙宗諤這是要站隊了嗎?

    沈安心中微動,然後藉著窗外吹進一股風的機會深吸一口氣,說道:「大王很親切。」

    只要你起義反正,某擔保趙曙對你會很親切。

    趙宗諤的眼神有些閃爍,大抵是有些疑慮。

    沈安淡淡的道:「某剛從宮中出來,和大王見了面,最後在宮中吃了午飯。」

    趙曙進宮後,外面的男人壓根就沒進過慶寧宮,這……這就是信重啊!

    趙宗諤豔羨的道:「這就是重用你的意思,安北好福氣,某倒是羨慕,還有些嫉妒了。」

    這貨說話越來越直了。

    沈安說道:「大王很和氣,而且很寬容。」

    寬容毛線。

    趙曙大抵是因為年少時的遭遇導致性情大變,再加上焦慮症和抑鬱症的影響,把整個人都弄的有些神經質。

    怎麼說呢,今日他興許會寬容,可轉過頭他就會變得尖酸刻薄,甚至是脾氣暴躁。

    這就是心理毛病導致的性情變化。

    沈安在欺騙趙宗諤,不過卻沒有半點愧疚。

    若非是趙仲鍼的原因,趙老二的子孫死活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他不會多看一眼。

    趙宗諤的眼中露出了歡喜之色,起身道:「如此某就安心了,回頭他們有什麼動靜,某會來給你說說。」

    沈安起身相送,「多謝郎君。」

    趙宗諤微微頷首,然後看了折克行一眼,這才出去。

    折克行的目光很冷漠,壓根就沒有什麼尊敬,若非是武人的地位低,他大抵都不會站起來。

    「宗室沒幾個好的。」

    折克行這時才大口呼吸,沈安回身把窗戶全部打開,冷風吹進來,他就像是剛屏息許久般的呼吸著。

    沈安微微點頭,贊同了這個看法。

    所謂宗室,大多都是米蟲。和後來的大明一樣,成為了大宋的負擔。

    後來那些沒落的宗室太多,朝中為此還出台了辦法,給他們自己去尋活路,算是比大明好一些。

    沈安微微皺眉,「他們此時出手襄助那些困難的宗室,看似善心,可在官家身體好時誰敢?這是犯忌諱的事,他們……有恃無恐?」

    折克行拿起酒壺緩緩喝著,斜睨著窗外:「對於他們來說,官家就是老虎,如今老虎老了,病了,他們自然會蹦跶起來。」

    沈安靠在窗邊沉思著。

    折克行仰頭幹了一壺酒,隨手把銀質的酒壺丟在身邊,大笑了一聲。

    「安北兄,此事看似平常,可某卻知曉你的性子,可是要出手嗎?可該怎麼做?」

    「怎麼做?」

    沈安笑了笑,然後回家。

    「嫂子,我不洗澡……冷。」

    沈家的後院裡,楊卓雪正在和果果較勁。

    楊卓雪一把拉住果果,柳眉挑起,「你三日前才洗的澡,你自己說說……冬天三日洗一次,這是你哥哥說的,你也答應了……」

    果果把臉蛋皺著,「嫂子,明天就洗,明天肯定洗。」

    「就今天洗!」

    沈安沒好氣的道:「讓你洗澡就是苦差事,有好吃的尋味就來了。」

    果果剛想反抗,可吸吸鼻子,就歡呼道:「是炸鵪鶉……哥哥真好。」

    沈安沒好氣的道:「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定然不會買了。油炸的不好,會胖……」

    楊卓雪嫁進來的時間不算短,開始覺得這個夫君很體貼,很溫和,堪稱是難得一遇的良人。

    她在這邊過的舒坦,家裡人自然得意,別人問起都說女婿體貼尊重,是一門極好的親事。

    體貼是體貼了,尊重是尊重了,可楊卓雪卻覺得這個夫君的身上有層迷霧,讓她有些看不透。

    沈安現在看著眉眼溫柔,帶著寵溺,見果果吃的歡喜,還伸手摸摸她的頭頂……

    這個……怎麼像是父輩逗弄孩子的動作呢?

    「別弄的衣裳上全是油。」

    果果嘴裡有東西,就點頭。

    「哎!你怎麼就有個汴梁人的胃口呢?」

    前世什麼炸雞沈安都沒興趣,炸鵪鶉更不是他的菜。

    「好吃。」

    果果啃完炸鵪鶉,楊卓雪就揪著她去洗澡,姑嫂二人嘻嘻哈哈的去了,沈安問陳大娘:「街坊的孩子和果果玩的可好?」

    陳大娘笑道:「好呢。小娘子喜歡玩,整日帶著幾個女娃在巷子裡玩耍……」

    沈安微笑道:「好,以後注意陌生人。」

    陳大娘的眼中多了警惕,試探著問道:「郎君,可是有人……小娘子這般可愛,誰會狠心對她下手?」

    沈安笑道:「某隻是提個醒罷了,家中有陳洛他們在,有事喊一嗓子。若是遇到急事,只說某這裡懸賞十萬貫都不是事。」

    陳大娘捂嘴笑道:「咱們家有錢,郎君這話會嚇到許多人呢!」

    沈安微笑道:「可有人卻不知道。」

    哥有錢啊!

    你服不服氣?

    不服氣?

    那咱們來比比誰的錢多。

    他說的那人正在點數。

    一張紙上記錄著人名,一根白皙的沒有一點兒老繭的手指頭順著人名緩緩下滑……

    「三十一人,好,這點錢咱們家不能單獨出,會犯忌諱,叫他們一起。」

    趙允弼把紙遞給張文,交代道:「咱們不能走前面,要低調。」

    張文把紙折起來塞進袖子裡,馬臉上多了敬佩之色:「此刻只能如此,等宮中之事一定,就是最好的時機,不過那人沒犯病……」

    趙允弼捂額道:「一群蠢貨啊!那人不犯病,哪有攻擊他的藉口?」

    張文的眸色複雜,淡淡的道:「宰輔……韓琦強硬跋扈,不可勸說;曾公亮看似和氣,可骨子裡依舊執拗;歐陽修老眼昏花,據聞他分不清顏色,眼中全是黑白……不過他和沈安交好,而沈安卻是那人最堅定的支持者。」

    趙允弼惆悵的道:「那個小子很讓人厭惡,趙曙原先的病情嚴重,就是他治好的。當初宗室裡許多人都說趙曙的腦子有問題,怎麼能做皇子?所以……最該死的就是沈安。」

    張文覺得這事兒的風險極大,不過回報也很高,「郡王,還是要讓華原郡王那邊打頭陣才好,這樣咱們躲著,出事他們來扛。」

    「就該這麼辦。」

    趙允弼的嘴角微微翹起,譏誚的道:「他死也會死在那個寶座之上,至於趙曙,此人太過刻薄,韓琦這等人可會喜歡他做帝王?」

    張文搖頭:「不會喜歡,他們更喜歡軟弱的帝王。不過此事卻不由他們做主。」

    任何朝代的重臣們都喜歡軟弱的帝王,因為那意味著他們擁有更多的自主權。

    「所以這便是機會。」

    趙允弼微微一笑,「老夫這半年蟄伏著,周圍有事都出手相助,遇到衝突也不計較……為何?不就是為了讓那些人覺著老夫軟弱嗎?」

    他的眼中多了威嚴,只是端坐著,卻讓張文不禁讚道:「郡王有帝王之氣。」

    趙允弼淡淡的道:「明早就去,老夫親自去,叫上趙允良父子,咱們一起去送錢送糧,好歹要讓那些親戚們過了年關。」

    張文應了,出去前問道:「郡王,那對父子膽小,若是不敢去呢?」

    趙允弼搖搖頭,失笑道:「那對父子膽小,可卻心大,看似在學道辟榖,心中卻期望能入住皇城,所以明日他們必定是會去的。」

    張文點點頭,然後出了正堂。

    趙允弼端起茶杯也不喝,就這麼看著水汽氤氳,目光漸漸迷離。

    「那個位置……當年你差點給老夫行禮,後來老夫懼怕,就拒絕了。如今你步入暮年,奄奄一息,最終會化為一坯黃土……而老夫還能活二十年,二十年後,老夫再與你相見……」

    金烏西落,陽光曬在人的身上都覺得冷。

    可沈安卻很熱情。

    他再度進宮,卻是求見了趙曙。

    趙曙大抵是剛吹過嗩吶,看著面色頗為紅潤,精神也不錯。

    在宮中吹嗩吶……那些人受得了的?

    沈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行禮。

    「可是有事?」

    趙曙喝了一口茶水,舒坦的呼出一口氣。

    沈安沒興趣喝這裡的茶水,他不動聲色的把茶杯推開一些,說道:「臣剛得了一個消息,明日有極為德高望重的宗室長輩會去探望、慰問一些日子不好過的宗室。」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2
第615章 挖個坑,咱們家不差錢

    趙曙的神色大部分時間裡都是淡淡的,彷彿萬事不掛心。

    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的眼中卻多了警惕:「誰?」

    他在漸漸的變化著,從開始時對進宮的厭惡和牴觸,到現在知道自保,中間過的很快。

    「不外乎那幾人。」

    趙曙揉了揉眉心,沈安心中不禁一驚。

    大佬,你可千萬別犯病啊!

    沈安不知道前世的韓琦等人為何會力挺腦子有問題的趙曙上位,但此刻犯病,終究會給人提供攻擊他的藉口。

    一個神經病能做皇帝?

    你怕是腦子有問題吧?

    趙曙做不成皇帝,沈安就得帶著一家子跑路,跑的越遠越好。

    所以你可不能再發狂啊!

    趙曙鬆開手,眉間多了倦色,說道:「趙允弼第一,趙允良父子第二,都是野心勃勃之輩。不過官家那邊不會改主意,所以他們注定是白費功夫。」

    他這話說的很輕鬆,可沈安卻輕鬆不起來。

    「大王,此事得打壓下去。」

    要是任由他們折騰,宗室可就離心了。到時候大夥兒振臂一呼,說不定能把你給逼瘋了。

    前世可不就是這樣嗎?

    前世趙曙不敢登基,直接被嚇瘋了,然後曹皇后就趁勢垂簾聽政……

    曹皇后還行,可終究壓不住宰輔,成了和稀泥的人選,所以沈安希望趙曙能有始有終。

    哥,咱們能正經些嗎?

    趙曙的雙手猛地握緊,剛進來的趙仲鍼見了就說道:「爹爹,娘那邊找您有事。」

    臥槽!

    這是要犯病了嗎?

    沈安趕緊站起來,心中祈禱千萬別發作,否則就膈應了。

    他這個毛病在外面發作沒事,可在宮中事情就大了去。

    趙禎會認為他不堪重用,做了帝王會敗家,被宰輔們控制。

    這種情況下自然要換人,而換人……

    那是要出人命的啊!

    趙曙的臉頰顫動一下,說道:「安北……此事你以為如何?」

    這是真的在情緒爆炸的邊緣了。

    沈安放低了些聲音,說道:「大王,您這邊……那些宗室都是您的血親,不該坐視啊!他們既然能去撫慰,那您這邊為何不能呢?」

    趙曙大抵是在崩潰邊緣,就急促的道:「官家不一定會同意,還有,這需要不少錢。」

    沈安儘量擠出些溫和的笑意,說道:「大王,您肯定不能去,否則事情就大了,有人會說您在邀買人心……可仲鍼沒事,在宮中百般無聊,臣以為該讓他去看看。」

    他衝著趙仲鍼挑眉道:「年底了,該走走親戚才好,不然親戚們的心都冷了。」

    「是啊!」趙仲鍼趕緊說道:「爹爹,孩兒長到這麼大,好像還沒怎麼走過親戚,官家想來不會反對。」

    趙曙點點頭,面色稍微好了些,不過依舊有些掙扎。他的眼皮子在跳,這就是情緒失控的前兆。

    「錢……」

    「咳咳!」

    沈安矜持的道:「大王,錢……咱不差錢。」

    「可那是你的。」

    趙曙的話讓沈安幾乎想落淚。

    大佬,合著你竟然還沒有做皇帝的覺悟啊!

    天之子,這天下的東西都是朕的。

    這是好事,所以沈安正色道:「你大概不知道,仲鍼在暗香裡有些份子。」

    趙曙嗯了一聲,皺眉道:「他哪來的錢投進去?」

    趙仲鍼覺得被小看了,「爹爹,當初暗香才剛弄起來,沒多少錢,那時候孩兒就用一塊玉珮投了進去。」

    趙曙鬆了一口氣,說道:「如此……某會去和官家說。」

    一般的事情趙禎不會不給面子,所以這事兒肯定成了。

    ……

    「走親戚?」

    趙禎放下奏疏,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聽到那咔嚓咔嚓的聲音,就覺得不自在。

    「是。」

    趙曙用力呼吸了一下,趁著心情好轉的片刻說道:「仲鍼以前在外面時和那些親戚見面不多……」

    趙禎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如此也好。」

    趙曙告退,等他出去後,趙禎說道:「去問問。」

    陳忠珩出去,稍後再回來時身後跟著張八年。

    「官家,有幾位郡王約好了明日一起去看看那些窮困的宗室。」

    趙禎覺得頭很暈,他捂著額頭道:「此事有趣,誰帶的頭?」

    這話裡帶著笑意,可卻很冷漠。

    張八年知道這位帝王最忌諱的是什麼,「官家,帶頭的是華原郡王父子。」

    趙禎的神色輕鬆了些,說道:「那對父子膽小如鼠,罷了……那個,仲鍼那邊準備怎麼做?」

    張八年冷冷的道:「說是去走親戚。」

    趙禎重新拿起奏疏看了起來。

    張八年沒動,在沒有得到同意之前,他不能離開這裡。

    這就是家奴!

    等看完這份奏疏後,趙禎又拿了一份,隨口道:「撫慰自然是要花錢的,誰的錢多?」

    張八年說道:「沈安。」

    「是啊!」

    趙禎笑了一下,「明日會很熱鬧,我都想去看看那夥人的臉色,想必會很好笑。」

    這時外面有人進來稟告道:「官家,判大宗正事、北海郡王求見。」

    趙禎的眼中多了玩味之色,說道:「讓他來。」

    稍後趙允弼被引了進來,見禮後說道:「官家,今日天氣冷,宗室裡有不少人日子難熬,華原郡王找到了臣,說宗正寺是不是該出面給些錢糧……臣不敢善專……」

    他微微抬頭,見趙禎在微笑,心中就是一喜。

    宗正寺本來就該管這事兒,只是趙禎善猜忌,以前沒人來管。

    趙禎微笑道:「儘管去。」

    他不答應就是不仁慈,所以自然不會拒絕。

    等趙允弼走了之後,趙禎冷笑道:「也不知道是想做什麼,不過朕這裡穩坐如山,任你等有千般手段也無可奈何。」

    陳忠珩在邊上見他心情不好,就笑道:「官家,明日小郎君那邊也會去,到時候兩邊碰上,這邊可沒準備。」

    想想,沈安出手,那手筆會有多大?

    趙禎失笑道:「一邊心中歡喜,一邊躲著想給對方好看,這事有趣,讓我恨不能明日出宮去看看。」

    沈安又在挖坑了……

    ……

    「多少家人?」

    「他們定了三十一家人。」

    趙仲鍼撓頭道:「你怎麼看?」

    「太小氣了。」

    沈安覺得趙允弼他們的手筆太小了些。

    「要不……再加點?」

    趙仲鍼有些猶豫,「人太多的話,官家那邊估摸著會有些不滿。」

    人越多,收買的人心就越多,趙禎在這方面是小心眼,要是他發作了咋整?

    「你不懂啊!」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然後看了邊上的喬二一眼,說道:「口渴了,去弄茶來。」

    喬二看了看沈安身邊茶几上的那杯茶,覺得沈安怕是眼睛不大好。

    茶水依舊在冒著熱氣,可沈安卻視而不見,他不悅的道:「怎地?在這裡做客都沒茶水喝嗎?」

    趙仲鍼冷笑道:「還不快去!」

    喬二瞬間就明白過來了,他躬身請罪,然後悻悻的出去。

    這是不想讓某聽下面的話吧?

    喬二在外面磨蹭了一下,然後遠去。

    「他走了。」

    王崇年盯著喬二的背影,說道:「不許人靠近。」

    「是。」

    王崇年回身看了一眼裡面,也退到了聽不見裡面說話的距離。

    「……官家老了,會想的比較多,一會兒猜忌是不是在收買人心,一會兒又會擔心若是你爹爹掌握不住臣子,以後會成為傀儡……懂不懂這個道理?」

    「……懂一些,左右為難,優柔寡斷。」

    沈安笑道:「人老就會怕死,怕死就會阻攔追趕者,甚至看到鮮活年輕的生命都會嫉妒。你走路雀躍一些他們也會豔羨……這種心態很正常,你爹爹那邊不動,你去做,這樣就能讓他那邊少些猜忌。」

    趙仲鍼詫異的道:「安北兄,你怎麼知道官家在想什麼?」

    沈安的眼珠子一轉,卻不能說自己是老鬼,只得託言小說。

    「你知道的,某在寫石頭記,裡面的人物有孩子,有老人,某得代入進去,一會兒老,一會兒小,這樣寫出來才生動有趣。」

    「那麼辛苦?」

    「肯定,而且壓力很大啊!若是你們挑剔,某會越寫越慢,會不斷糾結,所以……慢慢的吧。」

    沈安為自己的斷更找到了藉口,回家後就用同樣的藉口敷衍了妻子。

    「去採買米面,還有肉禽,包括油,還有,去弄一萬貫來,全部要銅錢。」

    書房裡,莊老實一聽就懵了,「郎君,一萬貫現錢可不好弄啊!太多了。」

    一萬貫就是一萬串銅錢,動靜太大了。

    沈安說道:「放在暗香,明日動用。」

    「是。」

    莊老實覺得自家郎君就是個不知愁的,花錢如流水。

    沈安從桌子下面摸出一塊東西來放在眼前。

    「不夠透明啊!」

    這是一塊玻璃,不過透明度不夠好。

    「做窗戶怎麼樣?」

    富貴人家在冬天最大的矛盾就是光明和黑暗。

    為了保暖,房門必須要關閉,窗紙也得加厚。這樣保暖倒是保暖了,可室內卻很昏暗,讓人提不起精神來,整日昏昏欲睡。

    若是弄個玻璃窗呢?

    尼瑪!要發財了呀!

    「哥哥……」

    果果一溜煙就衝了進來,嚷道:「哥哥,咱們家窮啦!」

    沈安一怔,見她臉蛋紅撲撲的,就摸摸額頭,說道:「小心吹風,還有,誰告訴你咱們家窮了?」

    「官家。」

    果果的大眼睛定定的看著哥哥,神色有些黯然,「哥哥,那我不要那些衣服了,賣了……」

    「傻丫頭!」

    沈安揉揉她的頭頂,用最溫柔的那種語氣說道:「咱們家有錢,有許多錢,你只管放心。」

    果果哦了一聲,但眼神依舊黯淡。

    「真的有許多錢。」

    沈安起身過去,右手垂下來,果果習慣性的牽著他的衣袖,跟著他去了前面。

    兄妹倆一路去了城外,直至作坊。

    「見過郎君,見過小娘子。」

    「……」

    沈安微微頷首,然後指著那一排作坊說道:「那些都是咱們家的作坊,每日能創造出許多財富,錢多了不能做守財奴,要用在有意義的地方,比如說……給果果買炸鵪鶉怎麼樣?」

    「好!」

    太陽落到了西邊,作坊收工了,許多女人嘻嘻哈哈的走出來。

    「是郎君呢!」

    「那個呢?」

    「那個是小娘子,沒見過。」

    「嗯,聽說過,是被郎君一路從雄州背到了汴梁。」

    「你們看,小娘子笑的很開心呢!」

    「是啊!有這樣的哥哥照拂著,肯定過的很開心。」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2
第616章 失敗了啊

    汴梁城的冬季很冷,凌晨更是冷的不行。

    趙允弼早早的就起了,正在吃早飯。

    張文在作陪,兩人在燭光下核對著今日要去的人家。

    「官家昨日的面色看似紅潤,可老夫卻覺著紅得不對勁。」

    趙允弼的笑容在燭光下顯得有些陰森,「那紅得就像是……激出來的……」

    「丹藥!」

    張文和他一起說出了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

    「服丹能使人身輕,精力百倍,可趙禎的身子底子弱,服丹就是催命,那沈安多次提醒,可你看他可聽了嗎?」

    張文沉吟了一下,說道:「帝王猜忌,獨斷專行。當今官家在國事上會聽取旁人的看法,可在自身上卻容不得誰指手畫腳,而且他有些優柔寡斷,一時贊同,一時猶豫……」

    趙允弼笑道:「這等性子,若非是獨子,哪裡輪到他了?當年他和某並肩而坐,膽怯的不敢看老夫,這樣的人……只是命好!」

    若是沈安在,定然會說這是會投胎。

    這時早餐來了,張文見有肉,就說道:「等會要去那些貧困宗室人家,滿嘴油光水滑的,被人看到不好。」

    趙允弼讚道:「還是你細心,罷了,早上就喝粥和炊餅。」

    吃了早飯後,趙允弼帶人去了華原郡王府。

    趙允良父子已經在等候了,雙方會和,隨即宗正寺的人也來了,伴隨著一溜大車,開始了慰問之旅。

    所謂宗室,也就是老趙家的血脈。從趙匡胤父親那一代開始,甚至是再高一倍的趙家人也算,所以人數不少。

    而過的最差的也就是那些人。

    他們和現任皇帝的血脈離得有些遠,大夥兒平時也沒機會親近,所以這些人就這麼被趙禎給無視了。

    一家家的去探問,還得溫和的笑著,這樣的事兒按理很煩人,可趙允弼他們卻做得很是舒服。

    等慰問完一家之後,趙宗絳和趙允良走在最前面,他低聲道:「爹爹,為何孩兒覺著很精神呢?還挺樂意的,就想這麼一路走下去,最好這條路沒有盡頭。」

    趙允良一怔,然後偏頭看著他,伸手拍去他肩上的落葉,說道:「我兒,這便是權勢……能主宰旁人命運的權勢。大家都是人,可你卻能高坐其上,俯瞰眾生,那樣的日子可會厭倦嗎?」

    趙宗絳搖搖頭,「不會。」

    趙允良慈愛的道:「看看那些宗室,日子過得還不如咱們家中的管事,你送了錢糧給他們,心中得意不得意?」

    趙宗絳點頭道:「得意,覺著有些飄了。」

    趙允良笑道:「這便是了,別人過得差,你過得好,這就是一種得意。你若是能主宰他們日子的好壞,然後冷眼看著,那是什麼?」

    趙宗絳微微皺眉,「爹爹,那是神仙?」

    「是啊!是神仙。」

    趙允良回頭看到趙允弼在後面和人說話,這才低聲道:「帝王就是神仙,誰會不想做神仙?」

    趙宗絳茫然道:「神仙就是帝王嗎?千古以降,無數帝王尋求長生,那是捨不得嗎?」

    「……」

    他看著有些昏暗的天色,覺得眼前漸漸在發亮,彷彿出現了一條金光大道。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讓自己厭惡的人。

    「沈安!」

    趙允良正在想著一些美好的可能,聞言看去,就見沈安站在前方的人家門外,正衝著這邊微笑,彷彿大家是多年老友般的微笑。

    趙允良的臉頰顫動了一下,說道:「這人是掃把星,走到哪都帶著霉氣,離遠些。」

    見趙允良父子不動窩了,帶路的小吏就指著沈安身邊的那戶人家說道:「就是那家。」

    趙允弼也上來了,他看到了沈安,就說道:「他來這裡作甚?」

    這裡是下土橋邊,能聽到汴河的流水聲,很大。這也是汴梁一景。

    眾人上前,趙允弼皺眉道:「敲門!」

    說完他退後一步,對沈安微微頷首,算是極為客氣。

    知道他們之間恩怨的人都不禁讚歎著趙允弼的寬宏大量。

    沈安笑吟吟的問道:「郡王這是來作甚?」

    「年底了,關問一番宗親。」

    趙允弼依舊是很和氣。

    「郡王心善啊!」

    沈安笑眯眯的讚美著,這時大門打開了,開門的男子見到趙允弼就歡喜的道:「見過郡王,昨日就聽聞郡王要來,某這裡早就準備了好茶……」

    這人好話說了一籮筐,趙允弼隱住不耐煩,笑道:「如此就把錢糧送進去。」

    後面有大漢扛著米糧和一條條肉近前,男子眼中放光,說道:「多謝郡王了,回頭某請喝酒。」

    這些宗親早就沒落了,可依舊還有優越感,所以哪怕是面對趙允弼也只是自稱某。

    趙允弼微微頷首,然後退後,把剩下露臉的機會讓給了趙允良父子。

    他走到邊上,和沈安並肩而立,說道:「快到年底了,你竟然無所事事嗎?」

    這話看似帶著關切,可暗地裡卻在譏諷沈安游手好閒。

    「這些宗親乃是皇室血脈,可依舊過的不如意,遠遠不及你家。他們每日出去尋生活,辛辛苦苦的卻只能維持溫飽,而你卻過的豪奢,為何?」

    說到後面,他的語氣多了些凌厲,不過配上他那慈祥的微笑,讓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這話帶著挑撥,沈安卻只是笑了笑。

    那個宗室男子看了過來,見是沈安,就冷笑道:「沈待詔花錢如流水,懸賞動輒上萬貫,我等只有眼饞的份。說是宗親,可怕是連待詔的家人都不如,嘿!宗親!」

    他衝著趙允弼拱手道:「這年底了,某還盤算著去哪借點錢,幸好郡王來了,多謝。」

    他鄭重躬身,趙允弼側身避開,謙遜的道:「應該的,應該的,官家看著你們呢。」

    「官家?」

    這些落魄宗親可不會怕趙禎,所以男子冷笑道:「官家怕是巴不得我們都死了吧。」

    「住口!」

    趙允弼喝住了他,然後勸道:「今日官家讓我等來,這不是關切是什麼?」

    男子悻悻的看了沈安一眼,說道:「待詔還在此作甚?看某的笑話嗎?」

    趙允弼皺眉道:「莫管別人。」

    這個長輩風範很是讓人心生孺慕,趙允良父子倆從裡面出來了,聽到這話就說道:「正該如此,過好自己的日子,旁人管他作甚!」

    「有人來了,好些大車呢!」

    眾人往右邊看去,就見十多輛大車緩緩而來,大部分都空了。而在前方有幾騎,為首的竟然是趙仲鍼。

    「他來作甚?」

    趙允弼看著沈安,見他笑的很是純良,心中就是一個咯噔。

    沈安笑眯眯的道:「這天寒地凍的,小郎君前段時日就想著來慰問宗親,可手頭卻沒多少錢,這不就變賣了些東西,這才籌集到了一萬餘貫……」

    臥槽!

    趙允弼的眼角顫動了一下,說道:「一萬多貫,這是在犯忌諱!」

    眾人一聽也是,趙允弼接著低聲道:「此事只有宗正寺方能插手,官家也行,可他不行,這是你的主意?」

    沈安微微點頭,「沒錯。」

    趙允弼冷笑道:「你害慘了他。」

    這是恐嚇。

    沈安低聲道:「皇子才會招忌諱,至於仲鍼,他還早著呢,所以你的恐嚇還是衝著那對父子去吧。」

    「還有。」

    沈安矜持的問道:「要比有錢嗎?」

    趙允弼的面色微變,沈安得意的道:「某最喜歡砸錢,砸的人暈頭轉向,砸的人心不服口服。」

    趙允良父子已經傻眼了,他們本來覺得今日會收一波好感,可沒想到才剛開始,趙仲鍼就來了。

    一萬多貫!

    趙宗絳鬱悶的道:「爹爹,今日這裡全部才兩千多貫。」

    這五倍的差距,咋算?

    「見過小郎君。」

    這時趙仲鍼過來了,男子喜滋滋的行禮,趙仲鍼很有禮貌的先和趙允弼的等人見禮,然後才笑道:「官家的身體大好,我心中歡喜,就和官家請示弄了些錢糧,算是給大家添補些,好生過了元旦……」

    說完他回身就去了大車邊上,竟然扛起一袋麥粉進來。

    男主人被嚇住了,急忙喊道:「小郎君莫要如此,某來,某來。」

    趙仲鍼扛著一袋麥粉依舊有餘力,他抬頭笑道:「都是親戚,有何難處就說。我年輕,能幹活,無事。」

    我去!

    趙宗絳覺得很鬱悶,低聲道:「爹爹,方才孩兒就該扛幾袋子糧食,好歹……哎!」

    趙允良心中憋悶,他看了趙允弼一眼,說道:「早知道如此,當時拎隻雞也好啊!」

    趙仲鍼帶著人來回跑了幾趟,光是麥粉就送了十多袋,足夠這家人吃許久了。

    「還有些肉。」

    他單手就拎起了一隻宰殺好的羊,笑道:「這天氣冷能多放些時日,記得熬湯,一家子喝了暖和。」

    男子看著他進去,突然吸吸鼻子,眼淚就落了下來。

    「都說咱們是宗親,可那有何用?沒人看得起。咱們吃不好也沒人管,就算是來了人,也是冷冰冰的,或是假惺惺的,得了東西心中也憋悶……」

    趙允弼的臉上掛不住了,覺得這話就是在影射自己剛才的表現。

    假惺惺?

    你這是在說老夫嗎?

    男子擦去淚水,說道:「只有小郎君,某雖然窮,可卻會看人,小郎君說的話都是真心話,笑的比某的孩子還真。」

    「爹爹,有羊!」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衝了出來,歡喜的喊道:「好大的羊,小郎君還在裡面教娘怎麼熬煮才好吃。」

    男子撫摸著兒子的頭,吸吸鼻子道:「某……某就信小郎君。」

    只是親自動手扛東西,外加說些真心話,竟然就讓他站隊了?

    趙允良等人都傻眼了。

    在他們的世界裡,說真心話就是在大冒險,所以大家笑得和煦,卻假。

    他們不知道普通人需要的是什麼。

    不但要溫飽,還需要尊重。

    趙仲鍼送來了溫飽,也送來了尊重,一下就收了這家人的心。

    失敗了啊!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2
第617章 守護

    趙仲鍼出來時,一邊臉上和肩膀上都是麥粉,他笑著拍打了幾下,說道:「這天冷,剛才看到家裡燒炭盆,要注意,門窗不能全關了,否則會中毒。」

    「中毒?」

    宗室男子很是感激趙仲鍼,但卻不懂這個:「是什麼毒?」

    趙仲鍼本想分析一番木炭中毒的原理,但最終只是說道:「炭毒。」

    男子拱手:「多謝小郎君。」

    趙仲鍼笑道:「謝什麼,走了啊!」

    他衝著趙允弼等人拱拱手,然後上馬和沈安一起走了。

    大車緩緩從趙允弼的眼前駛過,身後傳來了趙允良的聲音:「他沒給錢!他沒給錢!」

    趙宗絳也歡喜的道:「就是些米糧,還有一頭羊,可是沒給錢呢!」

    趙允弼心中得意,是啊!他們沒給錢。

    這樣算下來的話,兩邊給的東西價值差不多,趙仲鍼得意什麼?

    至於什麼尊重,別扯淡了,你是要吃飽飯還是要尊重?

    男子也有些失望,但今日他已經算是大豐收了,所以就拱手邀趙允弼等人進去喝茶。

    「不用了,老夫還得去下面的人家。」

    趙允弼覺得和這家人沒什麼可說的,就擠出了些慈祥的笑容,然後招呼趙允良父子。

    男子搖搖頭,滿心歡喜的準備進去,卻見自己的娘子跑了出來。

    「官人!」

    「怎麼了?」

    女人的手不小,她張開右手,幾枚簇新的銅錢靜靜的躺在那裡。

    「新錢?誰給的?」

    幾枚銅錢還不能讓人動心,男子覺著妻子不夠穩重,正想呵斥一番,卻見她一臉的歡喜。

    「官人,一袋子錢呢,都是新錢。」

    男子一怔,剛上馬的趙允弼看了過來。

    「多少?」

    「一百多貫。」

    男子看向了趙允弼,眼中多了淚花:「人說要錢要錢,乞丐才要錢,所以小郎君才悄悄的把錢送進去,卻不肯說話……這樣的體貼,讓某……讓某的心中暖和又難過……」

    周圍的街坊一直在邊上看著,見他感動落淚,也跟著唏噓起來。

    「小郎君看著年輕,可做事卻穩妥,不肯得意,不肯倨傲,難得啊!」

    「所以官家神目如電,這才選中了十三郎做皇子,這小郎君這般淳厚,皇子想必更是仁慈,大宋有福啊!」

    「是有福,你們不知道吧,那位十三郎當初死活都不願意進宮,只說自己福薄,這般謙遜的有幾人?」

    「是呢,宮中的人都去請了好多次,可十三郎就是不去,連宰輔們登門都沒用,可見是個實誠君子。」

    實誠君子……沈安若是聽到了會笑噴。

    能被趙禎看中接班的人會是實誠君子?那趙禎估摸著會死不瞑目。

    可百姓卻不知道這些,他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說起趙曙父子都敬佩不已。

    有人指著趙允弼等人說道:「他們搞的大張旗鼓的,可也就送了那點東西,還得意洋洋的,嘖嘖!怪不得小郎君以後是要做太子的人,而他們卻只能坐吃等死。」

    「先前那人笑的好假,看似慈祥,可眼神卻冷冰冰的,嚇人呢!」

    「是呢!某也發現了,看著很親熱,可仔細一看,笑的僵硬,眼神也冷,罷了,這樣的慈祥不敢要呢,太威嚴了。」

    「威嚴什麼?要威嚴也是小郎君,那是未來的太子呢。」

    「……」

    趙允弼聽到了這些話,他策馬在前,眼中有陰霾閃過。

    這些蠢貨!

    「這些蠢貨,那趙仲鍼難道不假?只是他年輕,看著多了純真……」

    趙允良有些氣急敗壞的跟上來:「今日算是白跑了!」

    趙允弼淡淡的道:「慌什麼?下面還有大半人家,咱們一家家的去,都親切些。他是一個人,可咱們那麼多人,都扛,老夫也扛,好歹讓他們看看誠意。」

    趙允良振奮精神,「好,那咱們快些!」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下一家趕。

    「他家門口好些人呢!」

    才進巷子就能看到那家門口圍攏了不少人,都在熱火朝天的說著些什麼。

    「……小郎君幫著扛東西進來,出門前還拍打乾淨,某以為是愛乾淨,後來才知道,這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做好事不讓人知道,這是……哎!這等誠心實意的小郎君,真是難得啊!」

    「小郎君先前還衝著某笑呢。」

    「……」

    趙允良看著趙允弼,呆呆的道:「他來過了。」

    趙宗絳失望的道:「他們比咱們出來的更早,而且錢還多……」

    氣氛低沉,有人牢騷滿腹的道:「早知道沈安要摻和,就不該來。」

    「就是,比錢多,誰能比得過他?」

    「他的香露日進斗金,能用錢砸死人。」

    「……」

    有人抬頭看到了趙允弼等人,就笑道:「怎麼還有貴人來?」

    趙允良心灰意冷的道:「他們選擇了和咱們相反的方向,所以咱們一直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回去吧。」

    趙允弼微微垂眸,說道:「送。既然來了,那定然要送,否則官家那邊會想咱們為何停住了。」

    他下馬,露出了微笑,低聲道:「官家會盯著咱們,懂嗎?不想被猜忌,那就送完,笑著送完。」

    自己選的路,笑著也要走完!

    他微笑著走過去,就在那些人準備打招呼時,他想起了沈安先前的話。

    「要比有錢嗎?」

    那廝很有錢,別人有錢都藏著掖著,可他倒好,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有錢,一動手就是大手筆,每每砸的人感慨萬千。

    以往趙允弼沒怎麼好生感受過被沈安砸錢的滋味,今日算是感受到了。

    真特麼難受啊!

    ……

    宗室的兩幫子人在暗中爭鬥,這事兒瞞不過宰輔。

    「都去了?」

    「去了,據說小郎君他們去的更早,給的更多。」

    韓琦靠在椅背上,越發沉重的身體壓得椅子吱嘎作響,他卻愜意的道:「給了多少?」

    來報信的小吏說道:「宗室那邊給了十貫錢,還有米糧;小郎君那邊也是一樣,只是每戶多了一頭羊……至於錢,好像沒看到,只是那些人後來都在讚頌小郎君,說是顧及他們的臉面……」

    韓琦擺擺手,等小吏出去後,就笑道:「諸位怎麼看?」

    曾公亮搓搓冰冷的臉,「這是沈安的手法。」

    韓琦點頭道:「砸錢!砸到你怕了,砸到你想吐血卻無可奈何,這就是他的手法。」

    歐陽修撫鬚含笑道:「還有提前出發,搶在對手之前送了大半人家,這是誰的主意?」

    韓琦眸色微動,「這等手法是在坑人……當對手在洋洋得意時,卻發現自己要干的事都被別人幹了,而且干的比自己更好,這……」

    「坑人,坑了之後自己還一本正經的看熱鬧。」

    尼瑪,這誰的主意?

    歐陽修的眼珠子一轉,得意的道:「若是沈安,他會直接砸錢,砸的響動越大越好,最好整個汴梁城都知道,都看到,可此次沒有,可見是小郎君的主意。」

    曾公亮點頭道:「對,若是沈安,他會一路砸錢,消息傳到宗正寺那邊去,他們定然會怯了,然後憋屈……這就是堂堂正正之師,以勢壓人。」

    韓琦冷冷的道:「可他們此次卻是陰險的先出發了,送了大半人家才和宗正寺的人相遇,直接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手法……」

    陰險,腹黑!

    三人同時感到了頭痛。

    韓琦起身道:「老夫覺著該去問問。」

    稍後有人來了,韓琦問道:「今日小郎君如何?」

    「誠心誠意。」

    「他甚至在看到一戶人家艱難時落淚了。」

    「沈安數次催促,他卻不肯走。」

    「……」

    韓琦等人面面相覷,心想難道是沈安的主意?

    「好吧,不是小郎君就好。」

    他們不希望出現一個腹黑的君王,那樣會讓人非常難受,而且不好控制。

    ……

    一上午的時間都在送東西和慰問中度過了,趙仲鍼覺得身體很累,但精神很好。

    兩人找了家酒樓歇息。

    「要好酒!」

    趙仲鍼一邊捏著肩膀,一邊齜牙咧嘴的道:「在宮中不能喝酒,早就饞了。」

    酒菜上來,他先狂吃海喝了一陣子,然後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

    「又偏了你的錢。」

    他年輕的臉上多了感動,很純真,「你當年不差錢,讓我入份子是給好處。那時我家不怎麼樣,我爹爹更是被人看不起……所以,我知道你是送錢。」

    沈安低頭吃菜,隨口道:「你想多了。」

    趙仲鍼笑了笑,「宮中冷冰冰的……」

    沈安放下筷子,抬頭,認真的道:「若是覺著宮中冰寒刺骨,就想想外面,找機會出來,咱們一起喝酒。」

    趙仲鍼點頭道:「好。」

    兩人碰了一杯,趙仲鍼喝下去,然後問道:「你想要什麼?」

    見沈安的目光不善,他趕緊解釋道:「不是說酬功,我是問你這一生想要什麼?」

    沈安默然。

    大宋不興吃午飯,但中午餓得慌咋辦?點心什麼的應付一下。此時正是中午,外面又開始了熱鬧。

    「鵪子羹,群鮮羹,雜辣羹,骨頭羹……」

    「二陳湯,干木瓜湯,仙術湯,生薑湯……」

    「旋煎羊,冬月盤兔,白腸,水飯……」

    沈安突然問道:「覺得吵鬧嗎?」

    趙仲鍼點頭,「很吵。」

    「快走,黑金剛出場了,今日的相撲定然精彩紛呈。」

    「看什麼黑金剛,某要看莽二姐的相撲,她穿得少,胸脯大……」

    腳步聲從門外遠去,沈安微笑道:「某就想守護這份吵鬧,誰敢打斷這份熱鬧,某就弄死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2
第618章 大逆不道,鬼火

    「守護這份吵鬧?」

    趙仲鍼迷惑了一下,然後說道:「是守護這份繁華吧。」

    沈安點頭道:「是。」

    趙仲鍼坐直了身體,很是自信的道:「肯定能守住。」

    「對頭呢?」

    沈安扳著手指頭說道:「遼人第一,西夏第二,交趾第三……」

    趙仲鍼自信的道:「遼人如今漸漸保守,西夏人也就是不停的襲擾,至於交趾,上次你給了李日尊狠狠的一下,再動手他就得要掂量掂量了。」

    「有信心是好事,不過大宋最大的問題卻不在外。」

    「我知道,三冗。」

    「你什麼都知道。」

    「對,我琢磨了許久,覺著要向外,得先解決大宋內部的問題。」

    趙仲鍼意氣風發的道:「首要是冗官,要學範文正,大刀闊斧的動手……」

    沈安幽幽的道:「範文正屍骨已寒。」

    趙仲鍼一怔,然後頹然道:「安北兄,這是割他們的肉,不會有人支持的吧?」

    這娃現在已經修煉的很出色了,至少不會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能為所欲為。

    老王前世搞的革新就是猛衝猛打,這裡面鐵定有趙仲鍼的想法在。

    年輕人,不能衝動啊!

    不然你遲早也是撲街的命。

    沈安見他頹然,就淡淡的道:「慢慢的來,比如說……改制如何?」

    「咦!」

    趙仲鍼一聽就覺得有戲:「是啊!目前的官職太過紛雜,職權交纏頗多,各處都在怨聲載道,若是藉著改制的由頭慢慢的動手……」

    這個叫做什麼?

    「把青蛙放進冷水裡,下面燒火,青蛙會覺著舒服,等它發現太燙卻已經晚了,最後被燙死在鍋裡……」

    「這個很神奇啊!可卻很有道理。」

    趙仲鍼起身道:「安北兄大才,我如今只覺著眼前一片光明,哈哈哈哈!」

    他被簇擁著回宮,路上就吩咐道:「去弄幾隻青蛙來。」

    楊沫愁眉苦臉的道:「小郎君,這時節沒有青蛙呢。」

    趙仲鍼嘆道:「蠢材蠢材,青蛙在冬眠呢!去莊上尋老農。」

    回到宮中後,趙仲鍼就去請示父親。

    「燒火?」

    趙曙皺眉道:「宮中不許動火。」

    趙仲鍼挑眉道:「爹爹,炭火。」

    柴火會冒煙,咱用炭火。

    趙曙好奇的問道:「你要弄什麼?」

    燒個炭火還請示,這是要烤肉吃嗎?

    趙仲鍼笑道:「孩兒想做個試驗。」

    ……

    楊沫提著布袋回宮了,「先前那些軍士還檢查了,見到是青蛙都嚇了一跳。」

    炭火燒起來,銅盆架起來,趙仲鍼很期待的說道:「把青蛙丟進去。」

    楊沫打開布袋,愕然道:「死了兩隻。」

    不過還剩下三隻,他把布袋傾倒在水裡,三隻青蛙就落了進去。

    沒有呱呱呱的叫喚,在趙仲鍼期待的目光中,三隻青蛙毫不猶豫的蹦跳了出來,隨後往邊上逃竄。

    「抓回來!」

    三隻青蛙再次被丟進水裡,此刻水微溫。

    「又逃了!」

    「抓回來!」

    「跑了跑了。」

    來回幾次折騰之後,趙仲鍼失望了。

    「假的。」

    他一腳踢翻了銅盆,炭火被水一激,頓時就冒起了白氣。

    「小郎君!」

    趙仲鍼的腳被燙了一下,邊上的王崇年驚呼一聲,「去請御醫來。」

    「住口!」

    趙仲鍼面色鐵青的喝住了他,然後緩緩回了房間。

    一群人面面相覷,王崇年沉聲道:「不許多嘴說出去,否則……」

    眾人都應了,喬二卻悄然去找到了趙曙。

    「大王,小郎君進了房間就沒出來。」

    趙曙問了發生的事,就搖頭道:「情深不壽,情深不壽……」

    喬二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慶寧宮卻安靜了下來。

    趙仲鍼在自己的房間裡默然坐著,直至天黑依舊沒動靜。

    肚子在咕嚕咕嚕的叫喚,可他卻絲毫沒有用飯的意思。

    「這是失望了?」

    門外突然有人問話,趙仲鍼抬頭,「爹爹,孩兒無事。」

    外面的趙曙嘆道:「從你懂事開始,為父就是那個模樣,所以你覺著沒有依靠……直至你遇到了沈安,他就如同是兄長般的幫襯你,於是你信賴他。可這個信賴一旦發現摻假,你就會失望……」

    「你是怕什麼?」

    「孩兒怕那些道理都是假的。」

    「雜學?」

    「對。」

    「你更多的是害怕別人辜負了你的信賴吧?」

    趙仲鍼默然。

    「那就去問,別憋著。」

    趙曙說道:「為父卻覺著是你最近有些急躁了,你急躁什麼?」

    「爹爹,官家……」

    父子倆同時沉默了下來,良久,趙曙說道:「為父在呢,你且安心。」

    趙曙每日都會見到趙禎,對他的身體狀況更瞭解。

    那位至尊看似越來越好,可每當看到他眼中的血絲時,趙曙總覺得不對。

    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趙仲鍼感受到了,所以他開始焦躁不安。

    否則只是一個小實驗,他哪裡會發火?

    ……

    「你這是毛病!」

    第二天趙仲鍼再次出宮去了沈家,很坦然的把自己的感受說了。

    啪!

    沈安好久沒動手抽他了,可這次真是忍無可忍。

    趙仲鍼捂頭道:「不知怎地,我最近心裡有些急躁。」

    「急躁?上火了?」

    沈安頭痛的道:「你才十五六歲,這是……春心萌動了?」

    「沒有的事!」

    趙仲鍼漲紅著臉道:「我是擔心……官家。」

    「說說吧。」

    沈安覺得這個少年怕是有些心理問題,他擔心這廝變成趙曙第二,所以就讓人弄了些酒來。

    喝的微醺之後,趙仲鍼才說出了自己焦躁的原因。

    「我會……」

    他看了一眼沈安,猶豫了一瞬,「我會想著這個大宋只有我才能解救,然後有些迫不及待,可……」

    可上面還有趙禎和你的老爹。

    你這個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啊!難怪會急躁。

    沈安順手摸摸他的頭頂,就和摸果果一個動作,「你是發現了大宋的危機,然後覺著只有自己才能解決,於是就急切了……」

    趙仲鍼躲了一下,但還是被摸了一把,他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成人了。那個……是這樣,我覺著唯有自己能解決,可還得等許久,所以就急切。」

    「而這種急切你覺著是大逆不道的,所以就焦躁不安。」

    「好了。」

    沈安止住了他的話,說道:「你這是少年的急切,某也有過,所以別扯淡了,沒什麼大逆不道,只是心急了。」

    趙仲鍼還有些不自在,沈安心中哀嘆,難道我有做心理導師的天賦。

    「你可尊重你的父親嗎?希望他長壽嗎?」

    「希望。」

    「那不就結了?你沒有什麼對不住他們的地方。」

    「真的?」

    趙仲鍼畢竟才十五歲,心理依舊不夠堅強。

    「沒錯!」

    「真的?」

    沈安怒了,於是揮手。

    「啪!」

    趙仲鍼捂著腦袋,皺眉道:「你為什麼又打我?」

    「放肆!」

    厲喝聲中,一個人影衝了進來。

    沈安看到了那張骷髏臉,他下意識的抓起裝水果的木盤子擋在腦袋之前。

    呯!

    木盤子毫無懸念的被洞穿,就在那五根乾瘦的手指頭穿出來時,門外傳來了聞小種的咆哮。

    「郎君躺下!」

    沈安毫不猶豫的躺了下去,張八年嗖的一下就避開了。

    一把短刃飛了過來,張八年險險避過。

    聞小種已經衝了進來,一拳衝著張八年的後腦打去。

    沈安連人帶椅子倒在地上,看到這一幕不禁暗讚:好,一拳爆掉這個死太監!

    可張八年卻輕鬆的轉身避開,隨手一爪抓了出去。

    「他的爪子很硬!」

    沈安先是警告了聞小種,接著隨手拿起地上的筆筒就扔了過去。

    這廝也缺德,扔筆筒還大喊一聲:「看飛刀!」

    張八年本是一爪抓向聞小種,聞聲就揮手。

    啪!

    筆筒在他的爪子之下變成碎片,沈安慘不忍睹的眯著眼睛,喊道:「再動手老子可不客氣了啊!」

    「住手!」

    趙仲鍼也喝了一聲,張八年這才收了鷹爪。

    可聞小種的拳頭卻沒收,一直在他的額頭前才止住。

    張八年冷冷的看著他,沒有絲毫動容。

    聞小種並未收手,只是看向了沈安。

    沈安爬了起來,拍拍手,說道:「罷了,看他瘦巴巴的模樣,就別欺負人了。」

    地上的筆筒碎片在嘲笑著沈安的大話,可張八年卻不在乎這個,「你就是聞小種?」

    「是。」

    聞小種收回拳頭,張八年冷冷的道:「剛才若非是沈安阻攔,你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骸。聞小種……聞先生可好?」

    這廝看來對那位聞先生是深惡痛絕,所以恨屋及烏,把聞小種給恨上了。

    「沒完了是吧?」

    沈安拿出個小瓶子,弄了火摺子,說道:「覺著自己的鷹爪無敵了?」

    張八年回身皺眉:「你想說什麼?難道你還有什麼手段來擋住某嗎?」

    沈安笑了笑,「出來看看。」

    眾人跟著他出了書房,只見他點燃了小瓶子,然後扔了出去。

    小瓶子在空中就開始火花四濺……

    「火嗎?」

    張八年覺得沈安是在逗樂子。

    「再看看。」

    無數火頭落地,竟然在石板上燃燒。

    沈安過去踩了一腳,挪開腳後,那火焰竟然沒熄滅……

    張八年的面色終於變了。

    「這是……鬼火?」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3
第619章 太平宴不太平

    那些火頭如跗骨之蛆般的燃燒著,張八年目光複雜的看著沈安:「一旦被這樣的火頭沾身,唯一的辦法就是割掉那塊肉,好狠的火。」

    沈安很是雲淡風輕的笑了笑,說道:「若是需要,某能把這火用東西噴出來,鷹爪功可能擋嗎?」

    張八年冷冷的道:「你能噴嗎?」

    這種火怎麼噴?

    沈安很無奈的道:「打造一個壓力容器,然後點燃火頭,壓氣,那火焰就會噴出來,雖然不遠,可近前的人死定了。」

    張八年本想嗤笑,可見趙仲鍼一臉的理所當然,就問道:「這是什麼?」

    「雜學。」

    沈安搖搖頭,覺得自己和這些人說這個有些對牛彈琴。

    「雜學?」

    張八年覺得自己怕是有些輕視了這門學問。

    回到皇城司之後,他召集了幾個手下問話。

    「雜學究竟是弄了些什麼?」

    「神威弩。」

    「金肥丹。」

    「還有吸水的那個東西。」

    「……好像不怎樣。」

    手下七嘴八舌的說著,最後有人說道:「其實雜學最多的地方在太學,據說那裡有學生在做什麼……試驗?很是神奇。」

    「神威弩是兵家利器,此物一出大宋守城就有把握了。金肥丹是農家利器,據說汴梁周邊的農戶都用上了,明年若是都增收……都知,那沈安就是萬千農戶眼中的救星。」

    這玩意兒,若是在後世,大抵會被稱呼為『沈.大德魯伊.安。』

    張八年默然,隨後去請見趙禎。

    趙禎在打盹。

    「官家。」

    「嗯?」

    趙禎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張八年,然後嗯了一聲,就坐正了身體。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漸漸潮紅,眼神恢復也很緩慢。

    「官家,臣先前見到了沈安玩火,那火如跗骨之蛆般的狠辣。他說這便是雜學裡的東西,臣在想……雜學弄出了神威弩和金肥丹……」

    「嗯。」

    趙禎依舊有些呆滯。

    「雜學這般厲害,可沈安卻在太學教授,那些學生若是有人裡通外藩,比如說遼人或是西夏人,官家,臣覺著不妥。」

    他想像了一下那個場面:無數管子對準了大宋的城池,然後噴出先前他看到的鬼火。鬼火瘋狂燃燒,敵軍就在城下狂笑……

    那就是末日景象啊!

    趙禎的腦子在緩慢的轉動著,良久才說道:「太學……那些都是大宋的學子,無礙。皇城司可盯緊些。」

    「是。」

    張八年告退,趙禎漸漸恢復了精神,就吩咐道:「讓宰輔們來,樞密使和三司使也來。」

    在等待的時間裡,他吃了一碗羊羹。

    羊羹很美味,可吃下去之後,他卻揉著肚子道:「感覺脹。」

    稍後韓琦等人來了。

    「年底了,各處的花銷都不小,三司那邊如何?」

    包拯搖頭道:「難,陛下,臣建議賞賜少一些吧。」

    新年即將來臨,作為皇帝,趙禎自然不能摳門,要犒勞一下各位臣子,還有那些宗室什麼的。

    趙禎的目光呆滯,淡淡的道:「再想想辦法吧。」

    包拯想開噴,可最後卻無奈的道:「是,臣知道了。」

    新年要是扣扣索索的,有些影響大宋的形象。

    趙禎看向張昇,問道:「遼人可安靜了?」

    張昇說道:「他們在雄州吃了一次虧,隨後耶律洪基清理了析津府的文武官員,新來的那些人還算是老實。」

    趙禎笑道:「這是挨打了,忌憚了,看來遼人怕的還是這個。」

    拳頭硬腰桿才硬,這一刻趙禎深刻領悟了這個道理。

    張昇苦笑道:「小打小鬧而已。」

    趙禎看向了韓琦,「宗室如何?」

    韓琦心中一震,低頭道:「臣看著呢。」

    趙禎含笑道:「如此甚好。」

    他起身走到了外面,陳忠珩趕緊弄了厚袍子給他披上。

    外面冷,但陽光卻不錯。

    趙禎回身道:「叫皇子來,諸卿也來,咱們一起去看看御書和那些祥瑞。」

    韓琦心中一鬆,笑道:「如此官家可要管一頓飯嗎?」

    趙禎指著他笑道:「朕便管了如何?」

    眾人一起大笑了起來。

    隨後大家一起去了龍圖閣和天章閣,看了歷代皇帝的御書和那些祥瑞。

    趙禎的興致很高,等擺好酒宴後,他頻頻舉杯邀飲。

    微醺之後,他要了大杯子,親自倒滿酒,然後招手道:「韓卿來。」

    韓琦起身近前,趙禎端起大杯子笑道:「天下太平多年,卿等勞苦功高,今日君臣之樂,當傳於後世……」

    韓琦接過杯子,一口子幹了。

    「這是鹿胎酒。」

    韓琦點頭讚道:「好味道。」

    趙禎笑著拍拍手,「歌舞來。」

    歌舞作伴好下酒,君臣這一次喝到了深夜才各自散去。

    曹皇后得了消息也只是笑。

    「官家這是在擺太平宴嗎?」

    宮中安靜便是太平……

    第二天一早,曹皇后正在吃早飯,就見陳忠珩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

    她放下筷子,平靜的道:「知道了。」

    陳忠珩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曹皇后就已經走出了房門。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陳忠珩要小跑才能跟上。

    寒風凜冽,可曹皇后的面色更冷峻。

    一路到了福寧殿,西閣外面已經站滿了人,人人面色沮喪。

    曹皇后沉聲道:「閃開!」

    眾人避開,曹皇后從中間大步進去,後面的陳忠珩竟然感受到了些殺伐之氣。

    這個皇后不得了啊!

    西閣就是寢宮,曹皇后沒有絲毫猶豫的垮了進去。

    你若是去了,這個新年將會再無顏色……

    天下縞素……

    進去的第一眼就是御醫。

    一排御醫聚在一起嘀咕,各種術語和藥名在往外飆。

    而趙禎就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目光呆滯的看著虛空。

    按理他是聽不到腳步聲的,可他依舊偏過頭來,衝著眼中含淚的曹皇后笑了笑,然後艱難的伸手……

    「這次……我這次……還好……還好……」

    曹皇后的腰桿筆直,目光掃過御醫們,喝道:「出去說!」

    一個老御醫還想仗著老資格說幾句,曹皇后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冷意讓他拱手倒退了出去。

    御醫們出去了,曹皇后走到床邊,目光漸漸緩和,「官家,這次好好歇歇吧。」

    趙禎嘟囔道:「朕……我覺著沒事,就是沒力氣。」

    曹皇后堅定的道:「歇一歇吧,好不好?」

    趙禎看著她,目光中有些不滿,可曹皇后並未退讓。

    「臣妾是個女人,篡位來作甚?難道武曌還能重生嗎?首先朝中的宰輔不會允許。」

    曹皇后嘆道:「就算是篡位也該是外人,你該歇歇了,別想此事。」

    趙禎閉上眼睛,說道:「宰輔們該來了。」

    「官家,相公們求見。」

    趙禎搖頭道:「不見,門外說話。」

    他是帝王,不想把自己虛弱的一面讓臣子看到。

    於是韓琦等人在門外問道:「敢問陛下可還好嗎?」

    「朕還好,只是要休養一陣子,外朝之事就有勞諸卿了……每日的奏疏讓人送來給朕看。」

    只要沒有徹底倒下,他就不會放棄手中的權利。

    「是。」

    韓琦等人告退。

    「叫張八年來。」

    張八年隨後來了,趙禎靠在床頭,虛弱的說道:「盯住各處……」

    「是。」

    這是皇城司的主要職責。

    「讓李璋來。」

    趙禎想了想,「罷了,他若是來了,怕是會滿城風雨。」

    曹皇后在邊上皺眉道:「滿城風雨又如何?正好看清誰是叛逆。」

    「你這個女人……」

    趙禎覺得自己不喜歡曹皇后的主要原因就是她太強勢。

    曹皇后冷笑道:「汴梁城和周邊有多少禁軍?禁軍的精銳泰半在此,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

    趙禎垂眸,覺得疲憊潮水般的湧來。

    他緩緩躺下去,說道:「宮中要看好……」

    「臣妾知道。」

    ……

    官家病倒了。

    這個消息隨即被封鎖,韓琦在政事堂黑著臉道:「誰敢亂說,殺!旁人不敢殺,老夫來殺!」

    他尋了把長劍掛在腰間,可他腰間肥肉過多,竟然被別住了劍柄。

    「安心,無人敢說。」

    歐陽修揉揉眼睛,問道:「御醫怎麼說?」

    韓琦說道:「他們說官家還好。」

    曾公亮說道:「那不就結了?咱們每日去福寧殿露個面,就說年底事情少,小朝會散的快。」

    韓琦和歐陽修讚道:「此言大善!」

    於是他們就開始了作假,每日裝模作樣的去福寧殿冒個泡,在門外和趙禎說幾句話,然後回去。

    這番作假瞞過了大部分人,卻瞞不過有心人。

    北海郡王府裡,趙允弼在喝茶。

    靜室裡只有他和張文。

    茶水的香味緩緩散發出來,張文嗅了嗅,滿足的道:「此後數十年,若是能每日如此,某就算是大滿足了。」

    趙允弼淡淡的道:「小事罷了。事成之後,你自然是老夫的重臣。」

    在歷史上,他一直在覬覦著,不滿著,然後付諸行動。

    張文微微低頭,含笑道:「郡王謬讚了,某……」

    他的眼中多了神彩,挑眉道:「這個大宋當有大作為,北面要壓下遼人,要滅掉西夏……然後再積蓄國力,等到了時候,就傾力北伐……」

    趙允弼撫鬚笑道:「當一雪前恥!」

    兩人相對一笑,然後舉起茶杯遙遙相敬。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3
第620章 欲蓋彌彰

    年底了,沈家每日採買不斷。

    陳洛牽著牛車進來,車上坐著曾二梅,還有許多年貨。

    年貨這個詞只在沈家出現,但深得大家的喜歡。

    大車上有幾隻宰殺好的羊,還有些活的家禽。

    「哥哥!」

    果果看到了乾果,還有糖,頓時就移不開眼睛了。

    九歲的孩子正是貪吃的時候,沈安乾咳一聲,正在點數的楊卓雪抬頭道:「官人,這些干果怎麼弄?」

    別人家買乾果都是一點點的買,沈家是大包大包的買,看架勢是準備拿來當主食。

    「各家都給些。」

    乾果在任何時候都不便宜,所以下人們都歡喜不已。

    「多謝郎君。」

    每家一大包乾果,莊老實給他們分了,自己最後拿了一袋,打開看了看,笑道:「這東西下酒最好,特別是晚上,在爐子邊坐著,一邊吃著,一邊喝著,那滋味,神仙都不換。」

    曾二梅開始整治菜了,因為大菜多,所以需要人幫手。

    陳洛自然不肯讓旁人來插手,可他還得看家護院,於是就把看似最沒威脅的聞小種給抓了來。

    聞小種很老實的在解剖羊。

    「脊骨單獨剔出來,郎君說要熬湯。」

    曾二梅在炸東西。

    大宋以前最好吃的菜就是油炸的,各種炸。

    比如說把豬板油裹著各種東西炸,換做是後世的人,見到這種『美食』大抵會敬而遠之,覺得太油膩。

    可現在的人就喜歡油膩。

    沈家本來不會這樣,但沈安一個人說了不算,家中兩個女人都擁有一個符合時代要求的胃口。

    油炸的味道很香,可聞小種不饞這個,他只是覺得這香氣裡有家的味道。

    曾二梅一邊撈著油鍋裡的東西,不時回頭看看,見聞小種很快就把一頭羊給剖開了,就讚道:「你這個不錯,可會做飯?」

    聞小種搖頭,這一刻他忘卻了自己曾經開過酒肆。

    曾二梅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飯碗不會受到威脅。

    於是她就對聞小種好了些,讓他吃了幾個炸丸子。

    「二梅……」

    外面有人在低聲招呼,聞小種抬頭,就見果果鬼鬼祟祟的扒在門邊,大眼睛就盯住了那一盆丸子上。

    曾二梅回頭道:「小娘子,奴可不敢給你吃,不然郎君會發火。」

    沈安覺得腸胃應當從小時候開始調理,如此等大了就能胡吃海喝了,所以對果果的飲食很重視。

    果果的大眼睛裡馬上就裝滿了失望,可曾二梅卻很堅定的搖頭。

    「哎!」

    果果知道自己偷吃的路被哥哥堵死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吃飯時多吃些。

    她轉身出去,剛轉過彎,身後有人低聲道:「小娘子。」

    果果回身。身後的聞小種手中多了一張油紙,油紙上有幾個還在冒熱氣的丸子。

    果果抬頭看著他,眼神有些迷惑。

    聞小種笑道:「這是小人剛拿的。」

    果果的眼中有些歡喜,但卻嘆氣道:「不能偷拿東西,這不好。你還年輕,不許學壞……」

    見聞小種發呆,果果覺得這人很可憐,就勸道:「你好好的做事,我會和哥哥說,讓你每天都有肉吃。」

    這是來自於九歲孩子的說教,但她很認真,很誠懇。

    聞小種只覺得心底湧出了一股暖流,就像是找到了某種歸屬般的溫暖和自在。他蹲下去,低聲道:「好。」

    果果覺得自己挽救了一個人,於是成就感滿滿的去找哥哥。

    沈安正在和楊卓雪一起準備禮單。

    「這個……包公家的給些實在的,不過包綬的東西少給,那小子,上次來家裡把花花弄的夠嗆……」

    「蘇家就幾口人,吃的肯定不差,要不就送些好酒?」

    這是楊卓雪第一次以當家主母的身份準備禮單,所以有些生疏。

    沈安看了一眼,斟酌了一下用詞:「蘇家……目前蘇轍在家裡歇著,蘇洵一人養活全家人不易……」

    楊卓雪馬上就醒悟了,說道:「那要不也是送些實在的東西吧。不過聽聞他們喜歡喝酒,好酒也送幾壇,這樣他們回禮也不必花費多少。」

    沈安點頭,讚道:「如此最好。」

    楊卓雪被鼓勵了一下,剩下的那些禮單都大膽的說了。沈安或是贊同,或是婉轉的提出意見。

    「哥哥。」

    果果衝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吃乾果。

    桌子上有小木槌,她拿起核桃就敲打。

    沈安看著,和楊卓雪相對一笑。

    漸漸的,家的味道就出來了。

    「安北兄!」

    折克行總算是回來了。

    他拎著個大罈子進來,見楊卓雪也在書房,就放下罈子拱手道:「見過嫂子。」

    楊卓雪笑道:「軍中可是休假了嗎?」

    折克行搖頭道「是換著來,小弟輪到了這幾日。」

    果果吸吸鼻子,問道:「折哥哥,罈子裡是啥?」

    折克行把罈子一傾斜,沈安笑道:「去哪弄的野味?」

    裡面裝滿了宰殺好的野味,一罈子得有五六十斤。

    「小弟出去了一趟。」

    這貨絲毫沒有冬季殺生的愧疚感,反手摸出了幾根漂亮的羽毛遞給果果。

    「漂亮。」

    小女孩最喜歡這些色彩豔麗的東西,果果把核桃吃了,就要拿去裝飾自己的房間。

    沈安和折克行出了書房,一路去了前院。

    「禁軍中如何?」

    「還好,萬勝軍尤其好,軍律森嚴,只是其它軍中聽聞有人聚眾飲酒,晚上大喊大叫。」

    「大喊大叫?」

    沈安一怔,這時有人敲門,開門後,進來的竟然是個胖子。

    「找誰?」

    莊老實見來人帶著斗笠還低頭,就警惕的退後一步。

    來人抬頭看了一眼,見到沈安後就說道:「安北。」

    「郡王?」

    來人摘下斗笠,臉上雖然用東西弄黑了些,可卻能認出是趙允讓。

    沈安沒想到馬上過年了,他竟然會喬裝來家裡。可隨即他心中就是一緊,回身看了一眼。

    聞小種轉身疾衝,當衝到正堂前時身體躍起。

    他的腳在牆壁上飛快的蹬踏了幾下,身體飛速上升,就在勢盡時雙手已經抓住了上面木樑,一個翻身就上了屋頂。

    聞小種在屋頂快速轉身觀察四周,然後說道:「郎君,沒人。」

    沈安點點頭,說道:「郡王,書房請。」

    趙允讓點點頭,看了屋頂上的聞小種一眼,說道:「這個年輕人不錯,哪弄來的?給你一百貫把他送給老夫。」

    沈安知道他是說笑話,就笑了笑:「郡王說笑了。」

    趙允讓負手緩行,見花花在前面盯著自己,就招招手,可花花哪裡會理他,轉身就走了。

    「這些時日不少人說老夫以後就要作威作福了,別說是要你個護院,就算是搶了你的暗香,你可敢不給嗎?」

    「給。」

    「還有人說老夫以後要進宮垂簾……」

    老趙看樣子很憤怒:「老夫是男人,不是女人。什麼垂簾?女人才垂簾。」

    進了書房,趙允讓的氣息就變了,有些狂暴。

    「官家病倒了你可知道?」

    「什麼?」沈安真的不知道。

    「消息不靈通,在許多時候會要了你的命。」

    趙允讓不滿的嘀咕了一通,然後說道:「消息確鑿,官家已經躺下了,御醫說此次大概會很久。」

    這個皇宮怎麼四處漏風呢?

    沈安不禁為趙禎感到了悲哀。

    帝王一言九鼎,可他就控制不住別人從宮中弄消息,甚至是安插人手。

    「此次老夫覺著……少說要病兩個月。」

    趙允讓提及自己的這位堂弟並沒有什麼好感,「他習慣了草木皆,此次竟然躺下這麼久,可見是真的起不來了。老夫在想十三郎,還有仲鍼,可只敢想,不敢……憋屈吧?」

    「不憋屈。」

    沈安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血脈割不斷。」

    「對,那是老夫的血脈。」

    趙允讓嘆道:「他讓十三郎再次進宮,老夫想著恩怨就一筆勾銷,所以來提醒你,別忘記了你喝過的那杯酒。」

    「忘不了。」

    那杯託孤的酒沈安喝了,那麼就得幹事。

    趙允弼吸吸鼻子,「老夫餓了。」

    好吧,這位還真是不客氣。

    「弄些丸子和滷菜來,還有酒。」

    沈安陪他在書房喝了個半醉,然後叫人套車把他送回去。

    「不,老夫要走回去,不能連累你。」

    沈安當然不同意,「郡王,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您來我家就是走動喝酒,怕什麼?」

    「不不不!老夫這就走了。」

    沈家的大門斜對面,兩個蹲在那裡裝乞丐的男子在看著這一幕,都已經快看不下去了。

    大佬,你早就暴露了好不好?

    那千篇一律的偽裝,從郡王府的後門鬼鬼祟祟出門的猥瑣身影,都已經深深地出賣了你。

    趙允讓的斗笠都掉在了胸前,滿面紅光的推開沈安,然後打個酒嗝,說道:「送禮記得多送些好酒好菜。」

    他雙手都拎著食盒,裡面不是滷菜就是醬料,回家趙允讓可以吃好幾頓。

    沈安讓陳洛去送他,然後看了對面的兩個乞丐一眼,說道:「這天氣在外面蹲著夠嗆,給他們各自來一碗熱乎乎的湯餅,羊肉也多給些,再來些酒。」

    兩個密諜尷尬的不知道是該拒絕還是感謝。

    沈安嘆道:「這裡沒什麼事,換著蹲。」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3
第621章 嘉祐八年

    皇城司的人不加掩飾的出現在沈家附近,這就代表著提醒和警告。

    ——沈安,你最近別搞事!

    結合趙允讓說的話,沈安知道,趙禎真的病倒了。

    趙禎一倒下,宰輔們不會慌亂,可皇城司會盯著重要人物,李璋會得到消息……

    官家病倒的消息只是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傳播,沒人冒著被張八年撕碎的風險到處亂說。

    趙禎從登基到現在病倒的次數可不少,所以知情人也沒什麼可說的,該過節就過節。

    「過年啦!」

    沈家的大門打開,穿著一身新衣服的果果帶著花花跑了出去。

    她站在大門外,回身看看門兩邊的桃符,就嚷道:「歪啦!」

    「不能吧?」

    親手貼了桃符的莊老實出來了,左看右看沒發現歪斜,卻沒注意果果做了個鬼臉。

    「果果!」

    巷子裡的孩子們大多穿著新衣服出來了。

    一年到頭,再窮的人家都會盡力給孩子置辦新衣裳,會盡力安排好這頓飯。

    果果站在中間,微微昂首,得意的道:「我有糖!」

    「我也有!」

    「我有好多!」

    一群孩子在得意的比較著。

    「我有飴糖!」

    「我也有!」

    「我的在這裡,你們看。」

    眾孩子把自己帶出來的糖拿出來顯擺,最後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伸進來,上面擱著一個白生生的小兔子造型的東西。

    「這是什麼?」

    「糖!」

    果果得意的道:「這可不是飴糖,你們嘗嘗。」

    她拿起小荷包掏呀掏,掏出了十幾顆小小的糖。

    「給,一人一顆。」

    眾小孩一人分得一顆,等一品嚐,都傻眼了。

    「好甜!」

    「還沒渣渣。」

    「果果,是誰做的?」

    果果得意的道:「是我哥哥做的,只給了我。」

    「你哥哥真厲害!」

    有一個厲害的哥哥是每個孩子的最大願望,沈安卻沒有哥哥。

    折克行有等於無,在汴梁待久了,他覺得自己把府州都忘記了。

    廚房裡熱氣騰騰的,曾二梅掌勺,幫廚的人不少。

    折克行就拎著個酒壺在邊上聞味道。

    「這是魚,只是炸了。」

    「這是肘子,蒸出來的。」

    用味道下酒,沈安覺得這廝遲早會成為酒神。

    等到了晚上時,沈家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紅燒蹄膀……」

    「茶葉蝦仁!」

    「爆炒羊雜……」

    「……」

    一道道菜擺在桌子上,果果在邊上拉著嫂子嘀咕什麼時候能開始吃,分明饞了。

    這是沈家最豐盛的一頓,一共三十六道菜,全是硬菜。

    什麼看盤之類的在沈家不吃香,按照沈安的說法:咱們就吃實惠的。

    今天是嘉祐七年的最後一天,所以不分餐,四人各自坐下,沈安舉杯道:「這一杯酒,祝國泰民安。」

    四個酒杯輕輕的碰了碰,歡喜漸漸瀰漫……

    ……

    第二天早上,沈安穿戴整齊,外面卻傳來了消息。

    「官家身體不適,大朝會不辦了。」

    「他們昨日都知道了消息,是按照等級通知的。」

    靠!

    沈安怒道:「那某的等級昨日也該通知到了吧?」

    來通知他的軍士苦笑道:「各國的使者早就到了,卻得知取消大朝會,都鬧了起來,就忘記了。」

    大朝會是很隆重的一次聚會,不但大宋有,遼國也有。

    每年大家都會在這個時候互派使者來朝賀。

    可各國來大宋的使者卻撲空了。

    大宋竟然不辦新年大朝會了?

    隨即有消息傳來,說是大宋財政艱難,趙禎乾脆尋了個生病的理由不辦了。

    「這誰想的藉口?好主意啊!」

    沈安覺得這個主意真的不錯,等得知是包拯後,就無奈的道:「包公巴不得不辦,最好什麼都不辦。」

    ……

    「包拯這個主意不錯。」

    趙禎躺在床上,面色看著好了些,不過氣息依舊有些不穩定。

    邊上的小幾上擺放著一碗羊羹,可一隻白嫩的手卻蓋在了上面。

    「御醫說您的身體有些燥熱,不能再吃羊肉了,至少在好了之前不能吃。」、

    曹皇后不等趙禎同意,就把這碗羊羹給了邊上的陳忠珩。

    「拿出去!」

    陳忠珩看了無奈的趙禎一眼,就端著羊羹出去。

    「朕……我無事。」

    趙禎覺得自己問題不大,所以不肯忌口,御醫們沒辦法,只好請來了皇后。

    曹皇后知道他的意志力薄弱,就勸道:「好了再吃吧,晚些臣妾讓人去雄州,專門採買些好羊,一路精心喂養回來。」

    趙禎覺得很憋屈,就別過臉去。

    「使者們鬧騰了?」

    「是。」

    一直在邊上站著的張八年這時才抬頭,看向趙禎的目光中多了凝重之色。

    「遼使說您的身體大概是不好了,所以不能出來見人……」

    「有趣。」

    趙禎呵呵冷笑道:「遼人卻不希望我早死……為何?因為他們窮。一旦後繼者要北伐,不管成功與否,遼人只會更窮。」

    他愜意的道:「當年澶淵之盟最大的原因就是窮,大宋再拖下去,遼人就會窘迫。所以除非是傾國之戰,否則遼人頂多是數萬人的規模,能滅誰?」

    張八年心悅誠服的道:「陛下英明,確實是如此。」

    趙禎嘆道:「十三郎穩重,不過他的性子卻有些尖刻,若是遼人激怒了他,說不得就會起兵報復……可北伐卻不會,所以朕不擔心他。」

    他就像是在說後事般的語氣讓曹皇后有些不自在,就勸道:「官家歇息吧。」

    「歇太久了。」

    趙禎說道:「骨頭都痠疼了。我最擔心的就是仲鍼,那個孩子看似溫和,可骨子裡卻有一股子氣,不平則鳴,寧折不彎……」

    他突然握著曹皇后的手,低聲道:「若是咱們有個這樣的孩子如何?」

    曹皇后心中苦澀,點頭道:「那自然好。」

    沒有兒子,這是她和趙禎的痛處,時至今日依舊不能釋懷。

    趙禎鬆開手,含笑道:「我倒是想通了,孩子是天意,老天願意給就給,不給不能強求。仲鍼這個孩子……大宋有許多問題,我卻懶了,不想動,估摸著這個孩子到時候會大動干戈,那些臣子們要倒霉嘍。」

    他說的很輕鬆,曹皇后皺眉道:「可有慶歷年的前車在呢!」

    「前車是前車。」

    趙禎的思路很清晰:「可大宋出問題了,大問題,沈安曾經說不動是死,動了還有活的機會,我深以為然。只是有當年之事在,我卻乏了,不肯再動……範文正若是有靈,定然會嘲笑我的膽怯。」

    曹皇后嘆息一聲:「那沈安就是個厲害的,等幾十年後,他的城府怕是會更深了,到時候仲鍼和他聯手,這個朝堂會是什麼樣?不過臣妾那時應當不在了,眼不見為淨吧。」

    「那是命。」

    趙禎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摩挲了一下。

    曹皇后的臉上浮起了紅暈,雖然是老夫老妻了,可趙禎不大來她這邊睡,所以有些不自在的羞澀。

    「別擔心這個,沈安……我一直在令他做事,冷眼看他折騰,算是個懂事的,不會去試探帝王的底線,我取他這一點,否則上次他毆打御史時,我就能把他丟到瓊州去,一生不得歸來。」

    趙禎問了時辰,說道:「往年此刻大朝會正酣,稍後有賜宴。許多使者都等著吃大宋的賜宴,以為榮耀,今年卻也不能免,來人。」

    「官家。」

    「讓禮房的準備酒宴,諸國使者彙集一處,令沈安主持。」

    「是。」

    等人出去後,趙禎笑道:「那些使者在幸災樂禍,想看朕是否不管事了,朕就讓他們最頭痛的沈安去,最好鬧一場,哈哈哈哈!」

    趙禎孩子氣的笑了起來,很是得意。

    曹皇后問道:「不擔心使者們鬧翻嗎?」

    「不擔心這個。」

    趙禎說道:「鬧翻就鬧翻吧,我躺在這裡不自在,他們若是自在了,我也不舒服,大家一起不自在最好。」

    陳忠珩一溜煙跑去了沈家,站在大門外,就聽到裡面果果的笑聲,還有沈安無奈的說話:「好,晚些咱們家再出去玩。」

    這段時日趙禎臥床不起,陳忠珩不但要注意湯藥和病情,還得要留心外朝的事,一時間忙個不停。

    他抬頭看著桃符,嘆道:「是啊!某都忘記了,現在竟然是嘉祐八年了……」

    嘉祐是個不錯的年號,八年這個數字也很吉利,所以沈安的心情不錯。

    「老陳來的正好,今日家中有做好的燻肉,你帶些回去。」

    沈家過年做了許多菜,沈安拉著陳忠珩進了廚房,看著那堆疊無數的菜,還有掛的到處都是的肉,陳忠珩嫉妒了。

    「那麼多好吃的。」

    「對,某別的不愛,就好這一口,有美食就要享受,說吧,想要啥。」

    沈安用暴發戶的姿態震懾了陳忠珩一番,然後得了消息就鬱悶了。

    「既然大朝會取消,那賜宴也該取消,現在賜宴,那些使者還以為這是自己鬧出來的好處,以後就麻煩了。」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若是人人都這樣,那個當媽的大概會生無可戀。

    陳忠珩用叉子叉了一隻熏前腿下來,看了一下肉色,滿意的道:「這顏色紅的漂亮,肯定是美味。嘉祐八年了,要個好兆頭,就拿它了。」

    沈安一怔,說道:「嘉祐八年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4
第622章 賜宴,溫酒……

    大朝會的賜宴大抵就是國宴,最是隆重。

    賜宴要從許久前開始準備,從乾貨到採買,各種食材準備好,就等著今天。

    各國使者在得知取消大朝會之後都有些猜測,只有遼使和西夏使者很是跋扈,說什麼宋皇定然是不起了,弄不好回頭咱們就不用歸國了。

    「回頭宋皇若是……那咱們就是現成是使者,只是從朝賀變成了弔唁而已。」

    西夏使者大抵是最無所謂的,覺得趙禎的死活和自己沒關係。

    這個和西夏目前的局勢有關係。

    李諒祚上次偷襲失敗之後,就轉身去攻打高處的番人,結果大敗。

    目前西夏國中的氣氛不大好,李諒祚巴不得大宋這邊來點刺激的事,好讓他再度凝聚人心。

    趙禎……這位帝王深恨西夏,所以死了最好。

    遼使看著他冷笑道:「你們都和宋人開戰了還派使者,這是不準備要臉了嗎?」

    西夏使者冷冷的道:「你們也不是這樣嗎?雄州那邊的京觀可好?」

    遼人裝成馬賊在雄州襲擾,結果被邙山軍一戰全滅,築京觀於河邊,這事兒沒瞞過西夏人。

    遼使惱怒道:「府州的大京觀可好?」

    艹!

    這個是西夏舉國的痛處,此刻被遼使提起來,西夏使者恨不能一拳崩掉這廝的滿嘴大牙。

    屍骸被堆積成山,魂魄不能歸去,這是最大的恐懼和悲哀。

    所以李諒祚就用這個來提振士氣,去偷襲秦州城,結果被蘇軾撞破了,功敗垂成。

    邊上的使者們見他們二人在較勁,有人就在偷笑,有人在嘀咕。

    「那沈安都在啊!」

    「是,兩次都在,府州之戰他衝陣了,雄州之戰是他率軍打出來的。」

    「還有交趾……那一戰覆滅了兩萬精銳,李日尊要哭了。」

    「他們自己準備伏擊宋人,結果反而被全滅,果然是不堪一擊。」

    說這話的是高麗使者,他昂首看著邊上矮瘦的交趾使者,得意的道:「大宋在金明池造戰船,以後說不得會水陸並進,交趾……呵呵!」

    呵呵這個詞大抵天生帶著嘲諷和倨傲的氣息,所以從古至今都被人厭惡,交趾使者就是如此。

    他冷笑道:「宋人若是出海,高麗得意什麼?若是他們的戰船一偏,說不得就跑高麗去了。」

    高麗使者看了一眼遼使,得意的道:「宋人不敢。」

    遼人揍過他們幾次,不過沒成功,所以雙方算是牽手和平了。若是宋人從海上攻打他們,遼人定然不會坐視不管,否則宋人一旦北伐,就是雙向。

    一路走他們的北方,一路從高麗,兩路夾擊之下,遼人會很難受。

    所以高麗的戰略地位很是超然,他壓根不慌。

    「今日賜宴……誰主持?」

    一個使者大抵是餓了,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嘀咕道:「某得知賜宴,早飯吃到一半就停住了,現在可餓的狠了。」

    「來了。」

    眾人看向門外,就見一個年輕人笑眯眯的走了進來。

    「竟然是沈安!」

    沈安拱手道:「諸位使者新年好啊!這嘉祐八年祝大家都發財,哈哈哈哈!」

    這個意頭不錯,眾人都笑了起來。

    沈安和各國使者都寒暄過了,有禮院的官員來請示:「待詔,可上酒菜嗎?」

    沈安點頭道:「上吧。」

    水陸之珍陸續上來,各國使者都喜笑顏開。

    沈安舉杯道:「某是個慈善人,最聽不得哪裡有廝殺,可這個世間往往事與願違,所以這第一杯酒,祝各國和平。」

    使者們都喝了,放下酒杯後,西夏使者說道:「說到慈善……待詔幾次殺戮都以築京觀為結束,敢問這是什麼慈善?」

    沈安說自己是慈善人,還祝『世界和平』時,各國使者就已經很糾結了,覺得這廝就是個撒謊不眨眼的傢伙。

    面對一年只能吃一次的美味佳餚,使者們都忍住了,就等著看沈安的笑話。

    沈安放下筷子,淡淡的道:「府州之戰,入侵者是西夏人。邕州之戰,入侵者是交趾人,雄州之戰,那些馬賊許多人怕是都認識……」

    有使者笑了起來,大抵是覺得沈安這話有趣,直接譏諷了遼人。

    遼使眼露凶光看去,卻發現是海外使者,頓時就沒轍了。

    那使者挑逗的看著他,大抵是想說『你來啊!有本事你們就出海來揍我』。

    沈安見了只是淡淡的一笑,繼續說道:「這三個京觀都有個特點,大宋是被害人。」

    沒有人動容,遼使甚至很坦然的道:「鄰居家有錢,借一些使使也好。」

    「所以才有了澶淵之盟。」

    沈安主動說出了大宋的恥辱,活生生的揭開了傷疤。

    「大宋從立國之初就秉承著和平相處的想法……」

    遼使冷笑道:「當年北伐的是誰?」

    沈安反問到:「幽燕是誰的地方?」

    遼使昂首道:「那是大遼的南京路!什麼幽燕,某沒聽聞過。」

    這話應當會激怒沈安吧。

    可沈安卻淡然處之,遼使就繼續說道:「聽聞你力主北伐,如今如何了?」

    沈安淡淡的道:「且拭目以待就是了。」

    現在且看你撒歡,等將來拉清單。

    遼使笑道:「宋人的武功……那不是個笑話嗎?」

    他看看左右,然後就大笑了起來。

    每年大朝會的保留節目就是遼使挑釁大宋,今年雖然大朝會停了,可慣例不能丟。

    沈安淡淡的道:「邙山軍一百餘人,上次的馬賊……好像有五百多?一個都沒跑,死的千奇百怪的被封在京觀裡……」

    「哈哈哈!」

    笑聲突然傳來,眾人看去,還是那個海外的使者。

    老子孤懸海外,誰能把我怎麼樣?

    遼使先前得罪了他,現在他就要笑。

    「哈哈哈哈!」

    笑聲愈發的大了,遼使惱怒的道:「宋人都是廢物,沈安,你可敢和某來搏殺一場嗎?」

    氣氛驟然緊張。

    沈安看他一眼,淡淡的道:「某奉命來接待諸國使者,行文事。貴使如今叫囂,若是在戰陣之上相遇,沈某希望你依舊能如此。」

    到時候弄死你!

    遼使大笑道:「那某手下有勇士,可敢一斗嗎?」

    大朝會取消了,挑釁在沈安這裡也鎩羽而歸,遼使有些不滿意,就想了這個由頭。

    他用那種蔑視的姿態看著沈安,問道:「你可敢嗎?」

    沈安呵呵一笑,舉杯道:「這第二杯酒,祝今年風調雨順。」

    眾人舉杯,對遼使被冷落表示喜聞樂見。

    遼使沒有舉杯,冷冷的道:「宋人果真是無用,但凡提到刀槍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若是……」

    沈安突然鬆手,酒杯就這麼掉在案几上。

    他淡淡的道:「你說了許久,人呢?沒人你說什麼?」

    遼使正在譏諷,被這麼一激,就喊道:「來人!」

    外面有人大聲應了,接著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這是一個大漢,身材看似魁梧,可走路時卻顯得很靈活。

    他目光轉動,行禮的同時盯住了沈安,那眼神中馬上就多了些煞氣。

    遼使指著大漢笑道:「這便是為某牽馬的奴隸,某不喜歡他,所以若是能讓他留在汴梁也不錯。」

    這話裡有兩層意思,一個是擊敗了他,遼使就把此人送給沈安;而第二個意思就是埋骨於此。

    使者們都在笑。每年遼使挑釁大宋是保留節目,今年他們還以為看不到了,沒想到遼使等在這裡。

    那個大漢哪裡會是奴隸,奴隸的說法是遼使的手段,只是想貶低大宋罷了。

    此人當然是遼國的勇士。

    大宋可敢應戰嗎?

    眾人都看向了沈安,站在邊上的幾個官吏也是如此,只是他們的眼中多了擔憂。

    遼人的勇士定然是勇悍無匹,這會兒大宋到哪找人去?

    遼使狡猾啊!竟然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就是要讓大宋措手不及,找不到人選。

    沈安微微垂眸,好似在為難。

    遼使笑道:「若是不能某也不勉強。」

    這是最後的羞辱。

    「來人!」

    沈安淡淡開口,同時倒了一杯酒。

    眾人看向門外。

    聞小種低頭走了進來,看著普普通通的,沒有任何值得讓人多看一眼的地方。

    他抬頭行禮,雙眼木然。

    這一刻,西大街刺殺趙曙的刺客們彷彿是附體了。

    這麼一個蠢貨,竟然出來搏殺?

    遼使乾咳一聲,說道:「但凡勇士,眼神必然凌厲,身軀粗壯有力,百戰之下,看人一眼就能嚇死人……這位是……」

    沈安矜持的道:「這個是家裡的下人,平日裡就是在廚房幫廚,順帶兼職品嚐新菜式……」

    這是廚房幫廚的?

    聞小種抬頭,那麻木的神色讓人深深相信這就是個被主家奴役的可憐人。

    哎!

    有人生出了些同情心,就說道:「待詔,此人看著老實,該善待些才是。」

    「是啊!還說是慈善人,看看此人,就像是……痴呆的模樣。」

    聞小種的模樣有很大的迷惑性,沈安見了心中滿意,就冷冷的道:「他是沈家人,死活都是。」

    遼使一直在仔細觀察著聞小種,見他身材魁梧,但有些彎腰駝背的,就看向了那個大漢。

    大漢點頭,有些輕蔑之色。

    這人死定了!

    遼使點頭,淡淡的道:「那便開始?」

    沈安倒了一杯酒,抬頭淡淡的道:「酒剛熱過。」,然後他把酒杯推到了案几的前端。

    聞小種默然轉身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9 20:04
第623章 溫酒斬遼人

    聞小種出去,遼使點點頭,大漢也跟著去了。

    遼使舉杯看看左右,微笑道:「本想在此間比試,可卻怕宋人見不慣血腥,所以就在外面罷了,咱們聽個響動。」

    他說的雲淡風輕,那些使者也微微點頭,然後舉杯共飲。

    遼使放下酒杯,滿足的嘆道:「待詔這是魂不守舍嗎?」

    沈安在看案几上的一塊扣肉,聞言抬頭道:「不,只是在想著這塊肉吃下去會胖多少。」

    眾人不禁就笑了。

    沈安弄出了炒菜,如今炒菜不但在大宋發揚光大,在遼國和西夏也出現了模仿者,只是他們的水準有些一言難盡。

    「扣肉肥而不膩,好吃。」

    沈安吃了一塊,然後舉杯飲酒。

    遼使聽到外面沒動靜,就說道:「該開始了吧?」

    沈安笑了笑,問道:「可聽聞過溫酒斬華雄嗎?」

    遼使茫然,使者們都搖頭,連大宋的官吏們都沒聽過。

    沈安只是微笑……

    嗆啷!

    外面幾乎是同時響起了拔刀聲,眾人都紛紛看向外面,連呼吸都屏住了。

    這一戰會廝殺多久?

    「哈!」

    一聲大喝率先傳來,卻是那個大漢的聲音。

    遼使在微笑,「某賭……十息!」

    沈安也在微笑:「五息如何?」

    遼使問道:「賭注!」

    沈安笑道:「來不及了……」

    遼使冷笑,眾使者都在笑。

    賭注都來不及說,你這是在想什麼。

    鐺!

    外面傳來了第一聲,這是長刀格擋。

    嗤……

    這個聲音緊隨而來,大部分使者不解,遼使和西夏使者卻在笑。

    「這是割到哪了?飆血的聲音這般大。」

    遼使的語氣很是輕鬆。

    噗!

    人體倒地的聲音傳來,接著就是尖叫聲。

    「殺人啦!」

    有寒風吹來,沈安嗅到了血腥味。

    很臭!

    長刀歸鞘,然後有腳步聲靠近。

    眾人紛紛盯住了門口,但遼使的面色卻變了。

    這個腳步聲輕靈,而大漢的腳步聲卻沉重。

    難道……

    難道是旁人?

    腳步聲接近,隨即聞小種依舊是彎腰駝背的進來。他近前抬頭,依舊是木然的模樣。

    「郎君,那人死了。」

    很木然的語氣,配上他那木然的表情,卻讓人心驚。

    遼使霍然起身,「誰幹的?」

    他不認為聞小種能殺了大遼的勇士,所以怒道:「來人!」

    外面衝進來了兩個遼人,他們面色慘白,進來後不由自主的看著聞小種。

    「誰殺了他?」

    遼使問的很是絕望,因為他看到了些不對勁的地方。

    兩個遼人指著聞小種,其中一人低聲道:「是他。」

    另一個說道:「只是一刀……」

    遼使心中一驚,看過去時,正好沈安拿起酒杯,含笑道:「酒尚溫。」

    這便是北宋的溫酒斬華雄!

    聞小種接過酒杯喝了,然後木然看了眾人一眼。

    這一眼很是平常,可使者們都不禁後仰了一下身體,彷彿下一刻聞小種就會衝到自己的身前來,隨手一刀就干掉自己。

    「郎君,小人告退。」

    隨著沈安點頭,聞小種告退,眾人這才嘩然。

    「這就是沈家的幫廚?」

    「沒錯。」沈安信誓旦旦的道:「他每日都會去廚房幫忙。」

    聞小種喜歡廚房,覺得有廚房的地方就有家。

    眾人不禁驚嘆了起來,覺得這個沈家果真是藏龍臥虎。

    「某家中還有幾個不爭氣的下人,趕車的可以去太學授課,廚娘可以讓人一見忘俗……」

    沈安舉杯道:「這一杯……為了剛才的血腥。」

    遼使的面色終於變了,他用力捏扁了手中的銀杯,冷笑道:「那只是某牽馬的奴隸……」

    「奴隸也是人。」

    沈安很認真的道:「在大宋,主人不得輕易責罰奴隸,弄死了下人或是奴隸,哪怕你是宰輔,依舊不能免責……知道這是什麼嗎?」

    眾人搖頭,遼使輕蔑的道:「軟弱無能才會讓奴隸翻身。」

    眾人都笑了起來。

    沈安起身道:「這是因為仁慈。在大宋人的眼中,自己的同胞值得珍惜。大宋不支持奴隸制度,大宋希望每一個百姓都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哪怕對方是宰輔,亦能不卑不亢……」

    眾人都收了笑容,唯有遼使依舊冷笑。

    沈安看了他一眼,眼神輕蔑:「在大宋,某就算是落魄了,依舊能背著妹妹從雄州遷徙到汴梁。我們沒有被驅趕,憑著雙手就能活下去。在大宋,只要你有本事就能過的很好,你的本事越大,就活的越好……」

    他繼續說道:「這無需看你的後台和出身……我們都知道,某些人從娘胎裡爬出來就含著金鑰匙,於是富貴,可一旦落魄,舉家為奴並不罕見。可在大宋,這一切不會發生。」

    那些使者的眼中多了豔羨,看那模樣恨不能就在大宋定居下來。

    此時的大宋文化昌盛,經濟發達,堪稱是世界第一。

    若是武功能跟上,這就是統御世界的帝國,無人能敵。

    沈安微笑道:「這便是大宋,它溫文爾雅,並且寬容。它歡迎來自於各地的朋友……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刀槍。」

    他微微頷首,然後緩緩出去。

    直至他消失在門外,使者們這才清醒過來。

    有人嘆道:「是啊!你們看看汴梁,各個地方的人都有,大宋並不歧視他們,只要遵守規矩,只要符合規矩,你就能在汴梁住下……」

    「在汴梁,每日早晨有頭陀報時,你起床就能買熱水和洗漱的東西,隨後早餐就送上門來了……足不出戶,你就能在家享受一整日,這個大宋啊!真是讓人豔羨不已。」

    「還有,你去御街看看,到處都是人山人海,各國的貨物都在兩邊販賣,你想要的東西都能買到。」

    「那大相國寺才繁華,外面各種雜耍戲法,裡面許多小攤,什麼東西都有。」

    「還有碼頭,那些船靠岸,無數貨物就被搬運上來,供給汴梁人使用。」

    「這個大宋……就是天堂……」

    是的,沈安也是這般認為的。

    「不要彎腰駝背,否則你以後找不到媳婦。」

    沈安準備回家了,聞小種騎馬跟著側面,警惕的盯著四周。

    他說道:「郎君,小人這是習慣了,這樣旁人不會警惕。」

    「可沈家不需要你去刺殺誰,就算是要刺殺……你也能昂首挺胸。」

    有邙山軍在,沈安並不認為汴梁有他攻不破的豪宅。

    若是願意,他可以點燃皇城。

    聞小種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此刻是新年第一天,街上多了好些人。

    這些人穿著新衣裳,笑容滿面的四處遊蕩,遇到相識的就拱手問好,站在一起說著自己的近況。或是找地方喝一杯……

    那些孩子在街上玩耍,有的到處亂跑,大人被撞到了也不生氣,只是笑眯眯的讓小心些。

    這就是生活吧?

    聞小種心中有些茫然,「郎君,這個大宋……值得嗎?」

    沈安為這個大宋做了不少事,不管文武,神威弩和金肥丹造福了無數人。

    「值得。」

    沈安微笑道:「這個大宋縱然有百般不好,可看著這些繁華,還有那些寬容,你不覺著該守護眼前的這一切嗎?」

    聞小種不知道,他看著這些繁華,覺得有些不真實。

    賜宴就這麼草草結束了,禮房的人趕緊報往各處。

    今日沒有大朝會,可宰輔們卻在政事堂裡弄了個火鍋聚餐,算是犒勞一下自己,稍後就準備放大假了。

    韓琦最喜歡這等熱鬧的場面,他舉起酒杯主持工作,沒幾下就把歐陽修灌的詩興大發,連續作詩五首。

    「這等酒,老夫當年能喝十碗!」

    歐陽修喝的面紅耳赤的在叫囂。

    曾公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讚道:「微甜,不辣,喝著很是舒服。」

    韓琦舉杯道:「嘉祐八年來了,這一年,遼人依舊不會入侵,西夏人會蟄伏,交趾人被打了一頓老實了,大宋從未如此安寧過,諸君,為此喝一杯。」

    三人舉杯共飲。

    「相公。」

    這時外面有人叫門,韓琦皺眉道:「初一還有事?進來。」

    門被推開,一個官員進來說道:「見過三位相公,剛到的消息,賜宴結束了。」

    韓琦點頭道:「如此就好,明日的弓箭比試……這是遼人的挑釁,不辦了。」

    按照傳統,明天該是大宋和遼國使者比試弓箭的日子,可趙禎臥床不起,韓琦也沒心思去敷衍遼人,乾脆不辦了。

    來人說道:「先前遼使就挑釁過了。他叫了隨從挑戰,說是生死勿論……」

    臥槽!

    韓琦皺眉道:「沈安怎麼婉拒的?」

    在他的眼中,倉促之間的沈安也只能婉拒。

    來人抬頭,眼中有欽佩之色,「沈待詔並未拒絕,叫了隨從出戰……」

    「魯莽了!」

    韓琦皺眉道:「此等事沒有先例,他直接拒絕了事不好嗎?」

    來人笑道:「沈待詔的隨從只是一刀就了結了遼人的勇士。」

    臥槽!

    歐陽修本事醺醺然,聽到這個不禁喝道:「只是一刀?」

    來人點頭道:「只是一刀。」

    歐陽修舉杯痛飲,喊道:「痛快啊痛快!老夫又有一首詞了……」

    韓琦卻沒工夫聽他的詞,問道:「沈安可羞辱了遼人?」

    曾公亮說道:「此時最好鎮之以靜。」

    在趙禎倒下的日子裡,最好別惹事。

    來人的眼中多了亮光,那自豪感連醉醺醺的歐陽修都感受到了:「待詔並未羞辱遼使,只是說了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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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