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56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5 07:20
第266章 你在受賄

    阿諛奉承對沈安來說……還是管用的。

    一群商人圍著他在吹捧,他的面色冷淡,心中卻暗爽不已。

    等這群人把自己肚子裡那些溜鬚拍馬的詞翻來覆去的說了幾遍後,沈安覺得虛榮心已經滿足了。

    他只覺得自己身輕如燕,心情輕鬆的覺得世界都是自己的。

    虛榮心在許多時候實際上是積極的。

    人活著不就是想出人頭地嗎。

    這就是虛榮心。

    有了虛榮心,人類才能持續進步。

    沈安如是安慰著自己,覺得自己是在為了大宋的未來而虛榮著……

    「待詔今日看著有些虛弱……來人,把某的百年老參拿來。」

    一個高麗商人拍拍手,有下人急匆匆的抱著一個木匣子來了。

    他接過木匣子,一臉心疼的道:「待詔為了大宋而操勞,看看看看,大家看看。」

    眾人紛紛看來,都覺得沈安唇紅齒白,面色紅潤,比大夥兒都健康。

    看什麼?

    大家都在看著高麗商人,覺得這貨是在譁眾取寵。

    沈安也覺得這貨有些沒禮貌。

    高麗商人面色黯然,用就像是在給沈安開追悼會般的語氣說道:「待詔為了大宋苦心孤詣,每日操勞,日理萬機……你們看看,看看他的臉色是這般蒼白,這就是太辛苦了啊!」

    他眼中含淚,緩緩打開木匣子,慚愧的道:「小人託人歸國搜尋了許久,最後只得了這幾根人參,哎!竟然只有三百年……」

    高麗多人參,這個是比較出名的。

    三百年的人參?成蘿蔔沒?

    沈安的心中一個哆嗦,然後看了一眼……

    一堆苔蘚之上,幾根粗大的人參正靜靜的躺在那裡。

    長長的根須……真的很長。

    根莖就有沈安前世見到的人參粗。

    目光上移,沈安就移不開目光了。

    這怎麼就像是個人呢?

    人型人參……

    寶貝啊!

    他幹咳一聲,板著臉道:「這是賄賂!」

    高麗商人一臉正色的道:「待詔莫不是輕視小人嗎?」

    眾人愕然,心想這貨竟然敢質疑沈安,怕是會被扔出去。

    可沈安卻只是雲淡風輕,邊上有人讚道:「待詔心胸寬廣,讓小人敬佩不已。」

    高麗商人卻不慌不忙的道:「小人和待詔是生意交往,這賄賂從何說起?從何說起啊!」

    沈安乾咳一聲道:「某從不借勢欺人,雖然咱們是有往來,那也得給錢。」

    「那是那是,待詔嫉惡如仇的名聲響徹大宋,剛正不阿,剛正不阿啊!」

    商人們拚命的吹噓著,唯恐落後於高麗商人。

    高麗商人昂首道:「當然得給錢,否則小人怕是要虧的當掉褲子才能回家。」

    隨後他和莊老實交涉了一番,就把人參送了出去。

    莊老實過來低聲道:「郎君,他說那人參很值錢……」

    沈安的嘴唇微動,「有多值錢?」

    莊老實說道:「說是少了一貫錢不賣。」

    沈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麼大的野人參,還是人型的,哪怕現在並未瘋狂的追捧人參,可那價值……

    一貫錢?

    你打發叫花子呢?也就是給你看一眼罷了。

    沈安看了高麗商人一眼,覺得這廝很會來事,有前途。

    有了高麗商人開頭,那些商人們都紛紛表示沈待詔真是太辛苦了,回頭得送些滋養身子的東西。

    哥這算是……收禮受賄了吧?

    沈安搖搖頭,覺得這是正常的買賣。

    王天德請示道;「安北,可要開始嗎?」

    沈安點點頭,莊子裡一陣喧嘩,隨即有人喊道:「一家家的來,拿著契約來,咱們照著給貨。」

    商人們都蜂擁而去,沈安站在邊上,身後悄無聲息的飄來一人。

    「你這是受賄!」

    張八年的氣息很陰森,可沈安卻覺得就像是空調吹著,格外的舒暢。

    「這是我的商業夥伴,我賣東西,他們送東西,幹啥?誰敢說我受賄!」

    張八年冷冷的道:「可你做過副承旨。」

    「現在沒做了。」

    他做過副承旨,主管過大宋對外交往,可現在不是卸職了嘛。

    張八年覺得這人很無恥:「可唐仁在那坐著,和你有何區別?你說了什麼難道他會不聽?」

    「對,他肯定會不聽我的話。」

    沈安覺得自己的無恥都是被這個時代逼出來的,看看那些老傢伙吧……

    文彥博、富弼、韓琦、曾公亮……

    這些老鬼都是人精,他若是要臉,估摸著活不了多久。

    他的無恥讓張八年的威脅變得毫無意義,最後只得說了來意。

    「那些商人在各國都有些地位,某想收買幾個……」

    「收買?怕是設套坑人,然後再威脅利誘吧。」

    沈安覺得皇城司的手段不大好,太粗糙了些。

    他回過身來,伸手拍拍張八年的肩膀,一臉誠懇的建議道:「要學會共贏。」

    「什麼共贏?」

    張八年皺眉,極力忍耐著被人拍肩膀的那種極端不舒服的感覺。

    沈安摸摸下巴,可惜沒有鬍鬚,裝不了諸葛亮。

    他說道:「不管你們是威脅還是利誘,那些商人都不會盡心盡力……」

    張八年的臉上浮起了些殺機,眼中的『鬼火』閃爍,陰測測的道:「那就弄死他們。」

    這廝最擅長的就是拷打用刑,什麼鐵漢在他的手中都會變成繞指柔。

    沈安唏噓道:「要文明,不要打打殺殺,那樣不好,非常不好!」

    「你有主意?」

    張八年想起沈安的那些過往經歷,就有些意動了。

    他的身後是兩個彪形大漢,大抵見慣了張八年的冷酷,從未見過他會這般和善,都有些呆住了。

    沈安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然後轉身往前走。

    「你等自去。」

    張八年跟了上去,兩個大漢沒敢走,只是遠遠的吊在後面。

    「給好處!」

    沈安簡單的說了自己的想法:「對於那些外國商人而言,大宋就是一塊寶地,可對?」

    張八年點頭。

    「那就許諾好處,比如說他們能提供的消息肯定是五花八門的,咱們按照重要程度給好處。一般的消息給錢,一條消息多少錢,照價給,千萬別吝嗇。」

    「若是不肯呢?或是敷衍呢?」

    張八年覺得沈安考慮事情有些片面。

    沈安笑道:「你高看了這些商人,這年頭能跨國而來做生意的,節操對於他們來說算是個什麼東西?再說不管是遼國還是西夏,更別提什麼大食,這些商人心中會有自己的國?」

    張八年搖搖頭:「不會有,都是逐利之徒。」

    他並未搪塞,這讓沈安對他的評價又高了些。

    「實際上那些外國商人的心中壓根就沒有歸屬……誰給的錢多,誰給的好處多,他們就聽誰的。咱們給錢他們要不要?肯定要!」

    沈安自信的道:「咱們把消息分為三六九等,按照規矩給錢,最重要的消息,比如說對大宋有切身利益的消息,咱們可以把賞格給高些嘛,比如說可以全家來大宋定居,甚至給個官銜……他們會不動心?」

    這年頭,拋開武力值來評估的話,大宋就是世界中心,花花世界……

    誰不想在世界中心定居?

    這人竟然能這般洞察人心?張八年有些呆住了。

    他習慣於用冷酷的手段去獲取自己需要的東西,時日長了,早已不再揣摩人心。

    可在聽了沈安的一番話之後,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琢磨琢磨人心和人性。

    沈安嘚瑟的道:「時移世易,咱們要與時俱進才是。嚴刑拷打只能得到一次消息,可咱們這卻能源源不斷的獲得消息,你說哪個好?」

    「某幼年進宮……」

    張八年的語氣沒有變化,永遠都是這麼冷冷的,據說和趙禎說話時也是這樣。

    「見過許多爭鬥,還見過許多死人……某也曾經差點成為死人。」

    他突然笑了一下,沈安卻沒看到。

    「某當時就被壓在枯井邊上,身後是逼問……那一刻某發誓……只要讓某多活一刻,某願意付出自己的所有,包括魂魄……」

    「所以某在逃脫生天之後,就發誓一定要讓自己的對頭日日夜夜都身處這等絕望之中……」

    這貨……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啊!

    沈安覺得張八年有些變態了,可他卻絲毫不覺,繼續說道:「這等日子過久了,身上都帶著血腥味……一般人見到某都怕。」

    這是殺人殺多了,同類都害怕。

    「你不怕某?」

    張八年問出了自己鬱積很久的問題。

    「從未有人敢拍某的肩膀,就你,拍的就那麼自在……」

    沈安鄙夷的看他一眼,說道:「你是人,不是鬼。」

    「你能活到現在真是難得。」張八年神色古怪的看著他:「某審訊過許多人,知道許多讓人瞠目結舌之事,所以才知道……人,在許多時候比鬼還可怕。」

    沈安剛才還能洞察人心,可現在卻又變得有些天真。但張八年覺得這樣才符合一個少年不成熟的形象。

    沈安卻搖頭道:「我不怕人,再陰險狡詐,十惡不赦的人我都不怕。」

    是人就有弱點,逼急了我,哥直接弄死你!

    張八年覺得這少年遲早會為了這種想法而吃大虧,他拱手道:「你的主意不錯,多謝了。」

    他轉身離去,沈安覺得這廝真是不懂事,就提醒道:「得了我的主意,謝禮呢?」

    沒謝禮下次你自家去折騰吧。

    張八年擺擺手,「有人操練了幾百個所謂的學生,裡面大半是潑皮,叫囂著找邙山軍比試……」

    這就是張八年給沈安的謝禮。

    沈安覺得自己虧了,所以回到家就叫人去弄酒來,泡人參酒。

    至於什麼叫囂,沈安壓根不想搭理。

    ……

    夏日炎炎,趙允讓躺在榻上,邊上是一架風扇,一個下人在慢慢的拉著。

    這是趙仲鍼孝敬他的。

    涼風習習,那感覺實在是舒坦。

    但趙允讓卻板著臉,氣息咻咻。

    「趙宗絳出去體察民情,回來上了奏章,說了十餘條建言,大多是吹捧,少數說什麼水利不便,百姓種地艱難……大而化之,可卻有人在為他鼓吹,說他知民疾苦,還說什麼不畏艱難……無恥!」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5 07:20
第267章 什麼叫做苦

    趙允良父子在經過辟榖之後,彷彿是打通了任督二脈,腦子也變得更靈光了。

    讓趙宗絳下去體驗民情,這是一步好棋,不但不會刺激到趙禎,而且還能獲取各方好感。

    奏疏裡並非是趙允讓說的那麼簡單,而是很複雜

    趙宗絳指出了百姓的生活艱苦,並且還有幾條建言,其中一條就是每年在青黃不接時開倉打壓糧價。

    「他還學了沈安當初壓糧價的手段,建言官家在開倉放糧時派御史下去查看,若是誰敢趁機收糧就加重處置,商人流放,官吏發配……」

    夠狠啊!

    趙仲鍼起身道:「翁翁,此事卻不好讓爹爹知道。」

    趙宗實還在調養中,若是逼著他去做這等瑣碎的事,說不定會犯病。

    趙允讓頹然道:「此事……罷了,就讓趙允良家佔個先機。」

    他捶打了一下榻,心有不甘的道:「仲鍼你且好生讀書,日後咱們再讓他家好看。」

    趙宗實不行,但趙仲鍼卻在下一代中最為出色。咱們先忍忍,天亮才見馬牙霜啊!

    趙仲鍼行禮出去,老僕勸道:「阿郎,十三郎穩重,當年在宮中時官家和皇后多有眷顧,咱們不著急。」

    趙允讓搖搖頭道:「老夫也想隨波逐流,可老八家當年鋒芒畢露,行事霸道。既然開了頭,就算咱們家退了也無濟於事啊!」

    所謂的八大王,當年也是叱咤風雲的人物,行事凌厲。

    「趙允良哪怕裝老實,可那一家子的秉性就那樣了,難道狗還能改的了吃屎?」

    趙允讓的眼中多了厲色,說道:「此事不進則退,一旦被趙宗絳得了大位,咱們家就別想還有安生日子過!弄不好……」

    他的目光微微凝滯,然後看向外面,木然道:「遼人喜歡神鷹,每年向更北邊的部族徵收……神鷹只在懸崖峭壁上存活,孤傲不訓,捕捉者要冒著粉身碎骨的風險攀岩而去……就算是捉到了還得熬訓……」

    「不能給神鷹閉眼,一旦它閉眼就驚醒它……一直熬啊熬……直至神鷹屈服。」

    老僕心中一凜,問道:「阿郎,難道官家如今就是在熬咱們兩家嗎?」

    趙允讓坐在榻上,罵道:「帝王都不是人,從登基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再是人了!那腦子都不是你我能想像的,骨子裡……他們的骨子裡都是冰……」

    「當年老夫進宮……那就是牢獄啊!處處皆是冷冰冰的,弄不好就會走錯說錯……如履薄冰,十三郎就是這般被折磨病了。」

    風扇的風輕輕吹來,老僕突然打了個寒顫……

    ……

    「除非是會投胎,否則就沒有不勞而獲的好事。」

    沈安家的莊子上,作坊已經建起了一片,不時有牛車出入。

    沈安帶著趙仲鍼和折克行進了作坊裡,一進去就有人驚呼。

    「見過郎君。」

    這裡是製作香露的地方,那些男子正在裝瓶。

    很原始的漏斗,精確計量只能靠提子。

    再往下就是最後一道工序:檢查和蓋塞子,外加封蠟。

    「很簡單。」

    說很簡單的趙仲鍼和折克行被沈安趕去操作了半個時辰,結果手忙腳亂的,還打碎了幾個瓶子,香露濺了滿地都是。

    「郎君,這二人笨得很……」

    管事有些心痛那些香露,就給沈安告狀。

    沈安站在門外,邊上就是女式內衣的作坊。

    管事回頭看了一眼裡面,不忿的道:「他們還在笑呢!」

    「走了!」

    沈安喊了一聲,趙仲鍼和折克行如蒙大赦,帶著一身香味衝了出來。

    管事心中歡喜,也就不計較他們的『蠢笨』了。

    麥收之後,田地裡空蕩蕩的一片,卻成了鳥兒的樂園。

    「田間有不少遺落的麥粒,還有些雜七雜八能吃的東西,所以這是鳥兒最後補充食物的好機會。等過了秋天,它們就只能是望天了。」

    沈安撿起一塊土,用力的扔了過去,頓時一群鳥兒就飛了起來。

    趙仲鍼問道:「不是說要拾麥嗎?」

    沈安看了他一眼,譏誚的道:「知道麥粒掉進地裡有多難撿嗎?不過你能有這等想法倒是好事,說明你的心還不冷。去吧,你們倆去地裡撿撿麥粒,每人一百粒,完成就上來。」

    他沒說何不食肉糜,就是在照顧趙仲鍼的面子了。

    「一百粒……不多啊!」

    兩個少年面帶輕鬆的微笑下去了,沈安就在邊上踱步。

    一個老漢負手過來,近前後叉手行禮。

    「見過郎君。」

    「隨便說話。」

    沈安沒怎麼在莊上冒泡,所以大家還有些陌生。

    老漢指指地裡的趙仲鍼兩人問道:「郎君可是要麥粒嗎?」

    沈安點頭又搖頭,「只是讓他們撿一些回家喂雞。」

    老漢嘆道:「郎君,這段時日家裡的雞都在田裡放著呢……」

    這時節地裡有東西吃,百姓也不是傻的,都把自家的雞趕到這裡來找吃的。

    沈安也沒想到這個,就正色道:「只是磨礪一番罷了。」

    「磨礪啊!」

    老漢嘀咕著告退,聽那意思……這分明就不是磨礪,而是折磨。

    趙仲鍼彎腰在尋找著麥粒,從下地到現在有半個時辰了,他才找到了三十多粒。

    他直起腰來,伸手擦擦額頭上的汗水,見前方的折克行在認真的尋找,就說道:「遵道,很難找啊!」

    折克行沒答話,他的腳步不停,很快就開始換地方了。

    他是神箭手,眼力自然比趙仲鍼厲害許多,所以兩圈下來,他就捧著麥粒上去了。

    「一百粒!」

    沈安點點頭,問道:「你在府州城也算是個衙內,種地是不可能的,今日覺得如何?」

    折克行苦笑道:「折騰人。小弟以前也經常見到農人在地裡幹活,總覺著不怎麼辛苦,今日一試,才知道錯了。」

    他算是解脫了,趙仲鍼卻又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完成任務,上來時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扶著楊沫,齜牙咧嘴的道:「安北兄,某如今方知農人之苦啊!」

    他以為這就是苦,可沈安卻淡淡的道:「這只是鬆鬆筋骨罷了,真正的農人,從上午下地,有時要忙碌到晚上。這就叫做日出而作,日落而歸。而你不過是一個多時辰,這算得了什麼?」

    「那麼辛苦?」

    趙仲鍼嘆道:「若是這般,某卻是不識民間疾苦,丟人!」

    這個態度不錯,沈安卻沒有讚許,而是繼續敲打道:「這不算是疾苦。」

    「還不算?」

    趙仲鍼瞪著眼睛,覺得這樣的日子就已經是再苦不過了。

    沈安帶著他們去了莊戶家。

    五間茅屋,這就是四口之家的容身之地。

    主人家叫做李二,妻子王氏,兩個半大孩子一個叫做李大狗,一個叫做李三狗。

    「見過郎君。」

    李二搓著手,臉都漲紅了,連頭都不敢抬。

    王氏卻大方些,叫了李大狗和李三狗去搬凳子。

    幾人坐在外面,沈安問道:「今年麥收之後,家裡的存糧能吃到什麼時候?」

    李二低頭道:「郎君,省著些……好歹能撐住。」

    他的手很粗糙,而王氏的手也不細嫩。

    「郎君,最怕的就是二月和三月……」

    王氏抬頭道:「神仙難過二三月呢!咱們這好歹有蔡河在,澆灌方便,而且郎君您接了莊子之後,那些官吏也不敢再來了……」

    趙仲鍼不解的問道:「神仙難過二三月是什麼意思?官吏來……他們來作甚?」

    沈安解釋道:「神仙難過二三月,就是因為那時節地裡的糧食還沒收成,樹上的嫩葉都被人搶光了,野菜也是搶手貨,家中的存糧也沒了……那時候最難熬,熬不過去一家子就只能做乞丐。」

    他衝著李老三招手,可李老三卻吸著鼻涕不敢過來。而大些的李老大就站在邊上憨笑。

    「至於官吏,你說他們來做什麼?」

    沈安是帶著他來接受民情教育的,所以直接撕開了那些盛世下的傷疤:「都是來佔便宜的。」

    趙仲鍼的眸色漸漸黯然,問道:「這樣的多嗎?」

    王氏把李老三叫過來,伸出大拇指在他的鼻下一抹,然後把大拇指在鞋底上擦了一下,鼻涕就擦乾淨了。

    趙仲鍼的咽喉湧動了一下,王氏卻若無其事的說道:「多呢,咱們這還算是好的,靠著蔡河,還有郎君鎮著,只是別處的農戶日子不好過,每年都要熬一回。」

    「還有更差的嗎?」

    趙仲鍼有些震撼,李二憨笑道:「有呢,很多,有的熬不過去了,就把還在灌漿的麥子搗碎吃了。有的是賣地,然後就去幫人種地……」

    沈安悄然起身,然後叫了楊沫來。

    「讓他在這裡住三日,每日跟著李家起臥做事,同食。不過讓人把鍋碗煮一煮,弄乾淨。水也得燒開了喝。」

    他有信心能把趙仲鍼變個樣,不會重蹈歷史上的覆轍。但磨礪不可少,至於趙仲鍼受苦……

    想當皇帝你還不願意受苦?

    那你就是想做昏君!

    沈安覺得這個苦頭趙仲鍼該吃,可他自己卻準備要回去了。

    「安北兄,你這是要去哪?」

    趙仲鍼下意識的覺得沈安會和自己同甘共苦,一起在這裡熬三天。

    沈安一臉遺憾的道:「果果這幾日在家有些愛哭,我得回去看看,不然……」

    不然我真想留下來啊!

    剩下的話他沒說,趙仲鍼已經自行腦補了:「那你趕緊回去,這邊某能熬。」

    他覺得這都不是事,以為這三天會很好熬過去。

    沈安欣慰的對他道:「你長大了。」

    趙仲鍼歡喜的接受了虧贊,絲毫沒有被沈安給賣了的感覺。

    這娃有時候也挺實誠的嘛!

    ……

    不遠處,黃春在等著了沈安。

    楊沫追上來,苦著臉道:「小郎君怕是吃不了這個苦啊!郡王那邊也不知道是何意。」

    這年頭的衙內,沒幾個能吃苦的,更遑論這些金枝玉葉的宗室子。

    趙宗絳就是出來『考察』了十多日,然後回去總結出的建言。

    但他的考察只是走訪,而不是同吃同住。

    「郡王那邊我會去說,莊上有邙山軍在,安全不會是問題……」

    楊沫苦笑道:「邙山軍連國子監的學生都打不過呢!」

    沈安笑了笑,說道:「你可以去試試。」

    楊沫躍躍欲試的道:「果真?」

    沈安招手把黃春叫過來:「這是楊沫,乃是小郎君身邊的侍衛,他想見識一番邙山軍的本事,你安排一下。」

    黃春正色道:「這位兄弟器宇軒昂,咱們怕是無人能敵……不過既然郎君有交代,小人會讓他們捨命陪君子。」

    楊沫的臉上多了些嘚瑟,然後又隱了下去。

    黃春打個呼哨,那邊就來了兩個鄉兵。

    「見過郎君。」

    這二人看似懶散,可等黃春說了楊沫的要求之後,沈安看到了些歡喜。

    這兩人和楊沫去邊上比試,沈安和黃春在另一邊說話。

    「別輸了。」

    沈安不想讓楊沫在這裡刷分。

    黃春奸笑道:「郎君放心,那二人是鄉兵裡最出色的,在遼境內殺了不少人,楊沫那等沒見過血的……」

    不過是幾分鐘,楊沫就一瘸一拐的回來了。

    那兩個鄉兵拱手道:「郎君,楊郎君厲害。」

    這是贏了?

    沈安剛才沒看,就是想給楊沫留些面子。

    楊沫低頭拱手道:「小人卻是……輸了。」

    「你們車輪戰了?」

    沈安假裝不悅的問道。

    沒等鄉兵搭話,楊沫就慚愧的道:「沒有,就一人。」

    傲氣被打下去的楊沫顯得很老實,他懇求道:「沈郎君,先前他們定然是疏忽了,否則不會敗給那些學生。小人懇請這三日和他們一起操練。」

    他說的很誠懇,卻不知道沈安是作弊的,於是……

    被戳了肺管子的沈安乾咳一聲道:「那個……春哥啊!」

    「小人在。」

    黃春想裝作肅然的模樣,可那八字眉一挑起來,就讓人覺得想笑。

    被戳了肺管子的沈安淡淡的道:「這三日要盯住了趙仲鍼,不許他在外面找吃的,也不許給他送東西,就要同吃同住。」

    他嘴裡說著趙仲鍼,可目光卻往楊沫那邊瞥。

    弄他,這三日讓他多吃苦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06:58
第268章 你這是遊記吧

    夏季的末端,天氣依舊炎熱,宮中不知道哪來的一隻蟬,彷彿是知道自己的日子沒幾天了,就拚命的嘶叫著。

    頂著這孤獨的嘶叫,宰輔們走進了殿內。

    趙禎正在閉目養神。

    宰輔行禮,他睜開眼睛說道:「諸卿辛苦了。」

    富弼見他面色微白,就擔憂的道:「陛下,天氣炎熱,要不……歇息幾日吧。」

    官家每天都堅持著來參加小朝會殊為不易,曾公亮也贊同:「陛下,今年各處的收成還算是不錯,是個好年景,您可以歇息歇息了。」

    韓琦皺眉道:「莫不是外面的蟬鳴攪的陛下不寧嗎?為何無人去捉拿?」

    這話跋扈了些,但出發點是好的。

    趙禎揉揉眉心,說道:「無礙,那蟬鳴朕聽著還舒服,叫一叫的就催人欲眠。」

    趙禎的睡眠據說不咋滴,富弼聞言就心動了,說道:「官家,要不讓人抓些進宮來?」

    對於皇帝來說,叫人抓些蟬來,那簡直就是小事一樁。

    可趙禎卻搖頭道:「罷了,為了朕的一些小事,何苦勞動那些人。天氣熱,別折騰了吧。」

    他接著說道:「趙宗絳上的奏疏,諸卿怎麼看?」

    一般臣子的奏疏看一遍完事,行不行趙禎決斷就是。

    可趙宗絳的奏疏卻在趙禎這裡扣了好幾日,據說是在反覆的看。

    這是想從奏疏裡看出趙宗絳的秉性和能力?

    富弼心中微動,知道宰輔們不能站隊,只能公正的去評價。

    「陛下,那奏疏裡對民間疾苦說的不少,最為關鍵的便是青黃不接時,奏疏裡建言每年到了那時就由官府出面放糧打壓糧價,可各地情況不一,有的怕是會淪為豪紳的盤中餐,低價收了去,高價再賣出來。」

    韓琦說道:「他後面不是建言重處嗎?」

    富弼嘆道:「這建言不錯,可要各地官吏得力才行啊!」

    韓琦點頭贊同:「是這樣,可這建言還是不錯。」

    趙禎撫鬚道:「至少知道了民間疾苦,知道出主意。他一直在府中,外面去的不多,此次只是出去一趟,就得了這些建言,可見資質不錯。」

    這是誇讚,邊上站著當木頭人的肖青不禁暗自歡喜,恨不能馬上就跑到郡王府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趙允良父子。

    君臣開始議事,今日事情不多,稍後就完結了。

    富弼突然想起了些什麼,最後說道:「陛下,臣聽聞沈安帶著趙仲鍼去了城外,說是去看看民情……」

    趙宗實的身體不大好,所以這等事自然去不了。若是如此的話,那麼汝南郡王府就只能看著趙宗絳頻繁出頭而毫無辦法。

    現在沈安帶著趙仲鍼出去了,顯然這就是回應。

    趙禎微微嘆息,說道:「十三郎的精神頭不大好,不然……趙仲鍼雖然年少,不過做事還算是勤勉,讀書也不錯。」

    這話裡話外都在為趙宗實出脫,至於趙仲鍼,他還年少,比不得成年的趙宗絳,大家別抱什麼希望,也別太苛求。

    肖青等下衙時間一到,就強忍著激動的心情一路出宮。

    等到了華原郡王府,見到了趙允良父子後,他激動的道:「郡王,今日官家誇讚了郎君,說是資質很好。」

    趙允良一怔,然後就拍著案几大笑了起來。

    趙宗絳微微低頭,淡淡的道:「爹爹,此乃小事罷了,不值一提。」、

    他看似鎮定,可在案几下的手卻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這次的綵頭是某的了!哈哈哈哈!

    肖青讚道:「郎君鎮定自若,有大將之風。」

    趙允良也止住了大笑,歡喜的道:「我兒果然是穩重,那趙宗實無用,就只能看著你出頭,心中怕是憋悶的要吐血了,哈哈哈哈!」

    兩家郡王府現在就是針尖對麥芒,一邊不高興,另一邊就高興了。

    肖青高興之餘就說了沈安帶著趙仲鍼去體察民情的事。

    趙允良不屑的道:「趙仲鍼年少無知,能體察什麼民情?最後不過是請人寫些花團錦簇的文章送進宮裡罷了。」

    趙宗絳沉吟道:「爹爹,若是如此,他也能出頭了。」

    剛才的淡然已經消散了,趙宗絳的眼中多了焦慮。

    趙允良說道:「官家不傻,肖青到時候提一句,就說當面諮詢最好,也好讓官家瞭解些民情。」

    肖青應了,心中火熱,就盼著趙仲鍼早日回城。

    他每日去朝中站著,耳邊聽著奏事,心思卻漸漸飄了。

    怎麼讓官家答應讓趙仲鍼進宮來當面提問呢?

    他在思索著,直至被一個聲音打斷了思路。

    「陛下,趙仲鍼求見。」

    肖青精神一振,隨即就打起了精神,然後竊喜。

    趙仲鍼他竟然不是上奏疏?

    他哪裡來的自信?

    富弼說道:「陛下,怕不是郡王府有事吧。」

    趙仲鍼才出城幾天,哪裡有什麼感悟,多半是有事求見。

    趙禎點點頭,肖青一想也是,就開始琢磨著怎麼讓趙仲鍼主動提及體察民情的事。

    大宋的皇帝很艱難,對繼承人的培養也有些扯淡。

    不知道是老趙家的帝王家教有問題,還是品種有問題,大宋的皇帝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趙老大是兵變上台的皇帝,但好歹本事不差。

    趙老二雖然得位不大正,但也還算是有些氣魄,只是太過嘚瑟,覺得自己很牛筆,結果被遼人揍成了豬頭。

    到了真宗趙恆,這位堪稱是個守成之君,若是沒有外患,那也能算是半個明君。

    結果遼人一朝南下,這位膽小的性子暴露無遺,一心就想跑路。幸而寇准一力主張抵禦……後來就弄了個澶淵之盟,好歹也得了太平。

    到了仁宗時,皇權越發的微弱了,宰輔們的權勢空前強大。

    趙禎看著宰輔們,當看到韓琦時,他的眼中冷了幾分。

    他不會動韓琦,因為他需要宰輔裡存在變數和爭鬥,這樣才能掌控朝政。

    拉一個打一個,沒有矛盾也得製造矛盾。

    而目的就是一個:不能讓臣子們成為鐵板一塊,不能讓他們抱成一團。

    那樣就是帝王的末日。

    這些手段都是本能,宰輔們知道,但對權利的渴望讓他們就如同是河裡的魚兒,心甘情願的吃下帝王扔下來的魚餌。

    韓琦卻沒有被帝王厭惡的自覺,他覺得太安靜了些,就說道:「陛下,皇子體察民情是有必要,可臣以為還得要接進宮中,好生調配老師教導才是。」

    體察民情自然有我等,到時候轉告皇帝就是了。

    但是未來的皇子更應該接受系統的教育。

    目前皇家的教材主要是儒學,還有宋初三代帝王的事蹟,以及歷朝歷代帝王的事蹟。

    這其中最多的就是帝王謙遜好學,善於納諫,從諫如流……這些事蹟。

    裡面大量講述了帝王和臣子相得的『真實事蹟』,主要是文治,這些文治的事蹟被大量的描述出來,誇讚的天花亂墜。

    但武功、對外開疆拓土……但凡和刀槍沾邊的事兒,教材裡都是一筆帶過,甚至是不提。

    趙禎心中微嘆,他不是軟蛋,他也曾經雄心勃勃,想為了大宋而開疆拓土。

    可一旦提到用兵,宰輔們都面色凝重的告訴他:陛下,使不得啊!您若是想用兵,那就好好的想想先帝他們吧。

    太宗皇帝慘敗,您的父親真宗慘敗……

    你確信自己比他們更強嗎?

    趙禎有些悲哀的想起了西夏那個叛逆,然後又多看了韓琦一眼。

    若是當初沒有慘敗給西夏,大宋現在的腰桿子也要硬一些。

    趙仲鍼就在他的悲哀中走了進來。

    少年腳步輕快,哪怕是可以裝作恭謹的模樣,可精氣神彷彿要從肌膚裡蹦出來,讓趙禎不禁摸了摸自己臃腫的小腹。

    髀肉橫生矣!

    一個垂垂老矣,一個鮮活的走路都在蹦跳……

    趙禎的情緒不禁有些低沉,然後就淡淡的道:「何事?」

    趙仲鍼行禮後說道:「陛下,臣近日出城,見識了民間疾苦,特來稟告。」

    「民間疾苦?」

    趙禎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緒在蘊集著,他看了趙仲鍼一眼,「少年人知道什麼是疾苦?每日錦衣玉食,可知何為疾苦?」

    官家的情緒不大對啊!

    富弼看了趙禎一眼,覺得這位帝王好像有些神思恍惚。

    趙禎是有些神思恍惚,他問道:「沈安呢?」

    趙仲鍼說道:「在宮外。」

    沈安就把他送到了宮外,然後蹲在陰影處打盹。

    他被招進來後,看著雙眼無神,趙禎不禁喝道:「少年人為何萎靡不振?」

    沈安趕緊打起精神道:「陛下,臣昨日吃壞了肚子。」

    趙禎撇開他,問趙仲鍼,「你在民間見到了什麼?」

    他不覺得一個少年能知道些什麼,頂多也就是說說百姓的日子如何的苦。

    可這樣的叫苦沒有用,他需要的是真知灼見。

    「陛下,臣和農戶同吃同住了三日,苦!臣覺得那些農戶是真的苦。」

    趙仲鍼想起這三日的經歷,不禁有些唏噓。

    「那家人每日就吃兩頓,早上吃摻雜了許多東西的餅子,臣覺著嚥不下去,可他們的兩個孩子都吃的香,臣就硬著頭皮跟著吃……很難吃,難以下嚥,臣覺得就像是裡面摻雜了乾草一樣,咽喉梗得慌,吃一口得喝幾口水。」

    趙仲鍼的情緒多了些歡快:「吃了早飯就去弄柴火,莊上沒多少,得去周圍去搜尋……」

    樹林裡很有趣,有時候運氣好還能弄到野食。

    「晚上那一頓好一些,但也就是餅子裡摻雜的東西少一些,還有一個菜,沒肉,也沒油腥……到了晚上捨不得點燈,都早早的上床睡了,睡不著也得睡。」

    這就是百姓的生活。

    這些話讓趙禎提不起興趣,他隨口問道:「那你此行知道了些什麼?悟到了什麼?」

    這樣的見識就如同是郊遊,一點用處都沒有,隨便找一個熟悉鄉下的人來就能說的比趙仲鍼更詳細。

    宰輔們本是饒有興趣的看著趙仲鍼,聽了這如同是遊記般的表述之後,都興趣索然。

    趙仲鍼卻沒有覺得自己說的不對,他認真的道:「陛下,臣以前知道百姓窮,但從未知道他們竟然是如此之窮。」

    趙禎本是不在意,可仔細一琢磨這話,竟然聽出了誠懇和自責。

    「臣以往總是覺著百姓窮,但想著餅子總是能吃飽的,床鋪至少能暖和……可這次下去之後,臣才知道,原來百姓就只是……活著。」

    趙禎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下,然後喃喃的道:「只是活著?」

    活著是一個寬泛的概念,每日驕奢淫逸是活著,每日為了三餐而奔忙也是活著。

    他想起了沈安上次從中牟帶回來的『餅子』,那一次他讓宮中的嬪妃們也嘗了嘗,結果第二日就病倒了幾個。

    嬌滴滴啊!

    他自己吃多了些,結果便秘了幾日,最後還是御醫熬了湯藥,吃了兩天才好。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06:58
第269章 少年利劍

    在沈安剛結識趙仲鍼時,他還是一個頑皮的半大孩子,帶著楊沫滿世界跑。

    隨著宮中宮外局勢的變化,這個半大孩子也在漸漸的懂事,漸漸的成熟了。

    趙允讓年邁,趙宗實精神崩潰,偌大的郡王府,趙仲鍼不得不站出來,為疼愛自己的祖父分憂。

    趙禎在看著他,微微點頭。

    帝王這種東西在許多時候不是看你有多大的能力,更多的還是要看你的態度。

    ——態度決定一切!

    趙仲鍼的態度就很認真,他認真的說著自己的看法,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是用最簡單的活著來形容底層百姓的生活。

    不華麗,但卻讓帝王和宰輔們為之一震。

    他們在看著這個少年宗室子,看著他正色說著自己的發現。

    「你……」

    趙禎覺得看到了一些自己當年的影子。

    不過當年的他可沒有這般自由,能隨時出宮去遊蕩。

    他甚至是有些許的豔羨,「百姓為何苦?」

    如果說先前是開胃小菜,那麼現在就是大餐上桌了。

    宰輔們馬上就打起了精神。

    趙仲鍼沒有猶豫,說道:「百姓苦,在於賦稅。」

    賦稅是個敏感的話題,趙宗絳就避開了這個話題,而趙仲鍼卻選擇了直面它。

    富弼的眼中多了好奇,他想知道趙仲鍼是無知者無畏,還是……胸有成竹。

    趙禎也很好奇,所以問道:「可能解決?如何解決?」

    這個題目太大了,別說是趙仲鍼,就算是宰輔們也只能束手無策。

    富弼微微含笑,覺得官家的這個問題有些過分了。但他也想看看趙仲鍼的回應。

    不能回答,還是慌亂茫然……

    這是考驗氣度的時候。

    而帝王別的無須有,氣度卻少不得。

    趙仲鍼想了想,「賦稅在於尺度,大宋賦稅的尺度,臣以為還是要以百姓能……能活著為準。」

    這話看似在體諒這群君臣,可卻好似一巴掌,打的他們臉上生疼。

    百姓只要活著就行。

    你們行不行?

    富弼在看著趙仲鍼,想看出他是不是有意在譏諷。

    只要活著啊!

    這個要求高嗎?

    趙禎覺得臉上有些發熱,「賦稅之外呢?」

    大宋的開銷太大了,大到趙禎都不敢減稅的程度。每次郊祀他都說要減稅,可下來後,宰輔們只需告訴他,一旦減稅之後,大宋就活不下去了,他所有的仁慈都只能無奈的消散。

    所以他無數次說過要減稅,可最終都只能停留在口頭上,這個大宋依舊如故。

    趙仲鍼有些失望,他想起了沈安的話。

    ——慢慢來,咱們年輕,不著急。革新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事,妄圖一朝奏效,那不是天真就是別有所圖。

    他壓住心中的遺憾,說道:「還有就是地方官吏,臣此次下去才知道,原來除去賦稅之外,地方官吏的貪婪更是火上添油……」

    「還有呢?」

    趙禎漸漸多了歡喜。

    這個少年竟然有這等見識嗎?

    但他卻又擔心這是沈安、或是旁人的教導,所以忍不住就問了下去。

    富弼覺得差不多了,趙仲鍼能說出這些已經很難得了。

    但他同樣在看著沈安。

    這事兒是你在幕後操縱的吧?

    「還有就是……百姓很苦,官吏很滑,官家……官家英明。」

    噗!

    大夥兒正在嚴肅著的時候,這個就像是放屁的笑聲打破了這個氣氛。

    陳忠珩捂著自己的嘴,看著那些目光,不禁覺得痔瘡那裡又是一痛。

    趙禎的目光不善,緩緩從陳忠珩這裡移開。

    這廝雖然諂媚了些,但做事知道分寸,而且……而且朕念舊啊!

    趙禎決定放他一馬,可一轉臉,就見到了在忍笑的宰輔們。

    才將沉重,大家都覺得趙仲鍼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少年,可他卻突然來了個馬屁,說什麼官家英明。

    這個轉折太快,讓人忍俊不禁。

    趙禎也笑了,說道:「千年來百姓皆苦,為政者只是要想著讓他們的苦日子過好些罷了,若是人人都過上好日子,那得多少錢糧?」

    富弼讚道:「天下的財富多有定數,百姓多了,朝中就少了,所以要節流……」

    他開始闡述著自己的經濟理論,趙仲鍼不禁一臉懵逼:「富相,天下的財富怎能有定數呢?」

    富弼皺眉道:「天下的物就那麼多,怎麼不是有定數?」

    趙仲鍼搖頭道:「不對,這不對。敢問富相,財富來自何處?」

    喲呵!

    趙禎不禁笑了,韓琦和曾公亮也笑了。

    富弼何等的老辣,你竟然要和他辯駁……

    趙禎給了沈安一個眼色,示意他止住趙仲鍼。

    這個少年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敷衍了事,而是自己去完成了體驗民情的任務。

    皇城司的人一直在稟告趙仲鍼在城外的一舉一動,很是詳細。

    ——那個少年很認真。

    趙禎就喜歡認真的少年,這會讓他忘卻每日和一群老狐狸相處的境遇。

    所以他才會在先前容忍了趙仲鍼遊記般的描述。

    就是因為前面的容忍,這才換來了現在的歡喜。

    這個少年不錯,就是有些咄咄逼人,這性子不知道像誰。

    他再看了沈安一眼,想起了這廝在朝中的『戰績』,不禁暗自叫苦。

    這要是學了沈安的嫉惡如仇,趙仲鍼以後怕是沒好日子過啊!

    富弼也覺得好笑,就說道:「財富來自於田間,來自於礦山,這些大致有數,變來變去也就是那麼多,難道你還能變出財富來?」

    這是此刻最為流行的財富理論,司馬光最為推崇,並以此為據,推行自己『天下財富有定數』的理論。

    這特麼的是把經濟問題哲學化了呀!

    沈安捂著額頭,結果動作大了些,拍出了聲音,引得君臣矚目。

    趙禎乾咳一聲,說道:「你有話說?」

    這個題目太大,趙禎覺得趙仲鍼回答不上來,少年人難免會難為情,就準備把沈安提溜出來當擋箭牌。

    這是一種榮譽,朕信得過你才會讓你出來擋槍。

    沈安心癢癢的想出來噴一把,可最後卻只是遺憾的打住了念頭。

    趙仲鍼能應付這個。

    他不出來,趙禎和宰輔們就以為這是覺得辯不過富弼,乾脆就裝傻。

    這人的人品不行啊!

    不是和趙仲鍼好的穿一條褲子的嗎?怎麼現在縮了?

    這人……真是渣滓啊!

    宰輔們微微搖頭,肖青卻有些激動,低聲道:「你的義氣呢?」

    沈安笑了笑,這笑容在肖青看來就是心虛,於是他就得意了。

    「陛下,天下的財富從來都不是定數。」

    趙仲鍼的神色嚴肅,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決定郡王府未來的命運。

    他想謹慎,但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嘶吼著。

    ——弄他們!讓他們灰頭土臉!

    這是一種亢奮!

    趙仲鍼的面色開始發紅。

    趙禎看到了。

    宰輔們看到了。

    肖青也看到了。

    他們都以為這是窘迫的臉紅。

    只有沈安知道,自己調教出來的少年要發飆了。

    他微微含笑,看了趙禎一眼之後,就閉上了眼睛,只想用耳朵來傾聽這個世界。

    「富相,財富來自於土地,來自於河流,來自於海洋,但財富最終是來源於人。」

    趙仲鍼(zhen)的聲音聽著有些激動,彷彿是一個發現了財富的孩子。

    「財富來源於人?」

    富弼想笑,卻忍住了,他得保持首相的風度。隨即一股子郁氣越升騰上來,讓他的神色漸漸轉冷。

    他淡淡的道:「財富來源於土地……」

    趙仲鍼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頭,「可財富卻是人去創造出來的,就說田地,不種地就沒有財富。再說一畝地原先能產出多少?」

    他的聲音越發的高亢了,沈安微微眯眼,帶著微笑。

    什麼叫做財富有定數?

    這特麼純屬就是一個哲學命題,可你們不是哲學家吧?

    一群大宋的最高權力者們,竟然抱著一個哲學命題在嘚瑟。

    蠢貨們啊!

    我教出來的少年就像是一柄利劍,將會刺痛你們那顆老朽的心。

    趙禎的手按在了大腿上,盯住了趙仲鍼,心中總有種不妙的感覺。

    就像是有人要攪合時一樣的感覺。

    所以他看了沈安一樣,見他嘴角含笑,不禁心中一個咯噔。

    這廝這般淡定,分明就是……要攪合啊!

    而富弼的嘴角也是含笑,態度很輕鬆。

    不過是狡辯而已,稍後老夫再教訓一番年輕人,只是尺度要掌握好,不能打壓太過,免得讓趙宗絳那邊氣焰大漲。

    這就是平衡,宰輔的必修課。

    難啊!

    他在唏噓著。

    「先民刀耕火種時,一畝地能產出多少?」

    趙仲鍼目光炯炯的道:「那時候可有絲綢?可有布匹?可有如今這等盛況?」

    曾公亮眨著眼睛,覺得這個話題已經沒法回答了。

    可富弼卻從容的道:「財富有定數,說的是田地和礦山的數目都有定數。」

    腳下的土地就是那麼多,礦產也就那麼多,目前看來都差不多滿了,沒多餘的提升餘地了,這不是定數是什麼?

    趙禎微微點頭,他也想讓大宋更富裕些,但龐大的帝國泥足深陷,每邁出一步都很艱難,甚至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他試過努力,但范仲淹他們卻失敗了。

    沒有辦法啊!

    他看向了趙仲鍼。

    「糧食增收呢?以前糧食一畝地才收成多少?現在多少?」

    趙仲鍼問道:「隱藏著的礦山呢?能捕更多魚的海船呢?」

    富弼搖頭道:「可土地就那麼多,魚兒就那麼多……都探索完了,都種完了,還有什麼?」

    他這個是狡辯,連趙禎都覺得有些欺負人。

    可沈安卻知道這只是眼光問題。

    這些君臣的眼光就那麼大,猶如坐井觀天的青蛙,覺得世界就那麼大,資源和財富就那麼多。

    最關鍵的是他們忽略了人作為財富創造者的作用。

    趙仲鍼笑了:「那就去奪取新的土地。」

    轟隆!

    殿內彷彿平地起了風雷。

    人人傻眼!

    趙禎也傻眼了。

    支撐財富定數的論點就是土地有定數,而中原自古都是農業國,目前也無法看到增產的希望。

    農業沒法增長,在君臣的眼中就是財富沒法增長。

    所以富弼才覺得趙仲鍼在胡鬧。

    可後面趙仲鍼卻用每一項財富都能增長來反擊,而且有論據支撐。

    富弼不能反駁,就狡猾的用了土地有定數來回答。

    你看看,大宋的土地就那麼多,財富哪裡還能增長?

    他覺得自己有些無恥,可趙仲鍼的回答卻讓他懵逼了。

    那就去奪取新的土地!

    瞬間殿內的溫度彷彿一下就降低了。

    富弼打了個寒顫。

    陳忠珩的面色有些白。

    曾公亮在發呆。

    韓琦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們覺得一柄利劍從自己的頭頂上掠過,遍體生寒。

    他們看向了趙仲鍼。

    少年站的筆直,目光銳利。

    這一刻殿內彷彿真的有一柄利劍……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06:59
第270章 士別三日

    從唐末開始,到大宋建國至今,中原不管是混亂還是平靜時期,都是窩在家裡種地。

    咱們拚命的種地,種出糧食大家吃。

    可人口越來越多,花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最終大家發現糧食不夠了,錢也不夠了。

    咋辦?

    一群人就想到了開源節流,於是改革應運而生。

    各種手段都想過了,可誰都沒想過對外……

    咱們不是該種地的嗎?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咱們還是躲在家裡種地好了。

    沒有人想到去外面尋找出路!

    趙禎在看著趙仲鍼。

    第一個問題趙仲鍼的回答是『人定勝天。』

    人能從自然中尋找到更多的財富。

    而後面對富弼有些勉強的反駁,他直接回應以『向外擴張』

    這是一個從未有過的答案。

    這個少年銳利的讓人覺得刺眼。

    大宋的皇儲和帝王從未有過這等銳利,所以富弼覺得有些心慌。

    於是他看向了沈安。

    他希望這是沈安的態度,而趙仲鍼只是鸚鵡學舌。

    可沈安卻只是在微笑著,並有一些驚訝之色。

    顯然這個回答是趙仲鍼自己的選擇。

    如此才讓人感到震驚。

    趙禎悚然而驚,他不知道這個回答是好是壞,可卻知道這代表著進取之心。

    他是守成之君,這一點他自己清楚。

    一代守成,下一代呢?

    漢初受辱於匈奴,幾代君王臥薪嘗膽,最後由漢武帝一朝復仇。

    這是最能激勵帝王的事蹟,但文人們卻每每把漢武帝的武功歸咎於窮兵黷武。

    富弼覺得趙仲鍼的這種想法很危險,他正準備反駁,趙禎卻說道:「此事就此作罷。」

    官家攔截了後續的辯論,這是什麼態度?

    趙仲鍼行禮告退,他是昂著頭走出了大殿,身後是沉默的君臣。

    他們覺得自己失敗了。

    他們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暮氣,並有些不知所措。

    沈安被趙禎留了下來。

    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君臣被趙仲鍼的一番話給弄懵逼了。

    一個循規蹈矩,做事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地方,突然來了個不肯守規矩的少年,一下就被炸懵了。

    歷史上趙仲鍼進宮之後,有一次竟然穿著盔甲去見曹太后,那時的他就想著要用刀槍去為大宋贏得尊嚴,贏得新的土地。

    相比於守成的趙禎,這個少年才是大宋的英主!!!

    趙禎坐在上面,面色百變。

    怎麼評價趙仲鍼的話?

    宰輔們也在等著答案。

    趙禎突然問道:「天下財富有定數,你如何看?」

    他在懷疑,懷疑這一切都是沈安教的。

    富弼更是不加掩飾的看了沈安一眼,目光冷冷的。

    他覺得沈安和趙仲鍼是在取巧。

    面對君臣的質疑,沈安說道:「陛下,先前若是問臣的話,臣會回答財富從不會受到限制。」

    富弼皺眉道:「且道來。」

    趙仲鍼受教於沈安,富弼想知道沈安對財富的看法。

    沈安從容的道:「先民並無財富的想法,以物易物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那時的財富有多少?」

    「時至今日,看似田地都被開墾完了,可水利呢?培育良種呢,改良施肥呢?」

    富弼乾咳一聲,老臉微紅,說道:「這些增加不了多少。」

    你煤!

    沈安真想怒喝一聲老朽!

    可他更喜歡用語言來打擊對手。

    你要狡辯?

    呵呵!

    他微笑道:「富相,說個簡單的,香露您肯定知道吧?」

    富弼心中一顫,終於知道自己剛才心中的不安來自於何處了。

    沈安很是從容的道:「香露的原料能值多少錢?」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很是輕鬆的道:「不高。可幾種不值當多少錢的東西聚合在一起,經過臣苦心孤詣、耗費了大半年的測試,換來了多少錢?」

    「那些人開始在無法種植糧食的荒地上種花,到了季節就收割,然後曬乾賣給香露作坊,這財富哪來的?」

    他看著富弼問道:「富相,按照您的說法,原先的荒地不能生產財富,可種花之後,我這裡收購乾花,這就是錢。其後乾花變成花露,直接賺了外藩的錢……誰說財富有定數?」

    財富來源於人的頭腦和能力!

    後世說石油要用完了,絕望的氣息開始瀰漫。

    結果替代能源越發的興盛了,甚至還有什麼可燃冰和頁岩油氣的發現,至於更高段位的新式能源也在不斷開發之中。

    富弼的臉上顫抖了一下,他想辯駁,但卻發現找不到理由。

    「比如說一塊地不好,咱們整理一番,修修水利,於是畝產大增,這是什麼?」

    沈安斬釘截鐵的道:「這是人在生產財富!也只有人才能確定財富的多少,而不是什麼有定數。」

    君臣啞口無言,因為他們說財富有定數時,沒誰去舉例,而是大而化之的提出了一個說法。

    可沈安卻有禮有節,連續用例子來證明自己的論點。

    沈安痛心疾首的道:「陛下,咱們不能坐吃等死啊!那麼多可以增加財富的辦法,為何不用呢?」

    換做是別人的話,肯定會和沈安胡攪蠻纏,狡辯也好,詭辯也罷,定然不會罷休。

    可富弼卻拱手道:「老夫且慢慢思慮此事,今日卻是無法應答了。」

    這時外面進來一個內侍,他帶來了奏疏。

    「陛下,郡王府的趙仲鍼說忘記了奏疏。」

    少年人啊!

    沈安不禁想笑。

    這是覺得自己大獲全勝,走的時候就嘚瑟了,結果忘記了奏疏。

    若是以往,趙禎肯定會壓下,等後面有時間再看。

    可現在他卻接了過來,然後仔細看著奏疏。

    等看完後,他抬起頭來,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唏噓的說道:「趙仲鍼建議興水利。」

    這個建議不少人都提過,所以宰輔們不覺得有什麼稀奇。

    趙禎嘆息一聲,「他建言不要征發民夫,而是僱傭,讓那些農閒下來的農夫去修水渠掙錢。等水利修好之後,來年田裡的出產會更多,而農夫的手中就有了錢。有錢肯定要花銷,到時候商人、匠人……許多人都會得利,連朝中都能多了稅……這樣的事,朝中虧空也要做。」

    這是拉動雞滴屁的好辦法,投資基建。

    這個跨越時代的想法讓這群土鱉君臣們再次震驚了。

    錢還能這樣用?

    水利還能這麼修?

    給百姓工錢還能有這麼多好處?

    他們習慣性的節約,只想著節約每一文錢,然後就心安理得的安享所謂的太平。

    就像是一潭死水!

    不,是糞水!

    如今這潭糞水被人丟了一顆大石頭。

    噗通!

    臭烘烘的糞水被炸了起來,君臣都覺得渾身濺濕,臭不可聞。

    趙禎喃喃的道:「朕要慢慢想想。」

    富弼覺得自己也得慢慢的想想,不過卻讚道:「小郎君的眼光宏大,陛下,宗室後繼有人啊!」

    這話有些站隊的味道,富弼說完就後悔了。

    可趙禎卻點頭道:「他近一年來的長進很大……」

    他不禁看向了沈安。

    趙仲鍼的變化都是沈安帶來的,這個值得誇讚。

    「你很好。」

    趙禎誇讚人的字數越少,就說明越慎重。

    沈安心中樂開了花,說道:「陛下謬讚了,臣只是點撥些,剩下的都是他自己去琢磨出來的。」

    趙禎微微點頭,覺得他總算知道謙遜。

    可沈安隨即就讓他失望了。

    韓琦正在看著沈安,目光幽幽。

    沈安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但總覺得要挑釁一下才舒坦,於是就衝著韓琦挑挑眉。

    這一臉的嘚瑟啊!

    趙禎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說道:「朕亦不知該賞你些什麼,如此宮中的香露以後還是給錢吧。」

    這個不要臉的……

    沈安後悔剛才拿香露來做例子了。

    趙禎面帶微笑,分明就是說你的香露原來成本那麼低啊!那你是不是心太黑了。

    富弼也含笑看著,說道:「安北家大業大,簡直就是陶朱公再世,讓我輩羨煞啊!」

    宰輔們都紛紛點頭。

    曾公亮讚道:「安北當初帶著妹妹進汴梁時可是兩手空空,這不過是一年多,竟然已經作用偌大的身家,陶朱公怕是都比不過啊!」

    陶朱公就是范蠡,傳聞他幫助勾踐復仇之後,就帶著西施泛舟湖海,遨遊山間,好不逍遙。

    文能幫帝王立國,商能賺到旁人一輩子都無法奢望的財富,還能把當時最美的美女給拐跑了……

    這就是人生贏家啊!

    他們確實是羨慕沈安賺錢的本事,若非是身份限制,早就去請教了。

    如今沈安自爆香露的成本低廉,這個竹槓不敲白不敲啊!

    這可是沈安自己說出來的,所以也算是作繭自縛。

    沈安伸出一根手指頭,然後面色堅毅。

    趙禎點頭道:「如此也好。」

    酒水再度漲價一成。

    不過沈安卻甘之如醇。

    趙禎不差這點錢,他是有些鬱鬱了。

    看到沈安帶出來的趙仲鍼這般銳利,眼光高遠,讓他有了些危機感。

    年邁的帝王,少年有為的宗室子……

    反差太大了啊!

    於是沈安就只得破財讓他心理平衡。

    「來人,賞趙仲鍼好馬一匹!」

    趙禎可不會白拿沈安的東西,馬上就給了綵頭。

    宰輔們有些驚訝,肖青卻面色難看。

    大宋缺馬,所以趙禎送馬給趙仲鍼,這味道就值得品味了。

    ——吾家千里駒?

    如果是這個態度的話,趙允良父子倆得吐血。

    ……

    趙仲鍼一路到了郡王府,高滔滔早就等著了。

    「我的兒,看你都曬黑了,身上也皺巴巴,都瘦了……」

    高滔滔一迭聲叫人去準備洗澡水和食物,又叫人去請郎中來。

    「去那種地方作甚?還不如好好在家裡讀書。那個沈安也真是的,你翁翁那邊不是說咱們穩住就行了,他偏生要帶著你去鄉下……」

    高滔滔在嘀咕,趙仲鍼卻飛快的洗澡出來,然後趕緊吃了一碗湯餅,趙允讓那邊的人就來了。

    「郡王讓小郎君去一趟。」

    趙仲鍼一口喝了麵湯,然後起身就跑。

    「慢些慢些!」

    高滔滔拎著裙裾追出去,卻只能看著兒子的背影一閃就消失在大門外。

    她埋怨道:「這孩子以往吃飯都是慢條斯理的,而且他何時喝過麵湯……這才是三日,竟然就變成了這樣,這是何苦呢!」

    「你不懂。」

    高滔滔回身,看到趙宗實站在屋簷下,神色不喜不悲,有些像是……

    得道高僧?

    她打個寒顫,笑道:「官人給妾身說說。」

    她走過去,很是自然的拉住了趙宗實的袖子,就像是他們剛新婚之後的那種親近。

    他們在幼時都被接進宮中養著,在那個能吃人的地方互相取暖,總有些互相憐惜。

    院子裡沒有下人,趙宗實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低眸看著她,說道:「孩子總是會長大,他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咱們倆都是曾經被困在宮中的鳥兒,只能看到頭頂上的那片天空,難道仲鍼也該如此嗎?」

    想起當年在宮中的歲月,趙宗實的面上多了一抹紅色,卻不是激動,而是厭惡。

    高滔滔握緊了他的手,柔聲道:「我知,只是擔心仲鍼罷了,那沈安把他丟在城外住了三日,能知道什麼民情?趙宗絳那邊已經得了綵頭,咱們這邊若是不動還好,好歹可以說是不屑於比較這個。可仲鍼去了呀!若是得不到官家和宰輔們的認可,那……」

    趙宗實的面色微變,手猛地一松,高滔滔急忙握緊了他的手,說道:「好,我不該這般市儈……只是那沈安卻有些兒戲……」

    她扶著趙宗實往裡邊去,邊走邊說道:「體察民情該帶著幕僚去,各方考察後彙總,然後回來大夥兒一起商議,穩妥的上一份奏疏……可他竟然讓仲鍼進宮……也不知道如何了……我卻不敢問,怕氣壞你……」

    ……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06:59
第271章 讓人浮想聯翩的賞賜

    「……財富來源於人?」

    趙允讓有些懵逼,他揮揮手,面色焦急,阿蘇就讓邊上拉風扇的下人快一些。

    扇葉飛快的轉動著,微風變成了大風。

    趙允讓的鬍鬚被風吹動,他微微仰頭看著屋頂,喃喃的道:「財富來源於哪裡老夫不想知道,可你……那就去奪取新的土地……」

    趙仲鍼點頭道:「翁翁,失去了幽燕讓大宋的北方失去了屏障,歲幣是能暫時保住太平,可大宋……之所以叫做大,孫兒以為是拳頭大,沒有屏障,那就用拳頭砸,把那些威脅砸成爛泥……」

    少年神采飛揚的模樣讓趙允讓有些失神。

    「大宋無需屏障,大宋該用刀槍去驅趕那些異族,讓他們哀求屏障,讓他們跪求有屏障能隔開大宋……」

    大宋無需屏障?

    趙允讓只覺得一股子久違的熱血猛地竄了上來,他拍著榻喊道:「拿酒來!拿好酒來!老夫今日要謀一醉,哈哈哈哈!」

    老僕在邊上說道:「阿郎,官家和宰輔們怕是不會喜歡這些話。」

    趙禎和宰輔們的保守連老僕都知道。

    趙允讓笑道:「隨他,隨他!」

    美酒送來,趙允讓無需下酒菜,打開酒罈子仰頭就喝。

    酒水從下巴滑落,順著鬍鬚滴在地上……

    呯!

    趙允讓把酒罈子砸了出去,大笑道:「老子家總算是出了個有骨頭的孩子,哈哈哈哈!不喜歡又如何?那就讓趙宗絳那個蠢貨上去吧,那頂多只是守成的貨色,可大宋可還能守成嗎?能嗎?」

    「不能!」

    門外的陳忠珩避開了酒罈子的碎屑,聽著這些話,不禁微微搖頭,覺得這位是癲狂了。

    「你不變,異族也會變,前唐何等的雄烈,可最終如何?李隆基以為天下太平,可漁陽鼓動,驚破了他的梨園夢……大宋的下一代可還能夢想太平?不能!」

    呯!

    第二個酒罈子被扔了出來,隨即就是打酒嗝的聲音。

    「睡覺睡覺,這個江山和咱們無關,隨便你們折騰,關老夫屁事!」

    陳忠珩乾咳一聲,然後緩緩走了進去。

    「郡王好興致。」

    趙允讓躺在榻上,醉眼朦朧的說道:「你來作甚?官家難道是想鎖拿了仲鍼?那便把老夫也拿了去吧。」

    老傢伙壓根就不怕這個,他知道趙禎是要追求仁君的美譽,定然不會對宗室下狠手。

    趙仲鍼拱手,然後請陳忠珩坐下。

    「某就不坐了,官家令某來……」

    「拿誰?」

    趙允讓側身而臥,袒胸露乳的模樣讓人無語。

    他是宗室長者,還有進宮做過備胎的經歷,所以擺出老資格的姿態來耍流氓,連趙禎都沒轍。

    陳忠珩的嘴角抽搐一下,說道:「官家賞賜小郎君好馬一匹……」

    趙允讓本是用拳頭撐著臉側,就像是羅漢側身臥睡一樣。

    他的手一下就軟了,然後臉就落在了榻上。

    呯!

    陳忠珩看到了,不禁心中暗喜。

    該!

    叫你耍流氓,這下臉腫了沒?

    趙允讓猛地坐了起來,右邊的臉還在疼痛,卻追問道:「給了什麼?」

    陳忠珩矜持的道:「給了一匹好馬。」

    「一匹好馬?」

    趙允讓低著頭喃喃念叨著。

    陳忠珩微微搖頭,覺得這位竟然沒反應,當真是白瞎了官家的好意。

    他對趙仲鍼點點頭,然後轉身出去。

    院子裡很熱,他疾步往外走去,前方有一棵樹,枝葉繁茂,可以暫避一會兒驕陽。

    「來人,擺酒宴!今日全府賞酒肉……老夫的孫兒出息了,哈哈哈哈!全府酒肉管夠,管夠!」

    趙允讓的歡喜讓人顫慄,走出院子,陳忠珩就看到了高滔滔和趙宗實。

    那匹馬就在院子外面,有些不安的看著這些陌生人。

    作為皇帝御賜的好馬,可不能和別的馬住在一起,得單獨修建馬圈,所以它現在暫時沒家。

    「這是官家賞賜的?」

    高滔滔的面色緋紅,伸手想去觸摸這匹馬,卻被趙宗實拉住了。

    「是的娘子。」

    高滔滔仰頭看著趙宗實,歡喜的道:「仲鍼竟然得了綵頭?不該是趙宗絳嗎?」

    趙宗實沒法回答這個問題,正好陳忠珩出來,高滔滔和他熟悉,就問道:「陳都知,這是為何?我家仲鍼這般實誠,陛下也能看重他嗎?」

    這話裡有些暗示:我兒子老實,趙宗絳就是個滑頭。

    好馬,千里馬……

    這個寓意高滔滔瞬間就想到了,所以歡喜的恨不能把這匹馬披紅掛綠,然後去遊街,讓外界知道自己的得意。

    陳忠珩淡淡的道:「貴府的小郎君一言驚人,官家說他眼光宏大……」

    剩下的他不能再說了,可對於高滔滔來說也夠了。

    「官人……」

    高滔滔的眼中水波流轉,就像是初戀的少女般的嬌羞。

    趙宗實微微點頭道:「沈安讓他去了三日……」

    喝水不忘挖井人,沒有沈安的不斷點撥,趙仲鍼可能有今日的出彩?

    陳忠珩聽到這話,就覺得趙宗實是個實誠人,他拱拱手,帶著人走了。

    高滔滔這才想到了沈安的功勞,她興奮的道:「來人,去沈家接了果果來,就說我這裡給她做了衣裳,讓她來試試。她的那些小姐妹想著她呢,有好些好東西給她留著……」

    趙宗實覺得眼前的女人有些陌生,就說道:「你先前還埋怨沈安,說他讓咱們為難……」

    高滔滔聞言就驚訝的道:「官人,那只是婦人的念叨罷了……哪個婦人不念叨……」

    趙宗實愕然,看著高滔滔來回折騰。

    這女人怎麼這樣呢?

    善變的如同是五月的天氣。

    ……

    沈安到家才發現果果不見了。

    「郡王府說準備了好些東西,讓咱們家小娘子去試試……」

    莊老實擔憂的道:「郎君,無功不受祿呢!可郡王府動不動就送東西給小娘子,聽聞現在郡王府的小娘子們也很是和氣……」

    沈安搖搖頭,說道:「他們家欠了咱們不少……我的妹妹,自然就該是金尊玉貴的活著,只要她活的快活,我這個做哥哥就算是成功了。」

    莊老實心中歡喜,說道:「那就好。有人還說什麼咱們家攀附郡王府,可知情的才知道,是郡王府主動來找咱們家……」

    主人家有能力有出息,下人的精氣神自然就不一樣。

    包拯來了。

    最近他聽從沈安的建議,從一日兩餐改為三餐,而且多了素菜,少了油腥,看著精神了不少,連膚色都好了些。

    他的面色凝重,「你教了趙仲鍼些什麼?」

    沈安請他坐下,隨口說道:「沒什麼啊!」

    他教趙仲鍼的東西多了去,自己都數不清。

    「土地不夠就去外面奪取,這話是你說的?」

    包拯面色不善的問道。

    這不是趙仲鍼說的嗎?

    沈安一怔,就知道了原委。

    趙仲鍼說出這話,一旦傳出去,那些渴望和平,希望少折騰的人就會成為他的反對者。而朝中的臣子們估摸著大半都會站在趙宗絳那一邊。

    這年頭和平無價啊!

    你說什麼若是不改革,大宋的未來堪憂。

    可大宋的未來關我們屁事?

    人都有鴕鳥的一面,在知道未來的危機後,若是改變太艱難,那多半會無視。

    至於以後……

    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這種心態人人都有,大宋的官員們更多一些。

    一旦趙仲鍼的宣言被這些人知道了,未來的麻煩多不勝數。

    所以趙禎就嚴令當時在場的人不得洩露,而且讓人對外說這是沈安說的話。

    以後即便是有人質疑,也能有人背鍋。

    背鍋俠沈安的眼珠子動了一下,說道:「對啊!」

    本來就是哥說的,只是被趙仲鍼換了個說法而已。

    啪!

    包拯一巴掌就呼在他的後腦勺上。

    「為何打我?」

    沈安憤怒的捂頭問道。

    包拯咬牙切齒的道:「這等話是能說的嗎?如今你說出來之後,外間都說你這人前世乃是殺人魔王,投胎到了大宋,依舊記得那些血淋淋的殺戮……」

    他覺得這個謠言很可怕,可仔細一看,卻發現沈安竟然有些嘚瑟。

    我打!

    我躲!

    沈安一低頭,揮手落空的包拯差點控制不住身體。

    沈安扶著他,賠笑道:「魔王就魔王,我不在意這個,隨便他們說。」

    包拯呸了他一口,罵道:「魔王是個由頭罷了,如今外面好些人說你這個所謂的知兵是假的,整日大話哄人,蠱惑君王,不務正業……」

    沈安無奈的道:「他們想幹什麼?」

    包拯說了一大堆,最後眉間多了擔憂:「他們向邙山軍提出挑戰,一旦敗了……」

    一旦敗了沈安就是趙括第二,從此一蹶不振。

    這段時間是有不少人向邙山軍提出挑戰,準備用他們來刷分、刷威望。

    可沈安交代一概不理,於是那些人就以為沈安心虛了,邙山軍真是爛泥。

    「是誰?」

    沈安想掂掂對方的份量。

    包拯說道:「你問這個作甚?難道還想選個差的?」

    沈安搖頭道:「不,想選個最厲害的,到時候一舉讓他們閉嘴。」

    包拯嘆道:「城西有豪紳王實,他的兒子今年中了進士……為了給兒子造勢,就砸錢拉了兩百餘人的所謂學生來操練,可那些人大多是孔武有力的潑皮,國子監的學生可比不了他們……」

    包拯見沈安依舊不緊張,就說道:「王實的父親交遊廣闊,家中還開了個書院,此次拉了些悍勇之輩進去充當學生,邙山軍可能擋得住?」

    沈安微微一笑,說道:「折克行操練邙山軍有一陣子了,那些散兵游勇的戰法被摒棄,漸漸的成為了一個團體,我很期待……」

    他真的很期待,期待著所謂的學生們去試試。

    國子監能贏,那是因為他在作弊。

    而且折家的操練法很高明,沈安去看過幾次,那些鄉兵如今也算是脫胎換骨了。

    個人強大,抱團更強大!

    這就是沈安給邙山軍定下的目標。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06:59
第272章 某的孩子,也是你能欺的嗎?

    趙允良最近有些哆嗦,起床時得要人伺候穿衣。

    大清早趙宗絳就過來問事。

    「爹爹,今日那王實的人會去挑戰邙山軍,咱們要不去看看?」

    趙允良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卻突然問道:「肖青不肯說實話,趙仲鍼前日究竟是對官家和宰輔們說了些什麼,這才得了一匹好馬的賞賜?想不明白這個,為父無法入眠。」

    肖青那日回來把趙仲鍼那句話算在了沈安的頭上,於是外界一陣討伐,可趙仲鍼為啥得了一匹好馬的賞賜,卻成了一個懸案。

    但和趙宗絳只得了個口頭嘉獎相比,趙仲鍼卻是實打實的得了綵頭。

    趙宗絳的眼中多了羞惱,「爹爹,肖青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實話,那肯定是官家下了禁令。」

    「是啊!下了禁令。」

    趙允良穿好了衣服,他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嘆道:「要有出息啊!為父期待著你給別人下禁令的那一日。」

    這個願望比較艱難,趙宗絳的眼中多了厲色,說道:「爹爹放心,若是趙宗實親自出馬還行,趙仲鍼……孩兒定然讓他灰頭土臉!」

    趙允良欣慰的道:「好,為父就等著你的好消息。」

    父子倆急匆匆的吃了早飯,然後就趕去了城外。

    今日這個算是私鬥,所以沒有官方大佬來坐鎮,不過軍方的人卻來了不少。

    王實那隊『學生』這段時日經常出去挑戰,打遍汴梁無敵手。

    軍方覺得這事兒不大對,文人竟然來搶飯碗,咱們得盯著點。

    至於邙山軍,在上次敗給國子監之後,就被人一致看衰。

    王實的隊伍有兩百多人,他站在隊伍前大聲的喊道:「挑戰多次,今日終於得了機會,都打起精神來,若是贏了,回頭每人賞兩貫錢!」

    每人兩貫錢,這堪稱是大手筆,所以這些『學生們』都歡呼起來。

    歡呼聲傳到了剛集結的邙山軍陣列這邊,黃春回身拱手:「請郎君說話。」

    沈安走了過來,見這些傢伙們少了些懶散,就滿意的道:「好生操練,等有了機會,我就帶你們上陣殺敵。」

    他指指身後,淡淡的問道:「對面的就是一群潑皮,怎麼弄?」

    「弄死他們!」鄉兵們目露凶光,到了汴梁後就沒殺過人,讓這群兵痞們很不自在。

    沈安笑了,說道:「弄死倒是不必……」

    黃春在邊上領悟了沈安的意思,就喊道:「不打死就成,回頭贏了,郎君給你們找女人!」

    找你煤!

    沈安滿臉黑線的道:「要找女人就去找外藩的……」

    「有啊!」

    黃春一挑眉,那由眉毛組成的八字就顯得格外的活靈活現。

    他擠擠眼睛道:「郎君,小人早就打聽好了,城裡有倭國的娘們……便宜啊!」

    臥槽!

    沈安一腳把他踹出去,罵道:「戰前亂老子的軍心,再有下次,砍了!」

    黃春嘴裡應是,但等沈安過去後,就和嚴寶玉嘀咕道:「寶玉,對面那些蠢貨也值噹啷君那麼較真?」

    嚴寶玉冷冷的盯著那邊的陣列,說道:「某不管,但今日你再亂指揮,某會去找郎君,請他換人。」

    黃春心中一個咯噔,擔心嚴寶玉是發現了上次的貓膩,就正色道:「某何時亂指揮過?你這眼花了,回頭咱們兄弟一起去嫖那些倭國女人,給她們留個種……」

    這邊在討論著給倭國女人留種,另一邊,趙宗實竟然也來了。

    「爹爹,咱們往邊上些。」

    趙仲鍼很想去和沈安並肩戰鬥,可他卻擔心自家爹爹精神出問題。

    父子倆正在找地方,邊上有人喊道:「這裡。」

    趙宗實抬頭一看,卻是趙允良父子。

    他微微皺眉道:「某不喜這二人……」

    他準備拒絕,可趙允良卻帶著趙宗絳主動過來了。

    「十三郎難得出門,這是病好了?」

    趙允良擺出了長輩的派頭問話,趙宗實只得答道:「還好。」

    趙宗絳笑眯眯的看著趙仲鍼說道:「聽聞官家賞賜了你一匹好馬,沒騎出來?」

    這話裡有話,趙仲鍼淡淡的道:「還不熟。」

    我和你不熟啊!

    這一語雙關的,竟然把某比作是馬?

    趙宗絳不知道趙仲鍼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仔細看去,就見趙仲鍼面帶微笑,卻很是誠懇。

    難道他是無意的?

    趙宗絳就問道:「那你覺著今日誰能贏?」

    趙仲鍼沒有猶豫:「肯定是邙山軍。」

    「為何?」

    趙宗絳心中微動,就問道:「要不咱們立個賭約?」

    這是在設套,他覺得只要趙宗實沒有察覺,那麼趙仲鍼鐵定會上套。

    趙仲鍼茫然道:「爹爹不許某賭錢。」

    「好孩子。」

    趙宗絳『慈祥』的點點頭,看了邊上的趙宗實一眼,見他木然,心中就是一喜。

    這樣的蠢貨,竟然也配和某相比嗎?

    現在汝南郡王府出彩的都是趙仲鍼,而趙宗實卻不見露面。

    那麼只要把趙仲鍼給打下去,趙宗實就算是完蛋一半了。

    不過和孩子賭勝之不武,會被人恥笑。

    於是他的笑容就更加的『慈祥』了,問道:「要不十三郎和某賭?」

    趙仲鍼說道:「好啊!」

    趙宗絳看向了趙宗實,問道:「仲鍼替你拿主意了……能行?」

    趙宗實木然點頭。

    這人竟然是個傻的?

    這一刻趙宗絳忍笑忍得很辛苦。

    邊上有人已經聽到這些話,這就是證明啊!

    賭約是小事,關鍵打壓趙宗實這一枝才是大事。

    兵法有雲,指東打西……

    他微微一笑,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家上下都愛辟榖,十三郎的身子不好,某覺著辟榖能治,要不……咱們辟榖幾日?」

    他們父子倆都栽在了辟榖上,淪為了京城笑柄,影響頗大。

    想想,旁人一提到華原郡王府,張嘴就是:「不就是父子都愛辟榖的那家嗎?」

    這得多丟人啊!

    既然這個名聲不好,那分攤一下行不?

    讓對手也得一個『愛辟榖』的名聲,這樣傷害就被抵消了。

    不得不說趙宗絳的思路不錯。

    但還得要看趙宗實父子是否會上鉤。

    「好啊!」

    正暗自緊張的趙宗絳一下就被這個回答給驚住了。

    趙仲鍼很是天真的說道:「要不五日吧?若是不夠就十日?」

    十日會餓死人啊!

    體驗過『辟榖』三日痛苦的趙宗絳不敢餓死趙宗實,所以就說道:「要不還是三日吧。」

    趙仲鍼點頭,趙宗絳就看向了趙宗實,問道:「十三郎,你那邊如何?」

    趙宗實依舊是木然的道:「隨意,仲鍼說了算。」

    這個蠢貨,竟然放任兒子為自己下賭注。

    趙宗絳笑道:「如此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邊上的諸位做個見證。」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邊上的人都紛紛點頭。

    趙宗絳回去給趙允良低聲道:「爹爹,那趙宗實看著就是個傻子。」

    趙允良全程旁觀了這次賭約,他冷笑道:「傻子好啊!今日他這般呆傻的表現,自然會有人稟告給官家。不過王實那邊你確認能贏?」

    趙宗絳點頭,自信的道:「那些人裡面有原先禁軍出去的悍卒,爹爹,別說是什麼邙山軍,一般的禁軍他們都不怕。」

    趙允良微微一笑,說道:「老夫禁食被人嘲笑,今日也算是大仇得報了。哈哈哈哈!」

    趙宗實看到了他在大笑,但卻依舊是木然。

    邊上的侍衛低聲道:「郎君,誰勝誰負不知道呢,小郎君這……不大妥當吧?」

    邙山軍上次輸給國子監的學生之後,名聲都臭了,大抵就是兵痞集中營,而且沒用處,連學生都打不過。

    不過大宋鄉兵本就是這個德性,所以倒也正常。

    趙宗實淡淡的道:「仲鍼和沈安相交莫逆,誰有他對邙山軍知道的多?仲鍼……他既然認定能贏,那必然是沈安認定能贏,懂了嗎?」

    知子莫若父,趙仲鍼的腹黑趙宗實略微知道一些,而且沈安既然認為能贏,他覺得這都不是事。

    他吩咐道:「叫人傳話,把賭約的消息散出去。」

    侍衛訝然,剛想問為什麼,可卻見趙宗實眼睛微眯,竟然在盯著趙允良父子。

    那眼神有些冷,哪裡還能看出剛才的木然來。

    侍衛領命而去,趙宗實冷冷的看著那邊:「某的孩子,也是你能欺的嗎?!」

    這個賭約贏定了,散播出去之後,趙允良父子事後再想用什麼藉口來掩飾可就不行了。

    連續和汝南郡王府較量,結果……結果很喜人,竟然練成了『辟榖大法』,這傳出去對華原郡王府的聲望是一個打擊。

    「爹爹,這邊,這邊有椅子。」

    那邊趙仲鍼歡喜的招手,趙宗實眼中的冷色消散,然後又木然的過去。

    「要開始了!」

    有人在呼喊,趙宗實回身看去,就見到兩個陣列在接近之中。

    王實站在陣列邊上,得意洋洋的道:「某的背後有人,怕個屁!大膽的廝殺!」

    等兩邊止步後,他走過去問道:「沈待詔,今日這什麼意思?」

    他覺得雙方應當要口舌爭執一番,然後各自打氣再開戰。

    沈安看都沒看他,問了折克行:「果果今日想吃我做的炸丸子,這邊要多久?」

    快一些,我還得回家給妹妹做飯呢!

    你竟然這般輕視於某嗎?

    折克行微微頷首道:「安北兄放心,一觸即潰!」

    保證不耽誤你回家的時間。

    王實被氣得渾身發抖,正準備發飆時,沈安說話了。

    他退後一步,淡淡的道:「那還等什麼……」

    王實冷笑道:「那便開始吧!」

    那個裁判剛揮手,折克行就虎目圓瞪,厲喝道:「殺敵!」

    對面是兩百餘人,這邊是一百零三人,不,加上折克行就是一百零四人。

    這一百零四人此刻齊齊往前衝。

    吶喊聲驟然而起。

    「破軍!破軍!破軍!」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06:59
第273章 誰坑了誰?

    「打!砍他們!」

    王實算是個士紳,而且經營有方,家業龐大。

    家業大了自然就……你說飽暖思那個欲也行,但享受之餘,他也想讓自己出個名。

    於是他就弄了傢俬塾,對外稱什麼書院,只是沒人認賬。

    而他的兒子好不容易考中進士,正在等待授官。

    初入宦途,第一步很重要啊!

    可兒子沒名聲,咋辦?

    他想了許久,覺得還是要借勢。

    若是能擊敗邙山軍,然後收穫文武雙全的好名聲,並且能在汴梁的父老鄉親們的面前出彩……

    什麼是出名?

    他覺得砸錢都沒法出名,最後就想到了邙山軍。

    「弄死他們!」

    他的眼睛發紅,原地蹦跳著。

    某要贏!

    前方,他的陣列猛地撲了過去。

    兩百餘人,大部分是最精悍的潑皮,這些人打架鬥毆的經驗無比豐富,被重金收買來了之後,還被禁軍的老人調教了一陣子,可以說是初步有了軍隊的雛形。

    這樣的組織自然是不能長久存在下去的,所以今日就是他們最燦爛的一天,也是最後的一天。

    不管勝敗,事後他們就將會被解散。

    而小部分卻是禁軍退出來的軍士,這些人在陣列中起到了中堅作用,不斷在呼叫著,協調眾人。

    陣列漸漸穩固,那些長槍林立,齊齊平端,哪怕沒有槍頭,可一旦被刺中要害,半條命也得丟了。若是刺中咽喉……怕是小命不保。

    但卻沒人為他們配甲衣!

    對面的陣列看似很平靜的在奔跑,人數比對方少了一半,看著格外的單薄。

    「弄死他們!」

    王實在咆哮著,面色潮紅,就像是剛那個啥了。

    他高潮了!

    就在此時,邙山軍中突然一人突前,卻是嚴寶玉。

    ——許你砍殺!

    這是先前沈安的交代。

    在和國子監演武時,他下手不能太狠,束手束腳的,今日卻能放開手腳了。

    他越跑越快,很快就單獨衝殺在前。

    就像是一支箭頭!

    兩支木槍毒蛇般的從左右攢刺,嚴寶玉揮刀格擋開左邊的木槍,身體一轉,就順勢轉了進去。

    「殺!」

    厚厚的木刀迎頭劈斬而去。

    對面的男子來不及回槍格擋,就下意識的豎起手臂……

    木刀劈斬下來,清脆的骨折聲也跟著傳來。

    男子的左臂前端變成了差不多九十度,骨折的地方甚至是在噴血。

    他呆呆的看著骨折處,然後劇痛襲來。

    「啊……」

    慘叫剛出口,嚴寶玉就一膝頂去,男子被頂飛了出去。

    「殺!」

    今日來觀戰的人很多,大家都以為會是上一次演練的翻版。

    可嚴寶玉一木刀差點就斬斷了對手的手臂,這樣的冷酷殘忍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汴梁人有幾個見過血的?

    有幾個和遼人拚殺過的?

    在場的除去少數幾人之外,都被這血腥的一幕給驚呆了。

    嚴寶玉就像是一個箭頭衝殺進去,身後的鄉兵們順勢殺入。

    這就是衝陣時猛將的作用。

    ——打開一個缺口,然後帶領麾下不斷擴大這個缺口!

    這些鄉兵一掃懶散的姿態,不管是木刀還是木槍,出手就是要害。

    而且他們的神色漠然,那些慘嚎聲壓根就無法影響到他們。

    「這是悍卒!殺過人的悍卒!」

    一個觀戰的將領突然失色喊道:「他們是殺過人的悍卒!」

    另一個人也喃喃的道:「破軍……軍中的先鋒就是破軍,非悍不畏死者不能為之……這不是鄉兵,這不是鄉兵!」

    此刻的邙山軍才真正露出了猙獰,只是一個衝殺,對手的陣列就被沖散了。

    接下來就是追殺,一個鄉兵甚至都敢追著幾個對手砍殺。

    王實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臉上的潮紅變成了慘白。

    「怎麼會這樣?國子監的都能贏,某怎麼不能贏?」

    趙允良面色也不好看,他低聲對趙宗絳說道:「他們不該衝殺……」

    大家此刻都覺得王實的人太託大了,竟然敢和邙山軍對攻。

    可他們卻忘記了自己先前說邙山軍不堪一擊的話,包括趙允良父子都是如此。

    趙宗絳強笑道:「爹爹,可能反敗為勝嗎?」

    趙允良看了一眼,然後搖搖頭道:「都打散了。」

    趙仲鍼緩緩走過來,一臉誠懇的道:「賭約之事……要不然就作罷吧,玩笑,就當是玩笑。」

    趙宗絳心中想吐血。

    若不是他先前特地叫人來作證,此刻就可以順桿子爬上去,賴掉這個賭約。

    自作孽啊!

    現在那些人正在看著這邊,大多都在謔笑,可見是在笑話他。

    而趙仲鍼的大度卻得到了那些人的讚譽。

    「那趙仲鍼竟然這般大度?嘖嘖!這品行真是無可挑剔啊!」

    「先前趙宗絳咄咄逼人,設套讓他鑽,現在他竟然以德報怨。」

    「汝南郡王乃是宗室中德高望重的長輩,聽聞他教導有方,府中的子孫大多是實誠君子,今日一見果然啊!讓我輩不禁心生敬佩之情,恨不能早晚聆聽他老人家的教誨……」

    唐仁站在人群後面,一臉正色的誇讚著:「今日陽光燦爛,你等看那郡王府的十三郎,氣度非凡啊!那小郎君一看就是天才,你們看,他扶著自家父親多孝順!」

    趙允讓竟然德高望重?

    趙允良聽到這話差點吐血,心想那個老流氓竟然還混了個德高望重的名頭,可老夫呢?外人都說老夫是個瘋子!

    趙宗實一臉木訥,這叫做氣度不凡?

    趙仲鍼就是個半大孩子,扶個人也能叫做天才?

    臥槽!

    這麼不要臉的話是誰說的?

    他目光轉動,在那十多人中一搜索,一口老血就差點噴了出來。

    那人在人群後面說了這番話之後,就悄然走了,看方向卻是沈安那邊。

    「那是唐仁!沈安的人!」

    「太不要臉了!太不要臉了!」

    趙允良氣的身體在發抖,趙宗絳卻面如土色的道:「爹爹,要辟榖三日啊!孩兒……上次辟榖餓的孩兒痛不欲生……」

    趙允良說道:「趙仲鍼既然說不在乎賭約,那定然不會派人去盯著,你照常吃飯就是了,只是躲著些。」

    趙宗絳聞言就得意的道:「他裝大度,那咱們可就不客氣了。」

    可有侍衛馬上來稟告道:「郡王,外面都傳遍了,說咱們家郎君和趙仲鍼打賭辟榖三日……」

    臥槽!

    趙宗絳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嘶聲問道:「誰傳出去的?誰?」

    侍衛低下頭去,「郎君,不知道啊!」

    「回家,趕緊趁著現在吃東西……」

    趙允良緊張的看了那邊一眼,見趙仲鍼一臉難色的過來,就說道:「為父擋著他,誰身上有乾糧的?趕緊去要來吃,不管多少都吃下去,吃吐了都要吃……」

    見趙宗絳還在發呆,趙允良喝道:「這是為父辟榖的秘訣,快去!」

    上次他在『辟榖』之前就找到機會狠吃了一頓,雖然代價不小,但當天基本上沒怎麼餓。

    趙宗絳苦著臉道:「爹爹,孩兒……孩兒好幾日沒去茅廁大解了,肚子脹,吃不下去啊!」

    噗!

    邊上有人聽到了這話,不禁就笑噴了。

    唐仁專門請假來給沈安捧場,剛才上茅廁回來遇到了這事,本能發作,就吹捧了趙允讓一家子。

    他回去給沈安說了此事,沈安剛想過來看熱鬧,卻有一騎疾馳而來。

    「沈待詔,官家召見!」

    ……

    一騎飛快的衝到了宮門外,騎士下馬,跌跌撞撞的往樞密院跑。

    「緊急軍情!」

    稍後宋庠急匆匆的出來,隨後隔壁的宰輔們也出動了,大家一起進宮。

    趙禎得了消息,也面色凝重的出來了,甚至還是便服。

    「陛下,沒藏訛龐把自家女兒嫁給了李諒祚,並誅殺了李諒祚乳母之夫全家,李諒祚勸阻不得……」

    宋庠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沒藏訛龐怕是要篡位了,他頻繁派出騎兵在麟府路來回掃蕩,麟府路兵馬司遣人示警,讓派出援軍戒備。」

    趙禎微微昂首,冷冷的道:「沒藏訛龐這是要準備篡位,卻沒有大義,於是一邊加緊圍困李諒祚,一邊向大宋挑釁,以求得武功之名,鎮壓西夏內部的反對。」

    他是皇帝,對這等權臣的行徑最為關注,一下就看穿了沒藏訛龐的用意。

    可勘破用意是一回事,怎麼應對又是另一回事。

    富弼出班道:「陛下,只需謹守即可,然後坐視西夏內部的權臣爭鬥……臣以為李諒祚怕是要危險了。」

    這是不好看李諒祚。

    韓琦說道:「主少國疑,千古不易之理,若是沒藏訛龐篡位成功,大宋該如何應對?」

    趙禎搖搖頭,「此事大宋不能軟,否則外界就會說大宋和沒藏訛龐相互勾結,大宋丟不起這個人。」

    此刻行事還得要有個藉口,也就是師出有名。

    包括遼人對大宋開戰也會尋個藉口。

    大宋若是和沒藏訛龐勾結,那名聲真的會臭大街去了。

    這是要陰謀顛覆西夏啊!

    一邊說是藩屬國,一邊對藩屬國下黑手……

    這個大宋不要臉!

    殿內的君臣都面面相覷。

    富弼說道:「陛下,調派些援軍去吧,但臣敢說沒藏訛龐不敢大舉進攻。否則一旦失利,他的日子將會更加難熬。」

    趙禎點點頭,說道:「那個叛逆,罷了,各處派些援軍去吧。」

    這個是慣例,但凡哪裡有危險,先把援軍派去再說,若是有大戰的風險,那麼宰輔們,或是重臣們就要準備掛帥出徵了。

    韓琦的面色一直不好看。

    西夏這兩個字就是他的夢魘,此刻竟然又來了,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陛下,廂兵可要調集些去?」

    廂兵去了也只是炮灰和苦力,真正作戰的主力還得是各地禁軍。

    趙禎搖頭道:「無需如此,若是鄭重其事,沒藏訛龐反而會嘲笑大宋的如臨大敵,去一些援軍就罷了,若是有變,河東路那邊也來得及救援。」

    富弼帶頭躬身領命。

    韓琦卻說道:「陛下,近日京城各處私塾書院都在習練陣法,卻耽誤了學生的教學,長此以往,臣以為不是大宋之福。」

    這話隱晦,但在場的君臣都知道他在說什麼。

    在國子監的學生擊敗邙山軍,得了趙禎的誇讚之後,京城的不少私塾都聯合起來操練,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在邙山軍的身上刷誇讚。

    這都是官家惹出來的事兒。

    國子監如今的名頭不小,一半是沈安引來的話題,一半卻是趙禎那句『文武雙全』的誇讚。

    你國子監擊敗了邙山軍就是文武雙全,那俺們也擊敗了邙山軍呢?

    於是頻繁有人去挑戰,只是邙山軍得了沈安的指示,從不加理會。

    但今日這個不理會卻被打破了,此刻邙山軍就在和人演武。

    「頭痛!」

    趙禎覺得這事兒不怪自己,要怪就怪沈安。

    富弼也覺得這個勢頭不大好,「陛下,此事得阻攔了才是,否則那些人怕是不肯安生。」

    「怎麼阻攔?國子監的去得,王實的私塾也去得,他們去不得?」

    韓琦覺得這些人想的太簡單了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07:00
第274章 臣願意為大宋揮刀

    韓琦覺得邙山軍在京城有些礙眼,但更礙眼的是沈安。

    他的雜學開始大家只是當做是笑話,可當望遠鏡出來時,變成笑話的卻是大家。

    一個月食就把趙禎弄的束手無策,望遠鏡一出,直接讓宰輔們跪了,然後把事情強壓了下去。

    這事兒宰輔們是有些憋屈的,所以今日韓琦出來說話,大夥兒都在裝傻。

    你弄出望遠鏡得到了官家的讚譽,我們卻被你坑慘了,成了苦力。我們辛辛苦苦的把月食事件壓下去,還得罪了不少人。

    苦啊!

    不給沈安一傢伙,大家的心氣就難平。

    韓琦嘆道:「陛下,邙山軍現在差不多該敗了,到時候……名聲掃地,何不如派去府州那邊……您不是說沈安乃是文武雙全嗎?可這武事不同於文事,要經歷陣仗方能成材,否則就是紙上談兵。」

    趙禎有些意動了。

    他是想栽培沈安一番,文事上好說,可武事呢?

    這個……

    他看了韓琦一眼,說道:「鄉兵離了本地,這個……大宋可有這個規矩?」

    鄉兵鄉兵,一鄉之兵。鄉兵一般也就是做做樣子,並不脫產,平時該幹嘛幹嘛。所以調動廂兵沒問題,鄉兵……沒聽說讓他們離開家鄉的。

    韓琦正色道:「官家,規矩是死的,可……可人是活的,真要開戰了,別說是鄉兵,百姓也得上陣啊!」

    眾人都在點頭。

    這是韓琦第一次得到這麼多人的支持,他有些得意的道:「此刻邙山軍肯定是輸了,臣就擔心沈安羞惱了,不肯去。」

    宋庠也覺得夠嗆。

    「陛下,要不還是算了吧。邙山軍敗了,沈安肯定羞惱,這時候逼著他去府州,臣覺得有些……畢竟他還年少嘛,以後總有機會。」

    富弼也覺得不妥:「陛下,沈安好歹立功不少,此事還得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若是不肯也就罷了,且等以後再說。」

    宰輔最好有戰陣的經歷,這樣對以後的統籌有莫大的好處。

    韓琦就靠著當年的經歷混了個樞密使,然後順理成章的進了政事堂。

    趙禎點頭道:「沈安還年少,以後吧。」

    邙山軍此次再敗,那些想刷威望的人會更瘋狂的去挑戰,京城不寧,這也是趙禎所不願看到的。

    所以趕走吧,等從府州再回來時,這股風潮也該結束了。

    「陛下,沈安來了。」

    「讓他進來。」

    沈安在君臣的矚目下走了進來,神色從容。

    這人竟然沒有一點沮喪或是惱怒之色?

    韓琦和幾位宰輔心中凜然,心想他的城府竟然這般深嗎?

    行禮後,趙禎含笑說道:「世間事大多不平坦,過了就是,你還年少,以後好生學著。」

    這是來自於皇帝的鼓勵和安慰。

    沈安一臉感動的道:「多謝官家鼓勵。」

    趙禎滿意的道:「那個……邙山軍敗了不是大事,以後慢慢的操練……」

    不得不說,趙禎在許多時候都堪稱是暖男。

    這種溫言勸慰對他來說不是稀罕事,臣子們也會感激零涕,君臣相得。

    韓琦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

    沈安一臉懵逼:「邙山軍沒輸啊!」

    他不知道這些君臣自己腦補出來了什麼結論,但對邙山軍的輕視卻讓他有些不滿了。

    此刻邙山軍已經在京城外站穩了腳跟,他不需要再讓他們裝弱雞,自然不肯放低姿態。

    「沒輸?」

    趙禎看向了韓琦,剛才這廝可是信誓旦旦的說邙山軍輸定了,這咋回事?

    沈安不忿的道:「陛下,您小看了臣的練兵本事,不是臣吹噓,就這麼一段時日下來,邙山軍早已脫胎換骨了。」

    這貨的臉皮真是厚啊!

    宰輔們都微微低眸,覺得自家大抵都沒法這麼自吹自擂。

    「真贏了?」

    趙禎覺得時間沒過多久啊!

    而且不是折克行在操練邙山軍嗎?怎麼變成沈安了?

    「贏了。」

    韓琦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對勁,就乾脆捅出了王實的底細。

    「陛下,和邙山軍演武的那些人……他們大多是潑皮,少數是軍中退出去的人,邙山軍怎麼贏?臣怕這裡面有些情弊啊!」

    沈安怕是作弊了吧?

    或是使用了陰招。

    至於什麼陰招,大夥兒去查驗就是了。

    你沈安會兵法?

    你怕是只會說笑話吧!

    沈安無奈的道:「此事看到的人多了去……隨便找個來問問就知道了。」

    趙禎指指外面,陳忠珩疾步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

    這是從皇城司拿到的消息。

    「如何?」

    趙禎也覺得沈安大抵是學了些兵法,可卻是紙上談兵,所以有些不大相信。

    韓琦在邊上笑吟吟的,顯得風度極佳。

    老夫就等著看你的笑話!

    陳忠珩近前說道:「陛下,先前雙方對壘,王實那邊兩百餘人,邙山軍一百餘人,只是一個照面……」

    他看了沈安一眼,眼神中多了驚訝,然後說道:「只是一個照面,王實那邊就被沖垮了。」

    啥?

    趙禎眨巴著眼睛,追問道:「怎麼贏的?不,是怎麼垮的?」

    韓琦淡淡的道:「可是用了東西砸開的?」

    陳忠珩搖頭道:「說是邙山軍一人突前,一木刀就差點砍斷了對手的手臂,那些鄉兵順勢衝了進去,招招都不離要害,對方一觸即潰,潰不成軍。」

    趙禎倒吸一口涼氣,看了沈安一眼,心想這少年難道真是有名將的天賦?

    名將並非是指會練兵之人,而是指運籌帷幄的將領。

    沈安先操練國子監的學生擊敗了邙山軍,再回頭操練邙山句擊敗了更強大的對手。

    這……

    趙禎看向了富弼。

    首相,咱們大宋難道真出了一位名將胚子?

    陳忠珩生恐大家不信,就說道:「不過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對方骨折三十餘人……」

    臥槽!

    好狠吶!

    下手那麼狠,收買的可能性就為零。

    因為到了這種程度的殺傷,被收買了也會憤怒的爆出來。

    那麼就是真的?

    韓琦面色微紅,乾咳一聲道:「這個……大意了吧?」

    沈安微笑道:「韓相盡可再選人來試試。忘記了告訴韓相,先前趙宗絳和趙仲鍼打賭,結果輸了,據說又要辟榖三日,哎!華原郡王這向道之心如此堅定,可惜卻身在宗室,奈何?!」

    肖青在邊上面色發青,卻只能在心中哀嘆著趙允良父子的執著。

    您就不能換個賭注嗎?

    這三天兩頭就輸,輸就輸了吧,可每次都是『辟榖』,說出去……這郡王府都成了道家的洞天福地了。

    再輸下去,以後還怎麼爭奪備胎的資格啊!

    韓琦也想明白了,這事兒已經成了定局,但他卻覺得憋屈。

    老夫當年領軍是一敗塗地,可你沈安為啥能屢次創造奇蹟呢?

    他忍不住問道:「為何能贏?」

    他覺得這個問題沈安不會回答,所以就苦笑了起來。

    想當年老夫也曾經躍馬西北啊!

    沈安微微皺眉,然後一臉純良的說道:「這個……我只是按照兵法去操練,去謀劃……沒覺得有什麼艱難的,真的,很簡單。」

    噗!

    大傢伙都覺得自己該噴出一口老血來。

    你竟然說這很簡單,可咱們卻覺得很不簡單,這不是打臉是什麼?

    在場的君臣除去沈安和肖青之外都不年輕了,可一群老漢卻被沈安的一番話給頂的肺管子生痛。

    但當看到沈安一臉老實模樣後,他們的那股子火氣卻沒法發洩出來。

    於是就更憋悶了。

    一群老漢沒臉見人了。

    連趙禎都冷著臉道:「既然這般,邙山軍就去府州看看吧,好歹等西夏人退兵了再回來,至於你……」

    朕很鬱悶啊!所以就不會客氣了。

    但他看到沈安純良的模樣後,心中還是一軟。

    這少年實誠,怕是沒注意到這樣說話會傷到咱們吧。

    是了,一群老漢的內心世界,他一介少年怎麼會知道?

    這太苛求了吧!

    於是他面色稍霽,說道:「你就別去了。」

    他覺得沈安不願意去,所以不禁就仁慈了一把。

    朕的仁慈都給了別人,可誰能對朕仁慈些呢?

    他看看宰輔們,覺得這些人都有私心。

    遇到難事就推諉,遇到好事就爭先恐後。

    誰對朕忠心耿耿?

    可沈安卻在狂喜著。

    他早就想去見識一番這個時代的戰陣了,只是苦於沒有機會。

    上次在白溝河與耶律俊互相下黑手時,他真想和對岸的遼人火並一把。

    可他帶的人不夠,所以只得遺憾的錯過了機會。

    而現在趙禎竟然主動給機會,那還等什麼?

    他馬上就擠出了些純良和忠心,慷慨激昂的道:「陛下,難道您以為臣是那等貪生怕死之輩嗎?」

    趙禎愕然,然後就是感動。

    而宰輔們卻是再度刷新了自己對沈安的看法。

    先前還以為他有些狡詐,可狡詐的人怎麼會去冒險?

    先前大家就分析過了,沒藏訛龐此刻是在想尋機給大宋一傢伙,然後回去炫耀一番,好震住那些反對者。

    要是遇上了戰陣,以沈安這等沒有經驗的少年出戰,戰死的幾率可不小。

    那是沙場啊!

    隨便一支流矢就能讓一位英雄飲恨。

    陽光從殿外反射進來,映照在了站在中間的沈安身後,給他籠罩了一層光。

    他朗聲道:「陛下,臣願意為大宋揮刀,願意為大宋開疆拓土!」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07:00
第275章 兵痞殺敵

    秋季的黃河看似平靜了一些,可沈安卻依舊頭暈。

    這個時代,過河就是在玩命。

    他站在河岸邊,身後站滿了人。

    「很雄壯!」

    他看著前方山樑上的府州城,由衷的讚歎道。

    他身後的折克行放下望遠鏡,說道:「安北兄,府州城在戒備,周圍應當就有敵軍,我們要馬上進城。」

    黃春吸吸鼻子,突然打了個噴嚏,讚道:「郎君,聽說西夏娘們不錯啊!」

    沈安回身,身後就是邙山軍,再後面就是民夫。

    那一雙雙熾熱的目光在看著他。

    士氣不錯啊!

    這時有人喊道:「斥候回來了……特麼的!是被追殺回來了!」

    沈安緩緩回身,舉起瞭望遠鏡。

    視線內,三名邙山軍的斥候在亡命而逃,後面十餘騎正得意的追殺而來。

    「嗚嗚嗚……」

    山樑上的府州城裡號角長鳴,肅殺的氣息第一次籠罩在邙山軍的身上。

    「列陣!」

    折克行大聲的呼喊著,邙山軍的鄉兵們肅然列陣。

    沈安喊道:「都是好馬,神射手呢?出列,瑪德!要是射死了戰馬,老子剝了你們的皮!」

    邙山軍頓時就開始撒歡了,折克行也無可奈何的放棄了列陣衝殺的準備。

    「快快快,裝傻子……」

    「尖叫起來!」

    「趴下,你特麼的不是神箭手,快趴下!哭喊起來!」

    「我等降了!降了!」

    「降尼瑪!西夏人不懂大宋話!」

    「臥槽尼瑪!」

    「曰尼娘!」

    「三月花開娘子笑,某進閨房笑眯眯,床榻搖動美人叫,某在上面哈哈笑……」

    「……」

    兵痞們一陣忙碌後,一群遭遇『強敵』後,準備跪地請降的民夫就成型了。

    那三個斥候順著這群『膽小』鄉兵的邊上遠去,壓根沒敢回頭。

    府州城的城頭上,折繼祖的身邊,那些將領在叫罵著。

    「那是誰帶的人?為何不反抗?」

    「知州,某請命出擊!」

    「十餘敵騎,某帶一個都出去,若是不能解救那些人,某誓不回城!」

    「咳咳!」

    所有的慷慨激昂在這兩聲乾咳之後就停住了。

    折繼祖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衝著左邊的文官拱手道:「陳鈐轄,某欲出城……」

    文官面色冷漠,淡淡的道:「一百餘人,後面的民夫都跑了,救什麼?」

    這文官乃是麟府路兵馬司的管勾公事,也就是兵馬司的老大陳昂。

    麟府路兵馬司的治所就在府州城中,所以折家實際上是受陳昂的壓制和指揮。

    折繼祖咬牙道:「陳鈐轄,這些人定然是來增援我府州的好漢,如今我等坐視不管……這情義可過得去?就算是不講情義,可軍心士氣就沒了呀!」

    坐視來增援的友軍全軍覆沒,這對軍心士氣的打擊堪稱是毀滅性的。

    邊上的將領們都期冀的看著陳昂。

    陳昂的嘴唇有些薄,而且顏色有些紅。

    他微微抿唇,眼中閃過不屑,「這是兩軍對壘,要什麼情義?糊塗!別人糊塗,你折繼祖也跟著糊塗?」

    他面色微黑,神態有些不滿,然後看了那些將領一眼,緩緩道:「咱們在此是做什麼的?」

    他指著遠處的黃河說道:「咱們是守城的,守住了府州城,這便是大功一件!什麼情義?軍心士氣……這城裡有將士們的家眷,一旦破城,那都是敵軍的奴隸。他們難道敢不效命?」

    陳昂環視一週,沒見到有人敢和自己頂嘴,眼中就多了得意,然後喝道:「等咱們出城時,那些援軍早就被沖沒了,還救……救個屁!」

    在軍中待了幾年,他也學會了些粗口。

    一說出來後,陳昂就有些後悔了。他覺得有損於自己的形象,於是就干咳一聲,正準備說些為國效命,報效君王的套話,邊上有人喊道:「他們在反擊!」

    陳昂想好的套話還沒說出來,聞言就勃然大怒,喝道:「一沖就沖沒了,還反擊個……反擊個……」

    城頭上能遠遠看到那邊的動靜,就在說話的當口,剛才那些『軟骨頭』們已經開始了反擊。

    十餘名西夏人正在歡喜的準備收割這一百餘人宋軍。

    不,是鄉兵!

    大宋禁軍的裝備可沒那麼寒酸。

    而且這支鄉兵竟然有四匹馬,可見有些來歷。

    他們先前發現宋軍的斥候時,還以為這邊有大軍,所以小心謹慎。

    可追殺過來一看,才一百餘人,而且這一百餘人都慌作一團,有人奔逃,有人跪地請降……

    這分明就是沒經歷過戰陣,而且沒有軍心的散兵游勇。

    這就是送人頭啊!

    國相說過了,此次但凡有立功的,一律重賞。

    所以這些騎兵都歡呼著衝殺過來。

    沈安就站在原地,身後的戰馬在打著響鼻。

    他盯著敵騎迅速接近,覺得自己的雙腿神奇般的停止了顫抖。

    從發現敵騎開始,他的腿就在顫抖,緊張的發呆。

    可此刻他卻恢復了冷靜。

    「弩……動手!」

    他大喊一聲,身後那些裝膽小的鄉兵們都把弩弓端了起來。

    敵騎本是覺得歡喜,可等看到這個場景時,有人就絕望的喊道:「這是宋軍的圈套。」

    「他們有弩弓!都有弩弓!」

    「這是宋軍的精兵,退!撤退!」

    可衝勢已起,想轉彎回去何其的艱難。

    弩箭如期而至,敵軍紛紛落馬。

    那三個斥候早已繞了回來,此刻在沈安的身後待命。

    一陣弩箭攢射,敵軍紛紛落馬,剩下兩人剛好轉過彎來。

    「弄死他們!」

    沈安第一次遇敵竟然就輕鬆取勝,他只覺得渾身舒坦,意氣風發的想高歌一曲。

    隨著他的命令,三名斥候追了出去。

    「搶馬!誰搶到就是誰的!」

    剛才還在裝死的鄉兵們都蜂擁而去,沈安罵道:「搶個屁!都去收攏了來,老子來分配!」

    折克行笑道:「安北兄,他們原先在遼境那邊有馬,只是被招來之後,擔心會被清算,就把馬全給賣了,賣馬的錢給了家裡……」

    沈安說道:「都是些好漢子,大宋若是多一些這樣的好漢子,遼人算個什麼?」

    他正在感慨,兩個鄉兵卻為了爭奪一件絲綢內衣在打架。

    一個敵軍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支弩箭。人還沒死,甚至還在掙紮著。

    可兩個鄉兵卻發現了他穿著的絲綢內衣,頓時就搶了起來。

    兩人扭打在一起,沈安大步過來,見了不禁怒不可遏,就一人一腳踹開,罵道:「都是袍澤兄弟,特麼的……」

    老子才誇讚你們是好漢子,轉眼你們這些狗曰的就掃老子的臉。

    兩個鄉兵乾笑著站好,其中一人道:「郎君,小的二人是玩耍的。」

    一個鼻青臉腫,一個不住的揉著肚子,面色發白。

    這就是鬧著玩的?

    沈安罵道:「老子說過多少次了?大夥兒都是袍澤兄弟,是敢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對方的生死之交,這特麼就為了一件內衣打架,這是什麼袍澤兄弟?」

    兩人低頭挨訓,那邊的追殺也出結果了。

    「郎君,一個都沒跑!」

    三個斥候嘚瑟的回來請功,見兩個同袍被訓斥,就得意的大笑起來。

    「滾!」

    沈安真是氣得肺都要炸了。

    戰馬被一一收攏,折克行也弄了一匹,正騎著訓馬。

    兩個鄉兵抬頭堆笑道:「郎君,小的知道錯了,這事……」

    沈安指指前方的屍骸說道:「今日的屍骸都由你們二人來扒,扒乾淨了,一絲不掛的丟進坑裡去。」

    這事兒有些腌臢,不過這二人卻眉開眼笑的道:「郎君,天氣冷,這些屍骸身上還暖和,小的們正好暖暖手……」

    沈安指著他們,只覺得一股子悶氣在鬱結之中。

    「滾滾滾!」

    兩個鄉兵等他轉身後,就撲到了那個敵軍的身上,一陣折騰,這還未死的敵軍就變成了光豬。

    「誰的?」

    兩人一陣嘀咕,其中一人就得意的把帶血的絲綢內衣收進了懷裡,然後見敵人還未死,就隨手拔刀……

    噗!

    那雙驚恐的眸子漸漸失去神彩,但依舊帶著驚駭。

    這不是普通的宋軍!

    他們視人命如草芥,殺人之熟練,堪稱是屠夫。

    這樣的軍隊怎麼可能是鄉兵?

    「把他們埋了!」

    「郎君,好些東西,都是咱們的嗎?」

    「馬丹!都是你們的,一群畜生!趕緊收拾了進城!」

    這名敵軍被兩人抬著過去,他見到了一堆兵器,還有一堆衣物,以及一個在叫罵的少年。

    「走了!」

    噗!

    人被丟進坑裡,隨即泥土紛紛灑落。

    城頭上的人也看到了這一戰。

    折繼祖握拳砸在了城磚上,喊道:「好!殺的好!」

    「知州,這些人先示弱,然後等敵軍接近後再用弩弓攢射……這是精兵啊!」

    「人少了些,弄不好就是打前哨的,後面還有大軍呢!」

    「哎!先前不是說一沖就沒了嗎?還說……救個屁……」

    陳昂的臉上多了紅暈,他看看左右,喝道:「誰在嘀咕?站出來?」

    無人應答,周圍靜悄悄的。

    可氣氛卻有些古怪。

    陳昂是麟府路的老大,他在府州城裡,折繼祖都得要聽他的。

    所以人人噤聲。

    這時城外有人在喊話:「特麼的!剛才為何不救援?卵子呢?卵子哪去了?開門!」

    一群兵痞就用一聲叫罵開始了自己的西北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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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