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香飈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5 14:14:3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11277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19
二十

  哪知鐘一豪把兩塊完好卵石輕輕放在桌面上,竟然掉頭不顧,向前走去。

  他這一舉動,立時引起了輕笑之聲,只有羅浮一叟、胡柏齡、和算命先生等人,臉色仍然一片肅穆。

  鐘一豪走約一丈之外,陡然一個翻身,兩股潛力遙向那卵石之上擊去。

  當風到處,一片砂灰飛揚,兩塊卵石竟然齊化砂灰,飛灑一地。

  原來他早已暗運內力,把兩塊卵石握碎,但外形仍然保持完好如初之狀。

  鐘一豪擊碎卵石之後,一語不發,大步退到一側。

  胡柏齡回頭瞧了那算命先生一眼,笑道:“秀才兄,咱們兩人誰先來?”算命先生一笑道:“自然笨鳥兒先飛,打旗的先上,窮秀才給你們開道了。”身子忽的一轉,盤旋而起。

  此人身法,世所罕見,全身如風車一般轉個不停。卻借那旋轉之力,向上升去,看似緩慢,其實極快,眨眼間人已到豎立竹竿的橫系草莖之處。兩臂猛然一舉上半身倏而一升,頭上腳下的落在草莖之上,搖板打鑼,高聲吟道:

  ——“我居北海君南誨,寄雁傳書總不能。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折三蘄肱。

  ——想得讀書頭已白,隔溪援哭瘴溪藤。”

  吟罷,縱身而下,直落到方桌前面,鐵板揚處,挾起一塊卵石,潛運真力一壓,一陣簌簌輕響,卵石化成碎末灑在地上,左手銅鑼疾出,在那滿盛清水的桶內一挖,挖起一鑼清水,向後疾退三步,張口一吹,鑼中盛水,登時化作一道水箭,直向桌上一隻酒杯中射去,眨眼間杯中水滿,鑼中積水,也剛好點滴不存。

  場中高手大都瞧的目瞪口呆,似想不到此人竟有這等功力。

  搜魂手巴天義低聲對羅浮一叟道:“霍兄可識得此人麼?看他武功,似是尤在蒙面怪人之上,想不到……”

  驀聞一陣鐵板相擊之聲,打斷了他未完之言。

  轉頭望去,只見那扮裝算命先生的文士已到了那十個白衣少年身前,搖打著手中鐵板,對十人一字一字的說道:“你們身上帶有暗器麼?”

  十個齊齊恭身,但卻由最前一人答話,道:“老前輩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在下等立刻可以辦到。”

  中年儒士笑道:“你們最好把各種暗器都拿一點來!”

  白衣少年心中雖然覺著奇怪,但他仍然依照吩咐之言去做,拿了七八種暗器來。

  中年儒士望了那暗器一眼,只見鏢、箭、梅花針等各種常用的暗器大都齊全,微微一笑,目光環掃十人一眼,問道:“這些暗器,你們都能用麼?”

  十個白衣少年聽得同時怔了一怔,齊聲答道:“勉可應用。”

  中年儒士道:“那麼好,你們每人選一樣常用的暗器,分站在我的四周,聽我鐵板一響,同時對我打來,用足力道,打死了窮秀才決不讓你們償命!”

  十人—齊轉頭望了霍元伽一眼,各自選了暗器,散立四周,把那中年儒士團團圍在中間。

  中年儒士高聲說道:“各位儘管全力施展,向我窮秀才出手!”

  舉起手中鐵板,互擊三響。

  十個白衣少年相互瞧一眼,同時舉手發出手中暗器,剎那間鏢箭齊飛,劃空生嘯,夾雜銀芒閃閃的梅花針,四面八方,一齊打到。

  中年儒士搖板低歌,似乎根本未把四面飛射來的暗器當一回事,左手銅鑼飛舞,但聞一陣叮叮咚咚之聲,那密如驟雨的暗器,盡為他手中銅鑼擊落。

  片刻工夫,十個白衣少年手中的暗器發完,那中年儒士也收了銅鑼,退到旁邊。

  這時,場中參與爭奪盟主之人,只餘下一個胡柏齡還沒有闖三關。

  中年儒士走到胡柏齡身旁低聲笑道:“時光不早了,快些出場去吧!”

  胡柏齡微微一笑,緩步出場,抱拳一揖,朗聲說道:“兄弟胡柏齡獻醜了。”餘音未絕,雙臂突然一抖,全身筆直而起,直升到兩丈七八尺高,才藉著下落之勢,雙腳微微一點,豎立在竹竿橫立草莖之上,一個大翻身,頭下腳上,疾撲而下,腳未落著實地,雙手齊齊伸出,左手抓起一隻酒杯探臂間盛起一杯清水,右手已同是撿握著一塊卵石,手捧著滿盛清水的酒杯,一個倒翻身,腳落實地,杯水點滴未濫,緩步走近那十個白衣少年說道:“各位請亮出兵刃。”

  十個白衣少年依言取了兵刃,長槍、單刀、短劍、鐵棍,各人手中兵刃,全不相同,躬身說道:“不知老前輩,要我等如何效勞?”

  胡柏齡兩掌平伸,左手托杯,右手托石,笑道:“諸位請用兵刃圍攻於我,每人可用十招,只要能把我掌中托的酒杯中盛水逼的灑出一滴,在下就甘心認敗服輸,立時離開北嶽,不再參與盟主爭奪之戰。”

  這幾句話說的口氣託大,全場中人都有點面現懷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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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忽見十個白衣少年一起舉起手中兵刃,迅快的分散四周,正東一人舉起手中花槍,大喝一聲:“老前輩小心!”一招“毒蟒出穴”,當胸刺去。

  此人一出手,四面的人緊隨發動,剎那間,槍影刀光,寒芒電擊,狂風驟雨般猛攻而上。

  胡柏齡果然一招不還,雙手平伸,托石捧杯,單憑縱躍閃避的身法,在刀光劍影中穿來閃去,他身體雖然魁梧高大,但卻靈活無比,十個白衣少年既無防敵還擊之慮,各出全力搶攻,合擊之勢,密如光幕,但胡柏齡卻能在寒光繞體的猛攻之下,從容應付。

  眨眼間,十招已過,十個白衣少年,一齊收了兵刃躍退。胡柏齡左手高舉,杯中盛水,果然點滴未溢,仍是滿滿一杯。

  搜魂手巴天義冷哼了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胡柏齡已提聚真氣,左掌向前一送,杯中盛水激射擊出,一線細流,重返那水桶之中。

  杯中水完,掌中酒杯卻倏然飛起,盤空旋轉著向前飛去,將要到方桌上空時,驀聞胡柏齡一聲長嘯,右手卵石破空飛出,直擊酒杯之上,輕響過處,卵石片片碎落灑下,那酒杯卻安然落在桌面之上完好如初,毫無破損。

  場中群豪個個看的心頭震動,胡柏齡卻緩步退到一側。

  羅浮一叟目光炯炯的掃射了全場一眼,高聲問道:“還有那位有興,出場一現身手,……”連問了三聲,無人答應。

  搜魂手巴天義高聲接道:“諸位既要隱技自珍,參與爭奪綠林盟主之位的人數,即將就此確定了!”

  場中眾豪,仍然無人答話。

  羅浮一叟宣佈三關考驗,就此結束,所有參加之人,全都通過。

  他微微一頓之後,高聲接道:“現在開始爭奪那綠林盟首之位,為示公平起見,兄弟想到了一個辦法。”

  全場之人陡然間靜肅下來,目光全都集注在羅浮一叟身上。

  但卻無一人接口說話。

  霍元伽目光流轉,環視了全場一週後,高聲接道:“這次參與盟主爭奪之人,連兄弟算上,總共一十三人,如果以連勝十二陣的比法計算,只怕在場之人,都難有此功力,因此兄弟想以抽籤之法,各自決定對手,得勝之人,再參加下場抽籤,另和新的對手相搏,以此類推,最後餘下兩人,以勝負決定盟主之位。”

  鐘一豪冷笑一聲,道:“霍兄辦法說來雖高明,但這等比試之法,未免含有取巧成分……”他敞聲大笑一陣,道:“就拿兄弟說吧!

  如若第一次抽籤之中,不幸和這位胡兄對手,兄弟首遭淘汰,未免輸的太冤,但在場之人,除了胡兄之外,兄弟都有點不大服氣。”

  羅浮一叟霍元伽本想利用抽籤之法,把幾個武功較高的的排在一起,先讓別人力拚一場,自己好保存實力,對付強敵。如今被鐘一豪當面揭破,心中甚是惱怒,但他乃生性陰沉之人,喜怒不形於色,當下淡淡一笑,道:“兄台既不贊同兄弟之策,不知有什麼高明辦法……”

  鐘一豪接道:“兄弟的辦法,最是簡單不過,彼此之間,自由挑戰,直待無人應戰之時為止,最後獲勝之人,就是領導我天下綠林的盟主,此法簡易公平,各憑真才實學,誰也別想取巧……”忽的縱身—躍,落入場中,接道:“這第一陣麼! 兄弟先向霍兄挑戰!”

  霍元伽冷笑道:“好極!好極!兄弟也正想領教閣下的武功!”

  綏步向場中走去。

  驀聞一聲大叫道:“霍兄別忙,這第一陣讓給兄弟先打如何?”

  一條人影,穿空而來,搶先落入場中,正是嶺南二奇的搜魂手巴天義。

  鐘一豪一側身,迎了上去,暗中已把門戶封住,高聲說道:“巴兄想動兵刃呢?還是比試拳掌?”

  巴天義道:“任憑尊意,兄弟無不從命。”

  鐘一豪道:“如以在下之意,先比拳掌,如果難分勝負,再以兵刃相搏。”忽的欺身而進,一招“直叩天門”當胸直擊過去。

  巴天義看他說打就打,餘音未絕,拳已遞到,不禁大怒,冷笑一聲,橫臂出掌,一招“橫架金梁”,潛運功力,硬封鐘一豪的拳勢。

  鐘一豪似是存了速戰速決之心,右拳下擊不變,左拳緊隨擊出,橫裡一招“葉底偷桃”,疾劈左脅。

  巴天義側身斜讓,避開鐘一豪的左拳,大喝一聲,右臂又加幾成勁力,去勢也加速不少。

  但聞蓬然一震,雙方右掌接實,各自被震的退了一步。

  鐘一豪勇猛剽悍,一退即上,雙掌合擊,一招“雙風貫耳”,疾擊過去,右腳同時飛起“魁星踢斗”,直踢小腹,一進之間,兩招迅猛絕倫的攻勢,一齊出手。

  巴天義心頭微生凜駭,暗道:“此人如此神勇,實是少聞少見,剛才那一招硬拚,勢均力敵,他功力並不高過於我,怎生連真氣也不調息,竟又這等猛衝而上。”

  巴天義再想閃避之間,鐘一豪雙掌右腳已同時攻到。

  巴天義再想閃避之時,時間上已來不及,只得雙臂平胸推出,向左右一分,一招“二龍分水”,又硬接鐘一豪一招“雙風貫耳”,右腿平掃而出,猛擊鐘一豪踢來右腳。

  但聞蓬然一聲,四臂兩腿同時接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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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這兩人功力悉敵,一出手兩招硬拚,只看得全場中個個心頭大震,暗道:“這等不顧生死的蠻打硬拚,實是未聞未見之事……”

  但聞一聲冷笑,悶哼同時響起,兩人各自向後退了三步。

  連續兩招硬拚硬打,使兩人都有點真氣不繼,同時覺到血翻氣浮。

  巴天義退後三步,立時疑神運氣調息,鐘一豪卻一語不發的重又疾衝而上。左手一揚,當胸按去。

  他這不顧生死重又疾衝而上,大大的出了巴天義的意外,在他感覺之中,鐘一豪擊的拳掌勁道,並不強過自己,連續兩招硬打之後,他自覺已無再戰之能,是以想到鐘一豪決無力再行搶攻。

  那知事實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待他驚覺之時,鐘一豪掌勢已到前胸。

  他在真力耗消過多之後,已不似平時一般的靈活,閃避之勢略緩,前胸已被鐘一豪疾擊而來的右掌按上,登時覺著前胸如受巨槌的一擊,雙足再也站立不穩,張口噴出一股鮮血。

  鐘一豪一擊成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名震天下的嶺南二奇,也不過如此而已,竟然難以接得在下三……”

  他話未說完,突聞巴天義大喝一聲,一掌疾劈過來。

  這一掌發難突然,來勢又迅快絕倫,鐘一豪側身一讓,沒有讓開,吃巴天義掌勢劈中了左肩,只覺肩骨一陣劇疼如裂,身軀連搖數搖。

  巴天義一掌擊出之後,突然身子一陣晃動,又噴出一口鮮血,腳步踉蹌,身子搖搖欲倒。

  他似是極力想穩住身子,不使摔倒地上,是以不停的移動雙足,想穩住重心,但他終於無法如願,移動數步之後,終於摔倒在地上。

  這時,只要鐘一豪隨便出手一擊,立時可以把巴天義擊斃在掌下,但他卻如木刻泥塑一般的站著不動。

  這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搏鬥,兩人都沒有施出一招詭異拳掌,沒有一招巧攻,只是平平常常的兩招硬拚,使兩個武林間一流的高手,同時身受重傷……

  胡柏齡微微一皺眉頭,高聲說道:“霍兄請以主持大會的身份,判布他倆的勝敗!”

  羅浮一叟霍元伽輕輕的咳了一聲,道:“這個麼?兄弟很難判布,巴天義雖然摔倒在地上,但那位不肯通姓名的蒙面兄台,也沒有再戰之能,如果兄弟判布錯誤,只怕難以使天下英雄心服。”

  胡柏齡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凡是入場比武之人,定要分出生死,才能決定勝負誰屬了?”

  要知已經判布勝負,落敗之人即不能再參加第二場比武,是以,羅浮一叟故意拖延時間,希望搜魂手巴天義經過一陣調息之後,能夠站起再戰。

  他目光銳利,早已看出鐘一豪也已氣力用盡,拼耗最後一口元氣,壓制住內腑傷勢,不讓它發作出來,如巴天義能夠起身再戰,鐘一豪無法壓制內傷,必然要暈倒當場,至多是個兩敗俱傷之局。

  忽見鐘一豪身子搖了兩搖,緩步向倒在地上的巴天義走去。

  全場中人都為之心頭一震,因為大家心中都明白,鐘一豪只要能走近巴天義,立時將有慘劇發生。

  巴天義已掙紮著由地上坐起身子,雙目圓睜的瞧著鐘一豪。

  鐘一豪舉步之間,如拖千斤重鉛,走的十分艱難,一步一晃,看樣子隨時有摔倒在地上的可能。

  兩個身負重傷之人,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準備以僅存的餘力,作最後一擊,以性命作孤注一擲,決定勝負誰屬。

  胡柏齡何嘗未看出鐘一豪己無能再戰,心中大感焦急,此人雖然行動詭異,但武功卻是很高,在這次盟主爭奪的大會之上,不失為一個極好的幫手,如若有了什麼不幸,對自己影響匪淺。

  正待出手阻止,忽聞一聲大喝,一條人影疾飛入場,直向鐘一豪迎撞過去。

  胡柏齡冷哼一聲,提聚真氣,疾進數尺,舉起右掌,準備施出百步劈空掌,解救鐘一豪之危。

  就在他移步向前之時,驀聞鐵板叮咚,那中年儒士已先他一步向場中躍去,衣袂帶起了飄風之聲。

  羅浮一叟大聲喝道:“快請住手!”

  那中年儒士去勢雖急,但轉動之勢更快,身子一側,倏然而住,鐵板、銅鑼交叉胸前,剛好擋住那衝向鐘一豪的人影。

  那人身法亦極靈快,聽得羅浮一叟大喝之言,立時施展千斤墜的工夫,硬把向前疾衝的身子收住,腳落實地,相距鐘一豪,只不過三尺多遠,望著那中年儒士冷笑一聲,回身抱起搜魂手巴天義,大步退到一側。

  羅浮一叟眼瞧著搜魂手巴天義被拘魄索宋天鐸救了回去,心知再要拖延時間,只怕要引起天下英雄心中反感,只好高聲說道:“在下以主持大會身份,判布那位蒙面仁兄勝了一陣!”

  他最後一字剛剛落口之時,鐘一豪突然張口噴出一股血箭,暈倒在地上。

  原來他和搜魂手巴天義兩招硬打硬接之中,彼此都出了全力,勢均力敵,巴天義及時吐出了胸中瘀血,還擊一招之後,倒在地上,鐘一豪卻因求勝心切,提聚僅餘真氣,壓制了傷勢的發作,使傷勢轉於嚴重……

  但聞一聲大喝,一人疾躍入場,正是搶救搜魂手巴天義的拘魄索宋天鐸。

  此人和巴天義並稱嶺南二奇,武功極高,心地陰險,生性殘忍,以單刀和拘魄索馳名江湖,嶺南道上傷在他手下的綠林高手,不知凡幾。

  那中年儒士正待伸手扶鐘一豪退下休息,宋天鐸已疾躍入場,翻手拔出背上單刀,抖出腰中拘魄索攔住去路,冷冷的說道:“且慢退下,既然勝得第一陣,豈有不接第二仗硬退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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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那中年儒士微微一笑,道:“這等挑戰之法,窮秀才瞧不順眼。

  乘人之危,豈是大丈夫的行徑,要想打窮秀才可以奉陪……”

  宋天鐸冷冷接道:“你就是想和我動手,也待我勝得了那位蒙面之人,咱們再打不遲,區區自信還能接得兩陣!”

  中年儒士一揚手,噹的一聲鑼響,高聲笑道:“你如怕我窮秀才,那就等他休息復元之後再打吧!”伏身抱起鐘一豪向後退去。

  宋天鐸一抖手中拘魄索,呼的一聲,直向中年儒士雙腿纏去,口中厲聲喝道:“站住!”

  中年儒士頭也不轉的,雙足微一用力,全身凌空而起,讓開一索。

  宋天鐸冷笑一聲,右腕暗運真力,向上一揚,軟索隨著中年儒士凌空而起的身子,疾追上去,靈動如蛇,快速絕倫。

  但聞那中年儒士冷哼一聲,道:“拘魄索之名,果不虛傳。”左臂一甩,凌空飛上的身子,忽然轉向一側,斜斜向旁邊飛去。

  宋天鐸大聲喝道:“好一招‘巧燕斜飛’的身法。”手腕加力一帶,手中拘魄索突然暴長數尺,橫掃過去。

  原來他這拘魄索,全長一丈二尺,對敵之時長短隨意變化,忽長忽短,叫人難測虛實。

  那中年儒士輕功雖佳,且因懷中抱著鐘一豪,身法的靈巧,大受影響,目睹對方拘魄索運用隨心變化莫測,知難再在空中應付,立時一沉真氣,施出千斤墜的身法,迅快無比,落著實地,拘魄索掠頂而過,掃破他包頭方巾。

  宋天鐸看他連閃三索追打,不禁暗自佩服,大聲喝中,一沉健腕,橫掃拘魄索,突然由上而下,倒捲擊來。

  中年儒士看他索法愈出禽奇,心頭暗自驚駭,心知再這般打下去,必然要吃大虧,當下舉起手中銅鑼一揮,噹的一聲大震,封開了宋天鐸下擊的軟索。

  谷寒香抱著孩子,站在胡柏齡身後,看他揮鑼擊索的手法奇準,不禁嘆道:“原來他這銅鑼還可當作兵刃應用,那手中鐵板,自然也可用來克敵了。”

  中年儒士封開了一索之後,立時以極快的動作,放下了鐘一豪,右腕一抖,鐵板叮咚脫手飛出,直向宋天鐸飛擊過去。

  宋天鐸橫跨兩步,讓開鐵板,橫刀削去。

  中年儒士突然一收右臂,鐵板陡然又飛了回來,左手一振,銅鑼卻盤旋而出,挾著一片尖風擊去。

  原來他這鐵板,銅鑼後面,都有極堅固的細索連著,套在手腕之上,鐵板、銅鑼隨時脫手飛出擊敵,以補兵刃過短之弊。

  宋天鐸在出手之前,已覺出此人手中兵刃奇怪,吃虧太大,其中如無奇招,兵刃上必有變化,暗中早已留神戒備,是以,那中年儒士鐵板脫手飛出時,他毫無驚奇之感,卻沒有想到手中銅鑼竟然也可以脫手擊敵,而且來勢勁急,疾轉如輪,較飛回鐵板,快速極多,一時間閃讓不及,舉刀封去。

  只聽噹的一聲,單刀正擊在銅鑼之上,銅鑼旋轉之勢一緩,忽然順刀滑下,疾向前胸撞去。

  因為他這銅鑼擊出的手法,全是旋轉之力,和一般擊來兵刃、暗器力道大不相同,一遇阻力,立時拍轉擊去,不致被人一擊而落。

  宋天鐸武功雖高,但也無法應付意外的變化,匆忙之間,一提真氣,身子陡熱向後收縮半尺。

  旋轉的銅鑼挾著凌厲的尖風,掠胸而過,劃破他前胸衣服。

  拘魄索、鐵板、銅鑼,各人露出了兩手絕招,只看的全場中人,無不心頭暗生敬佩,彼此半斤八兩,不分負勝,拘魄索帶去了中年儒士一條包頭方巾,旋飛的銅鑼也劃破了宋天鐸前胸衣服,彼此都是生死一發,存亡須臾。

  宋天鐸驚魂略定,突然大喝一聲,舉刀揮索直衝過來。

  那中年儒士不退反進,縱身一躍,疾迎上去。

  鐵板銅鑼,單刀軟索,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攻。

  三宗奇形怪狀的兵刃,施展開後,看的人眼花繚亂。

  但見索影縱橫,刀光如雪,銅鑼飛旋,鐵板叮咚,瞧的人目迷五色。

  這兩人兵刃特殊,武功招數,也和一般兵刃不同,打的奇招百出,花樣橫生,宋天鐸的拘魄索,可長可短,近戰遠搏都能運用自如,索如靈蛇戲水,繞空飛舞,忽上忽下,當真有叫人難測之能。

  但那中年儒士的鐵板、銅鑼,也施的神出鬼沒,銅鑼護身,鐵板攻敵,不管宋天鐸索中夾刀的招數,如何凌厲,均無法搶得一點優勢,不大工夫,雙方已拚搏百招。

  要知嶺南二奇,在江湖上凶名素著,武林中人都對他們憚忌三分,但這中年儒士卻是個名不見經傳之人,能和宋天鐸力拚百招而不露敗相,立時引起全場中觀戰之人一陣騷動,轉頭耳語,議論紛紛。

  胡柏齡冷眼旁觀,看那中年儒士,愈戰愈是沉穩招數也愈來愈奇,宋天鐸攻勢雖未受挫,但已不如初交手時那麼凌厲。而那中年儒士卻逐漸由守變攻,爭取主動,看樣子只要再拼上三五十招,那中年儒士大有反守為攻之能。

  激戰之中,忽見倒臥在地上的鐘一豪挺身而起,略一調息,掙紮著站起身子,步履踉蹌的向後退去。

  胡柏齡大步迎了上去,低聲說道:“鐘兄不可太過好強,快請坐下調息一陣,保重身體要緊。”

  因他面上蒙著黑紗,無法看清他神色如何,卻聽他微微一嘆,說道:“嶺南二奇之名,實不虛傳,我受傷不輕,今日之戰,只怕無能為胡兄再盡綿力了!”

  胡柏齡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說道:“萍水相逢,得鐘兄這般厚愛,兄弟感激不盡,這粒丹丸,雖非什麼療傷仙品,但對鎮神行血方面,不無小補,鐘兄快請服下,靜坐一陣,以鐘兄精湛內功,決無大礙。”

  鐘一豪伸手接過丹丸,正待放入口中,忽覺一陣香風,迎面襲來,谷寒香右手抱著孩子,左手遞過來一個拔去塞子的水壺,說道:“我大哥的補血鎮神丹,療治內傷最具神效,你快些用水沖下。”聲音柔脆,語氣中滿含關懷,鐘一豪伸手接過水壺,把丹丸投入口中,用水沖服,盤膝坐下,運氣調息。

  就這片刻時間,場中的激鬥,已有了急劇的變化。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20
二十四

  那中年儒士已由守變攻,鐵板、銅鑼奇招綿連,忽而脫手飛打,忽而欺身近攻,夾雜著亂人耳目的叮咚之聲,攻勢凌厲絕倫。

  宋天鐸由攻變守,逐漸落了下風,拘魄索變化雖奇,但卻為對方銅鑼奇妙的招數所制,空自的盤空飛舞,難以攻入對方護身鑼影。

  羅浮—叟霍元伽眼看自己倚為左右雙臂的嶺南二奇,一個身受重創,一個落敗在即,不禁大減了爭雄豪氣,暗自忖道:“如不及早設法,替下拘魄索宋天鐸,嶺南二奇要是全被重創當場,實力將大受損折了……”

  心念一轉,立時低聲吩咐隨在身側的四個弟子,要他們設法擾亂武場,以找自己下場接替宋天鐸的藉口。

  他想的雖好,但時機已自晚了一步,驀聞揚中清嘯怒叱,同時響起,拘魄索宋天鐸踉蹌而退。

  宋天鐸似是要借後退之勢,穩住身子,但他卻未能如願,倒退了五六步後,仍然跌坐到地上。

  羅浮一叟霍元伽眼看自己倚仗為左右雙臂的嶺南二奇,雙雙受創當場,不覺怒火暴起,大喝一聲,飛奔出場。

  他怕那中年儒士及時撤退,是以,迅快絕倫的衝了出來,冷然喝道:“鐵板、銅鑼江湖間從未聞得,秀才兄定然是一位隱跡風塵的高人了,兄弟自不量力,願以赤手空拳,接你鐵板、銅鑼幾招!”

  這些話如若出於他人之口,定將受到場中各地綠林豪雄斥責為大言不慚的狂妄之徒,但由羅浮一叟口中說出,卻似變成了理所當然之事,無人覺得他這等託大之言,說的不該。

  中年儒士微微一笑,道:“只怕窮秀才鐵板、銅鑼,難是你的敵手,但如你一定要比,窮秀才說不得只好捨命奉陪了!”

  羅浮一叟陰惻惻的一笑,道:“好說,好說,只怕難以接得下秀才兄的鐵板、銅鑼神奇招數。”說話之間,人已欺身而上,當胸一掌直擊過去,他一出手,即踏中宮直進攻敵,簡直把那中年儒士手中鐵板、銅鑼視作玩物。

  這在武林規矩中講,乃是極瞧不起對方的舉動,大凡江湖中人,都極重視名譽二字,遇上這等事,雖明知不是對方敵手,亦必以死相拚。

  但那中年儒士卻有著大異常人的涵養,不但毫無動氣之態,而且手也不遲,縱身一躍,向旁邊閃讓開去。

  羅浮一叟想不到此人當著天下英雄之面,竟然不把自己加諸於他的羞辱,放在心上,不禁微微一怔,笑道:“秀才兄究竟是讀書的人,和我們江湖上草莽之人不同,這涵養工夫,實叫兄弟佩服。”

  語氣之中,滿含譏諷,只聽得場外的人都有點代那中年儒士不平,心中暗自想道:別人怕了你也就是了,你這般出言譏諷,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那中年儒士對羅浮一叟的譏諷之言,竟似也未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霍兄這般稱讚於我,窮秀才如何敢當,你以空手和我鐵板、銅鑼相搏,我如再不讓你三招,豈不讓天下英雄笑我窮秀才白讀了聖賢之書。”

  此人答非所問的胡亂扯了幾句,但卻表情逼真,似是他當真不知武林間比武規矩,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竟把羅浮一叟加諸的羞辱,解於無形之間,反而激起了霍元伽的怒火,只聽他怒聲喝道:“原來秀才是有心相讓於我,那就再讓上一招試試?”雙肩微晃中,高大身軀快捷雷奔電閃般,直欺而上,一招“雷火交擊”當頭擊下。

  凌厲強猛的潛力,隨掌而出,罡風激盪,帶起了呼嘯之聲,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威勢驚人至極。

  中年儒士表面上雖仍然笑容可掏,但心裡卻是暗暗驚駭,忖道:“此人功力這等深厚,如若被他擊中一掌,只怕當場就得斃命。”

  一提丹田真氣,身子飄空而起,橫向一側飛去,讓開羅浮一叟掌風。

  霍元伽一擊未中,向前疾衝的身子停也不停,一個轉身,又沖過去,雙掌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強猛的潛力,浪湧而出,橫及四五尺寬,猛撞過去。

  這一擊的威勢,較剛才尤為猛惡,中年儒士臉上的笑容,忽然斂失不見,雙目疑視,神情肅然,雙臂一振,身軀筆直而上。

  他已看出羅浮一叟的功力修為,已達爐火純青,收發隨心之境,如果再向旁側躍避,對方只需一轉身子,帶轉擊出力道,追擊過來,這等猛惡之勢,再想閃避,只怕不易,只有凌空而起,再見機應付。

  只聽羅浮一叟冷笑一聲,推出雙掌,猛然一招,那排空狂飈,陡然向上翻去。

  中年儒士應變雖然快,但羅浮一叟擊出的掌風,籠罩了四五尺方圓,想在一避之下,讓開擊來掌力,豈是容易之事,但覺一股強猛絕倫的力道,撞在雙腿之上,登時覺著腿骨劇疼如烈,身不由主向外摔了出去,直飛出兩丈開外,才向地上摔下。

  就在那中年儒士吃掌風擊中之時,胡柏齡已同時疾躍而起,快如離弦之矢一般,直飛過去,懸空一攫,不待那中年儒士外摔落實地,已把受傷的身子抱入懷中,緊接一個大翻身,輕飄飄的落到地上。

  全場中人都為羅浮一叟奇猛的掌勢內力,而生出凜駭之感,亦為胡柏齡迅快的救人身法心折,個個神色凝重,鴉雀無聲。

  羅浮一叟目光是何等的銳利,在攻闖三關的比武過程之中,已然瞧出這次爭奪盟主的勁敵,只有胡柏齡一人而已,他原想以嶺南二奇之力,先行和胡柏齡硬拚上兩陣,然後趁他戰後力疲之時,再出手和他決戰。

  哪知事與願違,嶺南二奇竟然雙雙挫敗在鐘一豪和那中年儒士手中,這意外的變化激起他胸中怒火,一怒出場,連運內家真力,打出震駭人心的劈空掌風,準備把那中年儒士擊斃掌下,眼看大功將成之際,又為胡柏齡挺身救下,不覺把一股忿怒之火,盡轉在胡柏齡的身上。當下冷笑一聲,問道:“胡兄以江北六省綠林盟首之尊,竟然不依比武規矩行事,難道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不知兄弟哪裡有悖比武條規,還望霍兄當面說明。”

  羅浮一叟霍元伽,雙眉一挑,冷冷一笑,道:“此番北嶽大會,共爭天下綠林盟主,到場的都是一時英雄俊彥,豈是那普通比武較技可比……”

  胡柏齡不待話完,接口說道:“霍兄此言,更使兄弟難解,但不知此次北嶽之會與普通一般比武又有何不同之處?”

  羅浮一叟道:“普通比武場內場外的朋友,可以衡量當時局勢,從權處理,但今日之會,爭的是綠林盟主尊高之位,到會的人,也必是抱有雄心,自信武學出人頭地之人,動手過招,事關榮辱勝敗,如無十成把握,就應藏拙不露,既然有膽量下場,想必早已存了性命作為賭注之心,不見真章,自是不肯善自干休,是以此等爭雄論霸之戰,豈容他人插手?”

  胡柏齡“哦”了一聲道:“聽霍兄之言,似有責怪兄弟救人之意,但霍兄動手較藝之時,兄弟並未伸手,或有任何阻擾之處,這不依比武規矩行事的罪名,兄弟實……”

  霍元伽未容胡柏齡話完,截道:“胡兄未阻擾比武,但適才出手救人,就是大為不該之事。”

  胡柏齡臉色微變,道:“非是我胡某人多事,此人吃霍兄掌風擊中受傷,場中人有目共睹,兄弟如不出手扶救,豈不斷喪一條人命?”

  羅浮一叟連聲冷笑,道:“那只能怨他學藝不精,自不量力,這天下綠林盟主之尊,豈是這等容易奪得的麼?不判生死,怎分勝負,胡兄貿然出手救他,就是存心破壞比武條規……”

  胡柏齡見羅浮一叟越說神氣越是蠻橫,心中亦生怒意,當下問道:“請問霍兄,這比武條規之中,是否註明落敗之人一定不得生還,這種條規兄弟闖蕩江湖,也不是三天五日,倒還未曾聽見說過,霍兄由何處聽得此等成規,兄弟極願詳聞其事。”

  羅浮一叟方才所說,原都是強詞奪理之言,經胡柏齡一再反問,不由得僵怔在當場,答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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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第 三 回 龍爭虎鬥 綠林稱尊

  羅浮一叟霍元伽,雖對胡柏齡忌憚三分,但他乃是異常冷傲之人,當著天下英雄之面,如何能忍受得下,當時惱羞成怒,額上青筋暴漲,怒道:“江湖規戒之事,見仁見智,看法不同,胡兄既有意包攬是非,難道我霍某人當真怕了你不成?盛會難得,今天霍某人倒要領教你冷面閻羅幾手絕學。”

  冷面聞羅胡柏齡轉臉看了谷寒香一眼,朗朗一笑,道:“既然霍兄有興,兄弟自是要捨命奉陪了。”說話聲中,人倏地凌空倒躍,把懷中的中年儒士送到江北五龍面前,低聲囑道:“閣下可先行運功調息……”反身一躍,人又重返場中,抱拳對羅浮一叟道:“霍兄是以拳掌賜教呢?還是準備用兵刃交手……”

  羅浮一叟正待答話,忽聽側方一聲暴喝,道:“且慢,在下久聞冷面閻羅稱雄江北,咱們兄弟心慕已久,機會難得,霍大哥,這一陣留給咱們兄弟,看看江北、江南,到底誰是英雄,誰是狗熊……”眼前衣衫閃動,四條大漢一齊擁入場中,來人正是聞名江湖的江南四怪。

  胡柏齡抬頭瞧去,只見四個身著疾服之人,分站了三個方位,把自己圍在中間。

  四人之中,兩個身材十分高大,兩個卻是五短身材的矮子。

  胡柏齡環掃了四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兄弟久聞江南綠林道上,盛讚四怪之名,今日有幸一會了。”

  他目光銳利,掃了四人一眼,心中已自有數,暗道:“如若讓他們個別出手,我得多費一番手腳、時間,倒不如讓他們聯手而上,藉機現露出幾手武功,給他們瞧瞧,一則可收鎮壓全場人心之效,二則可省去不少麻炳……”

  只聽左首一個身軀高大之人,說道:“好說!好說!我們兄弟也久聞冷面閻羅胡兄大名,仗劍拐橫行江北,所向無敵,今日能得機緣一會,榮幸萬分。”

  胡柏齡道:“四位同時出場,可是想一起出手嗎?”

  最右的一個矮子接道:“如在平時,我四兄弟總是一起出手對敵,對方一人,我們四個,對方十人,我們也是四個,但今日之戰,情形不同,我們如果一起出手,縱然勝了胡兄,也要被天下英雄笑我們以多凌寡,胡兄亦可藉故推拖,不認失敗之帳。”

  胡柏齡大笑接道:“兄弟耳聞四位聯手搏敵之名,我看還是四位一起出手的好,至於怕兄弟藉故不認敗帳,貴兄弟只管放心,只要你們能勝得了我,兄弟立時拔腿離開這寒碧崖。”

  四怪看胡柏齡自動要他們一起出手,不禁心花怒放,齊齊說了一聲:“恭敬不如從命!”左首最高之人,和右首最矮之人,忽然一起衝擊過來。

  胡柏齡忽的向後疾退三尺,兩人左右合擊之勢,一起落空,彼此錯身而過,交換了方位。

  胡柏齡一退即上,雙掌左右分擊,正待向兩人劈出,忽聽兩人呼喝,另兩人由正面疾衝而上,四掌齊出,迎面擊來。

  胡柏齡想不到兩人攻勢來的這等神速,不禁一怔。

  但他乃久經大敵之人,雖然感出意外,但心神仍然不亂,雙掌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誨”。

  一股強猛的潛力,隨掌湧出,硬接了兩人衝擊而來的事勢。

  二怪向前疾衝的身軀,吃胡柏齡推出的內力一擋,前進之勢微一受阻,胡柏齡已疾收內力,長嘯而起,憑空一個轉身,由二怪頭頂飛過,以巧快絕倫的身法,落在二怪身後,雙手疾分,腳落實地,雙手亦同時按在二人肩頭之上,低聲說道:“兄弟不願和四位結仇,請賞兄弟一個面子認輸退下吧!”

  江南四怪一向驕悍橫行,覺著胡柏齡按在肩上的掌力不重,哪肯低頭服輸,彼此互望了一眼,潛運內力,一齊翻身擊出一掌。

  另外兩人由兩側疾衝而上,舉拳直擊過來。

  胡柏齡濃眉軒動,蓄蘊掌心內力,猛然向外一吐,二人突覺肩頭之上,如受千鈞壓力一撞,身子突然疾飛出來,翻身擊出的掌勢,也失了准頭,直跌到八九尺外。

  胡柏齡震飛二人身軀之後,身子向後一仰,施展“鐵板橋”功夫,雙足著地不動,仰面直臥下去。

  左右合襲而來的兩怪,衝擊之勢本極迅快,一時間收勢不住,直向一起撞去。

  胡柏齡陡然挺身而起,兩手並出,推在兩人肋間的“大包穴”

  上,只聽兩聲悶哼,一齊橫退了兩步,跌倒地上。

  胡柏齡五合之內,制服了江南四怪,破了四人馳名江湖的合搏之術,也使全場之人都為之心頭一震。羅浮一叟霍元伽,原想借四怪之力,先耗去胡柏齡一部分真力,然後自己再出手和他硬拚,只要擊敗此一強敵,取得天下綠林盟主之位,即可穩操勝券,哪知事出算外,對方竟以奇快的身法,數合之內製服了四怪,心中又驚又怒,正待親身臨戰,準備硬拚一陣,忽聽一聲巨雷般的大喝,嶗山三雄之一的王大康,大步衝入場中,舉手一指胡柏齡,喝道:“以詭巧的身法勝人,俺老王瞧不順眼。”呼的一掌,直擊過來。

  此人渾渾噩噩,也不講什麼江湖過節,胡柏齡還未來及答話,拳風已到前胸,心中又是惱怒,又是好笑,但覺他擊來掌勢虎虎生風,力道竟然十分強猛,心中暗暗忖道:“此人雖然傻裡傻氣,但膂力卻是不弱。”

  當下向旁一側避開一拳。

  王大康一拳不中,第二拳連綿出手,身子一轉,又是一拳當胸擊去。

  胡柏齡看天色已然不早,暗道:此等之人,和他說也說不清楚,先把他制服之後再說。讓開了王大康第二次拳勢,右手卻在身子轉動的同時,斜斜而進,極快的向王大康手腕之上搭去。

  王大康一拳打出,身子也隨著向前衝去,他因第一拳被對方輕輕讓過,心中忽然想到對方輕身功夫,高過自己很多,這一拳只怕也難打到對方,如若身子衝近,第二拳縱然落空,但卻欺入了對方身側,可以和他近身相搏,那時可憑自己天生膂力,和他硬拚硬打兩招,或可勝得對方。他雖是渾渾沌沌之人,但卻也知以己之長,對人之短。

  胡柏齡雖然機智過人,但卻沒有想到這個渾人,竟然會想出了壞主意來,右手五指剛剛摸到對方手腕,王大康竟然衝入他門戶之中,一掌向背心劈下。

  他心中不願和嶗山三雄結仇,是以不肯施下辣手對付敵人,卻不料王大康求勝心切,不願自身安危,冒險求功,不禁心頭火起,冷哼一聲,左臂一收,手肘向後疾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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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武功已到聽風辨位之能,雖然來不及回頭瞧著,但點出的肘勢,仍然認位奇準,王大康左掌剛剛觸及胡柏齡的衣服,左小臂“上廳穴”已被胡柏齡向後擊出肘勢撞中,只覺臂上一麻,全身勁力頓失,掌勢變得軟弱無力,右腕也同時被胡柏齡的擒拿手法扣上,轉身一帶,身不由主的踉踉蹌蹌向前跑了幾步。

  胡柏齡微微一笑,鬆了他被扣右腕,左拳同時輕輕在他右小臂上一拍,活了他的穴道說道:“承讓,承讓!”

  王大康微微一怔後,大聲喝道:“這等打法,俺老王敗了也是不服。”揮拳當胸擊來。

  胡柏齡閃身避開拳勢,心中暗自忖道:鐘一豪同那中年儒士,都已身受重傷,一時之間,很難復元,江北五龍之力,不足應付眾人,我和羅浮一叟一場激戰,勝負尚難預料,敗了也還罷了,如果勝他,他決不願甘心服輸認敗,必將另生枝節,此人雖渾,但卻甚是剛直,如能收服此人,嶗山三雄成可為我所用,至低限度,當不致再幫羅浮一叟……

  他心念轉動,也就不過是剎那間的工夫,當即笑道:“你要怎樣,才肯輸的心服口服?”

  王大康略一尋思,道:“你先硬接俺老王三拳試試,我再敗在你手中,那就心服口服了。”說完話,又是一拳擊來。

  胡柏齡潛運真氣,舉掌硬接了一拳。

  王大康只覺他手掌堅如鐵石,一拳打上,腕骨被震得隱隱作疼,心中暗生驚駭,忖道:我這一拳,力道可擊石成粉,怎生他這手掌比鐵石還硬!大喝一聲,又是一拳擊去。

  胡柏齡被他一拳擊在掌上,震得全身氣血微微浮動,不禁吃了一驚,忖道:此人膂力確是驚人,幾乎接不下他這一拳,趕忙提聚一口真氣,凝集前胸,疾向他拳上迎去。

  王大康看對方居然挺胸擋受,心中忽生不安,暗道:這一拳只怕要把他打的口中噴血,摔出去七八尺外。

  哪知拳勢擊在對方胸前,如中棉絮一般,竟然絲毫用不上力,驚駭之下,收拳疾退三步。

  胡柏齡這次運氣集胸,又接了他一拳,笑道:“王兄,還有一拳。”

  王大康呆了一呆,又疾衝而上,左右雙拳齊出,分擊前胸小腹。

  胡柏齡待他雙拳近身,兩手疾出,輕輕一撥對方雙臂,身子微向旁側一閃,右腳絆在王大康雙腿之上。

  王大康雙拳一齊落空,身不由主的向前衝去!吃胡柏齡伸腿一絆,一跤向前跌去。

  他身子將要摔在地上之時,忽覺背上衣服被人抓住,向上一提,把沖跌之勢穩住,雙腳重又落在實地之上。

  回頭看時,只見胡柏齡面含微笑,站在十步之外。

  王大康愣在當地,想了一陣,忽然抱拳說道:“俺老王服氣了,咱們別打啦!”大步向旁側走去。

  他說打就打,要退就退,也不理別人如何談論。

  這時,嶗山三雄中的老大,老三,瞧他認輸而退,深覺顏面攸關,雙雙奔了出來,卻被王大康伸出雙臂擋住去路,說道:“你們也不必再去打啦,咱們絕打不過人家。”

  其實他們都已瞧出了胡柏齡武功高強,縱然雙雙出手,也無制勝把握,王大康出手一攔,兩人果然退下。

  此時參與爭取盟主之位的一十三人,嶺南二奇、江南四怪,和那中年儒士以及鐘一豪等八人,都受了傷,嶗山三雄因王大康一戰之後,全體認輸,不再出手,全場中只餘下羅浮一叟和胡柏齡兩人,決爭盟主之位。

  霍元伽望了嶗山三雄一眼,緩步走入場中,冷冷說道:“胡兄準備和兄弟比兵刃呢?還是比拳腳?”

  胡柏齡道:“霍兄既是主人身份,賓不奪主,霍兄怎麼吩咐,兄弟無不從命!”

  羅浮一叟道:“咱們先比拳掌,如果在兩百招內難分勝敗,再以兵刃相搏!”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如果兵刃仍難分勝負……”

  霍元伽接道:“要是兵刃難在兩百招內分出勝負,再以內功相拚,以決盟主誰屬!”

  抬頭望望天色,說道:“時光已然不早,胡兄快請出手吧!”

  胡柏齡道:“兄弟恭敬不如從命。”縱身而上,一掌拍去。

  羅浮一叟橫跨三尺,回身還擊一拳。

  胡柏齡一掌落空,人已凌空而起,施展“一鶴衝天”身法,躍起來一丈四五尺高,半空打了一個旋身,疾撲而下,一掌護身,一掌下擊。

  羅浮一叟大喝道:“好一招‘神龍出雲’。”縱身而起,雙掌平推擊出,疾迎過去。

  胡柏齡護胸一掌疾出,兩人懸空硬接一招,四掌撞實,各自在空中打了兩個轉身,落著實地。乍分即合,同時以迅捷無比的身法,猛撲過去,一合又分,但己互攻三招。

  奇快無比的互攻身法,只看得全場中人個個疑神屏息。

  羅浮一叟大喝一聲,重又撲上,拳腳齊施,搶攻了三拳四腿,把胡柏齡迫退五步。

  胡柏齡避開一輪急攻後,而以迅速無比之勢,猛擊八掌,搶回原位。

  兩人各自凝神小息後,重複動手,掌風足影,急如驟雨,剎那間沙土橫飛,難分敵我,但見兩條人影盤旋衝擊,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兩個都是綠林道上的頂尖高手,相互搏擊,聲勢果然不同,忽而凌空硬拚一掌,忽而以奇詭快迅的身法,閃避對方襲擊之勢,不過片刻工夫,兩百招已然打完,人影忽分,各自向後躍退。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霍兄之名,果不虛傳,兄弟今日得睹不少奇學。”

  霍元伽冷然答道:“彼此彼此。”一抖腰間活扣,取出一條通體烏黑的蛇頭軟鞭,接道:“兄弟久聞胡兄劍中夾拐之學,江北綠林道上無人能接過百招,今日有幸能得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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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胡柏齡道:“好說!好說!”右手抽出背上長劍,左手一舉接住出雲龍姜宏投過來的鐵拐,道:“拳掌承蒙霍兄相讓,兄弟叨了先行出手之光,這兵刃要請霍兄先出手了。”

  羅浮一叟一抖蛇頭軟鞭道:“那兄弟就有僭了。”手腕一振,蛇頭軟鞭筆直的點擊過去。

  胡柏齡揮拐封住軟鞭,右手長劍一招“笑指天南”直刺過去。

  霍元伽身子一側,避開劍勢,挫腕收回軟鞭,盤空一旋,舞出—片鞭影,當頭擊下。

  胡柏齡推拐護頂,長劍疾攻而過。

  他分執拐、劍兩種兵刃,有時彼此呼應攻出,有時卻分作二起,拐攻劍守,或劍攻拐守,變化奇奧難測。

  羅浮一叟蛇頭軟鞭招數雖奇,但往往被胡柏齡劍、拐分用的精奇招術,迫得撤身移位,在兵刃相搏之中,顯然胡柏齡的劍、拐合作,略勝一籌。

  但兩人武功,實非一兩百招內可分勝敗,不過一頓飯工夫,二百招兵刃相搏又已打完,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這兩個綠林道中頂尖高手,當著天下綠林同道之面,誰也不肯失信於人,在第兩百招出手之後,同時疾退。

  胡柏齡反手把長劍插入背鞘之中,一頓手中鐵拐,插入石地五寸,拱手說道:“拳掌、兵刃,都已比完,內功如何比試,還得霍兄指教。”

  羅浮一叟霍元伽把手中蛇頭軟鞭扣在腰中,說道:“不知胡兄有何高見,先請說出,兄弟當洗耳恭聽。”

  胡柏齡道:“在下胸無成竹,一切悉從霍兄吩咐!”

  羅浮一叟微一沉忖,道:“叫兄弟說麼!不如彼此以內功相搏,不管各人的修為如何,以勝者為先,同時這最後一戰,也關係著那天下綠林盟主之位誰屬,如不分出明顯的生死勝敗,只怕也難有判分勝負的方法。”

  胡柏齡道:“兄弟一切遵命,但不知如何相搏?”羅浮一叟道:“咱們席地對面而坐,各出雙掌相抵,然後再運氣逼出內勁攻襲對方,誰人不支倒臥下去,或是自告求饒,就算落敗了。”

  胡柏齡目光環掃了全場一週後,微笑道:“當著天下英雄之面,在眾目睽睽之下,縱然有心想賴,只怕也難以做得出來,霍兄辦法高明,實叫兄弟心服口服!”

  霍元伽冷哼一聲,當先盤膝坐下,伸出雙掌。

  胡柏齡回頭望了谷寒香一眼,只見她懷抱孩子,凝目相注,心中關懷之情,流現於神情之間。

  當下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兩步,在羅浮一叟對面坐下,也緩緩伸出了雙掌。二人在較量拳腳工夫之時,已知對方內功深厚,此時二人對坐,四手相抵,要以各人內功修為互分高下,自是不敢大意,各人心存戒意,滿臉現出肅穆之色,凝神目注對方。

  在場之人,個個神色疑重,屏息不動,靜靜看著場中。

  二人四掌相抵,起先目光炯炯注視對方,片刻之後,二人同時緩緩斂收眼神,眼簾低垂,動也不動一下,全場一片寂靜。

  約有一盞熱茶工夫,只見二人胸腹起伏,鼻息加重,臉上也泛起一片紅潤之色。

  又過了片刻工夫,二人紅潤的臉上,冉冉的透蒸出一股薄薄熱氣,同時一挺上體,嘴角微動,似是提吸真氣。這時場中群豪都將眼光投擲到二人手臂之上,但見二人的衣袖,竟慢慢的鼓脹而起,冷面閻羅因身著勁裝,衣袖緊窄,尚且看不出什麼變化,那羅浮一叟霍元伽因衣袖寬闊,情形便自不同,只見他那衣袖,不但為一股罡氣所鼓脹膨起,而且漸漸地向上翻捲,露出了半截手臂。

  同時二人的衣衫,也起了一陣猛烈的波蕩,宛如立身在大風之中一般,吹得衣帶飄拂。

  又相持了半盞茶的時間,二人面色漸漸赤紅,青筋暴漲,那羅浮一叟的手臂也陡然粗壯一倍,二人盤坐之處,似是飈揚起一陣旋風,激帶起地上的塵土、草葉,圍繞著二人翻騰盤飛。

  四周圍觀的群雄,雖都是江湖成名人物,看到眼下這等情形,都不禁大感驚駭,只看得群雄連大氣也不敢出,瞬也不瞬的凝目注視。

  猛然間,場中響起兩聲長嘯,二人各吐出一口長氣,睜開雙眼,射露出湛湛精光,羅浮一叟項頸微抬,拂胸長髯四外飛張。

  冷面閻羅胡柏齡也一挺腰軀,虎目圓睜,環腮虯髯,根根直立,大有髭發俱張之概。二人這一提加功力,登時激起一陣狂風,但見石飛沙揚,五六尺方圓之內,瀰漫起一片滾滾塵土。

  這兩人適才在拳掌劍拐蛇鞭過招之時,已相拚了數百招,自是耗去不少元氣,再經這一陣互較內力,額角上已是汗水涔涔。

  陡然之間,場中激發出一陣沉悶的衝擊之聲,砂土又是一陣翻揚,只見霍元伽、胡柏齡二人身軀同時向後一傾,紅潤的臉色,突轉青白,涔涔汗水,竟如豆珠一般,順腮流下,場中群雄一見此等情形,知是二人已硬拚了一次。

  二人雖是各被對方震得略略後傾,但身軀依然坐在原地不動,四掌倏分即合,輕輕相抵一起,又同時緩緩閉上雙目。

  一陣劇烈的拚搏過後,又暫時恢復了平靜,兩人相對而坐,四掌觸接,神色間十分平和。

  但在場之人,心中都明白這不過是大風暴前一段暫時的平靜,兩人經過了一陣激烈的搏鬥之後,都正在運氣調息,一場更凶惡的搏鬥即將緊接展開。

  只見兩人的臉色逐漸的恢復了正常,相觸的四隻手掌,緩慢的向後移開,相距約半尺左右時,忽聽羅浮一叟吐氣出聲,身子一傾,雙掌疾向前吐,掌風過處,地面砂土,順著手掌推動,揚起三尺高的一團煙塵。

  羅浮一叟素以雄渾的內功馳名武林,此時逢遇勁敵,又存了爭雄奪霸之心,出掌相搏,自是蓄勢而發,一掌推出,倏又收回,接著又疾推而出,這樣連續收推了四五次,掌風的激盪更加怒海狂濤一般,洶湧騰沸,直向胡柏齡衝擊而去。

  這等兇猛渾厚的內力,力能倒碑拔樹,只看得在場群雄,驚心動魄,一齊將眼光投注到胡柏齡身上。

  只見胡柏齡二目圓睜,全神貫注,盯視著羅浮一叟的動作,也是雙掌吐送,不過他的掌勢與羅浮一叟恰恰相反,人推他縮,人收他推,二人一推一送,互相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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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這兩人全是內家高手,一推一送之勢,看似輕淡,其實乃是全力的相拚,二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收臂送掌,絲毫不敢大意。

  在場之人,有不少武林高手,已瞧出兩人之拼,真正的進入了生死關頭,各以修為內功暗勁,抵掌硬拚,只要有一人不支之時,對方立時將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擊過去,趁勢把對方擊斃,所以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忽聽羅浮一叟吐氣出聲,一陣顫動,雙掌向前推進了一寸。

  這時,場中已不似剛才塵土飛揚,斷草四飛的情景,反而異常平靜,塵不揚,草不動。

  胡柏齡被羅浮一叟雙掌向前推進一寸之後,便呈不支狀態,身軀向後傾斜,臉色變成了一片紫紅之色。

  只覺對方壓來暗勁,越來越重,漸感真力不繼,心頭大是焦急。

  他心中異常清楚,全是為了教那孩子之故,打通他奇經八脈,保全了孩子的性命,但卻耗去他全部真力,雖經數晝夜運氣調息,但並未調息復元。

  但覺對方壓力層層疊疊,有如波浪一般,綿綿不絕攻了過來,自己卻是內力漸告枯竭,不禁暗自一嘆,道:“完了!”

  精神一懈,鬥志大減,只覺雙臂一軟,身子又向後傾斜數寸。

  這時,江北五龍和谷寒香等,都不覺的圍了上來。

  身受重刨,靜坐養息的鐘一豪,忽然大叫一聲,掙紮著站起身子,踉踉蹌蹌的奔了過來,口中大聲叫道:“胡兄……不能……失敗……兄弟……”他身受重傷未復,說起話來,十分吃力,斷斷續續,無法一氣說完。

  胡柏齡聽得他呼喊之聲,精神突然一振,雙掌向前一推,衝進了一寸左右。

  羅浮一叟長髯無風自拂,大喝一聲,雙掌一振,又把胡柏齡衝進之勢壓退了回去。

  只見胡柏齡頭上汗水,有如冷水澆頭一般,滾滾而下,打濕了整個上衣,上身亦被羅浮一叟迫得緩緩向後仰臥下去。

  被羅浮一叟掌力震傷的中年儒士,聽鐘一豪大叫,也睜開眼瞧了一瞧,吃力的搖搖頭,又閉上了雙目。

  但聞兩人的呼吸之聲,愈來愈重,羅浮一叟雙臂也逐漸伸長,胡柏齡被人強迫的上半身成了三十度以上的傾斜之勢,看樣子極難再撐過片刻工夫。

  谷寒香忽然回頭把懷中孩子交到姜宏手中,說道:“要是我大哥死了,我也不回去了,你們就把孩子送到一處好善人家,交給他們收養……”

  她此時心痛如絞,縱有干言萬語,也是無從說起,交代完姜宏幾句話後,緩步向場中走去。

  姜宏本不想接她交來的孩子,但見她臉上流現出無比堅決之包,雖是普普通通的兩句話,卻有著使人無法抗拒之力,竟然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接過了孩子。

  谷寒香往前走了幾步,在相距胡柏齡四五尺處,停了下來,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把九寸長短的匕首,除下絲絨刀鞘,低聲叫道:“大哥,你如打人不過,死了也不要緊,我仍會追守在你的身旁,做了鬼也是夫妻!”

  胡柏齡回頭瞧去,只見谷寒香高舉手中匕首,放在前胸之上,眾目睽睽之下,臉上毫無羞怩之情,情愛橫溢,微笑如花,大有視死如歸之概……

  胡柏齡目睹嬌妻神情,心頭大生震駭,暗道:“我如敗在羅浮一叟手中,自己生死事小,連累嬌妻身殉,死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心。”心念及此,只覺胸中熱血滾滾直衝上來,鬥志陡然大增,大喝一聲,雙掌猛力向前一推。

  羅浮一叟霍元伽眼看勝利在握,胡柏齡即將被自己深厚的內力,活活壓死,忽覺對方掌心之內,干百縷勢力,直衝而來,緊接著一股強大絕倫的暗勁,反擊過來,力道有如海潮山崩一般,竟是難以抵拒得住,但覺胸頭一震,全身驀的飛摔出去,直飛一丈多遠,才落下實地,口中鮮血狂噴,仰臉倒在地上。

  要知胡柏齡內力,本較羅浮一叟深厚,只因替那孩子療治傷勢,耗消真氣甚大,導致難抵羅浮一叟的內力,待他看到嬌妻舉刀當胸,準備以身相殉之情,心中大生不安之感,全身潛力進發,深厚內力盡復,奮起神勇,大喝一聲,推出了一股強勁絕倫的力道,直逼過去,反敗為勝,一擊成功,當堂把羅浮一叟重創在掌力之下。

  谷寒香喜極而泣,兩行熱淚,順腮而下,急急的奔了過去,屈下雙膝,跪在胡柏齡身邊,低聲叫道:“大哥你沒有受傷嗎?”

  胡柏齡微啟雙目,笑道:“不是你在我身邊,只怕我早已死在羅浮一叟的掌力之下了!”

  谷寒香看他說話神情如常,放心不少,微微一笑,道:“大哥已經勝了羅浮一叟,已取得天下綠林盟主之位了!”

  胡柏齡心中忽然一動,挺身站了起來,抱拳說道:“還有哪位兄台進場賜教!”雙目圓睜,環向四周掃視,豪氣凌雲,神威凜凜。

  眾人見他奮發神威的一擊,把羅浮一叟震飛出去的威勢,哪裡還有人敢出場應戰,一時間全場中鴉雀無聲。

  胡柏齡在場中足足站有一刻工夫之久,仍不見有人應戰。

  羅浮一叟心機深沉,早已預作佈署,不但把門下精粹調集此處,而且還把嶺南二奇門下高手,也全調集這寒碧崖上,準備在自己爭奪盟主之位失敗後,發動預先布設的埋伏,一網打盡天下綠林英雄。

  他計畫雖好,但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身受重傷,以致門下弟子在發動埋伏之前,不得不先把他抬離寒碧崖。

  胡柏齡眼看群豪無人敢於出戰,心中暗自慶幸,因他震飛羅浮一叟的全力一擊,已耗盡全身真力,如若此時有人挺身出戰,縱是武功極為平凡之人,只怕也難有一定勝得別人的把握。

  忽聞耳際間,響起了谷寒香的嬌柔聲,道:“大哥,你奪得了綠林盟主之位,他們可是都要聽你說話嗎?”

  胡柏齡點點頭,笑道:“不錯……”

  谷寒香道:“那他們為什麼都走了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21
二十九

  胡柏齡道:“什麼?”轉頭望去,果見羅浮一叟的門下,和嶺南二奇中的門下,都正向山腳一側退去,不禁心中大感懷疑。

  但他乃生性沉穩之人,未把事情真相弄清楚之前,不願隨便說話,當下走近姜宏身側,低聲說道:“你快去瞧瞧那面山腳之下,是否有什麼埋伏,或是不服氣這場比武之爭而有所準備。”

  姜宏應了一聲,疾向人群之中衝去。

  片刻之後,姜宏急急的跑了過來,說道:“他們都集中山腳一側,因那山背之處是一片甚大的樹林,部分人都隱入了林中,行動鬼鬼祟祟,但卻無法看出他們在做些什麼。”

  胡柏齡略一沉忖,突然高聲說道:“兄弟承得各位相讓,幸獲盟主之位,如若各位心中有什麼不服之處,敬請當面說出……”他一連問了數聲,始終不見有人答話。

  忽聽人群之中,有人大喝道:“這次恆山比武,爭天下綠林盟主之位,乃各憑真功實學之事,這位胡兄力敗江南四怪,羅浮一叟,武功已為大家親目所見,而且風範傾人,豪氣干雲,確為綠林道上極難遇得的奇人!如若無人再入場中相爭,兄弟之意,立即擁立這位胡兄主盟天下……”

  只聽另一個高大粗豪的聲音,接道:“俺老王首先贊成,哪個不服氣,先來和俺老王較量較量。”說話之間,大步走了出來。

  不知何人同時大聲喝道:“我們在江湖行走之人,豈可不守信諾,還不快些拜見盟主!”此人一言,群豪果然紛紛拜倒在地上,片刻之間,各路豪雄,一齊拜伏在地。

  胡柏齡面泛歡容,抱拳一個長揖,道:“兄弟不才,如何能當得諸位這般厚禮……”他微微一頓後,高聲接道:“這寒碧崖上,早已為人預備埋伏,兄弟想把這聚盟大會移到距此十里的萬月峽舉行,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但聞群豪齊聲答道:“全憑盟主做主。”

  胡柏齡一揮手,各路英雄紛紛起身。

  這般綠林中人,大都是剽悍任性,如若心中不服於你,縱然刀橫頸上,依然不肯聽命,若是對人生出崇敬之心,卻又能忠心耿耿,不生二意。

  胡柏齡回頭瞧見一個羅浮一叟門下弟子,高聲叫道:“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那人微微一怔,來的慢了一步,群豪之中立時有七八個自動奔了出去,把那人活活捉了過來,送到胡柏齡面前。

  胡柏齡揮手笑道:“快放開他,別傷著他了!”

  原來幾人把他推送到胡柏齡身前之時,仍然有兩人分執他左右臂,聽得盟主之言,果然鬆手而退。

  那人站了起來,瞧了四週一眼,說道:“不知盟主有何吩咐?”

  他見四圍群豪,個個對胡柏齡恭恭敬敬,不覺心中也生出敬仰之心。

  胡柏齡道:“羅浮一叟傷好清醒之時,告訴他我已把聚盟大會,改距此十里的‘萬月峽’中,他如有興參加,我胡某甚表歡迎,如若沒興參與,我胡某決不勉強!”

  那人應了一聲,轉頭走去。

  胡柏齡冷笑一聲道:“別忘了對他說,我胡某不和他一般見識,寒碧崖設謀佈置,豈能逃得我的雙目,只此一樁,已足處死!”

  那人回頭瞧了胡柏齡一眼,突然轉面疾奔而去。

  谷寒香伸出皓腕,從李傑手中接過孩子,緊隨在胡柏齡身後面行,山風吹拂著她的衣袂披風,頰上笑意,如花盛放。眾豪相隨身後,行列浩蕩,片刻便已下了寒碧崖。

  身負重創的鐘一豪和那中年儒生,早已有江北五龍和鐘一豪四個相護的黑衣佩劍少年,用樹枝軟草,做了兩付擔架,把兩人放在上面抬著,隨行在浩長的行列之中。

  忽聞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震之聲,一股火焰衝天而起。

  群豪回頭望去,只見寒碧崖上濃煙蔽天,耳際間滾石隆隆。

  群豪正瞧得發呆之時,忽聽一個聲如雷鳴的聲音說道:“羅浮一叟這王八羔子,竟存了把咱們全都炸死在寒碧崖上之心,如非盟主神目過人,洞悉先機,只怕咱們都已被炸成碎粉了。”

  群豪轉頭望去,看那說話之人,正是嶗山三雄中的王大康。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在那數百丈高峰之上,埋下數百斤的火藥,而不露出一點痕跡,這工程不能算小,可惜霍元伽這一場心機算白費了!”說完,轉頭又向前走去。

  他這幾句淡淡之言,只聽得各路豪雄個個對他生出敬佩之感,因他言下之意,似是早已發覺羅浮一叟在寒碧崖上埋下火藥之事,但卻能隱忍不發,不肯藉機挑起群豪激憤之情,卻以武功勝得羅浮一叟之後,易地聚盟,帶領群雄脫險,此等胸襟,何等磊落,和羅浮一叟相比起來,有如雲泥之別,是以更增群豪對他敬慕之心。

  奔過了幾座山嶺之後,山勢陡然一變,只見兩座絕峰並立,有如一道石門。

  胡柏齡回頭望著群豪笑道:“進了這兩座山的谷口,就是‘萬月峽’了。”當先舉步而入。

  群豪魚貫步入谷中,抬頭望去,只見兩側立壁如削,萬道山泉,廣佈其間,倒垂而下,其聲淙淙,如鳴佩玉,遙望深處,林木茂盛,一片翠蓋,谷中綠草如茵,山腳下潺潺細流,景物幽絕如畫。

  胡柏齡當先而行,在深入谷中五六丈後,突然停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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