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香飈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5 14:14:3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1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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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哪知右面緩來一梭,就在他出手對付左面一梭之時,閃電射到,來勢較左面一梭更是快速,但見銀光一閃,已然奔近身側。

  白陽道長劈出右掌尚未收回,銀梭已到前胸,匆忙之間,身子一側,銀梭正擊中左面肩頭之上,只覺肩頭肌膚一涼,深入寸許,抬頭望去,只見萬曉光雙眉怒聳,肅容而立,左右雙手之中,各自扣了兩支銀梭,看樣子如這一擊未中,立時將以四梭齊出打來。

  白陽道長長嘆一口氣,閉住左肩穴道,右手反握梭柄,拔出銀梭,一股鮮血,隨手噴射而出,遠達四尺開外。

  萬曉光高舉雙手銀梭,冷笑一聲喝道:“這不過略施薄懲,再要出口傷人,就要你嘗嘗我連環飛梭的味道!”

  白陽道長狂笑一聲,抖腕把手中銀梭反向萬曉光投擲過去,厲聲喝道:“三月之中,必把你萬月峽夷為平地……”說完轉身疾奔而去。

  萬曉光目注白陽道長疾如電奔的背影,不禁暗暗一嘆,忖道:此人心胸這等狹小,決難忍受傷擒之辱,回到武當山後,難免挑撥事非,武當派目下在江湖上的實力,甚是強大,只怕難以忍受派中高手挫敗之辱,萬一為了顏面,大舉報復,以武當派雄厚的實力,自己本領就是再大一點,也難以抵拒得住。

  突然心念一轉,又道:“紫陽道長胸襟何等寬大,決不會聽信白陽道長一面之詞,就向自己報仇,縱然不滿自己梭傷白陽之事,亦必要先行派人來查明此事真相,如果他知道了白陽道長的狂傲神態,當不至翻臉成仇。”

  一時之間,思緒如潮,難以自遣愁懷,長嘆一聲,緩步向萬月峽中走去。

  他自隱居萬月峽後,銳意經營,天然的險要形勢,再加上一番人工佈置,雖非處處險阻,但入峽之人要想隱秘身形,卻是極不容易之事。

  他昔年行俠江湖之時,結仇甚多,現雖已歸隱,但武功並沒放下,峽中除了一個愛女,一個承受自己衣缽的得意弟子之外,另有十二名健僕,巡守峽谷,四名聽候使喚的婢女。

  他半夜離峽,日昇三竿還未到家,早已引起愛女和弟子不安,剛一入谷,已見一個二十上下的英俊少年,和身著紫衣的愛女,聯袂疾奔而來。

  兩人似是早已在峽中等候著,一見萬曉光無恙歸來,滿臉歡容的奔上來,那少年神態拘謹,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師父,垂首站在一側。

  但那紫衣少女卻是一派天真嬌憨,叫了一聲“爹爹!”直向萬曉光懷中撲了過去。

  她似是瞧到萬曉光臂上的血跡,啊呀一聲,向後疾退了兩步,滿臉驚慌之色,問道:“爹爹衣袖之上,哪來的血跡?”

  萬曉光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只受了一點輕傷!”

  紫衣少女突向前走了兩步,輕舉皓腕捧起萬曉光右臂,只見衣袖之上,有一道四寸多寬的口子,不覺大聲叫道:“爹爹和人打過架了,這不是劍鋒的傷痕嗎?”拂開萬曉光衣袖之上的傷口瞧去,只見一片長袍內襟,緊裹臂上,血尚向外浸出。

  她早年喪母,追隨父親身側長大,萬曉光所以在盛名正著之時歸隱萬月峽中,和愛妻身體羸弱有著甚大關係。

  他雖然為嬌妻放棄江湖的名位,選擇了萬月峽這樣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每日守在愛妻身側,看顧她的病勢,但卻仍然未能挽回愛妻的性命,替他在萬月峽中養了一位女兒之後,撒手離開塵寰而去,萬曉光悲痛之餘,把悲思愛妻之情,移在愛女身上,親手把女兒撫養長大。

  他一身兼顧嚴父慈母兩職,對膝下這唯一的愛女,自是難免嬌縱一些,養成她一種任情嬌狂之氣,好在這萬月峽中,誰都讓她幾分,自是相安無事。

  他為紀念逝去的愛妻李雲霞,替女兒取名映霞。

  萬映霞雖是任性一點,但卻異常聰明,甚明事理,小處雖不免撒嬌一些,但對大事,卻能順從父意。

  萬曉光眼看愛妻死時病魔纏身的痛苦,決心把自己一身武功,傾囊相授女兒,想把一個嬌弱之軀,培養成鋼鐵之身,是以萬映霞初生不久,萬曉光就用藥水洗滌她的身體,略通人事,就開始傳那內功坐息之法,這等從嬰兒就著手打基礎的授武之法,因其先天元氣不失,後天又得調養,基礎穩固無比,極易步入上乘境界,萬曉光存心培養女兒,除了細心相授之外,又替她調配了很多藥物,再加上萬映霞天賦極佳,聰明絕頂,十五歲那年,已把萬曉光的武功,學去了九成以上。

  他眼見女兒武功,大有青出於藍之勢,幾經思慮之下索性把自己成名江湖的連環飛梭絕技,一併傳授。

  萬映霞心思靈巧,覺著父親用的銀梭太過重大,不適宜女孩子家應用,特地自繪藍圖,要巧工名匠依圖打造成極小巧的銀梭,加了兩片銀葉燕尾,易名燕尾銀梭。

  她這暗器體積小巧,久經練習之後,不但打的出神入化,而且一手能同時打出四支燕尾銀梭。

  萬曉光眼看愛女武功、暗器,都漸有超越自己之勢,心中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憂愁,既覺愛女聰明過人,嬌麗可愛,又覺著讓她一個女孩子家,學了這樣一身武功,有些不大妥當,終日患得患失,暗自發愁。

  且說萬映霞見父親不肯把受傷之事相告,立時一嘟小嘴巴,道:“爹爹就是不說,我也想得到是哪個傷了你老人家,爹爹武功這等高強,別人哪裡能夠傷得了你,定是那個什麼綠林盟主的叔叔了,哼!他再要來咱們萬月峽時,我非拿燕尾銀梭打他不可!”

  萬曉光聽得怔了一怔,暗道:“這丫頭膽大任性,說得出就做得到,她那燕尾銀梭手法,甚是精奇,如若她隱在暗處,突然施擊,胡賢弟武功雖高,只怕也難以躲得過去。”心中一急,脫口說道:“霞兒千萬不能亂來,爹爹是傷在武當派白陽道長劍下,與你胡叔叔何干?”

  萬映霞展顏一笑,道:“胡叔叔和爹爹有著金蘭之義,自是不會和爹爹打架了,不過,我要不激爹爹一下,爹爹決是不會告訴女兒了,哼!白陽道長,我以後遇上他,定要刺他兩刺,替爹爹出一口氣!”

  萬曉光想不到十七八歲的女兒,竟然是對自己施起詐來,搖頭嘆息一聲,緩步向前走去。

  萬曉光回到谷中之後,把愛女和追隨他十幾年的徒弟文天生,以及十二名舊屬健僕,一起召入大廳之中說道:“從今日起,你們須加倍留心,監視峽谷各處要道,如若發現有人進入山中,立刻馳回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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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萬映霞道:“爹爹這等謹慎防範,可是為了白陽道長麼,哼!一個白陽道長,有什麼好怕的,女兒見著他時,讓他變成紅陽道長。”

  萬曉光道:“小孩子家,知道什麼,白陽道長是武當派當代掌門師弟,武功高強,劍術精深,為父尚且沒有勝他之能,何況你那—點微末武功。”他怕愛女日後遇上白陽道長之時,真的出手,特以訓教於她,要她心中有所警惕。

  哪知萬映霞自小被他嬌寵長大,對他毫無畏懼,當下盈盈一笑,又道:“武當派在武林中甚具聲威,門人眾多,爹爹可是怕他們大舉來犯嗎?”她常聽父親說起武當派的事情,知那武當派乃江湖中一大系派,看爹爹謹慎之態,知道是怕人大舉侵犯。

  萬曉光冷哼一聲,怒道:“小孩子家哪來許多問話!”

  萬映霞嬌聲笑道:“爹爹不必為此憂慮,胡叔叔現在左近,如若武當派大舉來犯,咱們就去請胡叔叔派人相援。”她見胡柏齡統率天下綠林的豪邁之氣,心中記憶甚深,不知不覺之中,想到了他。

  此言一出,萬曉光臉色突然大變,猛的站了起來,奔了過去,厲聲喝道:“爹爹是何等人物,豈能借仗綠林盜匪之力……”左手揚處,霍然一記耳光,打得萬映霞嬌軀亂晃,連退三步,粉頰紅腫,指痕宛然,口角間鮮血流出。

  萬映霞生平之中,從未受過父親一句厲言責罵,此刻突然受此沉重一擊,不覺呆在當地,望了萬曉光一陣,突然雙手蒙面,大哭狂奔而去。

  萬曉光落掌之後,心中就有些悔恨,既覺言詞之中有辱義弟,又覺對愛女責罰過重。見她蒙面狂奔而去,心中甚覺不安。

  文天生看師父如此盛怒,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臉恭謹,靜靜的站在一側。

  萬曉光一揮手,對那十二個健僕舊屬,說道:“如遇侵入峽谷之人,不許擅自出手,即速稟報於我。”

  十二個健僕齊齊抱拳躬身而退。

  萬曉光回目望了文天生一眼道:“你去解勸你師妹一下,別讓她哭出病來。”說完轉身緩步而去。

  文天生只道師妹必定是回到臥房了,哪知到內院一看,才知她並沒有回來,心中不免一急,忖道:師妹嬌養已慣,做事向來任性,這一來不知她到哪裡去了。他心雖在想著心事,腳下卻一點不敢耽誤,快速的向宅外奔去。”

  他一面走,一面想著師妹可去的方向,忽的心中一動,便向峽後潭邊奔去,那裡乃是他平日和師妹常去玩耍和研習武功之處。

  心中有事,腳下更是輕快,不大工夫,便來到峽尾,遠遠地看見一個紫衣少女,伏倚著潭邊一塊大石上,從那秀肩抽動上看去,仍在傷心哭泣。

  文天生一見師妹,心中的石頭便放了一半,忙趕幾步,跑到萬映霞身後,低低地喚道:“師妹,師妹……”

  萬映霞只顧伏著痛哭,連頭也沒有抬一下。

  文天生叫了幾聲,見她不應,便也依石坐下,道:“師妹,難道你還生師父他老人家的氣不成……”說著,望著萬映霞,見她依然沒有反應,嘆了口氣,接道:“師父他老人家望重武林,幾時受過人的欺辱,想不到今天竟負傷而回,心中自然悲憤,你不該在他氣憤之時出言頂撞。師妹,你是聰明人,你想想看愚兄說的是也不是?”

  等了片刻,萬映霞還是嚶嚶啜泣,文天生被弄得無法可施,唉了一聲,道:“師妹,你跑出來之後,可憐師父心裡不知怎樣難受呢,我從來就沒有看過他老人家那種神色,師妹,快不要生氣了……”

  萬映霞猛的一抬頭,秀髮往後一甩,睜著一雙秀目,道:“我才不氣爹爹他老人家呢,我只恨白陽道長,有—天,我總要刺他兩劍,替他老人家出氣。”

  文天生心中只想逗她歡喜,隨口說道:“武當派雖是目下江湖上的一大劍派,但咱們未必就真怕他,師父臂上雖然受傷,但傷勢並不嚴重,以此推想,那白陽道長,定然重傷在師父手中了。”

  萬映霞忽然拂拭一下臉上淚痕,說道:“爹爹常談武當派劍術高強,領袖當今武林,你這般說,分明是故意騙我!”

  他們從小就在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早生情愫,萬映霞因受父親寵愛,養成一種嬌貴之氣,平時文天生總是讓她幾分,久而久之,成了習慣,當下急急辯道:“我哪裡敢騙師妹,如是師父敗在了白陽道長手中,他豈肯輕輕的放過師父……”說於此處,突然沉思不語,良久之後,才自言自語地說道:“其間有一點使人難解之處,卻使我想它不通?”

  萬映霞道:“什麼事想不通,告訴我,我來替你想吧!”

  文天生微微一笑,道:“武當派乃當今江湖上的正大劍派,師父也是望重一時的大俠,不知所故,竟然動起手來?”

  萬映霞道:“你呀,平日看去,倒是滿聰明的,哼!一旦遇上事情,就變糊塗了!”

  文天生被她頂撞得微微一怔,道:“怎麼?師妹想通了嗎?”

  萬映霞道:“此事最容易不過,我不用想就知道了!”

  文天生道:“師妹聰慧過人,學起武功,比小兄要高明許多,但這等江湖之事,你怎麼會知道呢……”忽然覺著這幾句話,問的有點唐突,趕忙改口說道:“也許因師妹聰明過人,已想到其中原因,小兄願洗耳恭聽。”

  萬映霞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笑道:“一定是由白陽道長看到爹爹和胡叔叔等走在一起,待爹爹單獨出谷之時,攔路責問,引起衝突。”

  文天生聽得心頭一震,暗道:“果是如此,只怕事情要鬧大了。”

  萬映霞原想他聽得此言之後,定會讚揚自己幾句,那知文天生仰臉望天,疑目沉思,競似未曾聽得一般,忍不住問道:“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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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文天生如夢初醒般,連聲答道:“不錯,不錯,不過真要是因此而起,只怕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萬映霞輕輕嘆息一聲,繼續說道:“爹爹自隱居這萬月峽後,十幾年就沒有遇上什麼為難之事,這次和白陽道長功手之後,突然心情變的十分沉重煩惱,絕非無因而起,以我推想,定是擔憂白陽道長率領武當派大舉來犯,才這般鬱鬱不樂。久聞武當派乃當今江湖之上一大劍派,門人眾多,爹爹一人孤掌難鳴……”

  文天生道:“師妹說的不錯,但那武當派乃當今武林正大門戶,決不會不問青紅皂白的大舉來犯咱們萬月峽,縱然師父和白陽私人之間,有什麼爭執誤會,也不致引起武當派的大舉報復。”

  萬映霞道:“但願師兄說的不錯,萬一事情不幸給我料中,咱們萬月峽中這點力量,決難是武當派的敵手,唯—的辦法,只有去找胡柏齡叔叔派人相助……”

  文天生吃了一驚,道:“此事萬萬不可,師父乃一代大俠的身份,如何能與綠林道中之人,同流合污,混在一起……”

  萬映霞一正臉色道:“除了此法之外,不知還有什麼辦法,能保咱們萬月峽安然無事?”

  文天生道:“師父深謀遠慮,必有安排,師妹千萬不可擅自行動。”

  萬映霞輕輕嘆息—聲,道:“但願我的推斷有錯才好!”緩緩起身而去。

  時光匆匆,三個月的時間,轉眼已過,萬月峽平靜如昔。

  但在萬月峽外,卻發生了敵訊。

  這一夜,夜空寒碧,月明如洗,天上月影倒映山澗之中,蕩漾出千條銀蛇,一波一波,閃閃爍爍,直似水底的天幕,鑲嵌著萬輪明月。

  山澗之上,孤峰插雲,峰頂虯松盤錯,下邊,正是萬月峽入口之處。

  這些峽中要隘,自從萬曉光負創歸來,便命人暗中加強防守。

  這一晚峰頂虯松之上,正是萬曉光的舊屬李茂在此巡防,此人江湖閱歷極深,處事沉著機警,在武功上,也有著很深的修為,尤其一柄單刀,在江湖上替他出過不少風頭,人稱快刀李茂。

  這晚天過三更,月在中天,快刀李茂正盤在那虯松之上守望,忽見澗溪水面之上出現三點黑影,他只道是天上的鳥兒反映下來的影子,但轉念一想,這等夜深之際,哪裡還有鳥兒飛行。

  念頭一轉,不由心中一奇,凝神望去,卻見那兩點黑影,在金光閃閃中直向峽口飄來。

  快刀李茂倒沉著老練,雖知這黑影出現得古怪,但卻一點也不慌張,還是坐在枝椏之下,用心盯牢。

  眨眼功夫,那兩點黑影,向右邊一閃,被一塊突出水面的岸石—擋,便不見了。

  快刀李茂心裡暗叫了一聲奇怪,便藉著樹枝上一點彈力,身子向前一探,已竄到另一棵樹上,又一施勁,越過一樹,不消片刻,已被他連越十數棵大樹,向下一看,那塊岩石,就在眼前,但卻瞧不出一點痕跡,更不要說人影了。

  快刀李茂心中不禁一急,暗道:“難道真有什麼高手來我們這萬月峽嗎?”心裡這麼猜想,人已躍落地上,就附近形勢,查勘了一陣,依然找不出一點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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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第 五 回 初生之犢 飛梭卻敵

  李茂到岩後查看,忽聽澗水“花刺”的一響,他暗哼一聲道:“算你有種,果然來了!”當下一緊身,躍落實地,便向峰下撲去。

  這萬月峽中四面山壁之上,垂有萬道山泉,日夜都有泉水奔流之聲,如果不留心,很難聽得出來其它異響。

  李茂存心而來,特別留神,但奔下山壁之後,但見溪水淙淙,那有一點人影,不禁心頭大奇,暗道:“難道我聽錯了不成。”

  他乃久走江湖之人,四下瞧了兩眼,故作若無其事一般,向山壁間一處大突岩上走去,心中暗自盤算道:“山上已有幾處暗樁監視,我不如隱在那大岩之後。”

  忖思之間,人已到了那大岩旁邊,正待閃入岩後,突覺身後風聲颯然,心知有異,急忙一個箭步,向前躍去。

  他應變之勢雖快,但來人身手奇高,竟然比他還快,李茂雙足剛一著地,連頭還未來得及回轉,突然肩後“風府穴”上一麻,已被人點了穴道。

  只覺衣領被人緊緊抓著,提了起來,直向那大岩之處走去。

  這塊突岩,足是有兩間房子大小,但岩石相距山壁,還有三四尺遠近。

  李茂穴道雖然被點,但他神志尚清,只見那巨岩和山壁之間,站了兩個背插寶劍的道人,只因穴道被點,無法叫出聲來,空自心中焦急。

  但覺衣領一鬆,被人摔在地上。

  抬頭看去,只見點中自己穴道之人,也是位中年道士,身著黑袍,胸垂墨髯,目中神光如電,一望而知此人內功十分精深。

  但聽他冷笑一聲,說道:“萬曉光可在谷中……”忽然想到他穴道被點,難以開口說話,當下接道:“現在拍活你被點穴道,但如妄圖逃走,可別怪貧道不教而誅。”說完,果然拍活了李茂穴道,此人不知是沒有江湖經驗,還是自恃武功高強,拍活李茂穴道之後,緩步退到後面山口一站,說道:“你現在可以答覆我的話了。”

  李茂轉頭望去,只見剛才站在岩後的兩個道人,已然拔出寶劍,擋在前面出口,前後出路,已被人封擋,當下說道:“你問我什麼話了?”藉機微一抬頭,向上望去,只見兩旁峭壁,高有數丈,絕非自己輕功能夠一躍而上。

  那中年道人冷冷地說道:“我問你萬曉光是否在家?”

  李茂隨口應道:“你是什麼人?怎的問話毫無禮貌。”心中卻在暗暗盤算,如何設法脫身,或是招呼同伴。

  那中年道人怒道:“我是問你的話,你倒敢反問起我來了?”

  李茂道:“你如不說明身份,在下自不便說出谷主行蹤。”言中故賣關子,叫對方猜想不透。

  那中年道人仰臉冷笑一聲,道:“貧道白陽,特來找萬曉光,清結一本舊帳。”

  李茂凝目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語地說道:“白陽道長!幾位可都是武當派的門下?”

  白陽道長武功雖高,但從不涉足江湖,是以知他名頭之人不多,當下臉色微微一變,道:“不錯,萬曉光如若不在谷中,貧道也不便和爾等為難,不過你要轉告於他,三日之後,貧道重來相訪!”

  他見李茂竟然不知他的名頭,忽然覺著堂堂的武當派四老之一,在江湖之上竟這等籍籍無聞,一氣之下,忽然改變了主意,側身讓開了一條去路。

  李茂微微一笑道:“武當派乃江湖上堂堂正正的劍派,做事正該光明磊落,在下定當遵守道長吩咐之言,轉稟谷主,三日之後恭候大駕。”

  白陽道長被他拿話一扣,只好冷然說道:“既是如此,三日後貧道再來,屆時不管他在與不在,貧道一樣深入你們萬月峽中,凡有攔阻,一律格殺!”

  李茂抱拳說道:“道長但請放心,三日之後,在下准在峽口恭候大駕。”

  白陽道長冷哼了一聲,轉身疾奔而去。

  另兩個身背寶劍的道人,一見白陽道長急奔而去,立時相隨奔走。

  李茂望著幾人背影去遠,急急向谷中奔去,只見萬曉光一人端坐大廳之上,獨自品茗,當下奔了進去,拜伏地上說道:“李茂有事稟告主人。”

  萬曉光揮手笑道:“你起來。”

  李茂道:“武當派白陽道長……”

  萬曉光道:“我已經知道了,你立刻通知他們,各自準備,第三天一早撤退各處暗樁,齊集門前草坪之上等候。”

  李茂怔了一怔,站起身子,奔出大廳。

  萬曉光緩緩站起身子,在廳中走來走去,滿臉憂慮之色,忽聽廳外傳入萬映霞嬌脆的聲音叫道:“爹爹!”大步奔了進來。

  萬曉光故作歡愉之容,回頭笑道:“你們到哪裡去了?”

  萬映霞神色緊張的說道:“剛才我和師兄看到了幾個佩劍道人,不知是不是武當派中人?”

  萬曉光道:“你們和他們動了手嗎?”

  萬映霞回頭望瞭望相隨身後的師兄一眼,說道:“以我之意,要追上他們問個明白,但師兄卻極力攔住,不要我出手,叫我早些回來告訴爹爹!”

  萬曉光兩道眼神凝注在愛女和弟子臉上,神情十分凝重地說道:“你們兩人過來!”他緩步走到桌案之旁,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聲音十分低沉地說道:“爹爹有幾句話,要告訴你們,不知你會不會聽?”

  萬映霞呆了一呆,流下來兩行清淚,說道:“爹爹可是要女兒和師兄離開此地,避仇遠去嗎?”

  萬曉光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你很聰明,猜的不錯。”

  萬映霞道:“爹爹武功絕世,為什麼要這般害怕白陽道長尋仇?”

  萬曉光道:“武當派乃當今武林中一大劍派,門下弟子眾多,咱們萬月峽這點實力豈能抵拒得住,爹爹年過花甲,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近兩月來,每日愁苦難遣,全都是擔憂你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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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文天生急上前兩步,拜伏地上說道:“弟子身受師父一十五年教養之恩……”

  萬曉光臉色一整,冷冷接道:“武當派的劍術,素有領袖武林之稱,連我都未有勝人之能,你們縱然留在此地,也是於事無補,快些準備一下,立刻隨我出谷。”

  萬映霞突然展顏笑道:“爹爹可要和我們一道走嗎?”

  萬曉光微微一嘆,道:“自你母親死後,我—直對你寵愛有加,縱有錯誤之處,也不忍責罰於你……”話至此處,淚水滾滾奪眶而出。

  萬映霞大叫一聲:“爹爹。”直向萬曉光懷中撲去。

  萬曉光輕拂愛女秀髮,黯然嘆息一聲,接道:“如不是為了看顧你這孩子,爹爹早已追隨你媽媽於九泉之下了……”

  大廳之中,瀰漫著悲愴氣氛,個個淚水如泉,萬映霞嬌啼之聲,更是遠傳廳外。

  忽聽一個洪亮的聲音,起自大廳門口,道:“什麼事,害得大哥這等傷神。”

  萬曉光推開愛女,拭去淚痕望去,只見虯髯繞頰的雄偉大漢,和一個絕世無倫的美女,並肩站在大廳門口。

  來人正是領袖天下綠林的冷面閻羅胡柏齡,和他的愛妻谷寒香。

  萬曉光急急迎了上去,強作歡顏,抱拳笑道:“不知賢弟夫婦駕到,未曾遠迎,尚望恕罪。”

  胡柏齡緩步入廳,躬身作禮,答道:“大哥怎的對待小弟也這等客氣起來?”他目光緩緩掃掠過萬映霞和文天生兩人臉上,又道:“大哥這等感傷,定然有什麼憂苦之事,不知可否相告,小弟或可為大哥一解憂慮。”

  萬曉光強作笑顏道:“今日是你大嫂忌日,我們談起此事,不自覺的悲從中來,倒叫賢弟見笑了。”

  胡柏齡微微一笑,也不再問,轉過話題說道:“兄弟近數月中,一直忙碌著內部瑣事,未能前來拜望大哥……”

  他微微一頓,臉上泛出歡愉之容,笑道:“總算這數月時間,沒有白費,‘迷蹤谷’已為兄弟整理的初具規模,後日中午,兄弟準備盛宴屬下,特來奉邀大哥……”

  萬曉光一皺眉頭,說道:“賢弟一代霸才,竟能在短短數月時間之中,有此大成,‘迷蹤谷’人跡難至,賢弟卻把它改作天下綠林盟主的總寨,天然形勢,再加上賢弟一番苦心佈置,想來定當如銅牆鐵壁了……”他微一沉吟,又道:“不過,近日之中,正值你大嫂忌辰,小兄心緒不寧,赴會之約歉難應邀了。”

  谷寒香正待開口勸說,胡柏齡已搶先起身說道:“大哥既是心情不佳,小弟怎敢相強,兄弟這就告辭!”

  站起身來,深深一揖,拉著谷寒香向外走去。

  萬曉光緩步送到大廳門外,高聲說道:“賢弟慢走,小兄不遠送了。”

  胡柏齡回身說道:“大哥心緒不寧,怎敢有勞相送!”

  萬曉光站在大廳門口,直待兩人背影完全消失不見,才緩緩轉回廳中,說道:“你們即刻收拾點應用之物,咱們馬上動身。”

  萬映霞櫻唇啟動,話還未說出口,萬曉光突然一沉臉色,接道:“你如是有著些微孝心之人,就不該再傷老夫之心……”

  萬映霞呆了一呆,道:“女兒怎敢……”

  萬曉光道:“快收拾行李去吧!”

  萬映霞舉起衣袖,拂拭一下頰上淚水,慢慢的轉過身子,緩步向後走去。

  萬曉光目光轉動,瞧了文天生一眼,看他仍然站著不動,微怒叱道:“你還不快去收拾行李,站在這裡等什麼呢?”

  文天生垂淚說道:“師父請帶著師妹離此,這峽中之事,由弟子出面……”

  萬曉光冷笑一聲說道:“好啊!你的武功已經比師父強了嗎?”

  文天生撲身拜倒地上,道:“弟子怎敢存這等狂妄之心……”

  萬曉光道:“那你還不快去收拾衣物,當真要惹我生氣,教訓你一頓嗎?”

  文天生仍然跪在地上,垂首不言。

  萬曉光正當心緒欠佳之時,看他不言不語,心中怒火更大,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但聞一陣亂響,撞得桌上茶杯橫飛,文天生也被撞的皮破血流,但他卻仍然跪在地上不動。

  萬曉光踢中文天生後,已覺出他沒有運氣抗拒,心中甚感後悔,但一時之間,又無法收住去勢,百忙中一吸真氣,力道雖然被收住許多,但去勢仍然凌厲。

  只見萬映霞眼含淚光,濡濡欲滴,站在樓梯口處。

  原來她聽到了茶壺、茶碗的撞擊之聲,轉回身來。

  萬曉光緩步走到文天生身邊,揮手對站在樓梯口的萬映霞道:“快去收拾衣物!”十幾年來萬映霞一直未見父親發過這樣大的脾氣,瞧了被打的師兄一眼,轉過身子緩步向樓上走去。

  萬曉光輕輕嘆息一聲,望著文天生說道:“白陽道長志在找我,我如不在谷中,事情就不能算完,你認為留在谷中就可以代替我了,孩子!你用心雖然可貴,但江湖險詐,卻不是你能想得到!”

  文天生慢慢的抬起頭來,挺身站起,滿臉堅毅之色說道:“師娘早逝,師妹一直追隨在師父身側長大,武當派人多勢眾,如若真的大舉尋仇,絕非咱們萬月峽能夠抵拒得住,師父留此,和弟子留此,實無什麼不同之處……”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師妹毫無江湖閱歷,弟子年幼無知,對江湖上的事情,也是毫無經驗,一旦遇上什麼凶險,弟子實難相護師妹安全,不知師父以為弟子之言,是否有些道理?”

  萬曉光被他說的怔了一怔,沉吟半晌,道:“話是不錯,不過你看的只是過於短見,別說我還未必真的會傷在武當派道人手中,縱然傷亡在武當派群攻劍陣之下,他們也將付出代價……”他黯然嘆息一聲,又道:“孩子,我已活了六十多歲,早已把生死之事看穿,你師妹和你,都還是十幾二十歲的人,來日方長,你們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長大,兩小無猜,情愫早植,這些事早就看到了我的眼中,我送你們離開萬月峽,你們可一直奔她外公之處,那裡山明水秀,風景絕佳,霞兒的外公和幾位舅父,都是飽學之士,和他們相處一起,對你們都有甚大益處,唉!如果你們能夠常留那青山綠水之中,作一對深山隱士,閒暇之時,遊玩於山水之間,養情逸性,真真正正的度一生快樂時光,我縱然死在萬月峽中,也將含笑九泉了,快去收拾衣物,立刻隨我山谷。”

  這一番話,無疑已把萬映霞終身之事,託付於他,只聽得文天生滿臉緊脹之色,呆在當地,半晌才拜地上說道:“弟子!弟子……”他心中實在早已對師妹傾心,但又覺保護師妹安全事大,非自己力能勝任,心中情緒矛盾,使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弟子半天,仍然是說不出所以然來。

  萬曉光道:“你們能否逃出武當派道人之手,還難預料,此事一半天成,一半人謀,還不快去收拾攜帶之物,再要延誤時間,想走也走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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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文天生見師父心意堅決,知道再說無用,當下站起身子,轉身回房,收拾好應用之物,帶上兵刃、暗器,重回到大廳之時,萬映霞已經在廳中等候。

  兩人攜帶的行囊,都很簡單,除了幾件隨身的衣服之外,就是兵刃、暗器。

  萬映霞當先奔出大廳,但見萬曉光背負雙手,身背著一個藍色包裹,站立大廳外台階之上,臉上微現憂憤之色。

  他回頭望了女兒一眼,緩步向前走去。

  萬映震一看爹爹神情,已知他不願多延時刻,緊隨爹爹身後而行。

  萬曉光腳步逐漸的加快了速度,行約百丈,已是步履如飛,萬映霞、文天生不得不施展輕身功夫疾追,不大工夫,已然翻越過兩座山峰。

  萬映霞忽然想到,此次離開萬月峽,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該到母親墳上拜拜再走,當下高聲叫道:“爹爹請慢走一步,女兒要到媽媽墳上奠拜一番再走。”

  萬曉光停了腳步,回頭道:“此刻寸陰如金,不拜也罷!”

  萬映霞幽幽說道:“女兒這次一走,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重返萬月峽中,奠拜母親之墓……”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萬曉光仰望著無際藍天,沉聲說道:“可以,但不許久留。”

  萬映霞道:“女兒拜過就走!”

  萬曉光不再多說,轉身向丈許寬窄的峽谷之中走去。

  原來萬曉光心痛嬌妻之死,不忍把她屍體埋去,異想天開,開出一個巨大的石棺,把愛妻屍體放在石棺之中,然後灌滿清水,讓水結成堅冰,棺蓋是用一塊白色透明水晶石做成,把這具石棺存放在十分陰寒之處,不使棺內結冰溶化,只需到那石棺之前,即可瞻仰愛妻遺容。

  這條峽谷十分陰寒,山峰倒掩,非到午夜時分,難見峽月,但谷底兩側都是堅硬的石壁,看去雖是陰森,卻是十分乾燥。

  深入約五丈之後,地勢連向上升,萬曉光領先帶路,向上奔行。

  這道峽谷,除了萬映霞隨父親來過兩次之外,平日甚難得父親允准來此,文天生在萬月峽中居住了十幾年,卻一直沒有來過,他幼年之時,曾受過萬夫人撫育之恩,對那多病嬌弱的美麗師娘,懷念甚深,但卻一直無法找到師娘的墳墓奠拜一下,他也曾暗中問過師妹,探詢師娘遺體下葬之處,萬映霞雖是對他無話不說,但獨獨對此事,不肯告訴於他,文天生問了幾次之後,得不到答覆,也不再問。

  但見地勢愈來愈高,直向一處崖壁所在走去。

  萬曉光似是十分小心,不時回頭張望。

  走完那崖壁傾斜的陡坡,到了一處突岩下面,抬頭看去,立壁如削,已無去路。

  萬曉光又四下望了一陣,才回身在突岩下的光滑石壁上,用力一推,但聞一陣輕微軋軋之聲,石壁突然裂開了一座石門。

  一陣涼風吹出,使人頓生寒意。

  這是一座兩丈深淺的石洞,四面石壁,光滑如鏡,靠後壁處,橫放著一具石棺,萬映霞目睹石棺,早已忍不住悲傷之情,嬌喊一聲:“媽媽。”撲在地上,大哭起來。

  萬曉光舉起手來,輕輕揮彈一下臉上的淚痕,緩步走近石棺,低頭疑視,默然無語,一顆顆淚珠,滴在石地上,發出輕微的音響。

  文天生緩步隨在師父身後,探頭望去,但見那石棺之中,一片晶瑩冰層裡,仰臥著一個美麗的中年婦人,她嘴角間,仍然流現著微微的笑意,神志十分安詳。

  翠綠羅衣,在瑩瑩透明的堅冰層中,仍然光彩耀目,兒時的回憶一幕幕展現腦際,他想到這美婦人對他諸般的愛護,殷殷親情,視若己出……他想到她輾轉病榻的痛苦呻吟,聲聲如訴,但當她清醒時,她仍然拉著他問長問短……

  只覺胸中熱血沸騰,淚水奪眶而出,終於難再抑制住滿腔悲苦,大叫一聲,撲到那石棺之下,放聲大哭。

  萬曉光黯然長嘆一聲,強忍著滿腔痛苦,說道:“時間已然不早,咱們要上路啦!”

  文天生長長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子,拭去臉上淚痕說道:“師父,弟子……”

  萬曉光搖搖頭不讓他再說下去,接道:“我決定之事,永不更改,快些拿著東西走吧!”

  萬映霞經過一陣痛哭之後,心情似是平靜不少,拿起放在地上的衣物,站起嬌軀,當先退出石洞。

  萬曉光關好石洞密門,正待急步下山,忽見四個佩劍道人,並肩站在十丈外峽谷之中。

  四個道人都在三旬以上,一色的青布道袍,滿頰黑髯。

  萬曉光一旦臨敵,激動情緒反而平靜下來,大步直向山下闖去。

  文天生、萬映霞緊隨身後,疾撲而下,驟見敵蹤,三人都為之精神大振,下山的奔行之勢,快速了不少。

  頃刻之間,已然到四個道人身前一丈左右之處。

  萬曉光停下腳來,抬頭打量了四個道人一眼,冷然問道:“四位可是來自武當山嗎?”

  左邊一個佩劍道人答道:“不錯,閣下想必是萬大俠了?”

  萬曉光道:“不敢,在下萬曉光,幾位深入我萬月峽來,不知有何見教?”

  那左邊的道人,似是幾人之中的首領,合掌笑道:“貧道等是奉白陽師叔的遣派,不讓萬月峽的人隨便他往,至於敝派白陽師叔和萬月峽有些什麼約會,晚輩等則不敢多問了。”

  這幾句話答的十分得體,婉轉之中,和緩的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萬曉光仰臉大笑了一陣,道:“這萬月峽乃是萬某人費盡了千辛萬苦開闢的地方,萬某人要出就出,要入就入,幾位既然想阻攔我們,不知憑仗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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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那左邊道人微微一笑,道:“大俠譽滿扛湖,貧道已久慕大名,怎會輕生狂想,但白陽師叔之命,貧道又不敢違抗,只好請萬大俠原諒一二,好在我等只是奉命,監視一方,待白陽師叔和萬大俠見面之後,我等立即撤守……”

  他微微一頓之後,繼道:“不敢相瞞萬大俠,這萬月峽四面八方,都早已有人守望,而且彼此之間,早已約定互通聲息之法。”話至此處,倏而住口不言。

  萬曉光微微一皺眉頭,心中暗自忖道:“聽他之言,武當派早已在這萬月峽四周滿佈暗樁,這兩個孩子,毫無經驗閱歷,不知隱秘行蹤,縱然闖過攔截,也難擺脫人家追蹤鐵騎……”心念及此,忽想到了胡柏齡來,如若把這兩個孩子交他帶走,護送出去,縱有武當派層層攔劫,也是不懼。

  正在為難之際,耳邊又響起了那道人的聲音,說道:“萬大俠名重一時,又和敝派掌門相識,縱和白陽師叔有些誤會的地方,也不難解釋清楚,貧道等卻不敢無故相犯。”左手—揮,四個道人一齊向後退去。

  萬曉光聽他說的甚是有理,暗道:“這話確也不錯,白陽道長這等勞師動眾,決難瞞得紫陽道長,只要紫陽道長親身趕來,此事就不難圓滿解決,如其讓這兩個毫無江湖經驗的孩子,冒險遠去,倒不如留在峽中靜待變化。”

  抬頭看去,只見四個佩劍的道長,早已退過山彎不見。

  萬映霞聰明絕倫,看父親猶豫神色,知他心中正在為自己之事愁苦,她不願避仇遠走,離開年邁的老父,當下說道:“師兄和我都是毫無江湖經驗之人,與其避仇遠走,倒不如和您守在一起好些……”

  萬曉光輕輕的哼了一聲,緩步向前走去。

  出得峽谷,只見八個佩劍道人,遠遠站在一處山壁之前,剛好把出峽之路擋住。

  原來武當派中之人,早已把這萬月峽進出之路,摸的清清楚楚。

  忽聽兩聲長嘯,接連響起,對面山峰之下,流星瀉飛般奔下兩人。

  來人身法奇快,片刻工夫,已到八個佩劍道人身前。

  只見那八個佩劍道人,疾忙旁側一閃,讓開了一條路,那兩人也同時放慢腳步,昂頭挺臉而過,神態之間,甚是倨傲。

  萬曉光微微一皺眉頭,暗道:“這兩人是哪裡來的……”

  但見來人重又加快腳步,疾行如飛,眨眼之間,已到了萬曉光等身前。

  當先一人黑紗蒙面,一身勁裝,腰中微微隆起,也不知佩帶的什麼兵刃。

  隨後一人,一身落魄的文士裝扮,腰掛銅鑼,肩插鐵板。

  奔到萬曉光身前三四尺處,陡然停了下來,那面蒙黑紗之人抱拳說道:“在下等奉盟主之命而來,萬大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萬曉光明知故問地說道:“在下和兩位素不相識,不知是哪位盟主派遣而來?”

  那當先之人因有黑紗蒙面,無法看出他臉色神情,那較後文士裝扮之人臉色微微一變,似要發作,但終於忍了下去,仰天打個哈哈道:“萬大俠雖和我們素不相識,但總該知道當今天下綠林盟主胡柏齡了……”

  萬曉光冷冷接道:“胡柏齡雖和我萬某人有著金蘭之義,但我萬某之事,從來不喜別人插手,敬請兩位上復盟主,就說我萬曉光心領盛情就是。”

  那蒙面之人突然插嘴說道:“武當派在這萬月峽外,早已設下天羅地網,萬大俠武功再高,也難以寡抵眾,我們奉命而來,只是聽候差遣,一切悉遵吩咐,決不擅自出手,萬大俠尚請三思!”

  萬曉光將手一揮,道:“盛情只好心領,兩位還是早些請回。”說著話,緩緩轉過身,向前走去,頭也不回地叫道:“生兒,霞兒,咱們走啦!”

  那面垂黑紗之人冷笑一聲,罵道:“好大的架子……”

  中年文士低聲接道:“他不願咱們插手相助,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咱們回去請命盟主,看他怎麼處理。”

  那面蒙黑紗之人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這老兒如此狂傲,如非他和盟主有過結盟之義,就這付神情,也得出手教訓他一頓!”

  那文士裝扮之人微微一笑,道:“鐘兄也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咱們既是受命而來,只要能夠覆命就行,此人外形雖是狂傲,但他心中何嘗不知萬月峽這點實力,決非武當派中之敵,他所以這般惡言相加咱們,只不過怕失去他俠客身份而已。”

  蒙面人不再接言,輕輕嘆息一聲,轉身向前奔去。

  且說萬曉光帶著弟子,愛女,緩步直向谷中走去,他心中一直在想著是否該讓弟子、愛女離開萬月峽,心有所思,不知不覺間,重又走回到莊院前面。

  萬映霞幾度啟動櫻唇,想和父親說話,但見他一直皺著眉頭,幾度又忍了下去。

  直待到了莊院前面,萬曉光才似有了決定,突然長嘆一聲,道:“好吧!你們避仇遠走,既然未必能逃得武當派追蹤鐵蹄,倒不如留在萬月峽中。”

  文天生聽得萬曉光允准他和師妹留在峽中,才算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萬曉光心中似是甚為沉重,回頭對兩人說道:“你們先回去吧!

  我要到外面去查看一下。”

  也不待兩人回答,放下肩上包裹,竟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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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原來他突然變了決定,想單人匹馬去找白陽道長,尋一處幽靜的山坳,單打獨鬥,硬拚一場。

  萬映霞望著父親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大叫一聲:“爹爹!”追了上去。

  萬曉光突然加快了腳步,但見人影一閃已竄入翠竹林中不見。

  萬映霞追過翠竹圍牆之時,早已不見了父親的蹤影。

  不知何故,她心中泛起一種莫名的淒涼,不由連聲大叫:“爹爹!爹爹!”

  但聞滿山回音,盡都是呼喚爹爹之聲。

  她愈叫愈覺淒涼,叫了十幾聲後,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聽一聲沉重淒涼的嘆息,起自身後,道:“霞師妹,別哭啦!眼下大事正多,你如哭壞了身體,那就更不值得了。”

  轉臉望去,只見文天生劍眉愁鎖,靜靜的站在一側,他雖然在勸師妹不要哭,但自己卻是熱淚滾滾,直落下來。

  萬映霞揮袖拭去淚痕,道:“走!咱們找爹爹去!”

  文天生道:“師父不要我們隨同前去,縱然找到了,也將招惹他老人家生氣,還是先回去吧!”

  萬映霞嬌聲叱道:“那你一個人回去好啦!我要找爹爹去!”

  轉身向左面山彎中奔去。

  文天生只得隨她身後奔行,轉過幾個山彎,到一處峽谷出口。

  但見四個身佩寶劍的道人,一排攔在谷口。

  萬映霞略一停頓腳步,疾衝過去。

  四個佩劍道人忽然分散開來,中間兩人向後疾退五步,拔出寶劍,當先兩人卻齊齊合掌當胸,垂首說道:“女英雄請留玉趾。”

  萬映霞哼了一聲,收住腳步,問道:“我爹爹到哪裡去了?”

  左首道人被她問的微微一怔說:“貧道等奉命守此谷口,已有一日時間之久,並未見到令尊。”

  萬映霞心中滿是怨憤之火,怒聲說道:“我瞧著我爹爹到這裡來啦!你們為什麼沒有見到,哼,牛鼻子老道士,就是不肯說實話。”

  四個佩劍道人被她罵的個個臉色大變,互相瞧了一眼,右首道人答道:“姑娘不可出口傷人,貧道等素來不說謊言,確實未曾見到令尊。”

  萬映霞道:“這萬月峽是我們居住之處,你們未得我們允准,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左首道人答道:“這個貧道很難解說,師長之命,我等不敢不遵。”

  萬映霞身子一側,直向谷口衝去,口中嬌聲叱道:“閃開!讓我們過去。”

  當先兩個道人同時向中間移動身形,推出一掌。

  萬映霞只覺對方推擊過來的掌力,十分強猛,被逼後退了一步,道:“好啊!你們還敢出手打人!”

  右首道人合掌答道:“我等奉命守此谷口,任何人也不許擅自通過,只要姑娘不從此谷經過,貧道決不敢出手相攔。”

  萬映霞怒氣愈大,大聲喝道:“這萬月峽是我住家之地,我高興往哪裡走,你們還能管得了嗎?我非要從此谷經過—次試試!”翻腕拔出寶劍,硬向谷中闖去。

  當先兩個道人,一見萬映霞拔劍攻來,突然向後退去,五步外兩個手橫寶劍的道人,卻猛向前衝來,一退一進,迅快如電,彼此之勢剛剛錯過,兩個仗劍道人手中寶劍已自探臂擊出,雙劍交錯,阻住去路。

  萬映霞長劍急出,一招“野火燒天”,玉腕翻揮,手中劍由底向上一抬,競把兩個道人手中寶劍一齊挑開,嬌軀側進,劍鋒左右掃擊,分向兩個道人攻去。兩個道人似是未曾料到她竟然施展這等險招,出手兩劍,又狠又辣,被她迫的各自後退了一步。

  萬映霞一擊得手,搶了先機,借勢猛攻,玉腕揮動,連攻八劍。

  兩個仗劍道人還真被她這一輪猛攻急襲,迫得連向後退了三步。

  陣勢一穩,展開反擊,但聞兩聲大喝,雙劍分由左右兩個方向襲來。

  萬映霞初次和人真正動手,心中又急於尋找父親,戰志激昴,銳不可當,出手劍勢,常走險招,一見對方雙劍合擊過來,突然一提丹田真氣,嬌軀凌空而起,右手寶劍疾向左面一個道人頭上點去。

  忽聽左面道人長嘯一聲,喝道:“姑娘未免欺人太甚,當真就這等藐視我們嗎?”振臂躍起,懸空出劍,一招“穿雲射月”,連人帶劍疾向萬映霞猛衝過去。

  原來萬映霞鋌險出劍,幾招猛攻,激起兩個道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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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萬映霞一見二人出劍兇猛,嬌軀側讓,一聲嬌叱,道:“你們身為清修之人,竟然找上我們這裡來欺人,要是不給你們一點教訓,你們還要恥笑我萬月峽中無人呢。”

  右面那道人哈哈一聲狂笑,道:“丫頭,你要是乖巧一點,還可以饒你一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口齒卻如此之凶,這是你自討苦吃,可怨不得道爺心狠了……”一語甫畢,與左面那道人施了一個眼色,但見二人同時躍起,兩柄長劍,宛如兩條出雲神龍,直向萬映霞攻到。

  萬映霞滿臉憤怒,銀牙輕咬,正待舉劍封架,突然眼前人影一閃,同時暴出一圈劍幕,已將道人兩道攻來的劍勢架開。那兩個道人但覺來人劍氣如虹,趕忙抽回劍勢,舉目一看,來人正是萬曉光的愛徒文天生。

  文天生躍落場中,橫劍當胸,側臉向萬映霞微微笑道:“師妹乃是千金之體,犯不著跟這種人生氣,這牛鼻子讓小兄來對付就是了。”

  左面那瘦長道人一見眼前這少年,英氣勃發,靜如山嶽,一時倒也不敢貿然出手,打量了文天生一眼,問道:“你是何人?何必硬要攪這次渾水,與我等作對?”

  文天生朗朗一笑,高聲說道:“你們是來者不善,我可不買你這假人情。”

  萬映霞道:“你退開去,誰要你來幫我了?”當著四個道人之面,文天生受她這樣一頓申斥,不覺弄得滿臉通紅,半晌說不出話。

  萬映霞似是自覺說的重了一點,歉然一笑道:“文哥哥,你在旁邊替我掠陣,等我打不過時,再上來接替我。”

  他們雖然從小在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像這般親熱的稱呼,還是第一次,萬映霞叫過之後,不自覺粉頰上泛起兩朵紅暈,振劍猛向左面一個道人刺去。

  文天生口中“啊”了兩聲,向後退了幾步。

  萬映霞寶劍刺向左面道人,左手也同時一掌向右邊一個道人劈去。

  她似乎存心要對方兩人一起出手,左一劍,右一劍的同時分襲兩人。

  兩個道人都被她逼的心頭火起,雙劍齊振,展開反擊,武當派被尊為江湖第一大劍派,門下弟子在劍術上大都有極深的造詣,兩支劍施展開來,攻勢凌厲絕倫,剎那間兩道劍光結成了一片劍幕,但見寒光飛繞,頃刻間已把萬映霞困入了劍光之中。

  萬映霞和人動手幾招,攻的十分銳利,但待對方劍法展開反擊過來,才知道逢上勁敵,當下暗咬銀牙,拼出全力,一支劍盡展所學,力鬥兩個道人。

  她自小在萬曉光細心調教之下,可以說一出娘胎,就開始練習武功,不但劍術上造詣甚深,內功上也有了十幾年火候,耐戰之力甚強,在兩個道人凌厲劍勢夾擊之下,仍然能抽暇反擊。

  文天生看師妹被兩個道人的劍光所困,心中十分擔心,暗中提聚真氣,凝神觀戰,只要一發現萬映霞難再獨支,立時躍入場中搶救。

  兩個武當弟子的全力合攻,場中局勢立時大變,萬映霞不再像初次被困劍影之中那般從容,只覺對方劍勢,有如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而上,單是招架,已覺十分吃力,根本就無法抽暇還擊,免強支撐過十合,已是險象環生。

  文天生越看越覺不對,右手一鬆腰中扣把,抖出龍頭軟鞭,左手一翻,抽出背上長劍,大喝一聲,直衝過去。

  他本和師父萬曉光施用一樣兵刃金絲龍頭鞭,因為萬映霞不喜用鞭,改用寶劍,好在萬曉光精通各種各類兵刃的武功,隨把鞭法易化作劍招,傳授萬映霞。

  文天生看師妹習劍,不禁見獵心喜,也拿了一支來跟著學習,他乃好學有恆之人,每日除了練習鞭法之外,又練習劍法,兩種兵刃,居然都被他學的十分純熟。

  劍法學好之後,又開始自行摸索著混合應用,常常在夜深更靜之時,起床自行練習,居然被悟出鞭劍合作的對敵之法。

  但他為人拘謹,因師父沒有正式傳授他的劍法,平日不肯帶劍,今日要和師妹避仇遠走,故而把寶劍也帶上同行。

  他這裡剛向場中躍去,準備解教師妹之危,那守候在一側的另外兩個道人,也一齊飛身撲來,雙劍齊出“力屏天南”,擋往了去路。

  文天生猛一沉丹田真氣,身子疾落實地,右手金絲龍頭鞭一抖,疾向左面點去,身隨鞭進,左手長劍忽化一招“神龍出雲”刺向右面一個道人。

  他手中兩般兵刃,同在一剎那間擊出,搶了先機。

  左面道人身子一側,避開龍頭鞭點擊之勢,右面道人卻一揮手中長劍,硬把一劍封開。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雙劍齊觸,文天生立時收劍暴退出六七尺遠近,略一停息,重又揮劍舞鞭而上。

  兩個道人目睹萬映霞和另外兩個道人動手情形,對文天生已不敢存輕視之心,一動上手,立時施展開八仙劍法,分由兩個方面搶攻,寒鋒疾轉,劍風似輪。

  萬映霞生性靈巧,打到五十合後,已覺出不對,再這般打下去,只是自討苦吃,趁現在尚有餘力,早些衝出圍困,施展暗器求勝。

  心念一轉,暗中運集真力,忽然揮劍反擊,唰唰喇一連三劍,果然把兩個道人聯手的綿密劍光衝開,脫出圍困。

  兩個道人也不追趕,忽的分向兩邊一躍,橫劍而立。

  萬映霞衝破劍光向後躍退的剎那間,已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支燕尾銀梭,但見兩人橫劍不追,倒不好立時打出,微微一怔後,說道:“你們兩人合力出手,我也要施放暗器了。”

  兩個道人齊聲說道:“姑娘但請出手。”

  萬映霞微一沉思,暗道:“父親和武當派中結仇,全是白陽道長惹出的麻炳,只要把白陽道長打敗,或是把他打傷,就好辦了,我何不先找白陽道長打上一場,如勝得了他,也可替爹爹出一口氣。”

  萬映霞道:“咱們現在要賭點什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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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右面一個道人道:“不知有如何一個賭法,還請姑娘說明!”

  萬映霞道:“我在三種手法之內,如果傷不了你們,立時退出此谷,如果傷了你們,那就請兩位帶我去見你們的白陽師叔。”

  兩個道人被她拿言語一激,未作考慮的就答應下來。

  萬映霞道:“好吧!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了。”探手入懷中,摸出一把燕尾銀梭,說道:“這一招叫‘滿天花雨’手法。”玉腕一揮,七支銀梭一起飛去。

  兩個道人的目光,一起投注那破空而來的燕尾銀梭之上,凝神橫劍,蓄勢戒備。

  因那七支破空飛去的銀梭,並不指向兩人,而直向高空飛去,兩個道人雖然覺著奇怪,但卻絲毫不敢大意。

  但見那銀梭飛到二人頭頂之後,突然一起向下落來,四支襲向右面道人,三支向左面道人襲去。

  這等手法,極是少見,兩個道人心中先為之大生震驚,舉劍盤頂疾旋,劃起一片劍光。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緊接著響起兩聲悶哼!劍光忽的斂去,兩個道人步履踉蹌的向後退了幾步。

  萬映霞初試這等手法,能否傷得兩人,心中亦無把握,定神看去,只見兩個道人左肩頭上,各中了一枚銀梭,不禁微微一怔,暗暗忖道:這兩個人同時被打中左肩,倒是十分奇怪之事。

  原來兩人功力相若,運氣施劍,劍勢到左肩上時,勁力減弱,速度亦為之緩慢了很多,那盤空疾落而下的銀梭,借勢而下,是以兩人同時被打中了左肩。

  武當派乃領袖武林的一大劍派,門規極是森嚴,兩個道人對承諾之言,極是認真,中了銀梭之後,果然不再揮劍反擊,同時把手中兵刃,投到地上。

  萬映霞本想出言譏諷兩個道人幾句,但見人家正大磊落的風度,哪裡還能說得出口,緩步走了過去,伏身撿起地上的燕尾銀梭,收入鏢袋之中,說道:“兩位既然輸了,就請帶我去見白陽道長吧!”

  兩個道人相互瞧了一眼,一語不發,轉身向前走去。

  萬映霞見兩個道人左肩之上的銀梭,也不拔下,心中暗暗忖道:“我那銀梭之上,都制有倒須,兩個道人不知,用力一拔,定然要帶出一片肉來。”心中忽生慈悲,高聲說道:“我那銀梭尖端,制有倒須,如不知起梭之法,定然十分痛苦,兩位請等上一等,待我替兩位起下銀梭,再去找你們白陽師叔。”

  兩個道人同時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左面一人冷冷說道:“別說區區一枚銀梭,就是斷去一條臂膀,又有何妨?姑娘盛情,我們歉難接受。”

  萬映霞暗暗罵道:“哼!不知好歹的老道,不吃一點苦頭,也不知我燕尾銀梭的利害。”

  回頭望去,只見文天生和另外兩個道人打的難分難解,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眼下幾個道人,個個武技高強,單憑真實本領,決難打得過人,我如去找白陽道長,留得師兄一人在此,如果抵不住兩人聯攻之勢,連個救應之人也沒有了。

  一時去留難決,不由呆呆的立在那裡出神。

  那兩個道人似是抱著速戰速決的心意,施展出八仙劍,這八仙劍若是單打獨鬥,尚顯不出什麼奇奧妙處,如是有人聯手呼應,那就多一個人有多一個人的威力,要是八人聯劍出手,按八卦方位,分佈劍陣,那威力便如風雨齊發,雷電共鳴一般,這原是武當絕藝,極少使用。

  今天這兩個道人施展出八仙劍,幸好只是兩人配合,尚未把八仙劍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文天生一人拚鬥二人,一時還不至落敗。

  武當道士兩柄長劍,勢如游龍,互相策應,交織成一面極大的劍幕,把文天生圍在當中。

  文天生初生之犢,又抱著敵愾之心,右手金絲龍頭鞭,左手長劍,左封右擋,前衝後擊,這一鞭一劍被他用的得心應手,熟練已極,竟宛如兩人聯合出手一般。

  轉眼間過了三十餘招,武當道士一看鬥了半天,連一個尚未出道江湖的後生都不能取勝,縱然師門不見責,一旦傳揚開去,那實是有傷武當的盛名。

  兩個道人互相遞了個眼色,左手也暗中打了個暗號,那左邊年長的道人,猛的抽回長劍,倏的向後退了兩步。

  文天生右鞭正迎拒另一道人的劍勢,及見左邊道人忽然後躍,心中還怕他要乘隙施放暗器,哪裡能容他得逞,一個滑旋,身子也左閃二尺,長劍疾吐,直逼那年長的道人。

  年長道人既被選派來此,自非弱手,同時他已是成竹在胸,早有打算,一見文天生劍到,卻不舉劍封架,微一冷笑,雙肩略一點晃,人已拔空而起。

  文天生一見那年長道人凌空而起,不由得就提高警覺,本能的左腿斜跨一步,一個旋身,身子一挫,同時右腕微抬,金絲龍頭鞭,舞起了一圈鞭影,以拒上面的擊襲。

  就在文天生挫腰矮身,收鞭揮鞭之時,那中年道人已暴喝一聲,長劍一招“撥草尋蛇”,直向文天生下盤刺到。

  文天生邊側受敵,這時自己身矮腿屈,要想躍避,已是無法施為,同時,那年長道人凌厲的劍勢又在半空壓下,這一來上下受敵,要想化解,乃是大為不易,而且對敵經驗又少,一時間,竟不免慌亂起來。

  眼看下面長劍就要刺中文天生大腿之際,陡然銀光一閃,其速無比,接著一聲脆響,同時間響起一聲嬌叱,道:“真不要臉,兩個打人家一個,還用這等歹毒的打法,真不知武當派怎麼好意思在武林立足現世的。”

  發話之人,正是萬映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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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