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馬霜衣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7 14:31: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 990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29
一三〇

  林寒青道:“殺一個毫無抗拒之力的人,算不得什麼英雄人物。”

  梅花主人道:“此刻,你們都還是我的貴賓,我就是要殺你們,也非其時……”

  聲音微微一頓,又道:“帶那個姑娘,送他們立時離去。”

  黑暗中只聽得一陣步展之聲,傳了下來,大廳中似是有很多人在走動。

  林寒青只覺一陣香風,迎面撲了過來,耳際間響起一陣清脆的嬌笑,道:“敞主人破例優容,下令進兩位離開此地。”

  林寒青聽那聲音十分認悉,忍不住說道:“你是小翠麼?”

  那聲音應道:“林公子很好的記性。”

  林寒青道:“在下生死還在其次,那位白姑娘……”

  小翠道:“敞主人一諾千金,答應了送兩位離此,決然不會有錯,林相公請放心。”雙手舉起了一方黑帕,道:“在送兩位離開此地之時,必得掩起雙目,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姑娘請動手吧!”

  小翠掩上林寒青雙目,說道:“我送你離開這裡。”

  林寒青忙接口道:“那位白姑娘?”

  小翠噗的一笑,道:“難得這般多情郎,自己生死,毫不關心,卻一心唸著玉人安危,白姑娘當真是好福氣!”

  林寒青被她嘲笑了幾句,也懶的解釋,但也不好再問,任那小翠牽著行去。

  只覺行速愈來愈快,野風撲面,似是已行入了荒涼的郊野之中。

  大約有一頓飯功夫,小翠突然停了下來,道:“到了,你的寶劍,就放在旁邊,我要走了。”最後一句話,聲音已遠在數丈之外。

  林寒青拉下獲勝黑帕,眼前頓覺一亮。

  抬頭看天色,星形隱現,東方天際間,已經升起一片絢爛的彩霞。

  天色大亮了。

  轉眼望去,只見一條隱現的黑影,一溜煙般消失在晨光裡。

  那是一流身手的絕佳輕功,林寒青不由暗暗的讚道:“好快的身手,但她不過是梅花主人手下一個女婢,那冷酷、妖豔充滿著奇怪就力的女人,她憑蓄著一股不可思議的輕力,收羅了武林無數高人,作他爪牙……”

  突然,聽到一陣幽幽的嘆息聲,傳了過來。

  林寒青霍然驚覺,想到了白惜香。

  轉臉看去,果然見到了一個黑絹包著眼睛的少女,坐在草地上,倚在一株大樹上。

  林寒青急急的奔了過去,道:“白姑娘,你……”

  這女子正是白惜香,只聽她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我很好,快幫我解開臉上的黑絹。”

  林寒青心中有些奇怪,暗道:“難道她連那蒙著眼睛的黑絹,也解不開麼?”心中雖然有些疑慮,但人卻依言解開那蒙面黑絹。

  晨光中,只見她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眉目間透現出重重的睏倦之色。

  她長長吁一口氣,搖頭說道:“好利害的女人!”

  林寒青道:“你見過那梅花主人了?”

  白惜香道:“見過了,可惜,那時我已體力不支,無法多知她的一些內情。”

  林寒青道:“你很倦了,咱們還是先回那陣中去休息會兒,再談不遲。”

  白惜香道:“來不及了,此刻相距午時,只不過,幾個時辰,咱們沒法再休息了。”

  她緩緩從懷中取出兩隻金針,迢:“幫我把這兩隻金針,刺入我任脈‘中庭’和‘巨問’兩穴之上,我們只有很短很短的時間了。”

  她拿著雙針的右手,有些微微發抖,似是有些負不起,那枚金針的重量。

  林寒青略一猶豫,接過了兩枚金針,刺入她‘中度’和‘巨間’二穴之中。

  兩枚金針入穴,白惜香那萎靡精神,忽然一振,慘白得不見血色的臉上,也泛起一陣紅暈的豔麗,嫣然一笑,道:“她把咱們早放了幾個時辰,那是她料定咱們無法在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內,無法佈置下和她抗拒的力量了。”

  林寒青頹喪的說道:“那梅花主人,的確是個不易抗拒的人物!”

  白惜香明亮的星目中,奇光閃動,笑道:“你是說她的武功,還是她的美麗?”

  林寒青道:“我是說她的武功,雖然她也很美麗,但她經常掩遮去本來的面目……”

  白惜香笑接道:“你見過她了?”

  林寒青道:“見過了,唉!那是一張充滿奇異魔力的面孔,我幾乎為她所感。”

  白惜香接道:“仔細些告訴我,也許能使我對她多些認識,多一分知彼,咱們多一分勝算……”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要隱瞞經過情形,詳細的說給我聽,需知毫釐之差,會造成千里之謬誤。”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在下決不隱瞞。描下把經過之情,十分仔細的說了一遍。

  白惜香凝神的聽著,只待說完了經過,方輕輕嘆息一聲,道:“她很自負。”

  林寒青道:“我雖然未見過她的武功,也不敢確定在大殿中和我動手的黑衣人是不是她,但可從那小翠的武功上,推斷她定然是身負絕技,如若她沒有過人的武功,豈能統率無數高手?”

  白惜香道:“她雖然很美麗,但也無法使人一見之下,就卓然陶醉,那是迷魂大法中的一種,唉!也許那些甘拜石榴裙下,為她效死賣命的人,都是被她的美色所惑。”

  林寒青道:“姑娘可見過她麼?”

  白惜香笑道:“見過了,也許因我也是女兒身!她一直未脫下面罩。”

  林寒青嘆道:“她手下高人,屈指難數,咱們數人之力如何和她抗拒,何況時間又這樣短促,在下出道江湖不久,人微言輕,縱然是不惜唇舌,只怕是也難使天下英雄相信。”

  白惜香緩緩站起嬌軀,笑道:“咱們既是打她不過,只有束手就縛了……”

  她理一下鬢邊散發,接道:“她肯放咱兩人出來,似是已然有放過我們兩人之心,我們如此刻藉機遠颺,此後隱名理姓不出,不再和她作對,或可保得性命。”

  林寒青道:“姑娘正當如此,你手無縛雞之力,大可不必要跳入這場揮水中。”

  白惜香道:“我走了,你呢?”

  林寒青道:“在下既已捲入漩渦,勢難獨善其身,到時候盡我之能,和他們一拚就是。”

  白惜香笑道:“明知不是敵手,卻甘願全力一戰,你這份毫勇之氣,雖然可以,但卻是匹夫之勇。”

  林寒青道:“除此以外,在下實是想不出還有良策了!”

  白惜香淡淡一笑,舉步向前行會。

  林寒青抬頭四顧一眼,敢惜兩人停身處竟然是烈婦冢旁。

  但見白惜香雙手提著衣裙,放步而奔,極快跑入了林中。

  林寒奇心頭納悶,放步追了上去,道:“你跑什麼?”

  白惜香道:“我們去看看韓老前輩,和那座分石換成的奇陣,是否還完好無恙?”

  林寒青只覺心中很多事,一齊湧了上來,但見自惜香匆忙神色,不便再多追問,只好緊隨她身後而行。

  這時,太陽已高高昇起,林寒青抬頭一望,不禁為之一呆。

  那座竹陣早已不見,整個的烈婦冢也似是變了樣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29
一三一

  原來四周枯木高積,已把那座竹石陣完全蓋住,而且排列的整齊有緒,外面望去,決看不出那准積的枯木下,還有一竹石陣勢。

  林寒青暗暗估計那堆積的枯木,至少需數千擔之多,那要百人以上,盡一夜急趕,才可完成,何況這四週數裡內沒有人家,不知那梅花主人如何能在一夜中,弄來這多的枯木,此人之能,當真是不可輕視。

  但見枯木一陣搖動,兩個黑衣人,並肩走了出來,說道:“兩位請由此門入陣。”

  這兩個黑衣人,也是一般的詭異裝束,全身黑衣、黑巾蒙面。

  林寒青暗暗忖道:“入了枯木之中,豈不是自投羅網?”正在付思之間,白惜香一哈腰,走了進去,林寒青只好隨她身後而入。

  堆積的枯木下,由木柱架出了一條曲折的小徑,竟不足三尺,僅可容兩個人並肩而行。

  彎轉四五次,步行六七丈,才到了竹石陣邊。

  白惜香突然停了下來,道:“韓老前輩被人點了穴道,你解開他穴道後,帶他入陣,此刻形勢險惡,他們隨時可以放火把咱們活活燒死,且不可輕舉妄動。”

  林寒青目光一轉,只見韓士公倒臥在竹陣外,果是被人點了穴道,當下暗運內力儷展推宮過穴手法,推活了韓士公的穴道。

  韓士公長長嘆一口氣,睜開雙眼,呆呆的望著林寒青,良久後,才搖頭說道:“罷了,罷了!老猴兒這一次算是栽到家啦!”

  白惜香道:“老前輩不要焦急,咱們進入陣中再談。”

  韓士公道:“秀菊,素梅兩位姑娘……”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她們怎麼了?”

  白惜香道:“她們可是被人擄走了麼?”

  韓士公挺身站了起來,迢:“不錯,她們被兩個紅衣人擄了去,老朽無能,連兩個女娃兒也保護不了。”

  林寒青道:“那兩人留下話麼?”

  白惜香接道:“咱們進入陣中談吧!”

  當先向陣中行會,竹石陣依然如舊,除了上面為枯木覆蓋,不見日光之外,一切都完好無恙。

  這座竹石陣,佔地不下四丈方圓,梅花主人的屬下,竟然能藉繩索之力,一夜間,在四丈方圓的上空,加蓋了一張頂棚,而且堆積的木柴甚厚,擋住了陽光透照不入。

  林寒青四下望一了陣,道:“這加頂的工程不小,如是索繩不堅,斷了一根,咱們縱然不被壓死,亦將身受重傷。”

  韓士公道:“眼下唯一的生存之策,就是你們兩位立刻衝出去。”

  自惜香道:“這些木柴,都是干枯異常之物,一把火立可成燎原之勢,那梅花主人早已防備了咱們突圍而去,因此把那一條僅有的通路,修築的左右曲轉。”

  韓士公嘆息一聲,接道:“老朽一把年紀了,形將就木,就算被他們放起一把火來燒死,那也是死不足借,但兩位年紀輕輕的,如若這般坐以待斃,未免是太可惜了。”

  白惜香道:“如是他們存了殺死咱們之心,那也用不著資這樣大事,他所以這般作為,只不過是想嚇嚇咱們罷了!”

  韓士公道:“他為什麼要嚇唬咱們?”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因為,那梅花主人,非常看重咱們,許以勁敵,才這般勞師動眾的對待咱們。”

  談話之間,已然進入了竹石陣的中心。

  白惜香回顧一眼,看布設依舊,緩緩坐下,說道:“她不願咱們捲入今天的是非之中,破壞她的預謀,揭去二婢,和堆積了這許多枯木,無非都是嚇阻咱們。”

  林寒青道:“就昨夜情景而論,他如存了殺害咱們之心,並非是困難之事,用不著多費這些手腳。”

  白惜香道:“昨夜晚,那梅花主人雖然是大獲全勝,咱們兩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但我料想她過的也很不安!”

  林寒青笑道:“為什麼?”

  白惜香笑道:“很簡單,他初得屬下稟報,把咱們看作勁敵,但見面之後,看咱們不過爾爾,到了她和我約賭,又把咱們估計的很高,卻不料我這繡花枕頭,只能用來嚇人,竟然是從未習過武功,我拔下穴道金針,人就暈迷過去,那時,我雖不知她做些什麼,但料她必然暗中相試於我,發現我真的不會武功,一方面格於她親口許下的納吉,一方面亦覺著咱們沒有大用,殺咱們易如反掌,才放了咱們……”

  她輕輕嘆一口氣,笑道:“也許她現在又後悔了。”

  林寒青道:“這個姑娘何以知道?”

  白惜香道:“那梅花主人如若不是感到後悔,她也不會派人監視咱們了。”

  林寒青道:“白姑娘看到了?”

  白惜香笑道:“看到啦,那梅花主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一時之間,弄不清楚我何以會暈將過去,但她再三試驗之下,又發現我並非裝作,想到在那沉中廳堂之上,輸我一招,心中大不眼氣,但她究竟有著過人的才能,想到把我們一齊釋放,以查隱密,我初由暈迷之中醒來,神智有些不清。讓你用金針刺我穴道,這隱密已然被他近派在暗中監視的人瞧去了。”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接道:“這個在下應該想到的。”

  白惜香柔婉一笑,道:“你不用自責,有道難得糊塗,被她瞧去了焉知非福。”

  林寒青道:“這個在下又想不明白?”

  韓士公道:“我也越聽越糊塗了。”

  白惜香道:“那梅花主人才智超人,也許是更高過我,也許我想的不對。”

  韓士公道:“咱們對姑娘的料事之能,是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姑娘不用歉辭。”

  白惜香道:“那梅花主人,自負極高,看到我金針刺入穴中之後,忽然精神,必然會用心推想這原因何在,她分去一分心神,就替今午與會之人,多日下一分生機!”

  林寒青道:“她可以暫時拋去不想。”

  白惜香道:“如若那梅花主人強我十倍以上。她可以她並不想,如若她差我十倍,也可以擬開不想,我料她此刻正在為此事,用盡心機……”

  她停了下來,望了兩人一眼,接道:“這事情也可有兩個結果,難的是我無法判斷出那個正確,還得借重兩位才智相助!”

  韓士公一持山羊鬍子,道:“如說到江湖上的經驗,閱歷,老朽還可為姑娘提供一二見聞。”

  林寒青道:“不知是那樣兩個結果?”

  白惜香道:“如若她精通醫理,不難猜出這金針過穴的振神之法,這金針振神之法,不在武功之中,她縱然盡通天下武功,也是想不明白!”

  韓士公道:“這就是了,不知第二個結果為何?”

  白惜香道:“這第二個假想,是誰想她不通醫理,但她平日裡自大自傲,養成的驕性,決然不願承認失敗,必將會另行想出一個理由出來,以維她的自尊之心。”

  林寒青道:“她又能想出些什麼理由呢?”

  白惜香道:“她會自作聰明的,想咱們是故弄玄虛,故意做給她看。”

  韓士公道:“有道理,有道理。”

  白惜香長長嘆一口氣,道:“果真如此,咱們就處境險惡了!”

  韓士公雙目一瞪,舉手拍拍腦袋,道:“你這麼一說,倒又使老夫湖徐起來,那梅花主人如誤認姑娘是故弄玄虛,不解內情,豈不是更好些麼?”

  白惜香道:“最好她能通解一些醫理,對這金針振神之法,卻又不能盡解,這樣一來,她定將苦苦用心思索,無暇他顧,與會英雄,使有幾分生機,如是她誤認咱們是故弄玄由,一笑置之,豈不是要全心全意的策謀對付與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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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韓士公讚道:“姑娘之能,當其非我等能及,你這一說,使老朽恍然大悟了。”

  林寒青道:“有一事,使在下不解,要請教姑娘。”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可是想問我,咱們為什麼要自投羅網,進入這四周枯木堆積的竹石陣中,是麼?”

  林寒青道:“在下正是此意!”

  白惜香道:“原因很簡單,那梅花主人誤認咱們投身絕地,不再用心防範咱們……”

  林寒青道:“此時此情,咱們確已置身於絕地之中,不用誤認了。”

  白惜香道:“這叫做絕處求生,看來咱們身置死地,其實生機卻比起不入此中來,大上甚多。”

  韓士公道:“姑娘想已成竹在胸了?”

  白惜香道:“雖有一策,但不保萬無一失。”

  林寒青暗暗忖道:“身置死地,生機茫茫,她還是這大口氣,是要聽聽她有何善策?”

  韓士公道:“目下寸陰如金,姑娘有何高見?我等願聽差遣。”

  白惜香道:“咱們先他們放起一把火來,燒去這堆木柴。”

  林寒青道:“放火自焚?”

  白惜香道:“要不怎麼叫制置死地而後生。”

  韓士公四周打量了一眼道:“這堆積的枯木,極易燃燒,而且縱深數丈,火勢一起,聲威驚人,脫身之望,極是渺小……”

  白惜香笑道:“兩位之見,只道其然辦若咱們早些向上頂棚,火勢一起,立時躍入那後命烈婦冢上,隱入草叢,那梅花主人派在四周的屬下,先為火勢所亂,或將兼顧不到咱們,何況這一把火,當可使天下與會英雄,多上幾分警惕之心……”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如若再能把梅花主人派在四周監視咱們之人,生擒三個,剝了他們的衣服,投入火中,作咱們三人的替身,那是更好不過。”

  林寒青道:“我明白了,咱們三人穿著她屬下的衣服,混入其中……”

  白惜香笑道:“不錯啊!梅花主人的屬下,為了掩飾身份,臉上帶有黑紗,自是極易混過他們的耳目。”

  林寒青抬頭望望那枯木加蓋的頂棚,估計自己的輕功,不難一躍而上,當下說:“目下處境,也只有絕處求生,依照姑娘的辦法施為了。”暗中一提真氣,雙臂一抖,身子凌空而起,抓住一個垂下的枯枝,微一借力,翻了上去。

  白惜香道:“你要小心了,注意四面高大的古柏上,梅花主人恐怕早已埋下有暗樁監視咱們。”

  林寒青點點頭,探手人懷,摸出參商劍來,輕輕一例,枯木應手而斷。

  此刻乃上好緬鐵,合以精綱練制而成,平常的兵刃,也難擋他的鋒刃,這等乾枯的木枝,目是刃到木折。

  白惜香看了一陣,笑道:“這頂棚很牢固,不用擔心它塌了,咱們來安放火棒吧!”

  韓士公口中不語,心中卻暗暗忖道:“什麼叫放火棒?這女娃兒年紀不大,心眼倒鬼的很!”

  只見白惜香在靠近枯木之處,堆了很多易燃的乾草,笑對韓士公道:“老前輩,把你衣服撕一片下來好麼?”

  韓士公徵了征,撕下一片衣襟,白惜香把撕下的衣服搓成三根布條,又遭:“老前輩帶有火摺子麼?”

  韓士公道:“此乃走江湖必備之物,焉有不帶之理。”

  當下掏出火摺子,送了過去。

  白惜香晃然火摺子,燃著三根布條,再媳去火摺子,結在三根布條之後,放入枯草之中,笑道:“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就可燒到枯草之處了。”

  韓士公道:“姑娘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比老朽這老江湖,還要在行。”

  白惜香道:“現在咱們還有一件事情,老前輩請來些未乾的青草拿來。”

  韓士公知她心計多端,也不多問,來了一捆青草,堆積起來。

  白惜香道:“四周加些干草,堆些木枝燃著。

  韓士公依言施為,片刻間燃起一堆火來。

  白惜香道:“把青草蓋在火上,就可以造成一股洪天濃煙了。”

  韓士公恍然大悟道:“這樣簡單事,老朽就想它不起。”如言用青草蓋在火上。

  片刻間濃煙大作,由堆積的枯木散飛而起。

  這時,林寒青已劃開頂棚,垂下一條布索,先把白惜香吊了上去。

  韓士公輕功極佳,略一借布索之力,躍上了頂棚。

  白惜香已被濃煙哈的臉紅如火,雙目流淚,伏在林寒青懷中,說道:“你探出頭去瞧,如是濃煙可以掩護時,那就快些走!我忍不住要咳嗽了。”

  林寒青探出頭一看,但見火煙由四面彌起,當下低聲道:“可以走了。”抱起白惜香,登棚急奔。

  這頂棚的一側,緊靠著烈婦冢,林寒青早已相好形勢,奮身一躍,跳下木棚,躍入烈婦冢草叢之中。

  韓士公緊隨著在林寒青身後,躍入烈婦冢上。

  那烈婦冢生滿了及腰的深草,三人躍入草叢中,立刻隱去了身子。

  白惜香輕輕喘一口氣,低聲對林寒青道:“你瞧瞧看,有沒有人瞧到咱們?”

  林寒青探出頭去,只見十幾個黑衣人環繞奔走,張慌失措,雖然心中十分焦急,但卻又束手無策,白惜香急急問道:“怎麼樣了”

  林寒青道:“很多人團團繞著那木屋遊走,不知是何用意?”

  白惜香輕輕噓一口氣,道:“那還好,他們沒有瞧到咱們,那些人面上蒙著黑紗,視線不清,再被這瀰漫的濃煙一擾,被咱們混出來了,唉!世上事情有利必然有弊,那梅花主人讓屬下蒙上面紗,固然可隱去本來面目,造成詭異的氣氛,但卻給咱們一次可乘之機,如是他們不帶面罩,視界遼闊,咱們這絕中求生之策。決然難逃過他們的耳目,眼下還有重要的事,就是如何生擒他們三個人來?”

  林寒青道:“梅花主人的手下,個個武功高強,生擒他們,決非易事。”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會打暗器麼?”

  林寒青道:“暗器雖然會打,但卻沒有一擊便暈倒的把握,那豈不是自露形藏。”

  白惜香道:“我教你一種暗器手法。”

  林寒青已然知她之能,心中毫無懷疑,當下問道:“什麼樣的手法?”

  白惜香道:“金針釘穴之法……”探手入懷,摸出幾隻金針出來,就自身幾處穴道上比了一比,道:“你打出的金針,如能擊中這幾處穴道,中針之人,就立刻暈了過去,金針一除,人就立刻復生,生擒他們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林寒青道:“這個,只怕在下的手法,難以如此準確。”

  白惜香道:“那咱們現在就先試試吧!”伸手遞過金針。

  林寒青接過金針,道:“如何一個試法呢?”

  白惜香一閉眼睛,道:“在我身上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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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韓士公接道:“姑娘體質虛弱,如何還能以身相試,不如由老朽承擔。”

  林寒青一皺眉頭,道:“只怕在下手法不太準確,傷了老前輩,如何是好?”

  韓士公笑道:“不妨事,老朽自信還可承受一針。”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快些出手啦,咱們沒有很多時間……”立時傳了林寒青用勁出針的手法。

  林寒青道:“韓兄小心了。”

  韓士公道:“不妨……”突然一翻身,倒摔在地上。

  白惜香笑道:“你手法很準,足可以對付敵人了。”

  林寒青拔出韓士公身上金針,說道:“這點距離,加上韓兄站著未動……”

  白惜香接道:“你既是沒有把握,那就不要太過稱能,暗中髮針,打中敵人就行。”

  韓士公拂髯接道:“敵眾我寡,身陷重圍,兄弟也不用再拘小節,講究什麼不夠正大了。”

  林寒青道:“好!韓兄請保護白姑娘,如是小弟在一頓飯工夫之內,還不回來,韓兄也不用現身參與什麼大會了,等這場盛會敗去之後,保護白姑娘離開險地就是。”

  白惜香道:“你如肯依照我傳你手法打出金針,保包萬無一失,這是絕傳於世的暗器手法,等你擒得敵人歸,我再把後面兩種手法傳你,你就可繼百年暗器絕學,獨步天下了。”

  林寒青淡淡一笑,閃身而去。

  白惜香目睹林寒青去後,回頭對韓士公道:“前輩能在江湖上闖蕩數十年,想來定是有驚人的武功了。”

  韓士公道:“說來慚愧的很,有道是英雄出少年,老朽老了,不中用了!”

  白惜香道:“有道是老薑最辣,老前輩不用多謙辭了。”

  韓士公道:“老朽說的是句句實話。”

  白惜香道:“既是如此,那我傳你三招武功如何?”

  韓士公道:“怎好麻煩姑娘?”

  白惜香道:“不用客氣了,趁他徵人未歸,借此也好減去等待人的焦急……”

  語聲微頓,接道:“這套武功,雖然只有三招,但威力異常強大,名叫‘破山三式’。”

  韓士公訝然道:“破山三式?”

  白惜香道:“不錯啊!昔年有一位身負絕學的高僧,受人暗算受傷,被關在一處山洞之中,哪知他竟在囚居中,自行療好傷勢,破洞而出,那洞外為千斤巨石所封,這三式就是當年那位大師,破洞而出的三招掌勢,原叫‘裂石三掌’,後來改作‘破山三式’。”

  韓士公道:“這段武林掌故,老朽也好像聽人說過,只是不如姑娘說的這般詳盡就是,但不知那位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白惜香道:“此時無暇多談,還是先傳你武功要緊,你如想聽這些事情,我知道很多,咱們日後再談不遲。”

  她長長吁一口氣,不容韓士公開口,又搶先說道:“這‘破山三式’最大的要訣,就是能把全身的功力集於一掌之上劈山。”

  韓士公突然伸手按在嘴上,運氣戒備,蓄勢以待。

  原來一個黑衣人匆匆奔了過來,繞過巨冢而去。

  白惜香似是很急於把那“破山三式”傳授給韓士公,一見那人去遠,立時接了下去,道:“每一個習武之人,都知道運氣行力,把全身內到,集於一臂一掌之上,但事實上,那遠集於一臂一掌上的內勁,仍然是有限的很,這‘破山三式’,卻是別走蹊徑,能把生命中的潛力,運集掌力之上發出,是以威力奇大,現在我要傳你調元化力的方法,然後再傳你出手的招術。”

  韓士公早已知她之能,心中毫無懷疑,當下肅然說道:“老朽敬謹受教。”

  白惜香也不謙辭,淡淡一笑,立時開始傳授韓士公調元化力的內功心法。

  這是一門奇異、博深的武功,運氣行功,大異於常規,別走奇徑,激發出生命中的潛能。

  白惜香智慧絕人,她知道如若把個中的道理,詳細的解說給韓士公,決非短短一些時間內,可以說得清楚,如其讓他半知半解,還不如讓他不明所以的好,當下只傳實用法門,不解說個中道理。

  那韓士公才智、悟性,雖然難以和林寒青比擬,但他闖蕩了數十年的江湖,見聞廣博,以豐富的經驗,彌補了才智上低拙。

  白惜香傳授的條理分明,深入淺出,韓士公都是全身全意的學習,不過頓飯工夫,已然熟記要訣。

  忽見草叢一陣波動,林寒青緩緩由草中潛回。

  白惜香道:“怎麼樣了?”

  林寒青道:“幸不辱命,我脫出來三個人衣服,其中一人個子瘦小,姑娘或可穿他的衣眼。”

  白惜香道:“好極了,快些拿衣服來換過,時候不早了。”

  林寒青遞過衣物,說道:“我和韓兄暫時離此,姑娘先行換過衣服!”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們轉過臉去,不要看我就是,不用避開了,我只要脫下外衣。”

  兩人依言背過身去,白惜香急快的換過衣服。

  韓士公、林寒青也換上了一襲黑色勁裝,臉上罩上黑紗。

  白惜香道:“咱們不知他們有什麼約定的記號,行動要小心一些,最好不要擅自行動,免得露出馬腳。”

  韓士公道:“我們隨著姑娘行動就是。”

  白惜香道:“你們且莫忘記,隨時隨地要和我走在一起,咱們要在今午間的英雄大會中,挑起混亂,使那梅花主人,無法按班就序的,執行她屠殺天下英雄的計畫。”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白姑娘,在下有一事,一直想它不透,憋在心中難過的很……”

  白惜香接道:“快些說吧!咱們要離開這裡了。”

  林寒青道:“梅花主人難道和天下英雄,都有仇恨不成,為什麼要設下毒計,陷害他們?”

  白惜香道:“如若咱們能找出這原因,那就不難瞭解那梅花主人的身世了。”分開叢草,徐步向外行去。

  林寒青一側身,搶在白惜香前面帶路。

  三人出了叢草,但見滿天濃煙迷漫,十幾個黑衣人手執兵刃,分別在四周監視,但這些人並無救火之意。

  白惜香低聲說道:“他們晚了一步。”當先折向前邊行去。

  一向荒涼的烈婦冢,突然間熱鬧起來,但見數十個白衣圍裙的大漢,來回走動,指拭著桌上的灰塵。

  原來,早已有五十張紅漆方桌,擺在高聳的古柏之下。

  那些身著白衣圍裙之人,未罩面罩,看上去亦不像會武功的樣子,似非梅花主人的屬下。

  這時,大約辰中時光,應邀於會之人,除了那些白衣工役之外,只有十幾個勁裝大漢,分佈在四周,看樣子似是監視那些工人。

  忽見一個大漢迎面走了過來,說道:“三位是那一位使者手下,可是奉命來此的麼?”

  白惜香暗暗忖道:“糟啦,我竟然未想到那梅花主人決不會讓這些裝束詭異,面罩紅紗的人,來接待天下英雄。”

  心中在想,口中卻故意粗著嗓子說道:“我們奉小翠姑娘之命而來。”

  那勁裝大漢徵了一怔道:“諸位是翠姑娘派來的,不知有何吩咐?”神態間甚是恭敬。

  白惜香暗道:“那小翠只不過是梅花主人手下一個婢女身份,但看來權位甚重。”當下接道:“翠姑娘不放心,派我們來瞧瞧準備得如何了。”

  那勁裝大漢道:“大都就緒,請上復翠姑娘放心就是。”

  白惜香道:“這就是了。”一轉身行了幾步,突又回過身來,問道:“可有未按時限,提前趕來應約的人麼?”

  那勁裝大漢恭恭敬敬的答道:“已有幾位趕來,但都被擋在烈婦冢外。”

  白惜香道:“哪位使者主持其事?”

  那勁裝大漢似是動了懷疑之心,兩道目光投注在白惜香臉上,瞧了很久,說道:“伏虎使者。”

  白惜香道:“那很好。”回顧了林寒青和韓士公一眼接道:“咱們去巡視一下。”當先舉步行去。

  林寒青和韓士公一左一右的追隨在白惜香的身後,緩步行去,表面之上看去,似是白惜香身份高過兩人甚多,暗中卻是緊相連閉,保護她的安全。

  行出數丈之後,韓士公低聲說道:“那小子對咱們動了懷疑。”

  白惜香道:“不要緊,只要你們聽我吩咐行事,決不會露出馬腳。”

  說話之間,人已走出了陰森荒涼的烈婦冢。

  抬頭看去,只見十餘丈外,站著八、九個勁裝大漢,群集一處,低聲相商,不知在談些什麼。

  韓士公四顧無人,低聲說道:“白姑娘,那些人定然是趕來赴宴的人,是否要過去給他們打個招呼。”

  林寒青道:“事情有點奇怪,這裡既不見梅花主人的屬下攔阻,那些人怎會停在那裡不動?”

  白惜香道:“咱們過去瞧瞧再說。”三人並肩而行,緩緩走了過去,相距那群人,尚有一丈左右,突聽一個粗壯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咱們應約而來,卻又不許我等通過,不知是何用心?”

  白惜香低聲說道:“韓老前輩,這人冒失的很,不用給他們說什麼了。”

  林寒青心中奇怪,暗道:既是無人攔道,這些人何以不走過來,突然加快腳步,衝了過去。

  目光下只見一道細如蛛絲的藍網,橫阻了去路,那藍網高約一丈二尺左右,如非有極好的輕功,不易躍過。

  林寒青暗暗奇道:“一道細如蛛絲的藍同,也能攔住你們,未免太窩囊了。”

  但聞白惜香聲音傳了過來,道:“不要碰到那藍色的絲網,網上有毒。”

  林寒青暗想道:“區區一片蛛絲擔的細網,縱然絕毒之物,也不能攔得住人。”

  這時,那聚集在一起的大漢,已然停止談話,十幾雙眼光,一齊投住在三人身上。

  忽然一個大漢,拔出背上的單刀,高聲說道:“那梅花主人既然傳帖相約我等來此,為什麼又結下毒網相阻?”

  白惜香為恐林寒青和韓士公答他問話,搶先說道:“不要理他們。”

  那大漢不聞回音,甚是惱怒,手中單刀一揮,疾向那藍網上劈了過去,口中怒罵道:“我就不信這片毒網當真能擋得住人?”

  林寒青暗暗想道:“早就該破網而入了,還要等到現在。”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29
一三四

  但聽一聲慘厲的大叫,那持刀斬網的大漢,突然棄掉了手中單刀,向後倒去,砰的一聲,摔在地上,飛起一片塵土。

  林寒青瞧的呆了一呆,暗道:奇怪呀!這網上縱有奇毒,也無法由刀上傳了過去,這人身未觸網,怎麼倒了下去?”

  正待舉步走向前去,看個明白,突然白惜香道:“咱們回去啦!”當先轉身行去。

  林寒青和韓士公,早已傾眼於她絕世的智慧,對她任何舉動,都充滿信心,一語不發的,隨著白借香身後走去。

  韓士公四下望了一陣,確定在三丈內,沒有外人,才低聲地說道:“白姑娘,那藍色絲網有點邪門。”

  白惜香道:“故弄玄虛,不足為怪,但此刻我沒有時間給你們說……”突然一陣馬嘶聲傳了過來。

  林寒青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一匹快馬,如飛奔來,停在攔路的毒網之前,他目力過人,一眼看去,發覺來人正是那皇南嵐。

  但聞皇甫嵐高聲叫道:“六星塘少在主皇南嵐,代父投函,那位執事,請撤去攔路毒網。”

  林寒有低聲說道:“白姑娘,來的這位少年,是在下一位故友。”

  白惜香接道:“我瞧不了那麼遠。”

  林寒青道:“在下之意是,想個什麼法子,使他進來,躲過毒網之險。”

  白惜香道:“那梅花主人,要借這片毒網,攔住那些很得虛名的閒雜人物,混入會中,如是你那位朋友,連那片毒網,也躍他不過,我瞧也不用參加什麼英雄會了。”

  韓士公接道:“姑娘料斷不錯,那皇甫嵐躍過攔路毒網,向咱們奔過來了。”

  白借香道:“不要理他。”

  只聽一陣衣袂坊風之聲,皇甫嵐已然衝到了三人前面,停下腳步,打量了三人一眼,抱拳說道:“在下皇甫嵐,奉家父之命,有要函一件,遞交那梅花主人,請諸位指教一二。”

  林寒青強自按耐下心中激動,默不作聲。

  白惜香粗起嗓子,道:“什麼要函,先給我瞧瞧吧!”

  皇甫嵐道:“家又相囑,此函關係重大,縱然不能面交那梅花主人,也要交給他近身要人。”

  白惜香道:“拿書信給我瞧瞧再說:”

  皇甫嵐探手入懷,摸出書信,說道:“請教大名?”

  白惜香隨口說道:“梅花使者。”

  林寒青為人誠厚,不忍使皇甫嵐受騙,暗施傳音之術,說道:“皇甫兄,小弟林寒青,左面一位是韓老兄,和你講話的是白姑娘,咱們三人,扮裝作那梅花主人屬下,無法和你見禮了,白姑娘智慧絕世,這次受那梅花主人函邀與會之人,能否保得性命,和她的關係至大。聽她吩咐行事,決不會錯,那函件交給她吧!”

  皇甫嵐聽那聲音,果然是林寒青的口音,但一時間,仍是疑問重重,緩緩把手中函件遞向白惜香,心中卻不住打轉,推想此事。

  白惜香接過函件,冷冷說道:“你眼珠兒亂轉,心中定有所急,我勸你少打壞主意。”

  她聲音柔婉嬌脆,雖是粗著嗓子講話,但如仔細聽去,仍帶有女子口音。

  皇甫嵐運足目力,凝神望去,直似要看透那蒙面黑紗。

  白惜香舉起手中的函件一瞧,只見上面寫著:“函奉西門大俠字光兄手啟。”

  下面落款是“南疆故友皇甫長風拜上。”

  白惜香望了那函封一眼,心中暗道:那梅花主人明明是一個姑娘,這人怎的卻稱她西門兄呢?這封信中,定然包括了一個很大的隱密,如若拆閱了這封信,雖然未必就能弄清楚那梅花主人來歷,但至少可對她身世,有個大略的瞭解。

  她極力忍受著拆閱函件的衝動,因由,在這荒涼的四周,可能早有著梅花主人埋下的暗樁監視。

  但同馬嘶之聲,遙遙傳來,來路上,飛起了一片塵土。

  白惜香暗暗忖道:這一次來人不少,聽那馬嘶聲。不下十餘匹之多。

  心念未完,耳際突然響起了韓士公的聲音,道:“白姑娘,有人來了。”

  白惜香回頭望去,只見十幾個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和兩個紅衣少女,急步向烈婦冢走了過來。

  這批人,未帶面紗,但也非真正面目,一個個都帶著人皮面具,連那兩個紅衣女也是一樣,每人的臉上,都是一般的毫無表情。

  兩個紅衣女行動奇快,片刻間已到了白惜香等身前。

  韓士公、林寒青相互望了一眼,哈中提氣戒備,林寒青暗施傳音,說道:“皇甫兄,小心了!如是我們被人識出馬腳,難免一場惡戰。”

  兩個紅衣女,行近四五尺外,停了下來,左面一人,說道:“三位是翠姑娘派來的麼?”

  白惜香道:“不錯,兩位是那位使者手下?”

  紅衣女道:“咱們是總護法堂下,奉命來此迎賓。”

  白惜香道:“已經不少與會之人趕來,你們快些去啦!”

  兩個紅衣女應了一聲,轉身行了三步,突然回過身來,說道:“翠姑娘派三位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林寒青暗道:“要糟了,看樣子非要被問的田出馬腳不可,”心念輪轉,想了數十種回答之言,都覺得不甚妥當。

  但聞白惜香冷冷說道:“內府之事,豈是爾等可以多問的麼?”

  韓士公暗暗讚道:“妙啊!給她們個莫測高深。”

  林寒青卻是暗暗擔心,只恐這兩人惱羞成怒,衝突起來,一番扮裝心血,豈不白白費去。

  那知事情大大的出了意料之外,兩紅衣女竟然齊齊躬身行了一禮,道:“我等出言無狀,還望多多海涵,見過翠姑娘時,萬勿提起此事。”

  說完話,垂手而立,神態間一片恭謹。

  白惜香一揮手,道:“你們去吧!我等此時不便和來人相見。”

  兩個紅衣女道:“多謝不罪之恩。”帶著隨來的十幾個勁裝大漢,急步而去。

  白惜香道:“咱們走吧!”轉身向烈婦冢內行去。

  皇甫嵐一皺眉頭,道:“在下的函件……”

  白惜香道:“你跟著來吧!”

  皇甫嵐大感為難,只得跟著行去,出手搶回函件,亦非善事,一時間沉吟不語。

  林寒青暗施傳音之術,說道:“皇甫兄,跟著我們走吧!”

  這時,烈婦冢內,陰森的古柏之下,早已擺好了數十個鋪著白布的木桌,白惜香停了腳步,呆呆的望著擺好的木桌出神。

  她已停下,林寒青、韓土公自然的隨著站住,但皇甫嵐,卻有進退不得之感,忍不住低聲問道:“林兄,兄弟該怎麼辦呢?”

  聲音雖然低微,但四人站得很近,林寒青固然可以聽到,白惜香、韓士公亦都聽得十分清晰。林寒青還未來得及開口,白惜香已搶先說道:“你過去坐在那裡吧!”

  皇甫嵐適才有意讓那白惜香一齊聽到,看她反應如何?果然是由她發號施令。

  皇甫嵐道:“我的信呢?是否可還給在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30
一三五

  白惜香道:“等我看過之後,你再交給那梅花主人不遲。”

  皇甫嵐心中大急,但外形上卻是保持著鎮靜神色,道:“此函乃家父手筆,指名要交給那梅花主人,姑娘取去,叫在下何以向家又交待?”

  白惜香道:“瞧瞧就還你,急個什麼勁呢?”

  皇甫嵐道:“家父再三的囑咐於我,此信關係重大,不可輕率交人……”

  突見正東方處,那高大的青冢之後,轉出一行身著青衣的少女,緩步行了過來。

  白惜香急急說道:“快些進入座位中去,我們也要走了。”

  皇甫嵐略一猶疑,舉步行近一張鋪著有雪白桌單木桌旁,坐了下去。

  只聽一脆若銀鈴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訪問貴姓?”

  皇甫嵐轉過臉來,只見一個長發披垂,面目嬌好的青衣少女,含笑俏立身前。

  皇甫嵐目光轉動,但覺那一行走來的青衣少女,已然分開,各自走向一張木桌,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姑娘們是迎賓斟酒的丫頭。

  古冢荒涼,一片陰森,但這些迎賓姑娘們,卻是一個個年輕貌美,巧笑倩兮,使這雜草橫生荒涼墓地中,憑添了無限春意。

  這時,白惜香在枯木環繞的竹陣中,堆積的枯草,已然燒完,濃煙漸漸稀淡。

  皇甫嵐仔細打量過四周的景物之後,才緩緩答道:“在下皇甫嵐。”

  青衣少女道:“皇甫少俠來的好早啊!茶水還未送到。”

  皇甫嵐道:“不敢有勞姑娘。”

  青衣少女道:“皇甫少俠不用對小婢客氣,有什麼需要小婢效勞之處,但請盼咐。”

  但聞一陣轔轔聲傳來,兩輛黑蓬馬車,疾馳而至。

  車簾起處,下來了三四個勁裝大漢,由車上取下黑色的蓬布,很快的搭起了一座篷帳。

  這幾人動作異常的熟練,不過頓飯工夫,已然搭了四五座。

  皇甫嵐心中仍在惦唸著那封函件,又掛慮林寒青的安危,他後悔適才為什麼沒有揭開林寒青臉上的黑紗瞧瞧。

  但聞輪聲不絕,十幾輛馬車,分由四面八方馳來,不大工夫,四周搭起幾十座篷帳,篷帳間索繩銜接,把數十張木桌,因在中間,留下了前後兩個大門。

  皇甫嵐只看的暗暗讚道:這梅花主人手下,當真是各等人才都有,他在四周搭起了這樣的篷帳,不知是何用,難道想憑數十座篷帳,攔阻天下英雄不成?

  只聽身側那青衣女嬌聲笑道:“茶水送來了,我去替皇甫大俠倒杯茶來。”蓮步款移,走入了近身一座篷帳之中。

  一片荒涼的墓地,搭起了數十座篷帳之後,似是變的熱鬧,逐走了陰森、荒涼。

  但見那青衣女緩步由篷帳中走了出來,手中捧著一個茶盤,盤上放著一個細瓷茶壺,和一個瓷杯,杯中早已倒滿了茶,那青衣女先把盤上資壺放在桌上,雙手端起瓷杯速了過去,道:“皇甫大俠,請用茶。”

  皇甫嵐緩緩伸手,接過茶杯,笑道:“姑娘怎麼稱呼?”

  青衣女道:“小婢乃聽人使喚的下人,還談什麼姓氏?”

  皇甫嵐道:“不論何人,總該有個稱呼,姑娘貌美如此,豈能無名?”

  青衣女道:“皇甫大俠如若是要下問,那成叫小婢玉燕就是。”

  皇甫嵐目光一轉,笑道:“原來是玉燕姑娘,姑娘追隨那梅花主人很久了麼?”

  玉燕臉色微微一變,道:“小婢不過是聽人使喚的丫頭,從未見過梅花主人。”

  皇甫嵐慢慢的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姑娘可知道今日是何人宴客麼?”

  玉燕道:“小婢只奉命接待客人,皇甫大俠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其他的事,小婢一概不知,皇甫大俠不用白費心機,多問小婢了。”

  皇甫嵐目光一轉,暗中數了數那青衣姑娘,共有三十六人,說道:“姑娘雙目中神光隱現,分明是位身懷絕技的女英雄,如若在下想的不錯,你們三十六姊妹,個個都不是平常人物!”

  青衣女柳眉聳動,臉色十分緊張,但一瞬間,重又詼復鎮靜之色,格格笑道:“皇甫大俠,未免把小婢等估計得過高了。”

  但聞步履聲傳了過來,十幾個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護擁著一個花白長發的老者,走了進來。

  那老者身被白色英雄袍,內著天藍長衫,濃眉虎目,神威凜凜,顧盼間自有一種鎮懾人心的氣概。

  皇甫嵐看了那人一眼,似曾相識,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這時,天色已是正中時分,與會英雄,陸續趕到。

  那些青衣女一個個動作熟練,巧笑迎客,人人一桌,安排的有條不紊。

  片刻工夫,已然坐滿了十幾桌,立時人聲鬧雜,笑語五耳,原來人跡罕至的荒涼墓地,立時熱鬧起來。

  但見那些青衣侍女,穿花蝴蝶一般,不停進入帳篷,捧茶送水,忙碌異常。

  皇甫嵐暗中留心查看,只見與會英雄接過茶杯之後,立時隨手放在桌上,竟然沒有一人飲用,顯是,來人都早已有了戒備。

  宴會未開,已然是爾虞我詐,呈現出一片鬥智鬥力的殺機。

  只聽玉燕嬌聲說道:“皇甫大俠,只有一個人麼?可要小婢代為迎接幾位同桌的人?”

  皇甫嵐微微一笑,道:“這個不勞姑娘費心,在下一個人,豈能有膽子來赴這鴻門宴。”

  他說的聲音甚高,只引得周圍數桌人的目光,一齊投注了過來。

  玉燕冷笑一聲,道:“皇甫大俠禍從口出,多一句話,就多一分招禍之機。”

  皇甫嵐笑道:“由來是會無好會,宴無好宴,今日有榮與會之人,那一個不是久年在江湖闖蕩,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姑娘請看看那桌上的茶杯,那一個喝過一口?”

  玉燕氣得臉色鐵青,但她卻極力的容忍著胸中憋著的怒火,說道:“皇甫大快這般多心,但不知何以也會跑了來?”

  皇甫嵐道:“姑娘可知道來者不善這句話麼?”

  他似是有意要激起那玉燕的怒火,每一句話,都深深的激動玉燕芳心。

  那玉燕年紀雖然幼小,但卻有著過人的涵養,淡淡一笑,道:“皇甫大決可是覺著這杯茶中有毒?那數由小婢喝給你瞧瞧吧!”

  她這幾句話,也似是說給四周的人聽,聲音說得很大,看四周群豪眼睛一齊投注了過來,才緩緩伸出手去,取過茶杯,一飲而盡。

  皇甫嵐道:“姑娘視死如歸,在下好生佩服!”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30
一三六

  玉燕緩緩放下茶林說道:“小婢是個女流之輩,皇甫大俠只會戲弄於我,難道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

  皇甫嵐暗暗忖道:“好一個俐口價齒的丫頭,看來這梅花主人手下,個個都非凡庸……”

  突聞砰的一聲,震得木桌上茶杯飛起了兩三尺高,茶水飛殘,灑了一桌。

  皇甫嵐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短鬚繞頓的大漢,站了起來,粗聲粗氣的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戲弄一個女孩子家,算得什麼英雄行徑?”

  玉燕柳眉輕輕一揚,低聲說道:“皇甫大俠,多育招禍,你現在該明白了吧!”

  皇甫嵐暗道:什麼人物,這等莽撞。

  那大漢聲音宏亮,一陣大喝,聲動全場,數百道目光,一齊望了過來。

  那短鬚繞頰大漢,眼見全場中人,都瞧了過來,心中似是大為得意,哈哈一笑,伸手指著皇甫嵐,道:“小子!你聽到沒有,老子就是駕你!”

  皇甫嵐怒火上衝,霍然站起,但立刻又坐了下來,別過頭去,裝作未聞。

  原來皇甫嵐在霍然站起的一剎那間,腦際間靈光一閃,想到那梅花主人函邀天下英雄,大會於這等荒涼之地,又派出這位多身懷武功的美貌少女,招待天下英雄,用心恐就在挑起天下英雄的自相殘殺,他好袖手觀虎鬥,坐業漁人之利,眼看那樣多迎賓的青衣少女,一個個冷眼旁觀,愈覺著自己的判斷不錯,如若自己和那帶渾氣的大漢衝突起來,動手相博,豈不是正中那梅花主人的預謀。

  念及此,硬把一腔怒火,忍下去。

  那短鬚繞頰的大漢,眼看皇甫嵐站起來又坐了下去,突然縱聲大笑一陣,道:“怎麼坐下了?你小子沒有種是不是?哈哈!專以欺侮大姑娘和小娘們,算得什麼人物?”

  皇甫嵐遙望著遠天處一片白雲,長長吁一口氣,那悶在胸中的怒火,都借這一口氣吐了出去。

  卻不料那莽撞大漢得寸進尺,眼看皇甫嵐任他辱罵,充耳不聞,只道他怕定了自己,忽的伸手抓起一杯茶,一抖腕,向皇甫嵐投了過去。

  皇甫嵐一提真氣,原坐姿勢不變,連人帶凳子一齊提起,橫裡移開三尺,一片水珠,直向迎面而立的玉燕飛去。

  只聽玉燕嬌呼一聲,“啊喲!”嬌軀橫向一倒倒去,打了兩個踉蹌,避開那一片水珠,表面上卻嚇得站不穩腳步,幾乎摔倒在地上。

  皇甫嵐看她身上滴水未濺,暗裡冷笑一聲,道:“好做作!果不出我所料。”

  那短鬚繞頰大漢,雖然有點渾,但也是識貨,眼看皇甫嵐連人注椅子飛躍避開,已知對方身懷絕技,正待借階下台,忽聽一人大聲罵道:“裕老子什麼東西,殺人不過頭點地,人家不還口就算了,龜兒子發的什麼橫,裕老子有些看的不服氣了。”

  此人一口四川土話,罵起人來,有板有眼,聽得四周群豪哄堂大笑。

  那短鬚繞頰大漢,生就火爆性格,這一來,那裡能掛得住,一拍桌子,喝道:“什麼人多管閒事,有種給我站出來!”

  只聽一聲;“格老子怎麼樣?”一個身著藍色紡綢大褂,腰裡盤著軟鞭的矮胖中年,大步走了出來。

  那滿須短頰大漢上下打量那人一眼,冷冷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川北四條鞭……”

  那矮胖中年接道:“不錯啊!格老子正是趙四爺。”

  那大漢臉色一變,道:“趙老四你連連出口傷人,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趙四哈哈一笑,道:“趙四爺看不慣你這種狂態,龜兒子有種你出來!”

  那大漢眼春慧上難纏勁敵,有些色厲內在,但連吃趙四激罵,不禁激發凶性,大喝一聲,躍撲而上,迎面一拳搗了過去。

  趙四身子一閃,避開一拳,右手斜裡揮出,一招“揮塵清談”,反拍前胸。

  那大漢不迫性子暴急,武功也是純走的剛猛路子,眼看趙四一拳擊來,竟然硬打硬接的攻出一拳。

  但聞砰的一聲,如擊敗革,兩人硬接了一招。

  那短鬚大漢虎吼一聲,雙拳連環擊出,一連七八拳快攻,竟然把趙四迫的連向後退了四步。

  皇甫嵐偷眼向玉燕瞧去,只見她妙目凝注著場中搏鬥之勢,滿臉不屑之色,生似場中的搏鬥,不值一顧。

  就這一剎那間,場中的形勢已變,趙四已展開了反擊,掌指齊施,攻勢凌厲至極,那大漢發出的拳力,雖然仍帶著忽忽的風聲,但是局勢已為趙四控制,敗像已露,至多不過是多支撐一些時間。

  這片荒涼的墓地上,聚集了大江南北的各路英豪,這些人的身份,更是複雜至極,但大都是雄居一方的霸主,有坐地分贓的綠林大盜,譽滿武林的俠義人物,有一派門戶掌門人,亦有獨來獨往的武林狂客,這些人性格不同,目視均高,此刻,天南地北的雲集一地,龍蛇雜處,虎豹同踞,本就是一個充滿著危險的局勢,如若起了爭執,很容易形成燎原之勢,造成全面的混亂。

  但聞呼的一聲,兩人又硬打硬接的拚了一招,這一招趙四是倚勢而發,助長了不少的力道,那短鬚大漢接下一掌之後,人被震得退出了五六尺遠。

  忽聽一聲冷哼,那大漢同桌的六個人,一齊站了起來,大有合力出手之勢。

  但聞一個宏亮的聲音,罵道:“好啊,龜兒子們群戰了!”

  皇甫嵐目光一轉,只見三個身著一色紡綢大褂的漢子,也同時站了起來。

  這三人不但衣著一般,而且帶的兵刃也是一樣,每人腰外,盤著一條軟鞭。

  那皇甫嵐雖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但川北四條鞭的名氣甚大,聽起父親說過,那短鬚繞頰的大漢,同桌七人,雖不知是何來歷,但能與此會,想來不會無名之輩,這一番群戰,說不定將引起全局混亂。

  回目一瞥,只見玉燕臉上,泛現出一抹笑意,一付幸災樂禍的歡愉之情。

  皇甫嵐來不及多作思慮,突然一長身,離坐而起,衝向場中惡鬥兩人,雙手齊出“橫斷雲山”。按下了兩人掌力,說道:“兩位可否先請停手片刻,聽在下說幾句話?”

  趙四和那短鬚繞頰大漢,掌勢吃人接實,同時覺著心神一震,知道遇上勁敵,如不停下手來,勢必要吃大虧,一齊向後退去。

  那短鬚繞頰的大漢,禍由口出,還不覺得如何,趙四大為震怒,抖開腰中的軟鞭,怒聲罵道:“龜兒子不知好歹!”手腕一振,軟鞭抖得筆直,一招“烏龍出洞”點了過去。

  皇甫嵐一個大轉身,避開軟鞭,說道:“兄台且莫動手,兄弟有幾句緊要之言,說完之後,你再動手不遲。”

  趙四道:“格老子幫你忙幫成對頭了!”

  皇甫嵐道:“趙兄的盛情,兄弟心領,但今日之局,非比平常,那位兄台,不解個中玄妙,罵了兄弟,也是難以怪他……”

  趙四氣得哇啦啦大叫道:“如何?他罵你是應該了,格老子幫你忙倒是幫錯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30
一三七

  皇甫嵐道:“趙兄和那位兄台,都不過是受了人的激諷,心中惱怒,自行殘殺起來,需知你們這般作法,正合那位姑娘的心意!”

  趙四道:“咱們中了什麼狡計?你且說來聽聽。”

  皇甫嵐道:“諸位都是受了那梅花主人的邀約來赴會……”

  趙四道:“是啊!如不是那梅花主人傳出書館,邀約我們到此,誰稀罕到這荒涼的地方來。”

  皇甫嵐道:“這就是了,諸位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見識較兄弟廣博的多了,請看這些接待咱們的姑娘,那一位不是精華內蓄的內家高手,那一個不是玉容如花少見美女,這些美麗的姑娘們,一個個都在睜著眼睛,看你們拚命惡鬥。”

  趙四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一陣,突然一抱拳,道:“趕四領教了,兄台高姓大名?”

  皇甫嵐道:“兄弟皇甫嵐。”

  趙老四道:“格老子皇甫兄說的不錯,咱們這場架也不用打了。”收了較鞭,走回原坐。

  那知短鬚繞頰大漢,望著皇甫嵐,一抱拳道:“兄弟羅大彪,這廂有禮了。”

  皇甫嵐抱拳說道:“羅兄言重了,兄弟擔當不起。”

  羅大彪道:“承多措教,使兄弟茅塞頓開,適才出言無狀,罵了皇甫兄幾句,那就算兄弟罵我自己好了。”

  說完話,大步回歸原位坐下。

  皇甫嵐微微一笑,緩步走到原位,目注玉燕,說道:“白費了姑娘一番心機。”

  玉燕淡淡一笑,道:“人性貧饞,甚難移改,這不過是一點漣漪,大風起時,必有驚濤,先別高興的太快了。”

  皇甫嵐微微一皺眉,緩緩坐了下去,心中卻在暗暗忖道:那梅花主人武功再高,也難和天下英雄為敵,必然是別有陰謀,那玉燕幾句話,倒是值得大大的警惕!

  付思之間,忽聽一個清亮聲音,起自身側,道:“兄台桌位還有人麼?”

  皇甫嵐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藍衫,手執摺扇的英俊少年,含笑站在身旁。

  此人英華內蘊,目光如電,一眼之下,就看出是位內外兼修的高手,皇甫嵐暗暗讚道:此人何許人物,風來不輸林兄弟,趕忙起身,說道:“這桌只有在下一人,兄台請坐。”

  那少年微微一笑,坐了下去,道:“皇甫兄是一人赴約來的麼?”

  皇甫嵐微微—怔,暗道:“他怎的知道了我的姓名?”

  那少年似是已瞧出皇甫嵐心中動技,微微一笑,道:“兄弟來了一陣,適才聽到皇甫兄自道姓名,排難解紛,忍人之不能忍,叫兄弟好生佩服。”

  皇甫嵐回顧了王燕一眼,道:“兄弟不信梅花主人,當真要憑藉武功和天下英雄對手相搏,其必將用詐使謀挑起自相殘殺……”語聲一頓,急急接道:“兄弟失禮至極,還未請教兄台姓名?”

  那少年笑道:“兄弟李文揚。”

  皇甫嵐起身一揖道:“失散,失敬,原來是黃山世家一代傳人,兄弟心慕久矣!今日有幸一會。”

  他這一嚷,驚動了左右桌上的人,紛紛起立抱拳,和李文揚見扎。

  要知那黃山世家,三代揚名武林,聲威一直不衰。交遊之廣,識人之多,舉國間只此一家,武林中人,就其未見過李文揚,也聽過黃山世家的威名,場中一百餘位江湖豪客,倒有大半站起來和他招呼。

  玉燕微微一顰眉兒,手捧著一杯茶走了過來,道:“李公子的名氣很大。”

  李文揚道:“倒叫你姑娘見笑了。”

  王燕道:“盛名索人,懷壁賈禍,一個人名頭大了,算不得什麼好事。”

  李文揚淡淡一笑,道:“多謝姑娘指教!”

  玉燕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道:“你如不怕這茶中有毒,那就請盡此杯。”

  皇甫嵐擔心李文揚著她激將之法,接口說道:“玉燕姑娘,當真是非同小可,挑撥、激將無所不能。”

  李文揚緩緩端起茶杯,雙目凝注在玉燕的臉上,道:“在下只問姑娘一句話,這茶中是否有毒?”

  玉燕只覺他目光如電,有似要著入了自己內心深處,不禁心中一跳,緩緩別過頭去,道:“你如害怕有毒,那就不用吃了。”

  李文揚突然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他的動作迅速至極,皇甫嵐要待阻止時,已自無及,不禁輕輕一嘆,道:“李兄,縱然這茶中確然無毒,那也用不著這等冒險。”

  李文揚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如若是茶中有毒,我雖中毒而死,但當使天下與會之人,提高了戒備之心。”

  他忽然轉過頭去,望著玉燕笑道:“姑娘以為在下之言如何?”

  玉燕淡淡一笑,道:“捨己為人,自然是英雄行徑了。”

  李文揚笑道:“這麼說將起來,姑娘對在下所為,也是大為贊成的了?”

  玉燕臉色微微一變,不再接言,垂首退到一惻。

  李文揚施展傳音之術,對皇甫嵐,道:“皇甫兄,這位玉燕姑娘,似是這群巧裝侍女人物的首腦,她雖然聰明絕倫,但終是江湖經驗缺乏,只要和她搶訕幾句,她就不難洩出一些隱密。”

  皇甫嵐道:“多承指教……”

  語聲微頓,又道:“李兄可覺出茶中有毒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30
一三八

  李文揚笑道:“毒性不烈!”

  他這一句話,故意提高一些聲響,使左右桌上的人聽到。

  羅大彪高聲嚷道:“怎麼?李公子吃了毒茶麼?”

  李文揚回顧玉燕一眼,道:“不要緊,這位姑娘告訴我茶中無毒!”

  玉燕本待出言辯駁,但見數十道目光一齊向她身上投注過來,一言不慎,恐立將引起騷動,眼下時刻未到,與會英雄人物,尚在絡繹不絕的趕來,如若此刻引起了衝突,勢必將受到主人的責備,強自忍了下去,默不作聲。

  忽見場中群豪目光一轉,投注到人口之處,皇甫嵐也不自禁的轉頭瞧去。

  只見四個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緩步走了進來。

  四僧都已有五十左右的年歲,光禿的頭上,烙著六個戒疤。

  李文揚低聲說道:“皇甫兄可識得這四位高僧麼?”

  皇甫嵐道:“不敢,不敢,這四位大師,卻是少林沙山本院達摩院中的高僧,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是達摩院的主持,戒貪大師,後面三個,是達摩院中三大護法,這四人都是少林寺中第一流武功的高僧,竟然連袂而來,顯見那少林方丈,對此事十分重視了!”

  四僧尚未落座,緊隨著又有三個道人走了進來。

  當先一個年約四旬,胸前黑髯熟垂,一派仙風道骨,後面兩個道人,都二十三四的年紀,白面無鬚,道裝佩劍。

  皇甫嵐低聲問道:“這三位道長看上去一團正氣,而且目光如炬,定然是正大門派中人。”

  李文揚道:“皇甫兄猜的不錯,那裡髯道長,乃武當門下三鵝之一的青鶴黃葉子,後面兩位年輕的道長,是當今武當掌門玄鶴天正子的兩位得意門徒,浮雲、明月。”

  皇甫嵐嘆道:“李兄博聞多見,實叫兄弟佩服。”

  只聽一聲驢叫,一個全身雪白的小毛驢,蹄聲得得的跑了進來,驢背上豎著躺了一人,毛驢已然夠小,那躺在駝背上的人,更是小的可憐,雙腿伸直,還沒有驢身子長,一頂破的大草帽,掩在臉上,雙手抱肘,交叉胸前,鼾聲大作,睡的十分香甜。

  李文揚呆了一呆,低聲說道:“皇甫兄,今日有得熱鬧瞧了,連這位老人家,竟然也趕來參與這場盛會。”

  皇甫嵐回目望了一陣,低聲說道:“就是那位躺在驢背上的人麼?”

  李文揚用手按在唇上,低聲說道:“這位老人家脾氣古怪,最愛罵人,千萬惹他不得,皇甫兄講話小聲一些,別要意上麻煩。”

  皇甫嵐道:“兄弟見識不多,這等大名不流的人物,竟也是認他不出。”

  李文揚笑道:“這位老人家名氣雖大,但當代武林道上,認得他的人,可算不多,兄弟還是在七年前,家母五十大壽的宴會上,見過他老人家一面,對這頭翻山越嶺,如奔平地的白毛小驢,記憶甚深,連帶對這位老人家也留下了深刻難忘印象。”

  只聽一聲震天動地的大喝,道:“好小子,竟把老人家給小毛驢連在一起說了!”

  座上群豪,都被那大喝聲,震的耳際間嗡嗡作響,齊齊轉目而視,找尋發聲之人。

  但聞鼾聲大作,白毛驢得得而來,繞著李文揚的坐位打個轉,在眾目通視之下,從群豪排座隙中穿越而過。

  皇甫嵐低聲說道:“這位老人家,好靈的耳目,李兄既是相識,怎不招呼他一聲?”

  李文揚道:“他脾氣古怪,尤其在睡覺時,最忌別人打擾,你要招呼,難得招來一頓好罵……”

  忽聽一個粗厲的聲音:“白毛畜牲,放著路不走,在人群中闖什麼?”

  李文揚道:“要糟,不知那一個惹上他了,難得吃些苦頭。”

  但聞一聲大喝道:“好富牲,還敢跟人……”

  接著的砰然一聲大震,連著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兩丈外密集坐位中,起了一陣騷動。

  皇甫嵐起身望去,只見一個大漢剛由地上爬起,一個木桌已然被他擅翻,但那全身雪白的小毛驢,卻在人群中穿梭而去。

  那大漢大聲喝道:“瞧你這畜牲能跑拿裡去,唰的一聲,拔出佩刀,正要追去,忽見一人擋住了他的去住,附耳低言數語,那大漢立時還刀人鞘,不再言語,悄然入坐。

  李文揚低聲說道:“想不到當今武林之中,還有識得他老人家的人物。”

  皇甫嵐道:“李兄說了半天,那位老前輩究系何人?”

  李文揚道:“矮仙朱逸的大名,皇甫兄可曾聽人說過麼?”

  皇甫嵐低低沉聲一陣,道:“兄弟聽說過當今武林名氣最大的好像是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判周簧,擁地自居,不問江湖是非,但盛名卻一直震盪江湖的參仙龐天化,再就是黃山世家李兄你了,卻從未聞過矮仙朱逸之名。”

  李文揚道:“矮仙老前輩,已然歸隱三十年,未在江湖上露面,那是難怪皇甫兄不知道了。”

  皇甫嵐道:“這位老前輩比起那位神判周大俠如何?”

  李文揚道:“這就很難說了,周大俠一生行仁,路見不平,常是挺身而出,受過他施惠之人,屈指難數,矮仙朱逸卻是有些冷做古怪,不願多管人間瑣事,偶而救人,也是暗中相助,不肯露面,周大俠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武林中人人皆知,但矮仙朱逸作了些什麼事,知道的卻是絕無僅有了。”

  皇甫嵐道:“這就是了,無怪兄弟未曾聽人說過矮仙朱逸之名。”

  李文揚道:“朱老前輩一向行事,是在暗中出手,不肯讓人知道,但此次卻是有些反常,竟然明目張膽而來,只怕那梅花主人,實非好與人物。”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30
一三九

  皇甫嵐道:“李兄的淵博,實叫兄弟敬服,想必對那梅花主人來歷,也能知之詳盡了?”

  李文揚搖頭說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當今江湖上,從未聽說過梅花主人之名……”

  他輕輕嘆息一聲,又道:“也許是有人故用這樣一個古古怪怪的名字,來混亂武林同道耳目,亦未可知。”

  皇甫嵐道:“家父似是知道一些端倪,但他老人家卻不肯和兄弟談說。”

  李文揚道:“令尊是……”

  皇甫嵐接道:“皇甫長風,首年被武林同道們,稱作‘南疆一劍’!”

  李文揚目中神光一閃,道:“分尊原是‘南疆一劍’,兄弟失敬了。”

  皇甫嵐道:“好說,好說,李兄當真是博聞多學,家父已歸隱了數十年,李兄竟然還能記得?”

  李文揚道:“兄弟也不過是聽人談說,卻無緣拜見。”

  只聽一個幽沉的聲音說道:“參仙龐天化,也趕來了?”

  這參仙龐天化,在武林中的身份雖然很高,但卻帶有一份神秘的氣息,他的聲譽在江湖上傳播了數十年,武林之中可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是沒有幾個。龐天化是個什麼樣子?很少有人能說得出來。

  這消息很快的傳遍了全場,所有的吵雜聲音,都平靜了下來。數百道目光,一齊投注到入口處。

  皇甫嵐低聲問道:“李兄,識得那龐天化麼?”

  李文揚道:“龐天化孤芳自賞,四像林中避塵山莊,自成了一番天地,從不和武林人物來往,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但如進入他自立的禁區內,不死亦必身受重傷,數十年來,傷亡在那四橡林中的高手,屈指難計,龐天化的大名也就如此這般的傳播於江湖之上。他毫無惡跡,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卻和很多的武林人結下仇恨,龐天化就是這樣一個奇怪孤僻的人。”

  他輕輕嘆息一聲,道:“矮仙朱逸,種判周簧和這參仙龐天化,都是古稀之年的人了。但這三個人三種性格,都是合標新異……”

  但聞一陣步履聲傳入耳際,場中群豪,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低微雜亂的語聲,混入桌椅的移動聲中。

  輕微的騷動,迅快的靜止下,鴉雀無聲。

  只見四個佩劍少年,一式天藍色的勁裝,當先而入。

  四人身後,是一個白髯的老翁,手持一支枴杖,臉色紅潤,有如童子,雙目中神光如電,顧盼間成嚴自生。

  在那老翁身後,緊隨著四個四旬在右的中年大漢,一身黑色的疾服勁裝,腰間佩刀,背上背著一具革囊,緩步走了進來。

  皇甫嵐低聲說道:“這人定然是龐天化了,他有參仙之稱,目是善調補藥,才養的這般白髮童顏,老當益壯。”

  李文揚笑道:“不錯,傳言中說他精通醫理,當世無出其右,只可惜他隱技自珍,不肯把回春妙手用來救人救世。”

  皇甫嵐道:“你瞧他這把年紀了,仍是一付我行我素藐視書生的神態。”

  李文揚轉眼望去,只見那白髮老翁,仰臉望天,大步而行,群豪濟濟,他卻似進入無人之境。

  場中不少慕他威名之人,想和他打個招呼,但見他那般不可一世,旁若無人的神態,個個噴若寒蟬,誰也不願自找沒趣。

  又見那老翁在場中尋出一桌空位坐了下去,但那隨他而來的八個人,都是不敢隨他落座,排列他身後而立。

  李文揚笑道:“這龐天化不但對人狂傲,難以相處,對待屬下,也是嚴苛的很。”

  忽見玉燕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已然快近午時,席宴即開,場中坐位不多,兩位想獨霸一桌,只怕是難以……”

  李文揚接道:“姑娘不用急。”

  忽見白旗招展,一個大漢高舉一面繡著紅字的白旗,當先走了進來。

  群豪看那旗上字跡,竟然寫的玄皇教主,四個大字。

  那玄皇教在江猢之上,聲勢雖大,但行蹤詭來,一向使人莫測高深,至於那玄皇教主,更是霧中神龍,人人都知有這樣一個教,有那麼一個教主,但是誰也沒有見過,此刻竟是高舉著旗幟而來,怎不使人驚異?

  場中群豪,目光齊注,都想瞧瞧那神秘莫測的玄皇教主,是一位何等人物?

  皇甫嵐隨口說道:“李兄,可識得那‘玄皇教主’麼?”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識得……”

  皇甫嵐吃了一驚道:“什麼?”在他想來,李文揚見識雖廣,但決不會認識那充滿著神秘的玄皇教主,隨口相間一聲,卻不料他竟大言不慚的說聲“識得”!

  李文揚似是已礁出皇甫嵐驚愕懷疑的神色,低聲笑道:“如若兄弟的推想不錯,那玄皇教主,恐還要和咱們同桌而坐。”

  皇甫嵐訝然說道:“這麼說來,李兄定然和那玄皇教主很熟悉了……”

  話猶未完,忽見都迎風飛奔的白旗,直行過來。

  大旗之後,緊隨著三個裝束詭密的人,臉上垂下了厚厚的一層蒙面黑紗,全身裹在一件黑袍之中,那黑袍長拖地下,連兩隻腳也被掩住,手上也帶了黑色的手套。

  除了雙目間黑紗稍薄,可見那隱隱射出的目光之外,不論如何過人的目力,再也無法可見他們身上的任何肌膚。

  唯一可看出一些端倪,供作猜測的,就是那三個裹人在黑袍中的人,似是身材都很矮小。

  在那黑袍裹身的三人身後,緊隨一個狗僂著身體的獨目老人,那老人手中執著一支枴杖,一臉病容,唯一的一隻眼睛,也是半閉半睜,神態間一片睏倦。

  但那佝倭老人身後,卻是四個精壯的勁裝大漢,佩刀隨護而來。

  果然不出李文揚的預料,那隨風招展的白旗,直到了兩人桌位前面,呼的一聲,旗杆插入了地上一尺多深。

  舉旗的是位身軀高大的壯漢,插好大旗後,悄然後退,和四個佩刀的精壯大漢,站在一起。

  三個黑袍裹身的人,都魚貫坐了下來,也不和兩人招呼一聲。

  皇甫嵐抬頭向李文揚望去,只見李文揚含笑不言,對坐在身旁,大名鼎鼎的玄皇教主,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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