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馬霜衣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7 14:31: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 990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30
一四〇

  但見那獨目老人隨手一抄,抓過一把椅子,就在李文揚身側坐了下來。

  加上這三個黑維裹身和這獨目老者四個怪人,使皇甫嵐有著一種說不出彆扭,不但覺得說話有甚多不便,就是雙手也有既放不便之感。

  忽聞李文揚的聲音傳入耳際,道:“皇甫兄,放自然些,都是自己人!”

  皇甫嵐吃了一驚,暗道:“那面大白旗上,明明寫的‘玄皇教主’看這怪怪異異的裝束,自然是不會錯了,這玄皇教乃武林中一個充滿詭奇、神秘的幫舍,堂堂黃山世家的三代傳人,怎肯和玄皇教中人混在一起?”

  驀然間,腦際中閃過一個念頭,想道:莫非他已被“玄皇教”中的藥物所迷?但覺這猜測定然不錯,凝神向李文揚雙目望去。

  但見李文揚雙目中一片清澈,怎麼看也不像服了迷藥的樣子。

  忽見李文揚轉過頭來,道:“皇甫兄……”瞥見皇甫嵐失措之情,淡淡一笑,道:“有事麼?”言笑從容,旁若無人。

  皇甫嵐心中疑團難解。但勢又不便當著那“玄皇教主”之面,問李文揚是否服過了宮皇教的迷藥?情急智生,隨口問道:“李兄適才吃下的一杯茶中,是否有毒?”

  李文楊笑道:“兄弟在飲用時,已然有備,那杯茶早已吐出去了,倒勞皇甫兄掛懷。”

  他似是已瞧出皇甫嵐言不由衷,說完一笑,起身走了過來,套著皇甫嵐身側而坐,低聲說道:“玄皇教雖被武林中視為旁門左道,但也未必就壞,兄弟和他的關係頗深,只是目下不便為皇甫兄引見,待這大會過後,兄弟自當詳為說明。”

  但聞一陣呼喝怪叫,傳了過來,打斷了李文揚未完之言。

  皇甫嵐轉頭看去,只見四個奇裝異眼的人,大呼大叫著走了進來。

  來人有似酒醉一般,搖搖搖擺,張牙舞爪,呼喝叫囂,極盡狂放能事。

  李文揚望了四人一眼,神色凝重的說道:“這就是江湖人人頭疼的凶神、惡煞、怒鬼、怨魂四大怪了。”

  皇甫嵐吃了一驚,道:“這就是縱橫江湖數十年的四大凶人麼?”

  李文揚道:“不錯,但這四人已然斂跡江湖十餘年,未露過面,傳說中四人已死。卻不料仍然活在世上,而且也趕來參與這場大會。”

  皇甫嵐道:“兄弟亦聽家父談過這四大凶人之名,但看上去倒不是想像中的猙獰面容,如若他們不是這般奇裝異服,不是這般狂放神態,倒是叫人難以看得出來。”

  李文揚道:“如若他們不著異服,收斂狂態,兄弟也瞧不出他們就是四大怪了。”

  皇甫嵐道:“怎麼?李兄也是初次見到他們?怎知他們就是名震江湖的四大凶人?”

  李文揚道:“兄弟雖未見過四大凶人,但卻見過他們的畫像,加上他們那大呼大叫的狂妄神態,自是一目瞭然。”

  皇甫嵐接道:“那畫像和這四人的神情,果然一樣麼?”

  李文揚道:“那畫像至少有十五年了,是家母的手筆,事隔十餘年,這四人仍然這般模樣、神情、面貌無改,不見老態,想這四人的內功,實是深湛驚人。”

  但見那四大凶人停下身子,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一陣,那當先一個身著紅衣的人,縱聲大笑,道:“三位兄弟,久聞那玄皇故主,是一位美貌女子,咱們兄弟過去瞧瞧吧!”

  另外三個分穿綠色、黃色、白色衣服,齊齊應了一聲,大步對皇甫嵐等走了過來。

  這四人一進來,就引起了全場人的注意,耳聞他們要去找那玄皇教主的麻煩,更是引得全場側目。

  李文揚臉色一變,低聲說道:“皇甫兄,小心了,這四人個個生性殘忍,一言不合,出手就要制人死命。”

  說話之間,四人已然走近桌位。

  那身穿大紅衣服之人,高聲說道:“咱們四兄弟神、煞、鬼、魂,久聞玄皇教主之名,不知是那一位,請來和咱們兄弟見一個禮。”

  這時,那四個佩刀的精壯大漢,已然手握刀柄,作勢戒備,看樣子,只待教主一聲令下,立時拔刀攻出。

  皇甫嵐看了那三個黑袍裹身之人一眼,也不知那一個是玄皇教主,一面留神戒備,一面注意那三個身裹黑袍人的舉動。

  那知三人恍如未聞四怪之言,端然而坐,動也未動一下。

  那身著綠衣的怒道:“就憑咱們神州四怪的名頭,難道還不能瞧瞧玄皇教主的真面目麼?”

  皇甫嵐回目一顧四怪,只見那四個絕世凶人的臉上,都已泛現出重重殺機,大有立刻出手之意,心中暗暗驚道:那玄皇教掘起江湖時間雖然不久,但發展很快,實力龐大,以教主的身份之尊,如何肯買這四大凶人的賬,看起來,今日這一場架,是非得大打出手不可了。

  付思之間,實聽李文揚的聲音,傳入耳中,道:“家母在四怪圖像上批註,四怪為人凶殘,一言不合,出手就制人死地,從不說第二句話,此刻遲遲不肯出手,想是自知遇上了玄皇教主這等神秘莫測的對頭,心中有了顧忌,不敢暴發凶性?”

  皇甫嵐道:“雙方都是武林中身份很高的人,就算是彼此都有顧忌,只怕也無法下台。”

  李文揚道:“那也未必,只要那玄皇教主不願動手,這場架八成是打不起來。”

  皇甫嵐道:“今日與會之人,不論平日的交好交惡、仇恨多深,但都該暫時放棄成見,一致對付那梅花主人,或可能找出三分生機。”

  李文揚道:“那玄皇教主智慧絕人,咱們能夠想到的,他必然能夠想到,我瞧這場架是打不起來。”

  皇甫嵐目光一轉,只見凶神、惡煞、怒鬼、怨魂都已提聚了功力,準備出手,以這四大凶人的盛名功力而論,一擊之勢,定我是排山倒海一般,丈餘內沙飛石走,椅仰桌翻,趕忙一提真氣,暗自戒備。

  就在這劍拔緊張,大戰一觸即發的當地,突見居中而坐一個黑袍裹身之人,站了起來,鶯鳴燕語的說道:“神、煞、鬼、魂的大名,本教主早已心慕,今日得以有幸相會……”

  四怪中一個身著白衣之人。接口說道:“但聞這柔柔細音,、已足消魂,教主請打開臉上面紗,讓咱們兄弟一睹廬山真面,需知咱們四兄弟一向是說一句算一句,不折不扣。”

  皇甫嵐暗道:糟糕,神州四怪這般咄咄逼人,玄皇教主如何能忍得下去,這場架是打定了。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意外,只聽那玄皇教主格格一陣嬌笑,道:“今日咱們都是賓客身份,不能喧賓奪主,掃了梅花主人之興,四位如是想見見小妹的容貌,那是歡迎至極,只要四位能夠脫得今日之劫,留下性命,明晨日出時分,小妹在魁星樓頭候教。”

  那身著紅衣大漢哈哈一笑,道:“咱們兄弟四人,個個都有偷香竊玉之好,教生請就屬下選帶三位美女同行,免得咱們四兄弟分配不均,鬧出自相殘殺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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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皇甫嵐吃了一驚,忖道:這等諷激羞辱之言,那玄皇教主如何能忍受得了?

  但問那玄皇教主柔聲笑道:“本教中女弟子,有不少貌比花嬌,但得四位有手段,能使她們服貼就好。”

  只聽身著綠衣的惡煞說過:“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如是教主失約不去,此後咱們四兄弟不論何時何地,只要見到玄皇教中的人,一律格殺!”

  玄皇教主道:“本教主既和你們訂下約會,焉有不去之理。”緩緩坐了下去。

  神、煞、鬼、魂,相互望了一眼,齊齊向近身處一張桌子走去。

  凶神伸手拉過一張木椅,冷冷說道:“諸位讓讓位子如何?”

  這張木桌上,本來坐射個勁裝大漢,佩刀帶劍,看上去很神氣,但聽那凶神一番言語,竟是依言起身而去。

  凶神、惡煞、怒鬼、怨魂,各霸一方而坐。

  穿白衣的怨魂,在四大凶人中,雖然排行最小,但脾氣卻是最壞,啪的一掌,擊在木桌上,厲言說道:“時已中午,怎的還不見酒茶上來?”

  一個身著青衣的美貌少女,急急走了過來,陪笑說道:“四位請稍候片刻,酒菜就要送上。”

  穿著綠衣的惡煞,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那青衣少女,說道:“酒菜未到之前,你就陪咱們四兄弟解解悶吧!”

  皇甫嵐只看的感慨萬千,暗暗忖道;這四大凶人,當真是狂惡的可以,在天下英雄虎視之下,仍然是這般放肆,我行我素,旁若無人。

  那青衣女被綠衣惡煞一把抓住了右臂,臉色先是一變,續而恢復了滿臉笑容,道:“小婢奉命來此侍候各位,有什麼要小婢效勞之處,但請吩咐,用不著這般的緊張。”

  惡煞手臂微一用力,把那青衣女帶向身側,哈哈一笑,道:“目下無酒那你陪咱四兄弟喝杯茶吧!”

  李文揚回顧了皇甫嵐一眼,只見臉上滿是激怒之容,顯是對那綠衣惡煞的粗暴舉動,瞧不過眼,趕忙低聲說道:“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幾十位看去美貌溫柔的少女,也不是好與人物,如是因此激怒那梅花主人,那就先讓四大凶人,鬥鬥那神秘的梅花門中高手……”

  皇甫嵐點頭一笑,道:“好啊!這叫做以毒攻毒!”

  黃衣怒鬼伸手從桌案上取過一杯茶來,直向那青衣女口中送去,一面笑道:“你先干一杯。”

  那青衣女臉色大變,怒聲喝道:“你們放尊重些。”

  黃衣怒鬼,縱聲狂笑,道:“天下有誰人不知咱們四兄弟一向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那青衣女正待反唇相譏,突聽那玉燕高聲說道:“玉蟬妹妹,你就忍耐些吃下去吧!咱們為人之婢,奉命迎客,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

  白衣怨魂大笑說道:“好!還是你這小姐子懂事,你也過來陪陪咱們四兄弟如何?”他口氣雖是商量,人卻起身撲向玉燕。

  皇甫嵐暗暗想道:這玉燕武功不弱,當不致甘心受辱,必將起而反擊。

  但見那白衣怨魂左手揮轉之間,竟是輕輕易易的抓住了玉燕的手腕,大步行歸坐位之上,那玉燕有如一頭柔順的小羊一般,依在那白衣怨魂的臂上而行,一付嬌怯不勝之態。

  李文揚輕輕嘆一口氣,回頭對皇甫嵐道:“這小妮子鬼計多端,咱們得特別對她留心。”

  皇甫嵐恍然大悟,暗道:“她放意裝出這般無可奈何之態,乞人憐憫,但願無人上她的當才好。”

  那玉嬋連受綠衣惡煞,黃衣怒鬼撥弄,心中早已怒火難耐,正待運氣出手,忽見玉燕連步婀娜的隨著白衣怨魂走了過來,心中一動,登時把滿腔怒火壓了下去,嫣然一笑,道:“幾位這麼看得起小婢,小婢怎敢不受抬舉。”輕啟櫻唇,就黃衣怒鬼手中,輕輕喝了一口。

  這一來,黃衣怒鬼,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只要姑娘聽話,咱們兄弟一個個都是憐香惜玉的人。”

  綠衣惡煞放了玉蟬手腕,道:“姑娘請坐下來吧!”

  這時,白衣怨魂,也牽著玉燕走了過來,那玉燕明豔柔媚,美貌尤過玉蟬,盈盈媚笑著自行坐了下去。

  白衣怨魂放了玉燕手腕,笑道:“諸位長兄,這妞兒嬌俏多情,人間少見……”

  綠衣惡煞突然冷冷接道:“你既然知道嬌俏多情,人間少見,就該孝敬大哥才對。”

  白衣怨魂道:“小弟正是此意。”一推玉燕,送到紅衣凶神座旁。

  那紅衣凶神雖然早已心癢難搔,但他要保持老大之尊,不得不裝出一付冷冰冰的神情,端然而坐。

  玉燕俏目流波,望了那白衣怨魂一眼,笑道:“你們四兄弟,只有我們兩人相陪,豈不是要有兩個人形隻影單?”

  黃衣怒鬼一拍桌子道:“這話不錯,老四,走!咱們再去選她兩個回來。”

  白衣怨魂被綠衣惡煞用話一激,把玉燕讓給了老大紅衣凶神,心中憋了一肚子氣,當下應聲而起,道:“咱們再去選她兩個回來。”

  李文揚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四人太過狂傲,中了那玉燕的連環之計,還不自覺,但願他們選中的侍女,侍侯的客人是素為的他們凶名所攝之人,方不致引起糾紛。”

  原來,這篷帳,索繩環繞之中,共擺有三十六桌,共有三十六個青衣待女,每桌一人,但目下已有二十餘桌上,坐有客人,武林人物,向來是把重視聲譽、顏面,尤過生死,如是兩人選中到人桌上侍女,那些人面子受損,難免要起而護花,那就正中玉燕的鬼計了。

  但見黃衣怒鬼和白衣怨魂,聯袂四起,緩步向前行去,四道目光不停的四面探視,打量那些站在筵席分側的青衣女。

  這兩人的狂妄膽大,實是有些駭人聽聞,高視闊步的穿行在群聚之間,氣焰不可一世。

  皇甫嵐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那坐位中有一個膽大之人,突然躍起施襲,或是暗放出淬毒的暗器,這兩人武功雖高,只怕也將要身受重創。

  但那滿場英豪,竟都似對神州四怪有著深深的畏怯,竟無人敢起而施襲。

  鬼、魂二怪穿越了四五個桌位後,突然停了下來,黃衣怒鬼哈哈一笑,道:“老四,你瞧那妞兒怎麼樣?”

  白衣怨魂回目望了那青衣女一眼笑道:“標誌的很,三兄的眼光不錯呀!”

  黃衣怒鬼雙肩微一晃動,人已衝到青衣女的身前,伸手一把,扣拿了那青衣女的骯脈,笑道:“走!陪三爺吃杯茶去。”

  那青衣女負責招待的桌上,坐滿了幾條大漢,但卻一個個噤若寒蟬,眼看著那女子被人拉走,竟無一人敢起而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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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黃衣怒鬼一手牽著那青衣女,緩步而行,一面高聲對白衣怨魂說道:“老四,快些挑選一個,酒菜就要送上來了。”

  白衣怨魂目光四下轉動一陣,突然躍身而起,白衣飄動,呼呼風生,飛躍過三四張桌子,一個大轉身,落著實地。

  探手一把,向一個青衣女抓去。

  那少女正端著一把茶壺替桌上的客人們倒茶,白衣怨魂橫裡伸手抓去,只嚇得那少女尖叫一聲,茶壺失手而落,摔在茶杯上,壺杯相擊,盡皆碎去。

  那桌上共坐了五個人,兩個年近花甲的老者,三個年當力壯的中年大漢,其中有兩個大漢正好伸手去取茶杯,被濺的滿手茶水。

  白衣怨魂抓住那青衣女的脈穴,頭也未回的拖著她行去。

  只聽一聲大喝道:“王八羔子,給我站住!”面南而坐的一條大漢,突然站了起來,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桌子上碎杯碎壺的瓷片亂飛。

  白衣怨魂陡然停下,緩緩轉過身子,目光中殺機湧現,冷冷的喝道:“你罵那一個?”

  那大漢怒道:“就是罵你!”

  白衣怨魂冷冷接道:“那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不怕死你就給我站起來!”

  那大漢一抬手,剛的一聲,拔出佩刀,大步而去。

  白衣怨魂左手抓住那青衣少女的腕脈,右手突然虛空一抓,逼向那仗刀而來的大漢擊去。

  但聞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那快刀衝來的大漢,突然丟手中單刀,仰面栽倒地上。

  白衣怨魂一擊,震倒那仗刀大漢,牽著那青衣女轉身而去,神情十分平靜。

  那大漢同桌四人,眼看那白衣怨魂虛空一擊之間,竟能立斃同伴,全部嚇的呆了,那裡還敢挺身而出?瞪著眼看那白衣怨魂從容而去。

  直持白衣怨魂去遠,那兩個老者才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那大漢身旁,伸手一探鼻息,早已氣絕而死。

  左面一個低聲說道:“他用的既不像劈空掌力,也不像百步神拳,不知是何等武功?”

  右面一人應道:“咱們解開他前胸的衣服瞧瞧。”右手一劃,衣服應手而裂,只見那大漢前胸處有五道青紫的指痕,不禁一怔,道:“這似是傳說中的搜魂爪力所傷。”

  左面一個老人,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倒是忘懷了,神州四怪,各練有一種絕技,按照他們神、煞、鬼、魂四字命名,適才那人身著白衣,想必是白衣怨魂了。昔年四怪在江湖上走動時,他的搜魂爪力,已揚名天下,這些年自是更有進境了!”

  右面老人道:“老朽久聞搜魂爪力之名,今日算是開了一次眼界。”

  左面老人輕輕掩上那大漢前胸衣服,道:“咱們自量非敵,難以替他報仇,只有不聞不問了。”緩步退回坐位上。

  且說那白衣怨魂,牽著那青衣女,昂然走回坐位上,哈哈一笑,道:“三位兄長,請看看小弟找的妞兒如何?”

  綠衣惡煞笑道:“梅花門下的女弟子,個個都是秀麗如花,想那梅花主人,定將是一位豔壓群芳的美人了。”

  黃衣怒鬼接道:“那梅花主人果如二哥所言,倒可把她活捉過來,配給大哥。”

  忽聽格格一笑,道:“四位請喝茶,潤潤咽喉,等一會多吃些菜。”

  紅衣凶神端起茶杯,冷冷說道:“就算這杯中下有毒藥,也不放在咱們四兄弟的心上。”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綠衣惡煞,黃農怒鬼,白衣怨魂,齊齊舉起茶杯喝乾。

  玉燕笑道:“四位武林高強,內功精湛,縱然是茶中真的有毒,也難毒死諸位。”

  白衣怨魂道:“咱們大哥生平最嗜毒物,而且是越毒越好,咱們三兄弟,雖難以及待老大,可是吃上三兩條毒蛇、蜈蚣,也是視作平平常常的事。”

  玉燕嬌聲笑道:“四位有這等能耐,當真是未聞未見的事。可借此地沒有毒蛇、蜈蚣,使妾婢等失去了一次眼福。”

  白衣怨魂哈哈一笑,道:“姑娘如當真的想看,那就跟著咱們四兄弟,哈哈,不但可瞧到咱們四兄弟食用毒物,而且……”

  忽聽一人尖聲叫道:“是蟲!”

  玉燕目光一轉,啊喲一聲驚叫,撲向紅衣凶神的懷中。

  轉眼望去,只見全身深紫的小蛇,婉蜒而來,昂道而行,紅信伸縮,毫無畏人之狀。

  玉燕躲入紅衣凶神的懷裡,玉蟬也偎入綠衣惡煞身上,另兩個青衣女似是也很害怕,一齊擠向黃衣怒鬼和白衣怨魂的懷中。

  這四大凶人,狂放膘悍,目空四海,但看了那深紫色的小蛇一眼後。竟都霍然站起。

  玉燕目光一轉,投注白衣怨魂臉上,道:“四爺不是擅降毒物麼?快把這條蛇抓起來吧!嚇死人了!”

  紅衣凶神冷冷接道,“老四,可有信心制服這一條蛇麼?”

  白衣怨魂道:“小弟願出手一試!”揮手推開偎在懷中的青衣女子。

  綠衣惡煞突然接道:“老四,為兄的助你一臂。”揚手一指,點了過去。

  那深紫色的小蛇,正昂首緩行,綠衣惡然一指點出後,忽自盤了起來,蛇頭四下轉動,似是尋找施襲之人。

  皇甫嵐低聲對李文揚道:“這小蛇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放出,故意來和神州四怪為難。”

  李文揚道:“不錯,那暗中放蛇之人,心恨神州四怪狂妄,想借他條小蛇,來折辱他們一番。”

  皇甫嵐道:“一條小蛇……”目光下,瞥見白衣怨魂的額角上,汗水滾滾而下,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一條小蛇,竟然能使那名揚天下的四大凶人之一這等害怕,定然有些奇怪之處。

  忽見白衣怨魂左堂一揚,劈了出去,右手卻隨著抓出。

  砰然大震中,塵土飛揚。

  待塵土清落,只見那白衣怨魂右手大、食、中三指,捏著那條深紫色小蛇頸間,緊緊不放,蛇身卻纏在白衣怨魂右腕上。

  皇甫嵐心中大為奇怪的忖道:既然抓蛇頸,為什麼不把它捏碎、撕斷,卻任它纏在手腕上呢?

  只聽那綠衣惡煞,高聲說道:“那一位放出的蛇,請來取回去吧,咱們兄弟幸未辱命,總算捉住了它……”

  他一連喝間數聲,竟是無人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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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皇甫嵐凝目望去,但見白衣怨魂手腕上緊纏的紫色小蛇,逐漸的縮小,似是正深入肉中,心中大為震駭,低聲說道:“李兄,你瞧瞧那條紫色的蛇身,可是逐漸的在縮小麼?”

  李文揚道:“這條蛇乃有名的墨鱗鐵線蛇,據傳聞說,百年墨鱗,再百年墨鱗成紫,此言雖然未可全信,但此蛇之鱗,先由墨色變紫,當是極為可靠之言,鐵線、鐵甲、原出一株,只是鐵甲蛇,鱗皮珍貴,可避刀劍,向為武林中人視為珍寶,其體型亦與年增長,逾百年可噴毒霧傷人,鐵線蛇毒性尤過鐵甲,但生具的體型,長度不超過一尺二寸,年代愈久,其鱗體愈硬,據說鱗成墨色之後,刀劍已然難斷,變紫後,更為堅硬,而且鱗利如刀,那白衣怨魂被它纏住右腕,這苦頭,定然吃得不小。”

  皇甫嵐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李兄的廣博見聞,實叫兄弟佩服。”

  李文揚低聲說道:“兄弟亦不過是姑妄言之。”

  忽聽紅衣凶神冷笑一聲,道:“老四,還能撐得住嗎?”

  這時,那紫色小蛇,更見縮小,顯見已然深入了白衣怨魂的肉內。

  目光下,只見白衣怨魂頂門上汗水,一顆接一顆滾了下來,但他仍然緊咬著牙齒說道:“小弟自信還可以支撐一頓飯工夫。”

  但聞一陣陣酒肉香氣,傳了過來,篷帳軟簾起處,一群身著白衣的童子,捧著酒菜,分向各桌送去。

  紅衣凶神突然探手入懷,摸出了一把匕首,呼的一聲,紮在桌子上,道:“老四,你如覺出不行時,就自己斷去一條右臂吧,不能讓它咬中。”

  白衣怨魂道:“小弟記下了!”

  他運集了全身功力,和那紫蛇相抗,分神說話,大有啟齒維艱之感。

  黃衣怒鬼、綠衣惡煞,雙目中暴射出憤怒的光芒,四下轉眼,希望瞧出那暗中放蛇之人。

  忽聽紅衣凶神怒聲喝道:“快把酒菜給我拿回去,找不出那放蛇之人,咱們誰也不能吃飯。”

  那捧送酒菜的白衣童子,微微一征後,又緩步向前走去,生似未把紅衣凶神之言,放在心上。

  紅衣凶神突然離位而起,怒聲喝道:“大太爺的話,你們聽到沒有?”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但聞一聲悶哼,那當先一個白衣童子,身軀突然飛了起來,懸空轉動,連打幾個翻身,手中木盤上酒菜,四散橫飛,籠罩了兩丈方圓大小。

  坐在位上的群豪,都怕那油膩的菜餚,灑在身上,紛紛離坐避讓,場中頓時大亂。

  忽聽綠衣惡煞怒喝一聲,飛身躍起,直向正北撲去,右手一探,疾向一個身穿破衣,足著革履的枯瘦老者撲去。

  那老者身子一閃,靈巧異常的隱入人群中,避開了綠衣惡煞的一擊。

  李文揚低聲向皇甫嵐道:“那破衣草履的老人,名叫蛇神魯康,招蛇玩蛇之技,天下第一;據說他身上經常帶有三條珍奇無比的毒蛇,想那紫鱗鐵線蛇,定然是他放的……”

  話聲未落,瞥見人影一閃、只見那蛇神魯康一閃而至,繞到了玄皇教主身後。

  黃衣怒鬼看的真切,大喝一聲,急急衝過來,黃衣閃動,人也繞到了玄皇教主身後,右手一探,抓向魯康的右肩。

  但見蛇神魯康身子一轉,剛剛避過五指,閃到李文揚的身側。

  這時,那守在玄皇教主身後的四個大漢,已寶刀出鞘,環護教主身側。

  那獨目老人,微閉眼睛,手中端了一杯茶,但卻舉而不飲。

  但聞綠衣惡煞冷笑一聲,疾躍而來,笑聲未住,人已擋在魯康的面前。

  黃衣怒鬼卻放緩了腳步,從魯康身後近追,一前一後,成了夾擊之勢。

  那蛇神魯康相距李文揚和皇甫嵐,不過四、五步遠,如若動起手來,勢必身受波及。

  皇甫嵐一面提氣戒備,一面暗施傳音之術,說道:“李兄,他們如在咱們身側動起手來,該如何應付?”

  李文揚也施展傳言之術,答道:“蛇神魯康一生精力,都耗在玩弄蛇蟲上,武功一道決難和四大凶人相較,但此人鬼計多端,又有靈蛇護身,不用替他擔心。不過他相距咱們過近,一旦動起手來只怕難免波及……”

  只聽唯的一聲,綠衣惡煞已揚手點來一指。

  魯康身子一側,避過一指,人卻更向李文揚等欺近了一步。

  一縷指風,掠著皇甫嵐頭頂飛過,隱隱間,有股迫人的寒氣。

  黃衣怒鬼突然一晃雙肩,右手疾伸,抓向魯康左腕。

  這次,那蛇神魯康,竟不再閃避,迎了過去。

  但見他抽中突然探出一條青色蛇頭,迎向黃農怒鬼抓來的五指咬去。

  善食毒物的黃衣怒鬼,掌勢未到,已駭然而退,飄開八尺。

  他被迫退開,心中不甘,右掌一揚,劈出一掌,暗勁山湧,直向蛇神魯康撞去。

  魯康似是自知難以便接對方深厚的內力,不肯硬接,一個大轉身,讓避開去。

  神州四大凶人,一向狂放自負目中無人,從不顧及到池魚之殃,魯康一閃避,那一股掌力,卻直向李文揚、皇甫嵐撞了過去,勁氣破空,呼嘯而來。

  李文揚和皇甫嵐如想避開那掌力,並非難事,但如起身讓開,那剛猛的掌風,擊在桌上,定將是一個壺杯橫飛,桌椅倒翻之局。

  情勢迫急,無暇使兩人多想,不約而同的揚手推出一股暗勁,接了那黃衣怒鬼的一擊。

  那強猛的掌力,吃兩人推出的內勁一擋,登時激旋成風,吹起了一片沙塵。

  皇甫嵐只覺心神一震,氣血上衝,趕忙長長吸一口氣,才把上湧氣血穩住。

  轉眼向李文揚望去,只見他臉上也微微泛紅,不禁吃了一驚,低聲說道:“這神州四大凶人,功力果是驚人。”

  但聞那綠衣惡煞怒聲說道:“姓魯的,今日如不把你碎屍萬段,咱們兄弟還有何顏……”

  突聽一個冷厲的聲音,喝道:“住手!”打斷了那綠衣惡煞未完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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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轉臉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黃衣,身軀高大的老者,胸前垂著花白長髯,面容肅穆,臂彎上放著一個鐵架,架上落著兩隻深灰色的怪鳥,直嘴鷹目,似雕非雕。

  綠衣惡煞冷笑一聲,道:“閣下可是想橫裡插手,接下這檔事麼?”

  黃衣老者冷冷的答道:“冠蓋雲集,群豪畢至,盛宴未開,豈容攪局,諸位如是想打,待酒宴過後,再好好的打上一場不遲,那時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無怨無仇的也可為盛名綵頭較量一番。

  綠衣惡煞道:“聽你的口氣,倒像梅花門下的人?”

  黃衣老者道:“不錯,敝東主設下了這場宴席,大會群豪,也就是希望能觀賞一下各門各派的絕技,自無禁人動手之理,只是此刻時機不到,還望諸位入境隨俗,暫時罷手。”

  綠衣惡煞,冷冷說道:“這玩蛇的化子,憑仗一點弄蛇之法,害了在下一位兄弟……”回目望了白衣怨魂一眼,接道:“除非他立刻收回在下兄弟腕上纏的毒蛇,否則總難遵命。”

  黃衣老人兩道森寒的目光,凝住在蛇神魯康的臉上,道:“這位兄弟可肯賞在下一個面子麼?”

  蛇神魯康哈哈一笑道:“咱們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豈有不知武林中規矩之理,既是主人出面,在下自當裁決。”

  那黃衣老人微微一笑,道:“這位見台這般給在下面予,今後咱們得好好的交上一交,敢問高姓大名?”

  蛇神魯康道:“兄弟魯康。”

  那黃衣老緩緩回過臉去,冷冷對綠衣惡煞道:“江湖上動手比武,各逞其能,本也無什麼限制,這位魯兄善役毒蛇,也算得一種絕技,如不是敞東主大祭要到,諸位就是請老夫從中排解,老夫也不願多管閒事。”

  綠衣惡煞回目望去,只見那白衣怨魂已然伸出左手,抓住了插在桌子上的匕首,顯然已覺出真力難繼,準備自斷一條右臂,強自按下胸中怒火,高聲說道:“老四且慢動手……”回頭對那黃衣老者說道:“既然實後免不了一場動手搏鬥,咱們兄弟也不願強攬大局,但得那蛇神魯康解了在下那位兄弟毒蛇纏腕之危,咱們亦當暫時罷手。”

  那黃衣老者回頭對魯康一拱手,笑道:“魯兄請招回毒蛇如何?”

  蛇神魯康雙手握拳,放在嘴上,吹出一聲尖銳異常怪嘯。

  說也奇怪,嘯聲一起,那纏在白衣怨魂腕上的紫色小蛇,突然自動鬆開,軟軟地蛇身,垂了下來。

  白衣怨魂手腕上的鮮血,隨著鬆開的蛇身,濕透了衣袖,滴落在地上,三指一鬆,放開紫色小蛇,那紫蛇立時疾快的游向了蛇神魯康的身旁。

  此蛇的威力,場中群豪,大都目睹,個個心生戒懷,蛇蹤到處,紛紛讓避。

  紅衣凶神冷冷的問道:“老四,手腕廢了麼?”

  白衣怨魂道:“略受微傷。”

  紅衣凶神探手入懷,摸出兩粒丹九,投了過去,道:“一粒捏碎塗在傷處,一粒吞下腹去。”

  白衣怨魂狂態凶焰,儘管斂失,接過丹丸道:“小弟無能,失了大哥的顏面。”

  紅衣凶神冷漠一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四弟亦非敗在人的手中。”

  玉燕突然嘆息一聲,緩步走了過來,道:“早知如此,我也不叫你抓蛇了!”撕下一塊衣襟,替他包好傷勢。

  綠衣惡煞眼看紫色小蛇游到魯康身側,昂首一躍,竄入了魯康的右袖之中,冷笑一聲,說道:“姓魯的,神州四怪有仇必報,你如能活過日落西山,咱們兄弟算白叫人稱作神州四怪了,”

  魯康淡淡一笑,道:“兄弟就算真的死去,也要叫你們四兄弟席難安枕,食不甘味。”

  那黃衣老者望了那些白衣童子一眼,道:“上菜。”

  那些白衣童子都已站著不動,聽得那黃衣老人喝叫之聲,紛紛移動腳步,送上酒菜。

  他們似是早已分配好了路線,但見白衣飄動,動作快速異常,片刻之間,凡是有人坐的桌子,都已擺上了酒菜。

  但場中群豪,卻是個個正襟危坐,竟無一人動筷食用。

  那黃衣老人目光轉動,環顧四週一眼。高聲說道:“敝東主有一點要事耽誤,要晚來一步,特命在下趕來通知一聲,諸位儘管先請吃菜用酒……”

  他一連招呼數聲,群豪卻仍是端坐著不動。

  黃衣老人冷笑一聲,道:“諸位如若擔。已酒菜中有毒,在下就先吃下一些給諸位瞧瞧!”大步走到一張桌位上,伸手取過一雙筷子,大吃一陣菜餚,又提起酒壺,連喝三杯,然後投杯於地,縱聲大笑道:“諸位可以放心的吃吧!”

  忽聽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酒菜中是否有毒,暫不管他,那梅花主人把我等請來此地,要宣佈幾件驚人之事。老夫等應約而來,主人還擺的什麼架子?”

  這幾句話聲音不大,但卻尖銳如錐,刺入了人的耳鼓中。

  群豪轉臉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武林中人人敬畏的參仙龐天化。

  黃農老人哈哈大笑,聲音暴發得似巨雷,震的人耳際中嗡嗡作響,笑聲停落,才緩緩說道:“既來之,則安之,諸位能不遠千里跋涉而來,難道就不能多等片刻時光麼?”

  皇甫嵐低聲說道:“李兄,這黃衣老人內功如此精深,不知是何等人物?”

  李文揚雙目凝注在那老人身上,口中卻緩緩說道:“此人甚少在江湖上露面,兄弟也認他不出,但看他左臂上架的兩支怪鳥,頗似傳言中的鳥王陳皋。”

  只聽一個柔音細細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道:“好一片荒涼的地方,那梅花主人不知何以要在此地宴客?”

  李文揚轉頭望去,只見兩個健壯的中年婦人,抬著一個軟兜,走了進來。

  軟兜上黃羅傘下,坐著一位容貌絕美的少女,身著短袖羅衫,暴露出一雙雪白的手臂。

  群豪都不禁為那奇裝美女吸引,齊齊的轉目相往。

  在眾目瞪腹之下,她不但泰然自若,而且不停地左右顧盼,滿臉春風,洋洋自得,毫無畏差之意。

  皇甫嵐低聲說道:“李兄,這女子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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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李文揚道:“此人這般裝著,如若經常在江湖之上出頭,兄弟縱然沒有見過她,亦必有個耳聞,但此人卻是從未見過,也未聽人說過。”

  皇甫嵐道:“唉!瞧她這身奇奇怪怪的衣服,也不是什麼好來頭的人物。”

  語聲未完,突然一陣悠長的喝聲,傳了過來,道:“東主駕到!”

  那黃衣老人本來神氣活現,一聽那唱間之聲,突然急步跑到入口之處,垂下頭來,神態間一片恭謹。

  只聽那身著短袖羅衫的女子,格格大笑,道:“好威風啊!好神氣啊!”喝聲中突然就軟兜上飛躍而起,綠裙飄風中,露出一雙粉裝玉琢般的大腿,在空中打了一個轉,輕飄飄的落著在實地之上。

  她的動作優雅飄逸,好看至極,只引得群豪,千目齊注,怪聲叫好。

  那少女落著實地之後,舉手理一下飄垂的長發,目光四顧了一陣,突然舉步向李文揚等的坐位之上走了過去。

  皇甫嵐看她赤著一雙天足,臉上蕩起了陣陣媚笑,緩步走了過來,低聲對李文揚道:“李兄,要糟,她真對咱們這邊走了過來,如何是好?”

  李文揚還未來及答話,那少女已然到了桌位前面,嬌聲說道:“諸位這桌子上,還可以擠一個人……”

  皇甫嵐重重的咳了一聲,道:“場中的空位還多,姑娘請別處坐吧!咱們這位置上還有人未來。”

  但聞一陣高聲呼叫道:“請過這邊來坐。”

  那少女媚眼飄飛,環顧一週,一屁股坐了下去,笑道:“和你們商量,不過是表示客氣,我就不信,我坐下了,有人敢來攆我?”

  皇甫嵐呆了一呆,答不出話,他做夢也想不到,在眾目瞪勝之下,她有如此厚的臉皮,霸王硬上弓的坐了下去,一時想不出如何才好,神情十分尷尬。

  那少女卻是若無其事的端起桌上酒杯,道:“諸位請吧!”咕嘟一聲,先自幹了一杯。

  只聽一個嘹喨的聲音喝道:“好姑娘,喝不得,酒裡有毒!”

  那少女臉上一變,雙手按在腹上,尖聲叫道:“不得了,這酒中真的有毒,我肚子疼死了……”

  那黃農老者忍無可忍,飛身一躍,直衝過來,冷冷說道:“姑娘可是誠心來搗亂的麼?”

  他左臂鐵架上,兩隻灰色的怪鳥,突然張翼搧動了兩下,各自引頸長鳴。

  羅衣少女接在腹上的雙手,突然緩緩放下,身子搖了兩搖,直向那黃農老者撞去。

  那老者冷笑一聲,忽然向旁側閃開了兩尺,避開那少女撞來之勢,右手一揮,立掌如刀,斜斜的斬了下去。

  那少女嬌軀忽然向後一揚,生似站立不穩,向後栽去,巧妙異常的避開了那黃衣老者的一擊。

  李文揚、皇甫嵐冷眼旁觀,已看出那少女武功不弱,閃避那掌勢的一擊,實則是一種極高靈妙身法。

  因那老者近在颶尺,出手一擊,可遍及被襲人的要害大穴,那少女既不用雙手封架,竟能一閃避開,如非有著佳妙無比的身法,決難逃開。

  那黃農老者眼看她一閃之下,竟能避開一掌,心知遇上了勁敵,冷笑一聲,道:“好啊!姑娘是真人不露相,老夫倒是要好好的領教一番了。”

  那少女一正身軀,道:“梅花主人來了!”

  黃衣老者望去,只見四個全身黑衣,黑紗掩面,只露出兩隻眼睛的怪人,緩步走了進來,顧不得再和那少女動手,急步迎了過去。

  四個黑衣人後,緊隨著一個身於自矮的青衣老人,白髮飄飄,面容一片肅冷。

  只見那黃衣老者垂首支身,說道:“迎見東主。”

  青衣人一揮手,道:“免啦!”大步直向正中一桌席位上走了過去。

  哄動天下的梅花主人,竟是這般一位平淡無奇,素眼瘦小的老人,實大出天下群豪的意外,千道目光,雖仍是一齊投注過來,但那惶惶不安的心情,卻是大見平靜。

  皇甫嵐低聲說道:“李兄,這位就是那函邀天下英雄,來此聚會的梅花主人麼?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但見李文揚滿臉困惑的答道:“此情此地,此時此景,那梅花主人實不應再弄什麼玄虛才對。但如說這青衣老人,就是那梅花主人,實是叫人難信。”

  皇甫嵐道:“兄弟懷疑這是那梅花主人的替身?”

  只聽那玄皇教主說道:“你們可是覺得他單身匹馬而來,排場太小了嗎?”

  李文揚道:“教主的看法呢?”

  玄皇教主道:“這等聰明的人,著著都出人意料之外,他這故作平淡的單身匹馬而來,已使全場中人,都鬆懈了戒備之心,按他可乘之機!”

  李文揚點點頭,道:“教主的高見不錯。”

  皇甫嵐眼看李文揚和那玄皇教主,言談之間,甚是熟悉,心中甚是懷疑,暗道:奇怪呀瞠堂黃山世家的三代傳人,怎的會和玄皇教中人這般熟悉?

  但聞那立皇教主接道:“這現身之人,決不會是梅花主人的替身,但卻可能經過他一番改扮,如若我推斷的不錯,那梅花主人竟是何等人物,只怕連他那屬下,也很少見到,除了他幾個貼身的親近人物之外,見過他真正面目之人,只怕是絕無僅有,這青髯老人,也許就是他統率屬下的替身。”

  皇甫嵐聽得大不服氣,道:“這個教主如何知道?”

  玄皇教主掩面黑紗轉動,似是轉頭望了皇甫嵐一眼,道:“識人之能,各憑智慧,但不信也就算了。”

  皇甫嵐碰了一個釘子,卻又想不出反駁之言,只好悶在心頭,暗自生氣。

  只見那梅花主人大步行入場中一空桌之上,坐了下來。四個全身黑衣的怪人,一排站在他身後。

  參仙龐天化當先站起身子,一拱手,道:“老夫龐天化,閣下可是梅花主人麼?”

  青衣老人答道:“不錯,有何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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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龐天化道:“數十年來,老夫未離過避塵山莊,江湖上的煩囂,非老夫所願問願見,此次被閣下函邀而來,有什麼驚震人心的事,還望快快說出,老夫丹爐中火候正緊,無限在此多留。”

  梅花生人道:“知道了,龐兄先請坐下。”

  龐天化道:“據老夫察顏觀色,天下與會的英雄,恐都有著見面不如聞名之感,如若老夫是你,決不會函邀天下英雄,舉行這場大會。”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想是因老夫無驚人之貌,和排場太小,才使天下英雄,滿懷熱望而來,但得見老夫,卻被澆了一盆冷水。”

  龐天化冷冷接造:“在下之意,是想請閣下,宣佈出函中所指的驚人之事,否則老夫要立時退席而去。”

  梅花主人道:“你不遠千里而來,如若就這般空手而歸,豈不是徒勞往返了麼?”

  龐天化道:“我雖然不向江湖上的是非,但卻是恩怨分明,有恩必報,有怨必償。”

  梅花主人不再理會那龐天化,卻望著站起來的紅衣凶神,道:“有何見教?”

  紅衣凶神道:“咱們想向貴主討幾位使喚的丫頭如何?”

  綠衣惡煞接道:“就是現在咱們座位上的四個,不知閣下是否答允?”

  梅花主人冷冷說道:“四位且勿操之過急,就算在下答允,但四位卻也未必能夠帶走她們。”

  黃衣怒鬼道:“這倒不勞費心。”

  梅花主人突然高高舉起右手,環繞著頭頂一揮。

  驀然間,響起了一陣細樂,兩個眉目清秀的童子,抬著一個黑色的箱子走了上來,直行到梅花主人身旁,放下木箱而去。

  站在那梅花主人身後的四個黑衣人,不待梅花主人吩咐,立時奔出兩人,把木箱抬放在桌子上。

  只見梅花主人緩緩站了起來,隨手打開箱蓋,探頭向下望了一眼,又緩緩坐了下去。

  場中群豪,都無法瞧到那木箱中放的什麼?每一個人都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了一股好奇的衝動,但又都矜待的坐著不動。

  皇甫嵐抬頭望望天色,日已正午,怎的還不見爹爹到來,也不見林寒青送還書信,心中大感焦急,不停的左顧右盼,場中群豪大都為那箱中存物吸引,個個用心推想,只有皇甫嵐心有所急,未曾注意。

  突然間,有一人站了起來,大步向那木箱走去。

  一人起立,群起相應,剎那間站起了十幾個人,蜂湧而上。

  大部自持身份的人,雖然仍坐著未動,但兩道目光,都是隨著那些湧向木箱的人群移動。

  站起群豪中,有一個虎背熊腰,背插七環大砍刀的健壯漢子,走的最快,兩個飛躍人已衝近了木箱,低頭一礁,正待探手去取箱中之物,正北方一個腰掛伏虎金環的大漢,已近木箱。

  那背刀大漢右手突然一翻,叭的一聲,合上了木箱蓋子,道:“沒有什麼好瞧看的事物,不用瞧了。”

  腰掛伏虎金環的大漢,還未瞧清楚木箱中放的什麼,箱蓋卻突然合了起來,自是心有不甘,伸手去揭那合起的箱蓋。

  那背插七環刀的大漢右手一轉,按箱蓋之上,道:“我說不用瞧了,你是聽到沒有?”口語咄咄逼人,大有唯吾獨尊之慨。

  腰掛伏虎金盃的大漢,怒道:“誰說不能瞧了,老子非得瞧瞧不可!”

  佩刀大漢冷笑一聲道:“伏牛一虎,說過的話,見時不算數了!”

  那腰掛伏虎金環大漢冷冷說道:“兄弟腰中這金環專以作伏虎之用,江二爺……”

  伏牛一虎則的一聲,拔出背上七環大砍刀,刀上七個銅環,一陣嘩嘩亂響,啪的一聲,擊在木箱之上,指道:“不信你揭一下箱蓋試試。”

  那大漢右手突然加力,猛然一掀箱蓋。

  伏牛一虎七環刀順著箱蓋一滑,削了過去。

  他早已有備,出手這一刀斬創,迅快至極。

  那大漢急急縮手,已自不及,寒光一閃,鮮血進流,右手上的無名指和小指,都削了下來。

  伏牛一虎縱聲大笑,道:“不給你一點顏色瞧,你也不把孫大爺的話,聽進耳中了。”

  那大漢強忍傷疼疾退兩步,咳的一聲,撕下一塊衣襟,綁在傷處,一對伏虎金環,已入掌中,雙環抖動,一招“雙風貫耳”,合擊過去。

  伏牛一虎手中的七環刀,斜裡推出,橫削過去。

  那手使伏虎金環的大漢,右手金環斜裡撩擊上去,擊在七環刀上,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

  伏牛一虎,右手執刀,和那手施金盃的大漢動手相符,左手卻仍然按在箱蓋之上,不肯極開。

  他這怪異的舉動,立時引起圍觀群眾的懷疑之心,只聽一聲大吼,道:“龜兒子,那箱子究竟放的啥子東西,不許別人瞧看,格老子非得瞧瞧不可。”

  聲到人到,一條軟鞭,遙遙飛擊過來,點向伏牛一虎的左手。

  形勢迫的伏牛一虎,不得不放鬆開左手,向後退開了兩步。

  忽然間,人影一閃,一個矮小的黑衣人,疾躍而至。

  此人動作迅快俐落,輕功奇佳,竟從那呼嘯而來的軟鞭下,穿了過來,躍上木桌,左手一伸,已然打開了箱蓋。

  驀地裡,白芒一閃,一點寒星,閃電而至,正擊在那矮小黑衣人的右臂之上,手一鬆,那掀起的箱蓋,重又落了下來。

  只聽一聲冷笑,道:“好小子,竟敢出暗青子招呼咱們兄弟……”

  但聞一個尖銳的聲音答道:“怎麼樣?如若不眼氣,你們黝北七煞一齊上來,試試看八手金剛是不是很得應名?”

  這時,群豪已然大部圍了上來,此呼彼喝,人聲雜亂,有不少人已然亮出了兵刃,眼看即將形成莫名其妙的混毆之局。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大喝,道:“住手!”呼的一股掌風飛來,那手執七環刀的大漢,突然大叫一聲,連人帶刀的飛起,摔向七八尺外。

  幸好有一人伸手接住他摔下來的身體,沒有摔傷。

  群豪抬頭看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參仙龐天化。

  他威名遠播,人人敬畏。適才一掌,更使群豪震動,果然使混亂的局勢,靜了下來。

  參仙龐天化目光轉動,環掃了四週一眼,道:“諸位這般亮劍拔刀,大有拚命之勢,不知是為了什麼?”

  群豪面面相覷,誰也答不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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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半晌之後,才聽到一人高聲說道:“八手金剛,憑仗幾手暗育子,招呼咱們一個兄弟,這筆賬豈能不算麼?”

  龐天化冷冷說道:“那八手金剛,為什麼要用暗青子招呼你們黔北七煞?”

  他雖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但對武林中的人物,卻是異常的熟悉。

  那說話之人,正是黔北七煞之首……尖鷹社恆,他一沉吟,抗聲說道:“江湖上的規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論為什麼,但咱有一個兄弟被人用暗青子打傷了,豈能不管?”

  龐天化道:“你們黔北七煞,自信能夠接得老夫掌力,那就不妨試試。”

  他大包大攬,把事情一齊攬到了自己身上,黔北七煞果然不敢再多接口。

  這時,那施用伏虎金環的大漢,早已收了金環,退入人群中了。

  群豪團團把木箱圍了起來,但局勢卻已在混亂中鎮靜下來。

  參仙龐天化突然對梅花主人一拱手,道:“那木箱中放的什麼?清閣下自己拿出來吧!”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你自己為什麼不打開瞧瞧呢?”

  龐天化目光轉動,環掃了四週一眼,道:“老夫縱然動手打開一看,量也無人敢出手阻攔。”大步走了過去。

  伏牛一虎突然大喝一聲,疾衝而上,手中七魂刀一把“神龍出雲”,猛刺過去。

  龐天化右手一揮,反臂探出,但見寒光一閃,響起了一聲慘叫,伏牛一虎手中七環刀的刀尖倒轉,刺入了自己前胸,鮮血濺飛,氣絕而死。

  全場中人,只有他一人瞧過那箱中之物,但也是最先的一個死亡之人。

  四周圍觀的群豪,個個都瞧的臉色大變,盛名大著的龐天化,果然是名不虛傳,回手一探之間,竟然能抓到那伏牛一虎的握力手腕,借他之力,傷了他的性命。

  就在群豪心神震動之中,突然一個冷厲的聲音傳來,道:“好一招借刀殺人的手法!”

  龐天化回目一望,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神州四大凶人中的綠衣惡煞。

  他雖不畏懼這四大凶人,但卻亦知四大凶人十分難纏,冷笑一聲,沒有理他。

  這時,群豪的眼睛,都齊齊凝住在龐天化和那木箱之上,每人心中都升起一縷疑問,暗道:那木箱之中究是何物,竟然能使伏牛一虎志去了生死,明知不敵,偏要以卵擊石,好奇之心愈是強烈。

  龐天化的心中,更是念頭面轉,難以自主,四周群豪千目齊注,也是生出一種莫名的畏懼之心。

  但見他沉思良久,突然高聲對梅花主人說道:“箱中之物,為你所有,還是由你打開來瞧瞧吧!”

  梅花主人冷冷說道:“怎麼?揚名武林的參仙,可也是怕了麼?”淡淡一笑,又道:“如是普普通通之物,那伏牛一虎也不會以身相殉了。”

  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卻無疑的火上加油,四周群豪一個個暗中忖思,是啊!如若那箱中不是一件珍貴無比之物,那伏牛一虎,也不會奮不顧身的撲擊龐天化了。

  這句話激起的懷疑,在群豪心中激盪衝突,鼓動起強烈的豪勇之氣。

  但聞那梅花主人接道:“老夫函邀各位駕臨此地,和此物亦有著莫大的關係。”

  龐天化厲聲喝道:“不用說的藏頭露尾,故示神秘,箱中究竟放的什麼?為什麼不干乾脆脆的說出來,以解天下英雄心中之疑。”

  梅花主人淡然一笑,道:“如若你自信不生貪心,那木箱距你近在颶尺,為什麼不自己打開瞧瞧?”

  龐天化冷笑道:“你不必出言激我,你可認為我龐天化當直的不敢打開木箱麼?老夫就開給你瞧瞧?”突然一頓手中枴杖,向前緩行兩步。

  枴杖觸地,蓬然輕震,那護隨他旁例的四個藍衣少年,突然一伸手,拔出背上長劍,散佈開去,護住了龐天化的身後兩側。

  四個腰間佩刀,背著革囊的黑衣人,同時把右手伸入懷中,戴上了一個鹿皮手套,深入革囊中,抓了一把形如鐵砂的黑色之物,布守在那藍衣少年身側。

  由於那伏牛一虎的捨死猛撲,使得龐天化生出深深的成懼之心,借那枴杖觸地之聲,暗中下令隨來之人,散佈相隨。

  天下英雄,無人不知龐天化醫術冠世,善調各種藥物,眼看那黑衣人戴上手套,扣了一把鐵砂,人人心中卻暗自忖道:“這鐵砂定然是經過劇毒淬練之物。”

  龐天化眼看屬下已布成拒敵之陣,方伸出手中枴杖,一挑箱蓋。

  他內功深厚,神力驚人,這隨手一挑之力,也有百斤之重,卻不料大出意外,那箱蓋竟然是紋風未動。

  龐天化只覺臉上一熱,雙目盡赤,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冷冷的說道:“那一位暗中施展手腳,和老夫作對?請站出來說話!”

  四周群豪一片寂然,但心中卻暗暗忖道:“這人功力,實是驚人,竟能在聲色不動之下,使那龐天化顏面大損。”

  只聽梅花主人慢條斯理的接道:“老夫這只木箱有個古怪脾氣,除了用手可以揭開箱蓋之外,其他之物概不買賬。”

  龐天化怒道:“老夫不信有這等事。”

  梅花主人道:“你不信,何妨再試上一試。”

  龐天化道:“好!”暗運內力,貫注杖身,一杖挑去。

  那知箱蓋之上,有如被千鈞重力壓住一般,龐天化這貫注內力的一杖,竟是未能挑開。

  這一下,不但龐天化心中震盪不已,就是四周圍觀的群豪,也相顧失色。

  梅花主人突然站了起來,彈彈身上的灰塵,笑道:“你說該信了吧?”

  龐天化冷冷接道:“那箱蓋既是這般的堅牢,想來這箱子也是結實的很。”呼的一杖,劈了下去。

  他在眾目陵陵之下,受此羞辱,早已怒火千丈,這一杖劈落之力,重逾千斤。

  但聞蓬然一聲大震,那木箱竟應手而碎。

  梅花主人手拈白髯,微微一笑,又坐了下去。

  木箱碎裂,殘木斷片中隱隱透出來一角絹冊。

  龐天化伸出枴杖,正待挑起殘木,忽見一陣濃煙,緩緩而起,那絹冊和殘餘的木片,竟然裊裊燃燒起來。

  梅花主人縱聲大笑,道:“可錯呀!可惜呀!”

  龐天化怒道:“有什麼好可惜的?”枴杖一伸,挑開碎木,只見十個硃砂紅字,赫然耀目,寫的是:“達摩易筋經,真解十三篇”

  龐天化和四周群豪,萬沒想到,這木箱中竟是武林中人人視若奇寶的“達摩易筋經真解”,都不禁呆了一呆。

  此物原為少林寺中鎮山之寶,但武林中卻盛傳被人偷出少林,只是少林寺卻對此事秘而不宣,真像如何?世人知之不多。

  那絹冊燃燒奇快,片刻間已成了一片火焰。

  突然一聲佛號,一條白色的人影,疾如流矢一般直向場中衝來。

  一則他動作奇快,二則分守在四面的黑衣勁裝大漢,心中也正為著那天下武學總綱的焚燒惋惜,耳目失去了靈敏,待黨出疾風掠身而過,警覺到不對時,已然晚了一步,那影,已然掠身而過,不禁失聲一叫。

  那守在龐天化近身處的一個藍衣少年,突然反手一劍,橫削過來。

  但聞噹的一聲金鐵交鳴,藍衣少年手中長劍被人擋開。

  龐天化回首一瞥,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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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其實不用他喝令住手,那白色的人影,已然衝過攔截,近他身側,伸手向那熊熊火焰上抓去。

  他掌蓄內力,掌勢落下,火勢亦熄,但那被火焚燒的灰屑,卻也被他落掌一擊,四下飄飛。

  這不過一眨眼功夫,龐天化心念還未轉完,那燒殘絹冊,已然被那白影抓入手中。

  群豪凝目望去,只見那絹冊,已被燒燬大部分,餘下的不過十之一二。

  龐天化冷笑一聲,道:“我道是什麼人,原來是戒貪大師,那就無怪不把我龐天化放在眼中了。”

  戒貪大師臉上的神情,充滿著哀痛惋惜,望著手中那殘餘的絹冊,呆呆出神,生似未曾聽到龐天化說的什麼。

  只聽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道兄莫要中了人家的鬼計,想那‘達摩易筋經真解十三篇’,縱然是真的落入了別人的手中,誰也舍不得放任它被火燒去。”

  群豪轉目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武當派三鶴之一的青鶴黃葉子。

  武當三鶴在武林中的聲名,十分響亮,一言九鼎,群豪聽得他這番分析之言,心中無不暗暗忖道。這話說的不錯,想那“達摩易筋經真解”是何等珍貴之物,這梅花主人如何能捨得把它一火焚去?只怕是偽制之物。

  群豪心中雖然這般想法,但仍是不放心,只因他“達摩易筋經真解”的誘惑之力,太過強大,對名聲極盛的武林人物而言,實有重逾生死之感。

  只聽成貪大師長長嘆息一聲,雙手抱著那殘餘的絹冊,如痴如呆,半晌講不出話。

  這時,如若龐天化出手施襲,一擊之下,定可把戒貪大師置於死地,但少林寺的威名太大,戒貪大師在寺中的身份又極尊高,如若傷了他的性命,定將和少林寺結下不解之仇,便不敢貿然出手。

  三個隨來的護法高僧,卻運集了功力,準備出手,但卻被那黑衣勁裝大漢擋在丈餘外處。三僧眼看戒貪大師茫然失措之情,也不敢隨便出手,只怕一旦破臉,激怒了龐天化,出手傷害了戒貪大師。

  青鶴黃葉子和戒貪交情頗深,看他茫然如醉的神態,心中大是擔心,高聲說道:“龐莊主,可否讓在下過去和戒貪道兄說幾句話?”

  原來龐天化隨來之人,尋定方位,蓄勢待敵,不讓任何人迫近場中,誰要通過,勢非得憑藉武功硬間不可。

  龐天化看戒食神情,確實有些不對,當下點頭說道:“道兄只管請進。”

  那道住去路的黑衣人,聞聲讓路,閃到一側。

  黃葉子大步而入,走到了戒貪大師身側,揚手一掌,拍向戒貪背心。

  戒負悲急攻心,一時間失去了主宰之能,黃葉子輕輕一掌,拍在“命門穴”上,登時神智盡復。

  黃葉子道:“道兄,這達摩易筋經真解,是真本還是偽制?”

  戒貪大師情不自禁的抖動了一下手中殘餘的絹冊,黯然說道:“是真的‘達摩真解’……”

  他突然一振萎靡的精神,雙目中暴射出冷電一般的光芒,環掃了四周群豪一眼,高聲說道:“老納今日要宣佈一件事實,少林寺的‘達摩易筋經真解十三篇’確已失竊,江湖上雖然有此傳說,但真正的內情,只怕是知道的不多。”

  這戒貪大師在少林寺主持“達摩院”,身份僅次於掌門方丈,他的話自是極有份量,是以群豪個個凝神聽去。

  哪知戒貪卻突然住口不言,想是說了一半之後,憶起了什麼重大之事,不便再說下去。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老和尚吞吞吐吐的毫無丈夫氣概,既是說了,為什麼不接下去?”

  戒貪大師轉目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一身青袍,胸垂白髯,神態十分威猛,但卻面目陌生,素不相識,不禁皺了一皺眉頭,道:“這位施主說的不錯,老油既然說了,就該說個明白才是,老納可以告訴諸位的是,這本‘達摩易筋經真解十三篇’確是敝寺中遺失的真本。”

  此言一出,群豪震動,四周立時響起了一片吵雜的人聲。

  龐天化突然大聲喝道:“諸位請肅靜一些,聽老朽說幾句話。”

  他這一喝,鼓噪的群豪,果然肅靜了下來。

  龐天化目光凝注到戒貪大師身上,問道:“貴寺這‘達摩真解’乃寺中鎮山之寶,被人竊出,定然是追問情由了?”

  只聽那梅花生人冷冷接道:“這‘達摩真解’,好好的放在箱子之中,原物無損,是何人擊碎木箱,燒了那‘達摩真解’,才該是罪魁禍首。”

  龐天化冷冷說道:“如若那箱中不是早已藏有機關,就是老朽在那木箱上再多擊上幾枴杖,也是燃燒不起。”

  梅花主人搖頭說道:“如若不是你用枴杖擊打,這天下武學總綱,還不是仍然好好的放在那木箱之中。”

  戒貪大師突然對梅花主人一拱手,道:“老納有幾句話,想問問老施主,不知可否見告?”

  梅花主人道:“不知有何見教?”

  戒貪大師道:“請教這‘達摩真解’,可是老施主由少林寺中取來的麼?”

  他不肯用偷竊兩字,言語間極盡客氣了。

  梅花主人搖頭笑道:“不是。”

  戒貪大師道:“既非是施主由敝寺中取得,此物由何而來,還望老施主對老袖有個交待。”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那‘達摩真解’既已毀去,再來談它的來由,未免有亡羊補牢之感,老夫之意,不如換個題目談談如何?”

  戒貪大師道:“老納奉掌門令諭遺派,來此參與這場英雄大會,並無和天下英雄一爭雄長之心,但這‘達摩真解’和敝寺關係太大,老施主如不說出一個明白出來,老納為勢所迫,不得不參與是非之事了。”

  梅花主人端坐未動,神色如常,對那大名鼎鼎的高僧,似是全然未入在眼中,緩緩說道:“大師之意,是定要迫我還你一本‘達摩真解’了?”

  戒貪大師道:“少林寺清現森嚴,從不仗勢欺人,如若這‘達摩真解’非是施主所築,就請說出那偷竊之人,如是施主說不出那偷竊之人,老納斗膽要請者施主隨我到少林寺中一行。”

  梅花主人笑道:“在下久聞中嶽之名,心慕已久,大師如肯相邀,老夫極願赴中嶽一行,但得此間事了,咱們就一起上道。”他雖未直接說出“達摩真解”的由來,但言語間已隱隱說出,從未到過中嶽,自然這“達摩真解”不是他偷竊的了。

  龐天化冷然說道:“‘達摩真解’被焚一事,倒算得一樁驚人之事,老夫再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足以重過此舉的大事……”目光環掃了四周群豪一眼,接道:“既是無事,老夫就此別過。”

  梅花主人冷笑一聲,道:“儘管請便。”目光一轉,望著戒貪大師,道:“大師見聞博廣,想必知道世間還有一件奇物,重過那‘達摩真解’。”

  龐天化正待轉身而去,突然又停了下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32
一四九

  梅花主人緩緩伸手由坐椅之下,取出一個翠色玉盤,接道:“不知大師可否識得此物?”伸手把玉盒放置案頭。

  由於那“達摩真解”留下了群豪太深刻的記憶和誘惑,梅花主人拿出這玉盤之後,人群中立時又起了一陣騷動,紛紛向前面湧來。

  龐天化八個隨行之人,仍然分守各方,阻住來路,紅衣凶神最先發難,怒喝一聲,劈出一掌。

  衛守正南方位的一個黑衣大漢,手中抓了一把毒沙,還未及打出,紅衣凶神的掌力,已然湧到,強猛的暗勁,有如巨浪狂捲而至,那黑衣大漢心知如若此刻打出毒沙,定然被那強猛的掌力反擊回來,死命的緊握著手中毒沙不放,一側左肩,準備硬受一擊。

  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間,參仙龐天化突然一揮右手,拍出一掌。

  紅衣凶神拍出一掌後,人也緊隨著劈出的掌力欺身而上,伸手向那黑衣大漢抓去,忽覺潛力反撞,劈出的掌力,竟似被擋了回來,立時易勢應變,向前斯進的身子,陡然向後移退三尺。

  但見沙塵飛起,兩股撞擊在一處的劈空掌力,旋起了一陣狂風。

  龐天化疾發一掌,救了屬下,但他已看出眾怒難犯,低聲喝道:“讓開來路!”

  那黑衣大漢死中得生,揚起手中毒沙,正待打出,突然聽得龐天化喝命之言,當先退了回來。

  龐天化衛守在四面的屬下一撤,群豪爭先恐後的湧了上來,團團把梅花主人圍住,伸手即可取得那桌子上的玉盒。

  戒貪大師和青鶴黃葉子,都被那擁上的人群,擠到木桌旁邊,龐天化屹立在原位未動,原來他冷瘠之名,武林中人人皆知,誰也不願把意他,是以紛紛避開,這一來,他反而被排在後面,在他和木桌之間的五尺距離中,站滿了人。

  奇怪的是,群豪雖然迫近木桌,伸手可取玉盒,但竟無人伸手去取。

  戒貪大師眼看這等混亂的局勢,心中感慨萬千,忍不住對黃葉子道:“道兄,請看這混亂之局,如何才能平靜?”

  黃葉子道:“此時這人群中,包括了黑白兩道中的人物,別說貧道無法可想,就算是貴寺中掌門大師佛駕親到,只怕也難鎮壓住這等場面。”

  戒貨大師道:“能與此會,大都是江湖中很有身份的人,不論是遊俠高人,或者是綠材魁首,平常之時,決不會這等擁擠衝動,所以會這般的混亂,定然是為那‘達摩真解’誘惑,難以自己……”

  突感右腕一麻,腕脈竟被人緊緊扣住,手中殘存的“達摩真解”也被人奪了過去。

  轉頭看去,但見人影一閃,呼的一聲,竟從人群頭上飛了過去,輕功之佳,世所罕見。

  黃葉子看到,大聲喝道:“大師快追。”

  他口中叫戒貪快追,自己卻搶先追了上去。他素有青鶴之譽,輕功自是高人一籌,一握真氣,竟然學奪經之人,凌空而起,從人群頭頂上飛了過去。

  這時,很多好事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紛紛追了上去。

  梅花主人突然站起,冷冷地對成貪大師說道:“大師乃少林寺中身份極尊的高僧,但卻被人搶去手中的殘經,看來少林武功,也是浪得虛名了。”

  成貪大師被他數說的滿臉通紅,心中暗暗忖道:“雖然是出其不意,但如想在我手中搶去那一冊殘經,也非容易的事,那人卻是在極快的一瞬間,使我失去了反抗之能,不知是何許人物,有此能耐?

  他心中愧恨交集,也不反駁那梅花主人之言。

  時間在沉寂、緊張中悄然溜去,大部圍在這四周的群豪身子未動,但心卻都希望那奪去殘經之人,能被黃葉子生擒回來,這種微妙的心理,該是源起於對那“達摩真解”的懷念,和妒忌那人搶去殘本的一種自私。

  突然間一聲慘叫,震動了群豪,轉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軀高大的大漢,全身僵直的站著,雙目圓睜,形狀極是可怖,右手放在那玉盒之上,一柄藍汪汪的細長飛刀,由手背直透掌心,釘在桌面上。

  群豪心中,都在想著黃葉子追那奪經人的事情,誰也沒有注意,竟然不知這毒刀是何人所發?但群豪心中卻都明白那刀上之毒,是一種見血致命的奇毒,只看那大漢毒刀穿掌後,連手掌還未收回,人已氣絕而死,心中無不暗暗的震驚。

  龐天化突然一頓手中的枴杖,高聲說道:“今日這場酒飯,看來已吃不成了,諸位這般擁擠在一處,於事何補,如若諸位肯聽我龐某之言,請各自向後退一丈。”

  他一連喝叫數次,但四周群豪,卻是動也未動一下。

  這使龐天化覺著大失顏面,突然舉起了手中的枴杖,怒聲喝道:“如若有人自信能夠受得老夫一杖,那就站在原地別動。”正待掄動枴杖,迫退那圍集的群豪,突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喝道:“龐莊主說的不錯,諸位如肯後退幾步,使場中空地大些,也好減少些受人暗算的死亡機會。”

  群豪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面色黑裡閃光,胸前白髯飄飄,一身青布衣著,高站在一張木椅之上。

  只聽人群中響起了高呼之聲,道:“鐵面崑崙,神判活報應周大俠也到了!”

  四周響起了歡呼和嘆息,語聲雜亂,傳入耳際。

  嘆息歡呼中,群豪紛紛向後退去,空出了兩丈方圓一片空地。

  這片空地中的桌椅菜餚,早已被群豪在紛亂中拋向場外。

  後退群豪中,仍有很多人站著未動,那是神州四大凶人,龐天化和他隨來的屬下,以及戒貪大師和隨來護法之僧。

  龐天化臉上泛現出激忿怒容,冷冷的說道:“好威風啊!好神氣啊!周大俠的威名,果非虛傳。”

  周簧淡淡一笑,道:“龐莊主過獎了。”

  龐天化顏面大損,下不了台,只好向周簧挑戰,冷笑一聲道:“老夫未肯遵命而退,不知周大俠有何良策?”

  周簧道:“在下做事向不強人所難,龐莊主不願後退,定有道理,在下也不願多問。”

  龐天化暗暗忖道:“這神判周簧能在武林中被人稱舉當世第一大俠,實非無因,他這幾句樸實無華之言,既不強詞奪理,亦不狡言飾辯,但卻佔盡了情理兩字,我龐某人如再詭言相辯,定將受天下英雄恥笑。”

  他心中念頭百轉,也不過是眨眼功夫,頷首微笑道:“名無幸致,周大俠的氣變、見識,實叫龐某佩眼,四位少林高僧,因失去他們的鎮山之寶,想向那梅花主人討回,不肯後退,自有他們的道理,老夫不肯退後,卻要一試那梅花主人之能,為天下英雄揭開那翠玉盒中之秘。”

  這時,那大漢的屍體,仍然僵直的站著,但那隻被毒刀貫穿的手掌,卻已變成了鐵青色,刀上的淬毒之強,使人不寒而慄。

  龐天化緩步行近木桌,高聲說道:“哪一位認識這位兄台,請入場中收去他的屍體。”

  他連問三聲,聲音也一次比一高,四周群豪,卻無一人相應。

  龐天化環顧了四週一眼,道:“既是無人應聲,老夫就得罪了。”枴杖一揚,挑開釘在那入手掌上的毒刀。

  那人氣絕後,屍體不倒,全憑那毒刀穿過他手掌,釘在桌子上的支持之力,毒刀被龐天化一杖挑飛,屍體就隨著倒了下去。

  日光下,只見那碧玉盒泛起一片翠光。

  龐天化雖然身負絕技,但眼見那取盒人手中毒刀後死去的慘狀,也不禁有些心生寒意,暗中運集了功力戒備,緩緩伸出左手,向那玉盒抓去,雙目中神光如電,環視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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