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馬霜衣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7 14:31: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 991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52
一〇〇

  白衣女欲言又止,那香菊卻搶先接道:“是男人還是女人?”

  林寒青道:“乃武林中一位老前輩,那自然是男的了。”

  白衣女突然嘆息一聲,說道:“那群英樓已不能再往下去,你如信得過我,就帶著你那位朋友一同來此。”

  林寒青心中一動,問道:“為什麼?”

  白衣女道:“目下這徐州城風雲際會,各路江湖人物,大都集中此地,連各大門派亦都派了好手參與,大雨欲來風滿樓,正會日期未到,但各路英雄人物,已開始句心鬥角,那群英樓是徐州最大的一家酒樓,但也是各路英雄人物彼此鬥智鬥力的是非之地。”

  林寒青暗暗奇怪,她一個柔弱的女子,怎的通曉武林各種事端,忽然憶起她相送那天鶴上人之事,似是那也關係著一件武林的秘辛,連那譽滿天下的大俠周簧,都茫然不知。

  這柔弱女子,充滿著神秘。

  只見那白衣女微微一笑,道:“你在想什麼心事,可是奇怪我知道很多武林中事麼?”

  林寒青心中正有此等之疑,但被那白衣女開口揭了出來,反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相詢。

  轉眼望去,只見她臉上充滿著清困之色,似是大睡初醒,又似是小恙未癒,嬌弱無限,但那雙圓圓的的大眼睛中,卻是充滿著智慧,浩瀚如海,莫可預測。

  白衣女嫣然一笑,又道:“你可是初入江湖麼?”

  林寒青不自禁的點點頭。

  白衣女又是微微一笑,接道:“如果我猜想不錯,你該是自身負著重大的責任,不是血海的大仇,就是滅家之恨。”

  林寒青呆了一呆,忖道:這話雖然未必全對,但我身世如迷,慈母、恩師均絕口不談我的身世,這林寒青三個這字,只不過是母親告訴我的姓名,我究竟是否姓林呢?我那生身之父,眼下是否還在人世?縱然故去他逝,身為人子,也該到他墳上去奠拜一番,但自從自己記事之後,卻一直未聽過母親談論過父親的事,也未到墳前奠拜過七父之靈。

  這疑團有如浮升在他腦際的一團雲霧,十幾年來,一直未能消去,如今聽那白衣女一提,更勾起了心中疑問,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

  那白衣女舉起手來,理一理鬢邊散發,道:“怎麼?我說的可對麼?”

  林寒青道:“那倒未必。”

  白衣女道:“你那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驚異,分明早已承認我說的不錯了,為什麼還要強詞飾辯?”

  林寒青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這本是他心中忖想之語,但那白衣女卻似聽到了一般,忽然咯咯而笑,道:“坐下來吧!有什麼疑難不解之事,儘管問我。”

  香菊接口道:“我家小姐精通星卜,神算奇數,絕世無倫,你如有什麼為難之事,告訴我家小姐,要她給你卜上一卦……”

  林寒青道:“在下素來不信星卜之術。”

  白衣女道:“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林寒青道:“姑娘言語驚人,足見淵博……”

  白衣女笑接道:“太客氣啦!你是我救命恩人,我為你盡點心力,代決疑難,也算是一點報答。”

  林寒青暗道:“此女身體弱不禁風,但言詞卻犀利如刀,句句字字刺入人的心中,叫人有著神秘莫測之感。”當下一拱手,道:“姑娘的雅意,在下感激不盡,但在下並無疑難心事,至於相救姑娘一事,已得姑娘療傷酬報,在下就此別過。”

  白衣女突然嘆息一聲,道:“敢請留步,我還有餘言未盡。”

  林寒青停了下來,回頭說道:“在下去心甚急,姑娘有話還請快說。”

  白衣女道:“你武功強過我們,以保護我們三人的安全,但你卻無法在群雄畢集的徐州城中,獨樹一幟,秀出群倫……”

  她急急喘息一陣,又道:“目下的情勢很明顯,咱們已成了可合不可分的局面,這一點,你心裡總該明白吧!”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願聞高論。”

  白衣女道:“用你之力,用我之智,合我們兩人之能,不難在徐州城中,做出一番驚人的大事,此機千載難逢,望你三思。”

  林寒青道:“在下旨在尋人,並無意在武林中大揚名聲。”

  白衣女道:“告訴我,你要找的是什麼人?”

  林寒青道:“找我師弟!”

  白衣女道:“看你眉頭聳動,好像很不耐煩和我說話。”

  林寒青道:“在下怕朋友等的心煩,急欲歸去。”

  白衣女道:“你去志甚堅,看來是難以留得住你了。唉!咱們萍水相逢,蒙你捨命相救,我決定在這烈婦冢等你三日,三日之內,你如有疑難之事、或是想唸到我,都可來此相會……”

  她又是一陣重重的咳嗽,道:“如若過了三日你就不必來啦,咱們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林寒青心中確有很多疑難之事,想請教她,只是處處被她搶先言中,自尊心大受傷害,一股潛在的高傲之性,產生極強的反抗力,不願多問,再加上心中惦唸著韓士公,急欲返回徐州一行,當下一抱拳,道:“在下當謹記姑娘之言,如有疑難,三日內,當來請益。”

  轉身離開石室,大步而去。

  林寒青出得烈婦冢,兩三里處,只見兩個手執奇形長刀的大漢,圍住了一個手執軟鞭的矮子惡鬥,那矮子在兩個大漢雙刀急攻下,已無還手之力,形勢危險異常。

  那矮子一面揮舞軟鞭,力拒雙刀的猛攻,一面不住的高聲呼叫,道:“兩位可是瘋了麼?怎的連兄弟都認不出來了?”

  林寒青仔細看去,果然發現那兩個手執奇形長刀的大漢,雙目圓睜,神情十分痴呆,似是中了什麼迷藥。

  那兩個大漢身法並不十分靈活,但兩人的聯手攻勢,卻是緊密異常,雙方攻拒間,配合得天衣無縫,而且力大勢猛。那矮子被圈入一片刀光中,脫身無望。

  林寒青估計形勢,不出十合,那矮子定要傷在兩個大漢手中,心中暗暗忖道:“這兩個大漢神情有些不對,聽那矮子呼叫聲,分明和這兩人是極熟悉之人,我既然遇上此事,豈能不管?”

  心念一轉,陡然欺身而進,揮手一掌,向那大漢手上長刀拂去。

  隨手一股潛力,逼住那大漢的刀勢,正待伸手去奪下他手中兵刃,卻不料斜裡一刀,直斬過來,劈向手腕。

  原來這兩個大漢,合搏之術十分緊密,彼此間互有救應,林寒青出手逼住了一個大漢的刀勢,另一個大雙手中的兵刃,卻極為自然的側攏來救。

  林寒青一沉腕,避開刀勢,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那大漢一側讓開,揮刀斬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52
一〇一

  林寒青出手幾招,雖未奪得兩人兵刃,但卻把兩人結合緊密的刀光衝破,那矮子卻借勢收了軟鞭,退出圈子。

  矮子一退出,兩個大漢手中的奇形長刀,立時全力攻向林寒青,這兩人刀法不弱,尤以聯手合搏之術,更見佳妙,林寒青出手時不願施展毒手傷人,竟然被兩人搶儘先機,一間時刀光如雪,幻起一片刀網,把林寒青圈在刀光中。

  那矮子脫困後倒提軟鞭,站在兩三尺外,運氣調息,看著三人搏鬥,竟然不肯出手相助。

  兩個大漢,一輪急攻過後,林寒青突然展開反擊,一連三招急攻,扳回劣勢,搶了先機。

  他已領教這兩個大漢的高強刀法,那裡還敢大意?指點掌劈,絕招頻出。

  那兩大漢久載身疲,如何還能擋得林寒青凌厲的迫攻?片刻工夫,兩人盡為林寒青點中穴道,倒摔在地上。

  林寒青點倒兩人後,回頭望了那矮子一眼,只聽一陣急急的喘息聲,傳了過來,那矮子似是疲累仍未恢復。

  林寒青冷哼一聲,道:“閣下不用裝了。”

  那矮子臉一紅,道:“兄弟有何見教?”

  原來那矮子早調息復元,但他老好巨滑,卻不肯出手相助,眼見林寒青點倒了兩個大漢,回目望來,生恐林寒青出言相責,故作喘息,希望矇混過去,讓林寒青誤認他體能未復,無法出手相助。

  林寒青目光何等銳利,早已看出他體能恢復,心中暗罵矮子狡詐,忖道:“早知你是此等之人,那就不用出手救你了。”

  他究是年輕之人,心機不夠深沉,忍不住出言點破。

  那矮子雖然奸滑,但彼此親不相識,別人出手相助,解了生死之難,聽人叫破,不禁臉上一紅,但他究是老走江湖之人,趕忙搬轉話題。

  林寒青冷冷說道:“這兩人可是你的朋友麼?”

  矮子陪笑道:“兄弟叫地鼠仇速,這兩位乃黔北七煞中的老六老七,和兄弟相交甚久了。”

  林寒青暗道:“不如徐州發生了何等重大之事,竟有這多武林人物趕來此地?”口中卻冷冷的還問道:“既是多年好友,何以會這般拼起命來?”

  仇速自被林寒青叫破偽裝調息之後,不敢再謊言相欺,當下接道:“他們兩位中了邪術,受那妖女之命,竟然不認多年故友,苦苦追殺於我。”

  林寒青道:“只怕是中了迷藥,世上那有邪術一事?”

  仇速搖頭說道:“在下親眼看到,兩位和那妖女目光觸望一陣,立時神志昏亂,對我出手,豈不是中了邪術麼?”

  林寒青心中一動,道:“那妖女現在何處?”

  仇速道:“就在那烈婦冢旁一座石室之中。”

  林寒青暗道:這一定是說那白衣女了,想到她犀利的言詞,句句震動人的心弦!確是有著未卜先知之能,不由得心中信了幾成,口中卻應道:“有這等事?”

  仇速已看出林寒青武功雖高,卻不是久走江湖之人,當下吹了起來,道:“兄弟看那妖女施用之術,頗似攝魂大法,此術源起於西藏密宗,傳入中原,但會者卻是不多,如是此術,兄弟就有被解它的辦法了。”

  林寒青亦聽恩師說過,武林有一種攝魂大法,一則此術會為人不多,江湖上極少遇見,會此奇功之人,恩師只不過約略提過,並未深論,聽那仇速說的頭頭是道,忍不住問道:“那要如何破法?”

  仇速忖道:“兩人穴道被點之後,不知神智是否已復?”口中卻應道:“此術跡近詭奇,學它不得。”

  林寒青看他賣關子,心中好奇更熾,忍不住說道:“在下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仇速目光一掠兩個在地上的大漢,道:“你把他們兩位穴道解開,看他們是否神智已復?”

  原來仇速眼看林寒青點穴獨成一路手法,害怕拍不活兩人穴道,放滿出言相激,要他自己出手。

  林寒青雙掌連揮,解開了兩個大漢被點的穴道。

  仇速生恐林寒青再行追問,趕忙搬轉話題,道:“郎兄,常兄,兩位可好些了?”

  兩個大漢睜開四目,四外打量了一陣,拱手對仇速道:“仇兄,那位姑娘呢?”

  仇速冷笑一聲,道:“貴兄弟雙刀聯手,逼的兄弟險象環生,兄弟能夠未傷在兩位刀下,那已是萬分僥倖的了。”

  這兩個大漢。似是對剛才的事,毫無記袁,相互望了一眼,左邊一人說道:“有這等事麼?在下實在是不知,仇兄這一提起,倒使兄弟想起了拔刀出手的事來……”兩人都凝目而思,似是極力在回憶一件事情。

  林寒青春兩人神情,心中再無懷疑,暗道:看來這矮子不似說的謊言,世上既有此術,學會了破解之法,日後萬一遇上,也可用以自衛,當下追問道:“喂!你說那攝魂大法,如何一個破解之法?”

  仇速眼看兩人神智恢復,膽氣大壯,隨口說道:“這個麼?豈可隨便傳人?”

  林寒青臉色一變,正待發作,忽然心念一轉,暗道:“別人的密技,豈可強人說出。”當下不再追問,放腿而去。

  他擔心韓士公為自己失蹤之事發急,一路急奔,趕回了群英樓。

  韓士公正急的像熱鍋螞蟻,一見林寒青轉了回來,才長吁一口氣,道:“兄弟,你可把老哥子我急死啦!你到那裡去了?”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兄弟通上了一場麻煩,耽誤了不少時間,韓兄可見過那鐵旗金環秦飛虎了麼?”

  他不願說出相救那白衣女的事情,但又不善謊言,只有輕輕帶過。

  韓士公神情莊嚴的點點頭,道:“見過了。”

  林寒青急急道:“可打聽出來我那於兄弟的下落麼?”

  韓士公道:“線索倒是有一點,只是不夠詳盡,秦總縹頭已派人追去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兄弟,眼下徐州群雄畢集,各大門派都有高手到此,據那秦總嫖頭相告,五毒宮、玄皇教,都已有人趕來,連那輕易不入江湖的參仙龐天化,也已親身趕來,估算行程,今晚可到,此刻的徐州城,真可算龍盤虎踞,殺機瀰漫,這群英樓更是各路豪雄們,鬥智鬥力的前哨,混亂異常,承那秦總嫖頭相邀,要咱遷入神武鏢局去暫住幾日。”

  林寒青道:“兄弟和那秦總鏢頭不相識,遷入神武鏢局,豈不冒昧一些麼?”

  韓士公道:“那秦飛虎和我相交多年,為人十分豪爽,何況查尋你師弟下落,還得仗憑其人之力,先行認識,辦事也方便一些。”

  林寒青暗暗想道:這話倒是不錯。當下說道:“韓兄既然覺著可行,兄弟敢不從命。”

  韓士公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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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兩人出了跨院,但見人如穿梭,個個都是武林中人,大都似是剛剛趕到,馬嘶人語,雜亂異常。

  林寒青緊隨在韓士公的身後而行,將出店門的當地,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這些日子中,江湖經驗大增,心有警覺,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身著儒衫,頭戴方巾,手執摺扇的人,一搖三擺的向前走去。

  伸手一摸,那參商劍仍然放在懷中,全身既無不適之感,亦未丟什麼重要之物,也就不放在心上。

  神武鏢局,矗立徐州西大街上,重門廣院,比起那群英樓,尤有過之。

  韓士公進得大門,鐵旗金環秦飛虎已得通報,親自迎了出來。

  此人久走江湖,禮數週到,不容韓土公引見,已抱拳說道:“這位想是林兄了?”

  林寒青急急還了一禮,道:“在下林寒青。”仔細看去,只見那秦飛虎,身軀高大,紫面濃眉,生像十分魁梧,雙目中神光湛湛,威猛中不失情干。

  韓士公道:“到此打擾秦兄……”

  秦飛虎接道:“什麼話,韓兄還要和兄弟見外不成,後廳中已擺好酒菜,兄弟已候駕甚久了!”側身相讓,韓士公也不再客氣,當先大步而行。

  敞開的後廳中,果然已擺好酒菜,一高一矮兩個勁裝漢子,早已在廳中相候。

  秦飛虎指著兩人道:“這兩位是兄弟局子裡最得力的助手,鐵刀童山,鐵腿陳進。”

  韓士公一抱拳道:“久仰,兩位師父大名。”

  童山、陳進急急還禮,道:“咱們久聞瘦猴王大名,今日有幸一會。”

  秦飛虎道:“幾位不用客套,咱們先入席再談。”牽著韓士公、林寒青,讓人上座,秦飛虎自坐主位,童山、陳進打橫直陪。

  韓士公端起酒杯,道:“兄弟惜花獻佛,先敬諸位一杯。”

  林寒青暗道:“這些人豪放善飲,我不能掃了人家酒興。”舉杯就唇,還未喝下,忽見快刀童山眉頭一皺,臉色大變,手中酒杯,噹的一聲,跌落在地上。

  秦飛虎道:“童師父可是身體不適麼?”

  童山定了定神,道:“這位林兄?”伸手指著林寒青左腕,卻是接不下去。

  秦飛虎順著他手指望去,驚震尤過重山,手中酒杯,竟也跌落在地上。

  林寒青暗暗奇怪,忖道:“這兩人不知是什麼毛病?”抬起在腕一看,只見左面袖口上,插了一朵小小的白梅花,當下伸手拔了出來。

  秦飛虎賴然坐了下去,臉色鐵青,一語不發。

  林寒青手托白梅花,心中念頭電轉,暗道:“他們這等驚愕,定然為了這朵白梅花了。”

  只見那白梅花,雕工精緻,托在掌中,十分輕巧,不知用何物打成。

  韓士公經驗雖然廣博,但也是看不出這白梅花的來歷,望了林寒青一眼,道:“兄弟,這朵白梅花,從那裡來的?”

  林寒青搖搖頭道:“不知道!”忽然想起離開那群英樓時,被人撞了一下,接道:“咱們離開那群英樓時,兄弟在店門口被人撞了一下,也許就在那時候,被人在袖口上插下這一朵梅花。”

  韓士公拱手對秦飛虎道:“秦兄,這白梅花是何用意?”

  秦飛虎嘆道:“韓兄當真不知道麼?”

  韓士公被綠綾在那桃花居中,囚禁了數年之久,對江湖上新近之事,目無所聞,當下說道:“兄弟自是不知,難道還要故問不成?”

  秦飛虎突然抓過酒壺,仰起臉來,一口氣,把一壺陳年的佳釀,喝個點滴不存,才長長嘆息一聲,道:“這白梅花,雕工精巧,雅緻異常,但卻是死亡的標識,這白梅花出現的地方,決不留一個活口……”

  林寒青劍眉聳揚,道:“有這等事?”

  秦飛虎惜那壺老酒,壯了不少膽子,道:“兄弟目睹這兩件慘事,都是和這朵白梅花有關,有次還是和童師父走在一起。”

  快刀童山道:“不……錯……這……回事……兄弟是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牙齒打顫,這幾句話,說的結結巴巴,困苦無比。

  林寒青道:“兩位可否見告詳情?”快刀重山搖著頭,搶先說道:“我瞧是不用說了,不怕林兄見外,你也該去準備一下後事了……”

  他顫抖的目光,緩緩由秦飛虎的臉上掃過,道:“咱們是都該有……挖目之罪……”

  秦飛虎黯然點頭,道:“自挖雙目,可免慘死……”童山突然一探手,從腰間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向右腕刺去。

  林寒青身子一探,右手疾出,扣住了童山的骯脈,一翻掌,奪下匕首。

  韓士公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冷說道:“咱們江湖上混,終日裡在刀下求生,先死何足畏,殺了頭也不過是碗大個疤,兩位嚇得這等模樣,那是趁快收山的好,不用開這縹……”

  林寒青接道:“那人把這朵白梅花,插在兄弟的袖口之上,自然是找上了我,這和貴局何干?兩位……”

  他本想說兩位這等害怕,不知何意,但話未出口,那快刀童山道:“因為兄弟看到了這白梅花,見者挖目,觸者斷手,妄談者拔舌,妄聽者刺聾雙耳。”

  林寒青冷冷接道:“這是什麼人立的規矩?”

  童山道:“那白梅花的主人?”

  林寒青應聲說道:“誰是這白梅花的主人。”

  快刀童山,口齒啟動,卻是不敢說出聲來,從他神色之間看出,顯是心中十分憂急。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想是你怕那拔舌之苦,不說也就算了。”

  童山果然閉上雙目不言。

  韓士公突然說道:“兄弟,你可看到那撞你的人?”

  林寒青道:“是一位身著德衫,手搖摺扇的書生人物。”

  秦飛虎討然失聲道:“是位書生?”

  林寒青道:“是啊!不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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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秦飛虎閉口不再答話。

  林寒青眼看場面尷尬至極,回頭對韓士公道:“咱們走吧!”

  韓士公想到這段時日裡,遇上的故友、知友,個個都已非昔年的面目,太平堡的連環梭錢大同,把自己誘人羅網,差一點連林寒青也連累被害,這鐵旗金環秦飛虎,盛名卓著,神武鏢局,號稱當今第一大鏢局,行嫖遍及大江南北,秦飛虎獨創神武鏢局,以一雙鐵旗,和十二金盃稱雄武林數十年,交遊之廣,認人之多,一時無兩,想不到竟然對一朵小小的白梅花,畏如蛇蠍,愈想心中愈火,忍不住拂袖而起,冷哼一聲,說道:“堂堂的神武鏢局總縹頭,竟然是這樣貪生怕事這輩,算我韓某人瞎眼,認人不清,咱們數十年的交往之情,也就從此一刀兩斷,今後各不相干。”袍袖一挑,一陣兵乓亂聲,席上的酒杯、酒壺,落了一地。

  此老性格,一言不合,竟然是要拂袖絕交而去。

  林寒青看的有些過意不去,低聲說道:“韓兄,這又何苦呢?也許秦總縹頭,確有難言的苦衷。”

  韓士公冷哼一聲,一把拉住了林寒青,道:“兄弟咱們走!我不信,這樣大的徐州府,除了這神武鏢局之外,就沒有咱們兄弟的安身之處。”

  只見秦飛虎臉色連變,突然站了起來,雙手向腹中一探,左手摸出了一把手叉子,右手卻摸出了五枚金環,托在手掌之上,說道:“韓兄留步。”

  韓士公回頭望了秦飛虎一眼,看他臉上默然的神色,忽生不忍之感,忖道:我這當面叱責於他,不留餘地,實是過分了一些,當下微一抱拳,道:“秦兄有何見教,只管清說,咱們多年兄弟,只要我力能所及,自當為秦兄代為分勞。”忽覺此言太過冒昧,當下住口不已。

  秦飛虎輕輕嘆息一聲,道:“韓見不用自咎,其實你罵的很對,大不了一個死字……”

  忽聽快刀童山,大叫一聲:“白梅花!”

  林寒青一皺眉頭,道:“在那裡……”目光轉處,果見那筵席之上,端端正正的擺著一朵白梅花。

  這朵梅花,來的無聲無息,室中這多高手,竟然不知那白梅花何時出現在筵席之上。

  秦飛虎站起的身子噗通又坐了下去。

  那快刀童山更是全身癱軟,搖搖欲倒。

  鐵腿陳進突然伸出右手,扶住了童山的身軀,低聲說道:“童兄,鎮靜些,人不了一個死字,世之難道有比死還可怕的麼?”

  快刀童山大大的瑞兩口氣,重重的咳了一聲,道:“陳兄說的是,大不了一個死……”

  話還未完,突聽一陣陰森的冷等,傳了過來,這聲音從遠處傳來,但聽卻如在耳邊響起一般。

  林寒青心頭微微一震,暗道:這人竟能憑仗他精湛的內功,施展“千里傳喜”之術,把一聲冷笑傳送入室,武功之高,的確是不可輕視。

  快刀童山剛剛稍復鎮靜的神情,突然又變的迷亂起來,掙脫了陳進的右手,放腿向廳外奔去。

  林寒青左臂一伸,擋住了童山的去路,喝道:“童兄要到那裡去?”

  快刀童山,面目慘白,上氣不接下氣,叫道:“快放開我。”右拳一幌,直對林寒青搗了過去。

  林寒青健腕疾翻,一招“金絲纏腕”,扣住了童山右腕脈穴,隨手一指,點了他的穴道,目注秦飛虎朗朗說道:“秦兄請恕在下失禮。”放開腳步,直向廳外行去。

  這時,夜幕已垂,星辰微觀,廳外一片寂然,不見半點可疑的事物。

  韓士公大步追了出來,道:“兄弟,看到了人麼?”

  林寒青道:“沒有,他用千里傳育之術,把那聲冷笑,送入廳中,感人耳目,武功雖是驚人,但用心卻是詭詐。

  忽聽秦飛虎大叫道:“秦某無知,多有開罪,願按先生立下的規法自處,先挖雙目,再斷腕拔青。”

  林寒青心頭大駭,翻身一躍,重人大廳,只見秦飛虎靠在一張木椅,雙手抱拳,面如死灰,正在向人求饒。

  轉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衣的人,面壁肅立在大廳一角,袖口長垂及地,不言不動。

  那大廳角邊,光線暗淡,如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能把一聲冷笑,施用‘千里傳音’之法,送入這大廳之中,足見武功高明。”

  那黑衣人生似未曾聽得兩人之言,仍是靜靜的站著不動。

  秦飛虎突然舉步行來,身軀晃動,步後不穩,顯是驚駭過甚,全身都已沒了氣力。

  林寒青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這白梅花主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竟然能使這秦飛虎震駭如此?”

  那秦飛虎越過林寒青三步後,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說道:“在下冒犯大駕,那是罪該萬死,挖目、拔舌,皆是咎由自取,但望能恕在下家小之罪,免予追究,秦飛虎縱然是死在九泉之下,那也是感激不盡!”

  林寒青突然大行兩步,一把抱起秦飛虎,冷然接道:“閣下可就是那白梅花的主人麼?”

  那黑衣人仍然不言語。

  林寒青怒道:“你裝聾作啞,那可不要怪在下得罪了。”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秦飛虎大為震驚,欲待出手攔阻,卻已不及。

  林寒青心想:這一掌遙擊,掌風極是強猛,那人如不閃避,定將回手封架,那知掌力將要近身之際,那人仍然站在原地不動,有如不知身後有人施襲一般。掌近身側,林寒青心中忽然一動,覺著這等身後施襲,有欠光明,當下一吸真氣,發出的掌力,又陡然收了回來。

  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敞主人有一件事,想煩清泰總縹頭代辦!”

  敢情這來人並非那白梅花的主人?

  秦飛虎聽出來人並非那白梅花的主人,不禁膽子一壯,道:“不知何事?只要我秦某力能所及,無不遵命。”

  林寒青本想逼那人轉過身來,瞧瞧他面貌,但聽秦飛虎已和來人接上了話,只好忍了下去。

  但聞那黑衣人道:“這次敝主人傳下梅花令喻,召請天下武林高人。集會徐州,了卻一樁昔年許下的心願,煩請秦總縹頭代為準備上等酒席五十桌,款待天下英雄!”

  秦飛虎道:“區區小事,敢不效勞,只不知幾時應用?”

  黑衣人道:“時間充分得很,三日後正午時分,請把五十桌上等酒席擺在烈婦冢。”

  秦飛虎道:“秦某記下了,請上覆資主人,就說秦某得效微勞,極感榮興。”

  黑衣人道:“不可太早送去,亦不可延誤了時刻。”

  秦飛虎道:“秦某遵命,決不致有誤貴主人的吩咐!”

  黑衣人道:“敝主人的做事行經,未得允可前,不得安談一句,你是知道的了?”

  秦飛虎道:“這個秦某當牢記心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52
一〇四

  黑衣人道:“好!別誤了三日後酒席時刻,我要告辭了。”

  秦飛虎道:“秦某人恭送梅花主人使者。”

  黑衣人一拱手,道:“不用了。”緩緩移動身子,沿著廳壁向外行去。

  他和秦飛虎談話甚多,但始終面壁而立,腳不移步,頭不回望,直挺挺的站在那裡,有如一座木雕泥塑的神像。

  林寒青心中原想他離此時,定然要轉身出廳,早就凝神相注,希望能記下他的面貌,卻不料他竟面壁移動身子,不肯轉身,忍耐不下,大聲喝道:“大駕留步!”雙足微一用力,凌空飛躍八尺,攔阻在大廳門口。

  黑衣人停下身子,說道:“你是什麼人?”冰冷的聲中,微帶溫意。

  林寒青道:“在下休寒青,和這神武瞟局毫無關係,和秦總鏢頭也不過剛剛相識,如若你要記下在下攔路帳,可用不著和神武鏢局扯上關係。”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既不相識,又無冤仇,不知何故,貴主人卻在兄弟身上按上了這朵白梅花?”

  插手入懷,摸出了白梅花,托在掌心上,伸了過去。

  這時,兩人相距,還有三四尺遠,那黑衣人突然一抬左臂,長袖飛起,捲出了林寒青掌心中托的白梅花。

  林寒青掌托梅花,伸手出去,本是早已有備,去不料那黑衣人出手奇快,長袖一掃之間,暗勁先至,一震之下,白梅花離手飛出,竟被他長袖捲去。

  林寒青冷哼一聲道:“出手一擊,已見高明,在下想領教幾招絕藝!”

  只見那黑衣人左臂一動,一朵白梅花突然又飛了出來。林寒青左手一伸,接住白梅花。

  就在一眨眼間,微風颯然,那黑衣人突然向外衝去。

  林寒青左手疾出,一把沒有抓住,右手跟著一掌拍了出去。

  他已知這黑衣人武功高強,非同小可,這一掌用出了七成內功。

  那黑衣人已閃過了林寒青,長袖回拂,疾向林寒青的右掌上迎去。

  一招接實,林寒青突覺身子一震,那黑衣人也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借勢一個大轉身,閃出廳n,隱失在夜色中不見。

  兩人這動手的幾招,快如電光石火,那黑衣人左袖掩面,闖出了大廳,林寒育仍未能看出那人的廬山真面,但那人如不先行拋出白梅花,分散林寒青的精神,想闖出廳門,顯非易事。

  林寒青手托白梅花,望著寒星閃動的夜空,長長吁一口氣,口雖未言,但心中卻感慨萬千。

  廳中群豪,目睹這場閃電一般的快速搏擊,雖只一兩招的交接,但已使人眼花鏡亂,目不暇接。

  韓士公目睹林寒青久注夜空,默然不語,心中大感不安,緩步走了過去,道:“兄弟,怎麼樣?”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我很好……”轉望著秦飛虎道:“秦兄既已允諾,不談那梅花主人的往事,咱們也不能多問了。”

  秦飛虎道:“兄弟所知有限,縱然想說,只怕也難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寒青一抱拳道:“敝師弟下落,還得借重秦兄大力,林某感激不盡。”

  秦飛虎道:“自當效勞。”

  林寒青道:“那白梅花的主人,既然遣人相告煩勞代備酒席,想來當不至再對秦兄有所不利,在下就此別過了。”

  秦飛虎嘆道:“兄弟禮貌不周,還得清兩位多多擔待。”抱拳送客,竟連一句挽留之言,也不敢說。

  韓士公道:“咱們兄弟三日後在那烈婦冢見吧!”

  秦飛虎面泛愧色,垂首不語。

  韓士公、林寒青離開神武鏢局,天色已是初更時分。

  林寒青心中一直在想著那梅花主人的事,但覺此中錯綜複雜,千頭萬緒,竟理不出一點眉目,不禁輕輕一嘆,道:“韓兄常說江湖上,詭奇莫測,看來還難道盡個中的詭橘變化。”

  韓士公道:“老哥子活了六、七十歲,在江湖上跑了大半輩子,此等事,我也是初次見到,一個名不見經傳,從未聽聞過的人,竟能憑一朵白梅花,邀請到天下高手,集會徐州。”

  林寒青:“更奇的是這些應邀之人,並不知邀他們來此是那白梅花的主人。”

  韓士公一拍大腿,道:“不錯,無怪我打聽了甚久,竟打聽不出這多武林高手,如何齊聚徐州府。”

  林寒青道:“這些來人,大半是盲從附和,聽得傳聞而來,亦有好奇的人,眼看許多武林人而臨,聽候那梅花主人的擺佈,就使人有些費解了!”

  韓士公道:“也許他們有難言之隱!”林寒青道:“問題也就在此,幾個名重江潮的人,決難憑一朵白梅花信使的傳言,而肯輕易趕來徐州。”

  韓士公道:“對啊!參仙龐天化何等聲威,數十年來未離他避塵山莊一步,拒和武林人物往來,連九大門派中人,一樣不予接見,怎肯輕身來此?其中必有原因。”

  林寒青道:“不知原因何在?”

  韓士公沉吟了一陣,道:“唯一能使他輕身赴約的原因,必然是受了重大的要挾!”

  林寒青道:“不知是受了何等的要挾?”

  韓士公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個就難說了!”兩人信步而行,沉吟不語,良久後,林寒青才突然說道:“看來,非去問她不可了!”

  韓士公道:“她是誰呢?”

  林寒青道:“就是咱們在群英樓見到的那位面垂重紗的白衣女!”

  韓士公道:“她在那裡呢?”

  林寒青道:“烈婦冢。”

  韓士公道:“烈婦冢,可是那白梅花的主人,約晤天下英雄之處?”

  林寒青道:“大概是吧!除非在這徐州近郊,還有一個烈婦冢。”

  韓士公道:“兄弟之意,可是想先到那烈婦冢去瞧瞧麼?”

  林寒青忽然想起那白衣少女之言,我在這烈婦冢等你三天,三天之內,你如遇上了什麼不解和疑難之事,不妨來此間我,為什麼她只限定三天呢?這限期似乎和那白梅花的主人,預定會晤天下英雄之事,暗暗的吻合!難道她真的已先知此事了麼?”

  那白衣女蒼白的臉色,秀美的輪廓,和那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中,雲霧一般的光芒,以及那弱不禁風的嬌軀,尖銳的言詞,脆若銀鈴的笑聲。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24
一〇五

  他腦際中清晰的出現那白衣少女美麗的倩影,自和那矯弱的白衣女分手之後,他一直沒想過那白衣女的容貌,此刻仔細想來,頓覺那嬌弱的白衣女,充滿著謎樣的神秘,那矯弱的身體,和那光芒照耀的智慧,恰成了強烈的反比。

  眼下的情景,似是只有去烈婦家,再找那白衣女了,這隱密,除了那白衣女外,當世之間,已無人能夠揭穿。

  林寒青反覆的思量著,好像是一切都在那白衣女的預料之中。

  他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不錯,咱們得先到那烈婦冢去瞧瞧,也許她,真的能解開那白梅花的隱密。”

  韓士公道:“好吧!要去,咱們現在就走。”

  趁著稼眈的夜色,兩人放腿奔向那烈婦冢。

  以兩人的輕功腳程,這一點路程,片刻即到。入夜的烈婦冢,更顯得陰沉、荒涼,聳立的古柏,及膝的亂草,一片肅靜。

  韓士公四顧了一眼,嘆道:“好一片荒涼的所在,那白梅花的主人,選擇了這樣一處荒涼的所在,決非無因。”

  林寒青輕車熟路,帶著韓士公,直奔那青家的石室中。

  一盞孤燈,照亮了石室,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靠在石壁間。微聞雙目,在她的左右兩側,分坐香菊、素梅。

  二婢手中,還握著閃閃生光的寶劍,兩人雖也是閉著雙目,但身軀卻不住輕微顫動著,顯然,心中充滿著畏懼。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還未及開口說話,那香菊卻突然尖叫一聲,跳了起來,舉著手中寶劍,道:“梅姐,快起來,打鬼……”聲音中充滿了驚悸。

  素梅幾乎是和香菊同時執劍而起,但她年事較長,不像香菊股的沉不住氣,心中雖是和香菊一般害怕,但總算是沒有驚呼出來。

  林寒青沉聲說道:“在下林寒青,有事求見白姑娘。”

  那依壁而坐的白衣女,突然挺身坐了起來,睜開雙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很耐心坐在這裡等你,本來我很累了,早該睡覺的。”

  這幾句話,說的柔和天真,一片少女嬌憨的神態,和她過去那犀利的詞鋒,大不相同。

  林寒青道:“深夜打擾姑娘,在下等甚覺不安。”

  白衣女道:“最難風雨故人來,這石室僻處荒涼的孤冢之分,古柏雜草,陰森可怖,你們深夜走訪,惠然而臨,也可幫我們壯壯膽子。”

  林寒青回頭指著韓士公道:“這位韓老前輩韓士公……”

  白衣女點頭一笑,道:“不用引見了,我們早已見過。”

  韓士公一抱拳,道:“在下和令尊有過幾面之緣。”

  白衣女道:“咱們也見過三次。”

  韓士公暗暗想道:那日在連雲廬上和她見過一面,天鶴上人,隨那百毒仙子同赴三毒宮時,和她又見一次,在群英樓中又和她見了一次,只不過那時她面垂重紗,自己倒未看出是她罷了,除開今宵之外,果是不多不少的見了三次,當下說道:“姑娘的記憶驚人,在下佩服的很。”

  一陣寒風吹來,燈火搖搖欲熄。

  林寒青橫跨兩步,擋住了風勢,說道:“我等深夜驚擾,一來請教一樁疑難之事,二來轉請姑娘早B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白衣女笑道:“那就先說第一件吧!”

  林寒青心念電轉,只覺其事複雜異常,千頭萬緒,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說起,過了良久,才道:“姑娘可識得此物麼?”探手入懷,摸出了白梅花,托在掌心上,遞了過去。

  白衣女伸出來纖纖玉手,取過白梅花,笑道:“可是朵白梅花?”

  林寒青道:“不錯,這白梅花的主人,三日後,要在烈婦冢大擺筵席,會晤天下英雄,姑娘在此,豈不是危險的很?”

  白衣女道:“你說的是第二件了。”

  林寒青怔了一怔,只覺臉上一熱,泛起來兩層紅暈,那白衣女雖未明白說出,但言中之意,已隱隱暗示出他說話沒有層次。

  韓士公哈哈一笑,抱拳說道:“我這位林兄弟,面嫩的很,還是由老朽來說吧!”當下把經過之情,說了一遍。

  只見那白衣女緩緩閉上雙目有似老僧人入定一般,久久不語。

  韓士公心中暗道:這女娃兒不過十九歲的年紀,不論是何等聰慧之人,也難知那白梅花的來歷,心念一轉,微微笑道:“姑娘不用為難,如是你不知那梅花主人來歷,那就不用多費心神了。”

  只見白衣女突然睜開雙目,燈光下,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中,雲霧迷濛,低聲吟道:“梅花江湖現,血流成第屍如山……”

  韓士公徵了一怔,道:“什麼?”

  只聽那白衣女接道:“神劍屬天龍,修羅集大成。”

  韓士公道:“姑娘可是在唸咒麼?”

  林寒青卻已聽出眉目,大聲說道:“姑娘既知浩劫已臨,難道就坐視不管麼?”

  白衣女微微一嘆,道:“我如何能管得了呢?”

  林寒青想到她在那群英樓中,被那灰衣人相通傳藝之事,卻似不會武功,這等殺伐搏鬥之事,要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孩子,如何能管得了,但對她這神秘奇異的預言,卻又有著深沉懷疑,當下一抱拳說道:“姑娘也許是深藏不露……”

  白衣女搖搖頭道:“我真的不會武功。”

  林寒青道:“那姑娘何以知天龍八劍?”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我雖知其窮決,卻是無能運用……”忽然兩眼翻白,仰面向後倒去。

  素梅、香菊,同時伸出手去,扶住了那白衣女的身軀,緩緩在她身上推拿起來。

  韓士公搖搖頭,道:“林兄弟,我瞧是問不出所以然了,咱們走吧!”

  林寒青道:“她已經說出來了。”

  韓士公道:“說的什麼?怎麼老猴兒就沒有聽到呢?”

  林寒青道:“她說:梅花江湖現,血流成渠屍如山,豈不是說出了江湖浩劫已臨,至干“神劍屬天龍,修羅集大成”,是兩種武功的名稱,可惜咱們的智能難以盡解個中之密。”

  韓士公想了一想,道:“證堵那鐵旗金環秦飛虎,和快刀童山的畏懼之容,想來那梅花主人當是一個心地陰很,手段毒辣的蓋世魔頭了。”

  林寒青道:“兄弟適才和那梅花使者,動手相搏,雖只兩拍,已覺對手武功,不在兄弟之下,唉!而且連對方面目也未見到。”

  這時,那暈倒的白衣女,已悠悠醒來,只是臉色更見蒼白,燈光下不見一點血色。

  香菊望了林寒青一眼,道:“林相公,你坐下來休息一會,我們小姐每次病發之後,總得半個時辰以上的休息,才能說話。”

  林寒青皺皺眉頭道:“她這病可是常常的發作麼?”

  香菊道:“有時日發數次,有時數日不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24
一〇六

  素梅白了香菊一眼,想攔阻於她,不讓她再說下去,那知香菊全神貫注在林寒青身上,對素梅攔阻她的眼色,竟是未曾看。

  只聽她脆若銀鈴的聲音接道:“不過,我們小姐不能多費氣力,她說話多了,或是做事多了,病勢就立刻發作。”

  林寒青暗暗忖道:“此女言詞坦真,分明是個毫無心機之人,她這話自然是可以深信,奇怪的是她既不會武,胸中卻記著世上最上乘的劍術、武功,而且隱秘外洩,還有人找上門逼她傳授武功,她弱不禁風的身體,和那隱含玄機的言詞,是這般大不相稱。

  凝神望去,只見她眼皮輕合,燈光下可見那長長的睫毛,除了蒼白的臉色,和稍嫌瘦弱一些之外,實是一位無處不美的佳人。

  美麗、嬌弱,和那不該有的膽氣,構成了她的神秘。

  韓士公為人雖然粗豪,但他數十年江湖闖蕩的豐富閱歷,經一段細心的觀察忖思之後,變覺著這橋弱的白衣女,實有些異於常人,只是還不能說出原因何在?

  林寒青回顧了韓士公一眼,道:“韓兄,咱們坐下來等一會吧!”

  韓士公道:“應該等,等一夜也不算長。”

  香菊微微一笑,道:“那你們就快些坐下啦!”在這陰森、荒涼之地,她一直心存恐懼,如今有這兩人在石室內相陪,自是求之不得。

  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那白衣女才緩緩地由素梅懷中坐了起來。

  韓士公早收斂起對她輕視之情,一抱拳道:“姑娘醒了麼?”

  白衣女舉起纖纖玉手,輕輕操下眼睛,道:“累你們久候了。”

  韓士公道:“不敢,不敢!在下等心中還有一樁思解不明之事,還得姑娘指點、指點。”言詞之間,十分恭敬。

  白衣女輕輕嘆息一聲道:“你說吧……唉!不過,不要把我估計的太高了。”

  韓士公道:“姑娘適才所言‘梅花江湖現,血流成渠屍如山’可就是指這白梅花的主人麼?”

  白衣女閉目沉思片刻,道:“自然是了!”

  韓士公道:“那白梅花主人,邀集天下英雄,三日後在這烈婦冢設筵大會群雄,豈不是大劫就在眼前麼?”

  白衣人道:“想來不錯。”

  韓士公道:“姑娘未卜先知,還望能為天下群豪一盡心力。”

  白衣女搖頭接道:“我手無縛雞之力,豈能奢言救人?”

  韓士公想到她適才那病發之情,此言似非故作謙虛,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接言,呆了半晌,開不出口。

  林寒青一皺眉頭,正待開口,白衣女卻搶先笑道:“我雖無能救人,但卻可告訴你們趨吉避凶的法子。”

  韓士公道:“在下恭聆教言。”

  白衣女笑道:“那白梅花主人,邀集天下英雄,聚會徐州,是何等震動人心的大事,但天下盡多名山勝水,為什麼他選擇了這樣荒涼的所在……”

  韓士公喃喃自語道:“是啊!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處荒涼的所在呢?”

  林寒青道:“姑娘識見過人,心細如髮,確非我等能夠及得。”他原想這白衣女,當真的會什麼星卜奇數之類旁道異術,但此刻聽她分析事物,竟然見及細微,算無遺策,分明是才智識見,超異常人甚多,不禁油生敬仰之心。

  只聽那白衣女嬌聲說道:“他選擇這片荒涼所在,既非絕地,亦非死谷,縱然他武功高強,別人打他不過,但此處,四通八達,盡可一走了之……”

  韓士公:“姑娘說的不錯。”

  白衣女喘息一陣,接道:“他要那秦飛虎,準備酒席,在眾目設躍之下,送入這烈婦冢,顯是未存在酒菜之中下毒之心。”

  韓士公點頭讚道:“姑娘料事如神,件件叫人心折。”

  白衣女道:“他既然無能一網打盡與會之人,何苦盡樹天下英雄為敵。”

  韓士公一拍大腿,道:“言來有如耳聞目睹,句句使人五體投地。”

  白衣女嘆道:“你難道還不明白麼?”言罷,嬌喘不息。

  韓士公怔了一怔,道:“還望姑娘指點!”

  白衣女取出一方白絹,拭去頂門間的汗水,道:“他如存心已相謀與會之人,定當先作手腳,請君入甕,此地滿生荒草,深可及膝,那手腳必然作在深草之中,凡是進入這荒家之人,自是無一倖免了。”

  韓士公嘆道:“姑娘才華,果是並明日月,世無人及。”

  白衣女道:“你總該明白了吧!”

  韓士公道:“明白了,待在下通告與會之人,早作防備就是。”

  白衣女道:“不行,你如通告與會之人,那白梅花的主人,豈不一樣知道?”

  韓士公茫然道:“那該如何?”

  白衣女道:“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你們不會先他在這荒冢內,做下手腳麼?”

  韓士公道:“不錯,不錯……”

  白衣女講過了這一番話,人又累的嬌端起來,緩緩閉上雙目,倚在素梅肩上休息。

  韓士公連說了幾個不錯之後,卻突然皺起了眉頭,原來,他只覺那白衣女說的有條有理,言已盡意,但卻不知該在這樣深草之中,做下何等的手腳。

  沉吟半晌,轉望著林寒青,道:“兄弟,老哥已經被鬧昏了頭,你幫我想想看,咱們該在這深草之中作些什麼手腳?”

  其實,不用韓士公問,林寒青早已在苦苦思索,但一直想不到一個完善之策,當下搖頭苦笑。

  韓士公道:“如若那李中慧姑娘在此,那就用不著咱們發愁了……”突然間,腦際中靈光一閃接道:“有了,有了,咱們可在這深草之中,布下劇毒……”話剛說完,又自搖著頭自言自語的說道:“不行,別說目下還沒有用毒的能手,縱然是有,也不能讓與會的天下英豪儘管中毒。”

  白衣女突然睜開眼來,問道:“李中慧是什麼人?”

  韓士公道:“提起此人,大大有名,白姑娘可知黃山世家麼了”

  白衣女微微點頭,道:“聽我爹爹說過!”

  韓士公道:“那李中慧李姑娘,就是黃山世家第三代的傳人,和乃兄李文揚齊名武林,喝!江湖上提起黃山世家李氏兄弟,誰都得伸起大拇指說一聲,後起之秀!”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可惜我未能遇上那位李姑娘,日後倒是得見識一下。”

  韓士公心中一動,暗暗罵自己糊塗,暗道:這眼下現有一個女諸葛,料事才華,只怕更強過那李姑娘,我卻不知請教,當下一抱拳,道:“咱老猴兒,跑了半輩子江湖,自覺經驗老到,但今宵得姑娘數言指點,深覺自跑了大半輩子江湖。”

  白衣女微微一笑,也不謙辭。

  韓士公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姑娘每句每字,無不使在下心折,一事不煩二主,還請姑娘指點指點,對付那白梅花主人之策略。”

  此人古道熱腸,處處以天下英雄安危為念,好像那與會之人,個個都和他有著深厚的友誼一般。

  白衣女緩緩說道:“不能用毒!”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24
一〇七

  韓士公道:“這個老朽想過了,這法子縱然能夠對付那白梅花的主人,但也將傷害到天下英雄。”

  白衣女搖頭說道:“武功如那梅花主人者,只怕已百毒難侵,世間第一流用毒能手,也不過只能多傷幾個與會的江湖英雄。”

  韓士公嘆道:“姑娘一言,又開了老朽茅塞,老猴兒當真是白活了這把年紀。”

  白衣女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那梅花主人既敢邀集天下英雄,會集於此,自然是早有準備了,江湖上一般計謀,豈能害得了他……”她突然伸出手來,目注林寒青微笑說道:“扶起我到外面瞧瞧地形。”

  這話對著林寒青說,韓土公雖想出手效勞,卻也是不好出來。

  林寒青怔了一怔,緩步走了過去。

  白衣女左手扶在林寒青的手腕上,站起嬌軀,右手卻從懷中取出一枚金針笑道:“接過去。”

  林寒青緩緩接過金針,滿臉茫然之色。

  白衣女道:“你認穴之術如何?”

  林寒青道:“在下自信不致有誤。”

  白衣女笑道:“好吧!刺入我任脈‘紫宮’穴。”

  林寒青舉起金針,卻是不敢下手,他不通醫理,那‘紫宮’又是人身要穴,這一針關係非淺,不敢胡亂刺出。

  白衣女道:“刺啊!只要你認穴的部位不錯,我死了也不關你事。”

  林寒青右手一棵,那金針刺入了“紫宮”穴位。

  只見那白衣女柳後一聳動,大眼眨動了幾下,那神光煥散的雙目之中,突然暴射出奕奕神采,嬌聲笑道:“咱們走吧!”左手扶住林寒青肩頭之上,緩步向外行去。

  韓士公當先開道,香菊、素梅卻緊隨在白衣女身後而行。

  林寒青道:“到那裡去?”

  白衣女道:“繞著這巨冢走上一週。”

  林寒青暗暗忖道:“此女的舉動,詭奇、神秘,莫可預測,就依她吩咐行事吧!”其實此時此情之下,他已身不由主,只好依言行事,繞著那巨大的青冢而行。

  那弱不禁風的白衣女,自經金針穿穴之後,精神突然大好起來,竟然能踏著及膝的雜草,繞著那巨大的青家,行了一週。

  她走得很慢,對所經之處的景物,也看得十分仔細,走一圈足足耗去了近一個時辰的時光。

  回轉石室,天色已經是三鼓過後。

  白衣女慢慢的坐下身子,說道:“我得休息一下了,太陽出來後,咱們再動手佈置吧!”右手一抬,疾快地拔下“紫宮”上的金針。

  金針一除,雙目射出的神光,驟然消失,眉目間,一片睏倦,緩緩倒了下去。

  素梅展開棉被,蓋在那白衣女身上,說道:“兩位請找個安身之處,男女有別,不便同處一室。”

  林寒青道:“姑娘說的是。”轉身向外行去。

  韓士公道:“我等就在石室外面,替幾位守夜。”

  香菊笑道:“那是最好不過,有你兩位守夜,我們也可以放心的睡了。”

  韓士公道:“幾位儘管放心吧!”大步走了出去。兩人在石室一處草叢中,坐了下來,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韓士公心中盤旋著無數的疑問,那裡能靜得下心,抬頭看去,只見林寒青,胸腹微微起伏,似是已調勻真氣。

  他心中雖不願驚動林寒青,但卻忍耐不住,終於低聲問道:“林兄弟,很累麼?”

  林寒青睜開眼來,說道:“韓兄有何見教?”

  韓士公道:“看樣子那白姑娘不會武功,倒不是裝的了?”

  林寒青道:“她智慧過人,精通醫理,故能按時辰計算出血脈運行之理,用金針刺入穴道,激發出生命潛力,至於不會武功,恐非虛言了。”

  韓士公道:“唉!咱們見過那梅花主人的使者,武功確是高強,想那梅花主人定能強過屬下,老朽就是想不通,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人,能憑藉智慧之力,和武林間第一流的高手相抗!”

  林寒青接道:“也許她別有佈置?”

  韓士公道:“這就是老朽想不通的所在了,既然不能用毒,那要如何才能使那梅花主人受挫屈服呢?”

  林寒青思索片刻,道:“她才智絕世,胸中包羅玄機,想必窮通易理河洛、五行奇術,看她查視四周形勢的仔細,或將以奇門陣圖之術,挫辱那梅花主人?”

  韓士公喜道:“不錯啊!老朽也聽人說過這門學問,據說參仙龐天化,也很精於此道,避塵山莊中,到處都布奇門陣圖……”忽然一皺眉頭,盡斂臉上的喜笑之容,說道:“如若武林中,有很多人精於此道,那就談不上什麼絕學,咱們在那六星塘水陣中,衝來摸去難以尋到出路,想來那皇甫嵐亦必精於此道,如是那梅花主人,也精於五行奇術,豈不是要白費咱們一番心機了?”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明日即可分曉辦若那白姑娘是擺奇門陣圖,咱們就先行問她一聲。”

  韓士公心知林寒育也難說出個所以然來,不再多問,閉上雙目休息,但心中卻是為此翻轉不停,難以澄清胸中雜念。

  好不容易盼望到太陽出來,立時拉起林寒青,奔入那石室之中。

  那白衣女早已起身相候,見兩人急急奔來,一笑而起,道:“兩位來的正好,咱們也該動手了。”

  韓士公生性急燥,直腸直肚,向來是存不住話,接口說道:“姑娘可是要用奇門陣圖,對付那梅花主人麼?”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怕他也精此術,咱們白費上一番工夫麼?”

  韓士公道:“不錯啊!老朽確有此憂。”

  白衣女道:“河洛、八卦、五行奇術,算不得什麼曠世絕學,凡是稍具智慧,肯下功夫的人,都可以識一些此中學問。”

  韓土公道:“這麼說來,姑娘不是用奇門陣圖,對付那梅花主人了?”

  白衣女笑道:“我一個柔弱女子,又不能掄刀、弄劍,如若不用奇門陣圖對付那梅花主人,那要怎麼辦呢?”

  韓士公道:“姑娘可是料定那梅花主人不懂五行奇術麼?”

  白衣女道:“我想他不但懂得,而且還十分精於此道。”

  韓士公微微一怔,默不作聲,心中卻暗暗忖道:你這話不是白說了麼?明知他精於五行奇術,還要擺出奇門陣來對付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24
一〇八

  只見那白衣女緩步走出石室,向北行去,韓土公、林寒青不由己的跟在她身後而行,她身軀橋弱,行走在亂草之中,大有舉步難艱之苦。

  韓士公伸出左臂,道:“姑娘請扶住在下的手臂走吧!”

  白衣女回眸一笑,道:“你這人真好心!”

  韓士公輕輕嘆了一聲,道:“姑娘既然明知那梅花……”

  白衣女接道:“正因為他自負精通五行奇術,才不把那些陣勢放在眼中,才容易輕心涉險,自投羅網。”

  韓士公冷哼了一聲,雖未言語,但神情間,顯然對白衣女這番言語,大不滿意。

  白衣女纖纖的玉手,抹在韓士公手臂之上,行動間方便不少。聽得韓士公冷哼之聲,淡淡一笑,接道:“你哼什麼?可是不信我的話麼?”

  韓士公道:“姑娘之言,在下是無不傾服,只有這幾句話,叫在下難以相信。”

  白衣女道:“如若那梅花主人,不解五行奇術,看到咱們布成的五行奇陣,不肯進去,你可有方法,迫他進去麼?”

  韓士公聽得一呆,答不上話,暗道:“只見那梅花使者武功,我已非敵,那梅花主人武功,定然強過屬下甚多,那我是決然不是敵手了。”

  白衣女回顧了韓土公一眼,接道:“正因為他深通五行奇術,我才用五行奇術對付他,使他自陷泥淖,無能自拔,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加於其人之身……”

  她喘息了一陣,又道:“如若我的推想不錯,那梅花主人,定然也將在烈婦冢的四周,佈置下五行奇陣,以困與會之人。”

  韓士公道:“難道與會之人,都不解五行奇術不成?”

  白衣女道:“依我推想,與會之人,會那五行奇術的人,恐還不少。”

  韓士公搖頭嘆道:“姑娘越說,老朽是越糊塗了。”

  白衣女道:“那五行奇術,正如武功一般,多一分功力,就多一分威勢,這其間的變化、繁雜,又非單純的武功,能望項背了。”

  韓士公精神一振,道:“姑娘這番解釋,使老朽明白了不少。”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你明白,那就快動手吧!”

  在那白衣女口述手指之下,韓土公、林寒青,加上香菊、素梅一齊動作,採集甚多木技,布成了三羅接連在一起的五行奇陣。

  韓士公看那五行奇陣,不過是青竹、木枝插成的一片竹柵木材,心中大為不然,暗道:“憑幾個青竹、木枝,也能退得強敵不成?”

  付思之間,只見那白衣女帶著香菊、素梅,帶了甚多鵝卵石,踏著亂草,行人陣中,只見輕折柳腰,緩握玉手,親自把那些鵝卵石,擺入分陣之中。

  韓士公凝目望去,只見那香菊、素梅一個神色緊張的緊隨在那白衣女的身後,亦步亦趨,不敢有絲毫大意,好像一步失錯,就有失落陣中之慮。

  但那白衣女卻是十分從容,堆好石頭,在二婢護擁之下,緩步走了出來。

  她身體嬌弱,強打精神,工作完成,已然累的香汗淋漓,透濕了衣服。她舉起衣袖,拂拭了一下頭上的汗水,說道:“五行專門陣,加上了八陣圖,那梅花主人,縱然聰明絕倫,諒他也難解得個中玄機……”一言甫落,忽的身子一仰,向後栽去。

  素梅雙手疾出,托住了白衣女的身軀,說道:“我家姑娘連連勞累,病勢復發,兩位要是再麻煩她,只怕她要沒有命了!”

  回顧了香菊一眼,道:“咱們走啦!”

  韓士公和林寒青碰了一個釘子,不禁面面相覷,林寒青低聲嘆道:“韓兄,這座青竹、林枝布成的陣圖,是否真能困住那梅花主人,暫且不會談它,但咱們已然盡了心力,那白姑娘身體虛弱,勢難再受勞苦,咱們也不用打擾她了。”

  韓士公道:“話雖不錯,但那白姑娘應咱們之求,擺這五行奇門陣圖,系發舊疾,咱們棄置不管,縱然要走,該等她病勢好了再走不遲。”

  林寒青道:“韓兄言之有理。”

  兩人又向那石室走去。

  只見素梅雙手插腰,當門而立,目注兩人,冷笑一聲,道:“你們還來作甚,難道真想要把我家小姐累死不成,快些給我滾啦!”

  韓士公呆了一呆,道:“你罵那個?”

  素梅眼圈一紅,熱淚奪眶而出,道:“罵你們,我家小姐身體素來虛弱,你們問這問那,又要她布的什麼奇門陣,豈不是存心要素她麼?”喇的一聲,抽出寶劍,道:“你們再不走,我就給你們拚命了。”

  林寒青知她武功不濟,如若出物制服於她,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想到那白衣女兩番暈倒,確都是由己身而起,當下嘆息一聲,道:“好男不與女鬥,堂堂六尺男兒,豈肯和你個孩子一般見識,韓兄,咱們走吧!”

  韓士公一拱手,道:“白姑娘醒來之後,就說韓士公代天下英雄,向她致謝。”

  素梅也不理會兩人,長劍還鞘,退回石室。

  香菊兩道秋波,一直針住在林寒青的身上,眼看兩人背影遠去,冷冷瞧了素梅一眼,道:“你又打人家不過,凶什麼?”

  素梅緩緩坐了下去,道:“要是不把他們攆走,只怕小姐醒來後,也是難得休息。”

  香菊道:“我瞧小姐是高興幫忙那林相公,她要是不高興幫他,那也用不著咱們用馬車,把他拉到這烈婦冢中來了。”

  素梅道:“那是因為林相公救過咱們,小姐才以恩報恩,救他活命。”

  香菊道:“是啊!人家林相公既是咱們救命恩人,你幹嗎凶霸霸的把人家罵跑?”

  素梅道:“誰罵他了?”

  香菊道:“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你還想賴不成?”

  素梅氣的哼了一聲,道:“我不和你說啦,等小姐醒來之後,咱們請小姐評理就是。”

  香菊道:“等就等吧,我瞧八成是你輸了?”

  且說林寒青和韓士公離開烈婦冢,直向徐州城中行去,林寒青心中悶氣,一路上默不作聲。

  韓士公卻在想著那幾支青竹木枝,排成的奇陣,如何能擋那梅花主人,越想越覺不對,忍不住大叫道:“不行,兄弟,咱們得回去瞧瞧!”

  林寒青道:“瞧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4:25
一〇九

  韓士公道:“如若那幾支青竹木枝,排成的奇陣,當真能困得住人,咱們也不用起五更,熬半夜的練武功了。

  林寒青道:“縱然是因不住人,咱們去了又有何用?”忽然一皺眉頭,道:“馬!”一把抓住韓士公,提氣飛上道旁一棵大榆樹上。

  韓士公傾耳聽去,果然聞攝蹄聲得得,似是一隊快馬,疾奔而來。

  凝百遙望,徐州來路上,飛起了滿天塵土、片刻間已可見到一列馬隊,疾馳而來。

  馬快如飛,眨眼奔到,韓士公暗中一數,共有一十五騎,每匹馬上坐著一個黑衣人,手捧著一捆白色木棒,伏在馬背,迷漫塵土中,只可見長發飄飛,看不清楚面貌。

  韓士公看那一列馬隊奔向,正對烈婦家,心中突然一動,道:“林兄弟,這些人裝束詭異,定然是那梅花主人的手下了?”

  林寒青道:“韓兄說的不錯,如若兄弟看的不錯,那當先一騎的快馬之上,可能就是咱們在那神武鏢局中,見到的梅花使者。”

  韓士公道:“怎麼?兄弟可是看到他的面貌了麼?”

  林寒青道:“沒有,但我留心他穿的衣服,和那晚上所見一般。”

  韓士公暗暗忖道:“那晚上我也在場,怎麼就沒有看出不同呢?”

  林寒青似是已瞧出韓士公心中不信,淡淡一笑,接道:“那梅花使者,穿著的一件黑衫後領上裂開了一個三分長短的口子,除非還有一個人,穿著的衣服,和他一般模樣,那人當是咱們在神武鏢局中所見的梅花使者。”

  韓士公道:“如此說來,那是無可懷疑了。”

  林寒青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果然不出那白姑娘的預料,那梅花主人,也要在烈婦冢中,布一度五行奇陣。”

  韓士公一拍大腿,道:“是了,那些人卻帶了一捆捆白色的木棒,想來那定是佈陣之用了?”

  林寒青點點頭,道:“這麼看來,那位白姑娘,當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了。”

  韓士公道:“老朽在江湖上,闖蕩了數十年,見過的是奇人異事,不知好多了,卻是從未遇到過像近日這些駭人聽聞的事,一朵白梅花,竟能使無數武林高人千里跋涉而來,一位年輕輕的大姑娘身體弱不禁風,但卻胸羅玄機,唉,怪事,怪事!”

  林寒青突然舉手按在嘴上,噓了一聲,道:“又有人來。”韓士公傾耳一聽,不聞聲息,正等待出口相調,瞥見遙遠處又有兩條人影,疾如飄風而來,不禁暗道了一聲慚愧。

  那兩條人影來勢之快,不輸那狂奔快馬,眨眼間,已到了兩人隱身的大榆樹下。

  韓士公屏住呼吸,從茂密的枝葉中向下看去,只見兩個身著天藍勁裝,背上斜插長劍的少年,靠在大榆樹下,低聲相談,似是討論什麼事情。

  兩人研商一陣齊齊探手入懷,摸出兩方黑巾,包在臉上,施展開上乘輕功,疾向那烈婦冢方向奔去。

  韓士公眼看兩人去後,低聲說道:“兄弟,你看出這兩人的來路了麼?”

  林寒青道:“兄弟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如何看得出來?”

  韓士公道:“這兩人都是避塵山莊,參仙龐天化的手下。”

  林寒青道:“韓兄何以敢於斷言?”

  韓士公道:“龐天化世高膽大,特別在屬下衣著上做著了鮮明的標識,故而一眼間即可看出是龐天化的底下了。”

  林寒青道:“原來如此……”微微一頓,接道:“那龐天化究境非沒得虛名之士,竟然能查出那黑衣人的落腳所在,暗中派人聽梢。”

  韓士公道:“龐天化雖然不和武林同道來往,生性孤傲自賞,素不為人留下餘地,但他如和那神秘、詭奇的梅花主人相較,老朽倒還是希望他能佔得上風?”

  林寒青道:“只怕事情難如韓兄之料。”

  韓士公道:“唉!那梅花主人……”忽然一皺眉頭遺:“不好了!”

  林寒青道:“什麼事?”

  韓士公縱身躍落樹下,道:“咱們得趕回烈婦冢去,救那位白姑娘?”

  林寒青道:“話雖不錯,但時間上只怕已是遲了一步?”說著飄身落地。

  韓士公道:“難道咱們坐視不管麼?”淋寒青道:“我想如她早已有拒敵之策,用不著咱們擔心?”

  韓土公忖道:“這話倒也不錯,她既能替我們藉著代籌,難道豈不知自避凶鋒?”微微一頓,又道:“咱們要不要再回去瞧瞧,那梅花主人的屬下究竟是在搞什麼鬼……”目光一轉,瞥見一條人影,疾如流星而來,急急說道:“又有人來了。”

  林寒青道:“躲避不及了。”

  那人影來勢奇快,轉眼之間,人已到了兩人停身之處,目光一掃林寒青的背影,叫道:“那可是林兄弟麼?”

  林寒青轉身望去,只見來人襲青衫,年不過二十三五,正是那差人送劍,曲意結交的六星塘少莊主皇甫嵐,當下一拱手道:“皇甫兄別來無恙,小弟正是林寒青。”

  皇甫嵐早已急急奔了過來,握住林寒青右手笑道:“別後想念甚切,我也曾遣人到金陵青雲觀中相訪,但林兄已然離去,正愁相見無期,竟然在此相遇。”

  林寒青道:“皇甫兄盛情贈劍,兄弟……”

  皇甫嵐接道:“區區之物,聊表心意,兄弟如再提此,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微微一頓,又道:“我一向孤傲自負,甚少交遊,唯獨對兄弟一見投緣。”

  林寒青道:“得蒙委顧,極感榮寵,兄不在六星塘中享福……”

  皇甫嵐一揮手,道:“別提了,兄弟這次是給人逼出來了,不但兄弟……”突然放低聲音,接道:“連二十年未離開六星塘一步的家父,也一齊到了徐州。”

  韓士公看兩人談的十分親熱,竟然把自己冷落一旁,忍不住接道:“可是為了那梅花主人麼?”

  皇甫嵐道:“不錯啊,老前輩也是被那白梅花誘迫到此麼?”抱拳一揖。

  韓士公道:“我和林相公,彼此以兄弟相稱,少莊主也不年客氣了,咱們也平輩論交吧……”忽然想起,還未答覆那皇甫嵐相詢之事,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老猴兒四海漂泊,居無定所,那梅花主人縱然能下顧老朽,他也是無法尋得,我和林兄弟是碰上了這件事情。”

  皇甫嵐道:“原來如此。”

  林寒青道:“皇甫兄既為那梅花主人而來,想必知這個中內情了?”

  皇甫嵐一皺眉頭,道:“說起來慚愧的很,不怕兩位見笑,兄弟雖是被那白梅花逼來徐州,但對那梅花主人內情,卻是一無所知……”他臉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沉吟了一陣,接道:“半月之前一個晚上,六星塘突然被人侵入,無聲無息的殺死了兩個巡夜之人,留下了一張白箋……!”

  韓士公道:“留箋上說些什麼?”

  皇甫嵐道:“白箋上短短數語,如想找回失去之物,立刻趕往徐州待命。”

  韓士公道:“哼!想不到那梅花主人,竟還有雞鳴狗盜之能。”

  林寒青道:“皇甫兄可查出失竊之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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