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馬霜衣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7 14:31: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 990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3
六〇

  韓士公一拱手,道:“江湖上的傳言,未必件件可信,黃山世家,交遊最廣,想來李世兄定然見過那參仙龐天化了?”

  李文揚搖頭說道:“兄弟久聞其名,但卻未見其人。”

  林寒青一直在想著那千年參丸,聽兩人題目愈扯愈遠,忍不住說道:“李兄,可知那瓶千年參丸,來自何人之手麼?”

  “龐天化調整的千年參丸,江湖上絕少流傳,周老前輩服用之藥,正是林兄遺失之物。”

  林寒青茫然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呢?叫在下愈聽愈糊塗了,我懷藏的千年參丸,早已失去了……”

  李文揚朗朗一笑,道:“事情如未說清楚,自難怪林兄聽得糊塗。”當下將神愉楊清風送來千年參丸之事,說了一遍。

  韓士公一拍大腿,道:“林老弟,怎麼樣,吉人天相,周大俠行俠江湖,急人之急,如若遭了凶死,豈不天道有勝。”

  林寒青仰臉長長吁一口氣,道:“托天相佑,周大俠得慶生還,也好使晚輩有以上復慈命。”

  李文揚笑道:“周大俠曾讓青雲觀主轉囑在下,林兄如若返回青雲觀,立時帶作人見。”

  林寒青心中一動,道:“不知周大俠現在何處?可否見客?”

  李文揚道:“林兄放心,周大俠雖未完全康復,但傷勢已癒大半,可以下床行動了……”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不過,令師弟卻一去無蹤,迄今未得訊息。”

  林寒青嘆息一聲,默然不言。

  李文揚看他臉上一片愁苦之容,心中大是不忍,接口慰道:“林兄先請晉謁過周大俠後,咱們再設法追查令師弟行蹤。”

  林寒青一抱拳,道:“多謝李兄厚愛。”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兄弟給兩位帶路。”

  轉過身子,當先行去。

  林寒青、韓士公魚貫相隨身後,穿過二重大殿,到了一處雅緻的小院落中。

  一幢青磚砌壁的三間瓦屋,矗立在翠竹環境之中,門窗緊閉,兩個道裝童子,分坐房門兩側,寬大的道施中隱隱透出劍把。

  兩人一見三人行來,立時挺身而起,攔住了去路。

  李文揚拱手一笑,道:“這位林兄,求見周大俠,煩代通報一聲。”

  兩個道裝童子,打量了林寒青和韓士公一陣,道:“周大俠剛服過藥,人正在熟睡之中,三位最好能等候一陣再來。”

  林寒青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在這竹林外面等候一陣吧!”

  說完,席地而坐。

  天色逐漸的黑了下來,天際亮起了一片星光。

  韓士公等了一陣,心中漸覺不耐,重重的咳了一聲,望著那兩個道童說道:“周大俠幾時才能醒來?”

  兩個道童搖搖頭,道:“這就不一定了,他重傷之後,神功未復,說不定要睡上一夜……”

  韓士公接道:“難道要我們坐這裡等上一夜不成?”

  有面那道童肅然說道:“家師令諭森嚴,曾告誡我等,周大俠熟睡未醒之時,任何人不得驚動於他。”

  韓士公目中神光閃了一閃,似要發作,但他終於忍了下去,自言自語的說道:“以那周大俠的身份和聲譽而言,就是讓老夫等上三日三夜,也不算多。”

  窗門緊閉的瓦屋中,突然傳出了一聲輕微的咳嗽,緊接著亮起了一片燈光。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道:“那一位高人,要見老夫?”

  呀然一聲,木門大開,一個兩臂和頭上滿包著白紗的老人,出現在門口。

  李文揚挺身而起,抱拳~個長揖,道:“晚輩李文揚,見過周老前輩。”

  那老人臉上,大部被白紗掩去,只露出耳、鼻、嘴巴和一雙炯炯的眼神,看上去甚是恐怖。

  林寒青躬身一個長揖,道:“晚輩林寒青,見過老前輩。”

  韓士公雙臂抱拳,說道:“在下韓士公,人稱老猴兒,久慕俠名,今宵有幸拜見。”

  那老人兩道炯炯的眼神,緩緩掃掠三人而過,低沉說道:“三位不用多禮,請進房中坐吧!”

  李文揚當先帶路,舉步而入。

  室中佈設的十分雅潔,一座高不及尺的玉鼎中,白煙裊裊,室中一片清香。

  一張寬大的木榻上,鋪著厚厚的褥子,被亂枕橫,尚未收整,一張紅漆木案上,置放著一個精巧玉瓶。

  林寒青一眼間,就辨認正是被人竊去之物,登時面泛愧色,別過頭去,不敢多看。

  只見那滿裹白紗的老人,緩緩走近木榻,坐了下去,說道:“三位請隨便坐罷,老夫傷勢未癒,不便招待。”

  李文揚道:“老前輩不用客氣,晚輩等能得拜識,已感到榮寵萬分。”

  神判周簧淡淡一笑,道:“黃山世家,代出才人,老夫又見一代武林中精英人才。”

  (上冊完,請看中冊。)

  李文揚大身說道:“老前輩過獎了……”目光一轉,望著林寒青接道:“晚輩曾得青雲觀主轉下示諭,帶這位林兄晉謁,驚擾靜養,還望恕罪。”

  神判周簧兩道森寒的目光,轉注在林寒青的臉上,緩緩問道:“孩子這瓶千年參丸,可是你送來的麼?”

  林寒青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措詞答覆,沉吟了良久,才道:“參丸雖是由晚輩帶來,但卻不幸在途中被人竊走,晚輩為追尋這瓶參丸,吃了不少苦頭。”

  神判周簧緩緩把兩道目光,移注屋頂之上,問道:“你吃了些什麼苦頭?”

  林寒青當下把追尋那參丸經過,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這其間包括了多少險惡的經過,和無數的辛酸。

  神判周簧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待老夫傷勢痊癒之後,非得去瞧瞧不可。”

  李文揚道:“老前輩經驗、武功,都非我等能及萬一,三十年江湖中事,只怕無一能瞞得過老前輩了。”

  周簧道:“天涯遼闊,世界廣大,老夫雖然足跡遍走五湖四海,也是無法盡知人間遺事……”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什麼事?你且說來聽聽,老夫當盡我之能,給你答覆。”

  李文揚道:“老前輩熟知江湖人事,可知那玄皇教的來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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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神判周簧緩緩閉上雙目,沉吟了一陣,道:“玄皇教一向活動在雲貴邊區,不常和中原武林人物來往……”

  李文揚道:“但目下他們的勢力已經伸延到江南地帶,那名聞一時的桃花居,就是他們伸入江南勢力的大本營,他們利用美色作餌,已然收羅了很多江湖高手。”

  神判周簧雙目閃動,環掃了室中之人一眼,默不作聲。

  李文揚長嘆一聲,接道:“在下雖在桃花居中,留居了一月之久,但竟未能窺得其中奧秘,說來實感慚愧得很,正因如此,在下深覺那主持其事的人,不可以等閒視之,假以時日,玄皇教必將在江南道上,大行其道,那時,恐又將為江南武林,帶來一片殺劫。”

  “晚輩雖想為我江南武林同道,消解劫運,但自知才能不足獨擋大任,那主持玄皇教的首領,亦不知是何許人物?老前輩足跡遍及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想必知那玄皇教來歷,和那主持人物為誰……”

  韓士公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接道:“老夫身臨其境,被他們施用藥酒灌醉,囚禁了兩年時光,可惜,老夫始終沒有機會,和他們那些主持大局的首腦人物,動手相搏一場,兩年不見天日的囚禁生活。就老夫而言,乃生乎未曾受過之辱,這般悶在心頭的怨氣,一直難以忘懷。李老兄如有掃蕩那桃花居的用心,兄弟願為先驅。”

  林寒青插口說道:“玄皇教主,在下倒是見過!”

  李文揚急急問道:“是何等模樣的人物?”

  林寒青道:“他們頭臉之上,都戴有深厚的面罩,無法窺得廬山真面。”

  李文揚道:“在下初時以為那豔幟高張的綠綾,是主持大局的首腦,及後才發現在她身後,仍有其他之人。”

  一直靜聽,久未說話的神判周簧,突然輕輕咳了一聲,道:“據老夫所知,這玄皇教乃雲、貴邊區的一個小小幫會,其主持人物,乃中原下五門中一個獨行大盜,被迫不能在中原立足,逃往雲、貴邊區的大山之中……”

  他突然停了下來,似在忖思,又似在休息,足足停了一盞熱茶工夫,才接道:“那人的武功,十分平庸,但卻極善施用迷魂藥物,在雲、貴邊區的大山之中,收羅武林亡命之徒,創立了玄皇教,苟安於深山大澤之中,似這等一個毫無實力的小小幫會,竟也敢問鼎中原,逐霸江湖。”

  李文揚接道:“因此,才覺有異。”

  周簧長長吁一口氣,道:“這其間,定然別有內情。”

  林寒青道:“據晚輩所見,那玄皇教是個充滿詭奇神秘的組織……”

  韓士公道:“老朽雖然被他們囚禁了兩年之久,受了無數的折磨,但卻一直被禁制地下石室之中,對那玄皇教中的隱秘,卻沒法窺得,不過老夫曾和幾個送飯之人,動手相搏幾招,那些人的武功,雖然無法與當今第一流高手相比,但武功亦算不弱,如若那主謀大局的首腦人物,只是一個下五門的毛賊,只怕難以領導起這般人物?”

  林寒青道:“晚輩雖未正式和玄皇教中人物動手,但耳聞目睹所及,那主謀大局的人物,乃是個陰沉毒辣,兼而有之的人物,決非一個下五門的盜匪可比。”

  神判周簧緩緩閉上雙目,道:“老夫始才之言,已是數十年前的往事了,數十寒暑,變化是何等廣大,也許那玄皇教,早已另易其主了。”

  微微一頓之後,目注林寒青道:“孩子,你把遺失那千年參丸之事,仔細的講給我聽上一遍,或可由你們詳細的經過情形之中,聽出一些變化。”

  林寒青微微一嘆,極為仔細的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神判周簧閉上雙目,聽得十分用心,直待林寒青把話說完,才緩緩睜開雙目,接造:“孩子,這瓶千年參丸是何人要你送來的?”

  林寒青一皺眉頭,沉吟了良久,道:“在下是奉家母之命,送藥而來。”

  神判周簧目光一閃,道:“是令堂大人?”

  他臉上雖然包著白紗,無法看到他的臉上表情,但他的充滿著驚訝的聲音中,顯出他內心感受到的訝異和激動。

  林寒青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重大的事情,霍然站了起來,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又緩緩坐了下去。

  李文揚目光一掠韓士公,欠身而起,道:“晚輩還得去迎接一下舍妹,先行告退。”

  韓士公久走江湖,察顏觀色,那還有不明白的道理,緊隨著站起身來,說道:“在下,也要告辭一下。”

  站了起來,隨著李文揚身後而去。

  神判周簧,目睹兩人背影,逐漸遠去,消失在夜暗之中,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你心中可是有很多疑問麼?”

  林寒青道:“晚輩身世飄零,從記事那年,就一直住在北嶽楓葉谷中,十餘年來,未離開那山谷一步,此次突然奉了母命為老前輩送來千年參丸……”只覺下面之言,無以為繼,只好緘口不言。

  周簧緩緩說道:“你心中有何懷疑之處,儘管說出來吧!”

  林寒青道:“這十餘年來,晚輩有一事,一直耿耿於懷,深望老前輩能給予晚輩一個明示。”

  周簧道:“什麼事?”

  林寒青道:“晚輩的身世!”

  周簧沉吟不語,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令堂從沒有告訴過你麼?”

  林寒青道:“慈命森嚴,晚輩一問起身世之事,家母就沉下臉色,叱責晚輩不許多問,但晚輩身為人子,連生父、身世,都無法瞭然,怎不令晚輩耿耿難忘呢?”

  周簧嘆道:“孩子,你雖然問的不錯,但老夫確不便擅自奉告,令堂大人,巾幗鬚眉,智計過人,她不肯告訴你的身世,想必是時機未到,唉!但老夫可以告訴你一點後果,如若你的身世,此刻大白於武林之中,江湖之上,立時掀起一片混亂,別說令堂大人,難以對付,就是老夫和令師,一齊出面,只怕也難使掀起的一場波瀾,平息下去。”

  林寒青聽得微微一怔,道:“這麼說來,老前輩是知道的了?”

  神判周簧點頭應道:“當今武林之間,知道你身世之人,除了令堂、令師和老夫之外,就只有天鶴……”

  他似是突然警覺到失言,趕忙住口不說。

  林寒青心頭一震,道:“天鶴上人可也知道麼?”

  神判周簧已知難再改口,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不錯,還有天鶴上人,但他所知有限,而且他不會告訴你。”

  林寒青突然想到天鵝上人捨身入毒宮的悲壯之事,不禁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我還對那天鶴上人身入毒宮之事,存了無比的好奇之心,看來我的身世,就是個最大的隱密,今宵如不能藉機問個水落石出,只怕今生難再有瞭然身世來歷的機會了。”

  心念一轉,站起身來抱拳一揖,道:“老前輩既知晚輩來歷,尚望能不吝賜教,縱然其間牽扯有重大的江湖恩怨,晚輩亦將忍辱負重,決不輕舉妄動。”

  神判周簧搖頭說道:“除此之外,不論何事,只要老夫力能所及,無不答應於你。”

  聲中低沉充滿堅決,毫無再商量的餘地。

  林寒青心知再追問也是枉然,看來周簧是決計不願說出,但又不甘心就這般罷手不問,當下不再多言,但腦際之中,卻在想著如何激他說出之法。

  只聽周簧長長嘆息一聲,道:“孩子,不用多想了,可憐天下慈母心,令堂不告訴你的身世來歷,那全是為著你好。”

  林寒青道:“難道就要我這般糊糊塗涂的過上一生不成?”

  周簧道:“時機到來,令堂自會對你說明,孩子,你已忍耐了十數年,就還望能多多忍耐幾日!”

  林寒青道:“老前輩縱不肯相告,晚輩亦將全力查詢此事,非得追個水落石出不可。”

  周簧緩緩躺下身子,道:“你可知令堂要你來此送藥之意麼?”

  林寒育道:“晚輩不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4
六二

  周簧道:“唉!令堂的用心,確為良苦,我雖然明明知道,也不願使她失望。”

  林寒青雖是聰明絕倫,但對江湖中事,知之不多,周簧這幾句突來之言,聽得他瞠目不知所對。

  只見周簧緩緩閉上雙目,道:“老夫這一生之中,施恩千萬,但卻未曾受過人點滴之報,令堂派你千里迢迢,送藥來此,她雖未片言隻字交待於你,但我已猜出她的用心了。”

  林寒青道:“請恕晚輩愚拙,想不出家母用心何在?老前輩可否坦然昭示,也可使晚輩一開茅塞,增長點見識。”

  周簧道:“孩子,你的身世,充滿了淒涼,也牽扯著一件江湖上沉沒大海的慘事,參與其事的人物,遍佈大江南北,幾乎盡包當代高手,株連之廣,駭人聽聞,此事始起於一件誤會,但卻造成了一件驚人的慘案,孩子!這雖然已經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但迄今沒有人敢提起這次事件,老夫雖然知道你的身世,也堅信這件武林慘事,起於誤會,但一則證據不全,無法挺身而出,為你們洗雪,二則亦因為牽連太大,亦不敢輕舉妄動……”

  說到此處,又是一頓,沉吟片刻,才接著說道:“老夫已然說的太多,只怕又為你添增了甚多煩惱,令師雖然身負絕學,列身當代武林中有數高手之一,但武功一道,永無止境,一個人窮盡了畢生的精力,也無法學盡天下絕技,是以,武林中分列了甚多門派,有以劍術稱絕,有以掌力馳名,每一門派中,都有它見長的武功,令師會的,老夫未必能會,但老夫知道的,令師也未必能夠知道,令堂雖然未讓你求我一言,但我知道她的用心,是讓我授你武功。”

  林寒青道:“這個晚輩如何敢當?”

  周簧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你不用推辭了,武功對你而言,實有無比的重要,不要說你送藥而來的活命之恩了,就憑令堂節勵冰霜,忍辱負重的精神,老夫也不能坐視,咱們武林中人,敬的是節婦孝子,何況你的資質,亦足可承繼老夫的衣缽無愧……”

  “你耐心的再等幾日,老夫得千年參丸之力,料想再有十日,傷勢即可痊癒,雖然還不能和人動手相搏,但傳你武功,當無不可,不過有一件事,老夫得先予聲明……”

  林寒青道:“晚輩洗耳恭聽。”

  周簧道:“老夫可以傳藝,但卻不能和你有師徒名份。”

  林寒青凝目沉思,默然不語。

  周簧道:“這非是你的才質不足列身老夫門牆,承我衣缽,實是老夫還不配收你作為弟子,唉!江湖上有不少對我仰慕萬分,千方百計,想學我武功,列我門牆,可是有誰知,我這一生之中,會有著三次敗績呢!”

  林寒青長嘆一聲,突然起身對周簧拜了下去,說道:“晚輩自從記事之後,一直為茫然的身世苦惱,家母對我雖然愛護有加,但一提到晚輩生父是誰,不是嚴厲的青叱,就是黯然低泣,嚇的晚輩不敢再多問一句,但這等諱莫如深的情勢,反而使晚輩更生急切瞭然身世之心,唉!晚輩已因此苦惱了十餘年,不知受過了家母多少次的叱責,不知看過慈親多少次黯然哭泣,但晚輩急切探求身世之心,有如怒潮澎湃,莫可遏止,可是天涯茫茫,那裡去找一個能知晚輩身世的局外之人呢?”

  “皇天見憐,使晚輩今宵能得通上老前輩,既承賜告梗概,還望能踢告細節,家母命晚輩千里送藥,或有暗求傳藝之心,但未必不可別作猜測?”

  神判周簧道:“這可作何等猜測?你說給老夫聽聽。”

  林寒青道:“老前輩曾說過晚輩身世淒涼,際通淒慘之言,定然是不會錯了。”

  周簧道:“那是當然。”

  林寒青道:“在晚輩的記憶之中,一直未留有父親的印象,這件慘事,必然應在家父的身上了。”

  周簧道:“孺子可教,果然是聰明絕倫。”

  林寒青淒然接道:“老前輩既然知曉此事,敢望能夠賜告晚輩,使晚輩一舒悶在胸中的一口煩悶之氣。”

  神判周簧緩緩躺下身子,沉吟不語。

  林寒青只覺胸中的熱血衝動,忍不住流下淚來,淒然接道:“老前輩今日如不肯賜告晚輩身世,晚輩只有長跪榻前,永不起身了。”

  這位一向冷漠,帶著深沉憂鬱的青年,似是已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熱淚滾滾,泉湧而出。

  神判周簧似是受了深深的感動,緩緩坐起了身子,說道:“大丈夫淚不輕彈,你快些起來。”

  林寒青抬起淚眼,道:“老前輩答應了麼?”

  神判周簧搖頭說道:“孩子,你快起來,咱們再談,老夫喜愛的是豪俠義士,最厭惡的是惺惺作態,沒有風骨之人。”

  林寒青拭去臉上淚痕,站了起來,道:“老前輩如若不說,晚輩只有去找那天鶴上人了。”

  周簧道:“老夫不說,量那天鶴上人也不會答允於你。”

  林寒青還待再問,突聽一聲重重咳嗽之聲,傳了過來,緊接著響起了一片零亂的步履之聲。

  轉臉望去,只見青雲觀主知命子當先而來,韓士公、李文揚緊隨在兩人身後而入。

  知命子目光一掠林寒青,話卻對周簧說道:“周大俠的傷勢不礙事了麼?”

  神判周簧笑道:“龐天化被稱參仙,這盛名果不虛傳,想不到一瓶千年參丸,竟能把我由垂死中救了回來。”

  他說的聲音響亮,吐字清晰,顯然傷勢已好了大半。

  知命子長長嘆息一聲,道:“吉人天相,周大俠平日恩澤廣施,惠普眾生,是以受傷之後,消息立時遍傳武林,不知有好多人為你的生死擔心,貧道雖然不願張揚其事,但探病送藥之人,仍然是絡繹不絕。”

  神判周簧接道:“老夫的交友雖廣,結仇亦多,想來定然亦有甚多仇家,找上青雲觀來。”

  知命子目光環掃了室中群豪一眼,道:“還好,雖有三五個聞風而來之輩,但都被李公子擋了回去。”

  周簧兩道炯炯的眼神緩緩投注到李文揚的臉上,道:“老夫和令堂有過數面之緣,李世兄援手之情,老夫當在令堂面前致謝意。”

  李文揚笑道:“老前輩當代大俠,能得渡此劫難,那是咱們全體武林同道的大幸,至於家母,近年來已避居清修,縱然是晚輩等,也難得見上一面,老前輩的盛情,由晚輩代為領受了。”

  原來他怕神判周簧傷勢大好之後,當真的趕到黃山,以他的身份盛譽,勢必得母親親自接待不可,但母親正值閉期,勢難出見,此人雖然俠膽義肝,但生性卻是高傲的很,如因無人接待,恐難免和黃山世家,遣成誤會,故而婉言相拒。

  神判周簧微微一嘆,道:“故交老友,大半凋謝,縱然還在人間,亦都遁世逃名,不再插手江湖恩怨的是非之中,只有老夫一人,還混跡在江湖之中,唉!當真是該退休了!”

  知命子道:“周大俠感慨之言,那是無可厚非,其實道世逃名,也仍是難避過江湖的恩怨牽纏,以貧道為例,我推發避世,販依三清,可也算逃離江湖,但這十餘年來,仍有著無數的江湖人物,登門尋仇,貧道雖然再三容忍,但仍被迫逼的數次出手,唉!江湖上是非牽纏,已經捲入,再想擺脫,那真是談何容易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以周大俠的聲譽而言,高過貧道,何至十倍,想圖個耳目清靜,逃世而居,更非易事了。”

  韓士公突然插口接道:“這話不錯,江湖上這地混水,只要陷身其中,只怕這一輩子,也是無法洗得乾淨了,咱們這一代武林人物,你周大俠、龐大俠、天鶴上人,可算得三個大不相同的典型,周大俠闖蕩江湖,仗義行俠,被人譽作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判周簧,結仇之事,那是不用談了,但那龐天化足不出戶,但他的仇家之多,也決不在周大俠之下……”

  周簧點頭應道:“這話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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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韓士公道:“但最冤枉的算是那天鶴上人了,他淡泊名利,不求聞達,但偏偏有很多武林中的恩怨情事,牽纏到他的身上,他想逃名避世,偏偏有人找上門去和他算賬,連雲廬,只不過幾間茅舍,傳說中,從不和武林人物來往,但實際上,他又能拒絕了那一個,在下去過,川中三義的鐵拳賈飛也去過……”

  滿身包了白紗的周簧,突然一翻眼睛,望著韓士公道:“什麼?據老夫所知,那天鶴上人左右兩個僕人,都非手常人物,豈容人隨便闖上連雲廬去不成?”

  韓士公突然豪氣飛揚的接道:“那天鶴上人乃一代人傑,涵養、劍術,兩皆深遠,韓某人終生一世,也難以練成和他抗拒的武功,這就不用說了,致幹他手下幾個人,可未必能擋得住登山的人物了。”

  周簧道:“怎麼樣?你和他們動過手了?”

  韓士公道:“那崔老大為人和氣,放了咱們一馬,但那李老二卻是窮凶極惡,六親不認,迫的老猴兒硬闖了上去。”

  周簧道:“你能勝得那李老二,武功也算得不錯。”

  韓士公道:“就在老夫等闖上那連雲廬的同時,親自看到了天南二怪。”

  周簧怔了怔,接道:“白髮龍婆……”

  韓士公道:“除了那白髮龍婆之外,還有一個白髮老翁。”

  周簧道:“那是頹龍常劍,此人在數十年前,原是中原武林道一位極負盛名的黑道人物,後來被人迫離中原,遠走天南,不知如何竟投入天南一門,這兩人找上連雲廬,不知為了何事?”

  韓士公道:“向那天鶴上人,討取天南二寶。”

  周簧道:“魚腸劍和天龍甲。”

  韓士公道:“不錯,正是此二物。”

  周簧道:“據老夫所知,那天鶴上人淡泊名利,天南二寶雖是武林人物個個希求之物,但也未必能看在他眼中,天南二怪找上連雲廬去,必是受人挑撥無疑。”

  韓士公似是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大之事,說道:“周大俠經年在江湖走動,博聞多見,可算得舉國第一。”

  周簧道:“好說,好說,有何見教?”

  韓示公道:“當今江湖之上,有一位劍術名家,和那天鶴上人交相莫逆的白奇虹,周大俠識也不識?”

  神判周簧沉吟一陣,道:“當世用劍名家,老夫雖未見過,也該有個耳聞,但卻從未聽過白奇虹其人之名。”

  韓士公望望林寒青,道:“哈哈!林老弟,咱們被那丫頭騙了。”

  林寒青道:“但那魚腸劍確是在他手中,不會錯的。”

  韓士公道:“天南二寶雖非落在天鶴上人手上,但看來卻是和他大大有關,天南二怪找上連雲廬去,亦非無中生有,玄衣龍女其人,周大俠想必是知道的了?”

  周簧點頭道:“此女攜天南二寶,進入中原,胡鬧十幾年後,卻突然銷聲匿跡,不再在江湖之上露面,老夫昔年倒和她有過一面之緣,只不知她此刻是否還在人間?”

  韓士公道:“不但還健在人世,而且已委身侍人。”

  周簧道:“她嫁給了那一個?”

  韓士公道:“就是那白奇虹……”

  當下把巧遇寒月,陷身六星塘,連雲廬求斷手銬,得退玄衣龍女,天南二怪闖上連廬,迫退天鶴上人交出天南二寶,以及天鶴上人捨身入毒宮之事,極詳盡地說了一遍。

  知命子聽完經過,不禁一嘆,道:“天鶴上人,素不和武林人物來往,竟然也有著這樣麻煩,看來江湖中人物,要想擺脫江湖是非,那是十分難能了。”

  韓士公道:“天鶴上人名重一時,以他的身份,自是難和武林人物絕緣,他不惹人,自有人去找他,此中雖然有甚多不解之事,但都想不出因果出來,最是在下不解的是,天鶴上人竟是甘心束手就縛,聽命那百毒仙子,隨入毒宮而去,這也還在罷了,奇怪的是天鶴上人此去毒宮,據說是與天下武林同道有關,這就叫人百思不解了。”

  知命子道:“貧道似是聽人說過那五毒宮之事,但如仔細想來,卻是又茫然不知那毒宮何在?”

  神判周簧道:“你們沒有聽過五毒宮那個地方麼?老夫倒可告訴諸位一點有關毒宮之事。”

  韓士公道:“怎麼?周大俠去過那五毒宮麼?”

  周簧搖頭說道:“老夫雖未去過,但卻知道的十分清楚。”

  知命子道:“貧道亦謹聽聞傳說,當真是極盡恐怖能事,不瞞諸位,貧道事後想來,實是有些不信。”

  周簧輕輕嘆息一聲,道:“傳聞而來,自是無法避免渲染,老夫從一位故友的口中聽到,那該是較可靠一些,說到恐怖,當世恐怕再無第二個所在,可與比擬了……”

  李文揚接道:“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所在呢?”

  周簧道:“令堂博學多聞,見識比老夫尤勝許多,難道李世兄就未聽令堂說過麼?”

  李文揚道:“似聽家母說過,但也不過是浮光掠影,約略一言。”

  周簧移動了一下身體,坐的更為舒適一些,輕輕咳了聲,接道:“那是處充滿神秘氣氛的惡毒所在,據說,在那五毒宮外十里方園之內,堆滿了腐朽的落葉,和一股不知來自何處的濁流,腐葉一落濁流,浸在一起,年深久遠,構成了一片天然的險地,外面稍加人工,修飾的不著痕跡,但人如陷身其中,有如踏上了流沙一般,不論何等武功,也是難逃死劫……”

  眾人聽得甚是入神,六道目光,一齊投注在周簧的臉上。

  神判緩緩閉上雙目,接道:“腐葉、濁流,匯成的一片險地,更甚於流沙,使它那一股久年朽腐的一股毒氣,別說陷入其中了,單是那一股腐朽之毒,就能使人身受其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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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韓士公道:“奇怪呀!難道五毒宮中之人,就不怕那腐毒之氣麼?”

  周簧道:“物物相剋,據說那五毒宮中生了一種奇花,香味濃郁,只要佩上一朵,就不怕那腐毒之氣了。”

  李文揚道:“除了這片天然險地之外,不知還有何物?”

  周簧道:“在那濁流、腐葉匯成的險地之內,大約有數百畝大小一塊地方,五毒宮就築建在那塊土地之上,滿集了無數毒物,計有五種之多,是謂五毒,那五毒之名,也就源此而來。”

  李文揚道:“如若是俗稱的五種毒物,那該是物物相剋,何以能五毒並存?”

  周簧道:“這就不清楚了。”

  李文揚輕輕咳了一聲,道:“那主持毒宮的首腦,又是個何等人物呢?”

  周簧道:“這不但老夫不知,就是當代武林人物中,只怕也難找得出一二個知道之人?”

  韓士公道:“在下倒是知曉世間有兩人知曉宮中之情。”

  李文揚道:“請教老前輩。”

  韓士公道:“一個是天鶴上人,但此人已入毒宮,那是不用提了,還有一個現居在連雲廬上。”

  林寒青接口說道:“你可是指那弱不禁風的白衣女麼?”

  韓士公道:“正是此人,那日天鶴上人隨那妖女身入毒宮,在場之人,無不激於義憤,只有那匆匆趕來的白衣女子,毫不動容,反勸天鶴上人放心而去,她言談之間從容鎮靜,揮手相送,毫無惜別之苦,如非早知內情,焉得如此。”

  林寒青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突聞鳥羽之聲,劃空而來,一隻通體如雪的八哥,放翼飛入室中,正是靈鳥雪媚兒,但見那白烏繞室飛了一週,雙翅一收,突然飛落在李文揚的肩頭之上,叫道:“姑娘遇了勁敵……”

  李文揚臉上一變,霍然而起,道:“舍妹遇上高人,正陷入苦戰之中,諸位請稍坐片刻,在下去助舍妹一臂。”也不容幾人答話,急向室外奔去。

  雪媚兒雙翅一展,飛在前面帶路。

  韓士公緊接著站了起來,道:“老朽和李世兄同去瞧瞧,看看來的是那路高人?”大步追了出去。

  知命子低聲說道:“林寒青請留此相伴周大俠,貧道去去就來。”

  林寒青劍眉微微一聳,欲言又止,目送幾人急急而去。

  神判周贊望了林寒青一眼,緩緩說道:“令堂可說過老夫為人麼?”

  林寒青道:“家母絕少和晚輩論及江湖上的人和事。”

  周簧道:“這就是了,老夫的生性,甚是怪僻,凡經決定之事,那是永無更改,老夫既然決定要傳你武功,不論你是否願意,但老夫是傳定了,我未允告訴你的身世,縱然你要在老夫面前,橫刀一死,那也是別想求得我相允。”這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言罷閉上雙目。

  林寒青黯然嘆息一聲,緩步向室外行去。

  只見那兩個守護在室外的道童,都已拔出了兵刃!隱身在竹叢暗影之中。

  林寒青仰臉望天,但見鉤月斜掛,繁星閃爍,胸中化結難開,不禁長吁一口悶氣,揚手一掌,劈向一叢翠竹之中。

  這一掌,盡洩他胸中優苦,力道甚是強猛,掌力劃起了一股強勁的嘯風之聲。

  忽覺一股柔和力道,自那翠竹叢中湧了出來,竟然輕巧異一掌的把林寒青一股強大絕倫的內功,化解開支。

  無意揮掌,聚逢強敵,確使林寒青大吃了一驚,心中那股憂悶之氣,也暫時驚消開去,目注叢林,冷然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聲低沉聲音應道:“老夫討藥來了。”翠竹叢後,緩步走出來一個葛衣白髮之人。

  林寒青目光轉動,打量了來人一眼,愕然說道:“是你,白奇虹?”

  白髮人道:“不錯,正是老夫!”

  陡然間劍光打閃,兩道白光,激射而來,直向那白髮人刺了過去。

  原來這兩道閃奔攻來的劍芒,正是那守護在室外的兩個道童,兩人瞪著四隻大眼睛,竟然不知此人何時到了身側,隱入那近室的翠竹叢中,如非林寒青發掌逼出來人,只怕那人潛入室中,兩人也是無法警覺,但覺一股羞忿之氣,泛上心頭,那白髮人一現身,兩人立時不約而同的仗劍撲了過來。

  只見白奇虹右袖一拂,兩個道童手中的長劍,登時被反震回去,手腕麻木,長劍幾乎脫手飛去。

  林寒青沉聲喝道:“你們不是他的敵手,快些閃開。”

  兩個道童,雖然心中驚愕來人的武功,但守衛有責,那肯就此罷手,略一定神,徒然分開,一前一後,揮劍刺去。

  白奇虹冷笑一聲,穩如泰山,凝立不動,左右雙手,前後分出,勁隨掌發,兩個道量驟覺手中長劍,被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撥,斜向一側偏去,白奇虹借勢易掌為拿,抵隙而入。

  他手法奇奧迅快,兩個道重只覺腕脈一麻,手中長劍脫手,一齊到了白奇虹的手中。

  林寒青一側觀看,見他奪取寶劍的手法,迅快奇奧,見所未見,不禁心頭凜然。

  但聞白奇虹冷笑一聲,道:“青雲觀主,聲譽極好,老夫不願傷他們手下。”雙腕一振,兩個道童齊齊向後退出五步。

  林寒青暗中提了一口真氣,目注白奇虹,道:“閣下,要向那個討藥?”

  白奇虹道:“咱們在連雲廬已有約在先,我斷兩位手上鐵銬!閣下把千年參丸相贈,如今那瓶參丸,已落入青雲觀中,老夫豈有不討之理?”

  林寒青怔了一怔,只覺此言甚難駁回,半晌才緩緩說道:“連雲廬上,老前輩雖有說話,在下並未答應,何況那千年參丸,早已非我所有。”

  白奇虹道:“那倒底是何人之物?”

  林寒青道:“在下的千年參丸,早為玄皇教搜去,又被神偷楊清風取了回來,他為酬謝周大俠昔年相救之思,轉贈周大俠,療救他傷勢,此物輾轉經過人手,算起來已非為在下所有了。”

  白奇虹道:“玄皇教可以搜取,楊清風可以暗竊,老夫又為何不能自取?”

  林寒青道:“周大俠傷重垂危,必須要此藥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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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白奇虹道:“我那女兒生機已絕,亦需此藥相救。”

  林寒青道:“那隻怪老前輩機緣不巧。”

  白奇虹冷冷一笑,道:“神判周簧之名,能夠嚇退別人,但卻無法嚇退老夫,何況一瓶千年參丸,他也未必能夠用完,老夫不為己甚,分他一半就是。”

  林寒青呆了一呆,心中暗暗忖道:“這話說的也是,如若周大俠,用不得這許多藥物,分他一半,多救一條人命有何不可……”

  白奇虹看他凝目細思,不理會自己之言,一側身疾向室中衝去。

  林寒青突覺身側微風颯然,不禁一驚,揮手一掌劈了出去,口中叫道:“老前輩……”

  只聽砰然一聲,兩人掌力接實。

  林寒青胸中一陣氣血翻動,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三步。

  白奇虹未料這個年輕人,掌力竟是這等渾厚,前衝之勢,竟被他擋的一停。

  林寒青暗提一口丹田真氣,穩住了翻動的氣血,接道:“此室乃周大俠養息之處,老前輩豈可硬闖?”

  白奇虹道:“想來那千年參丸,也在此室中了?”

  一側身政人已欺進室門,迎面拍出一掌。

  林寒青接他一掌,已知他功力深過自己,勢難和他硬拚,右手食中二指一併,疾向那腕脈之上點去。

  這一記點穴斬脈手法,用的甚是奇奧,迫的白奇虹不得不硬行收住掌勢。

  林寒青一擊封住了敵人衝擊之勢,右腿一抬,無聲無息的又踢出了一腳。

  白奇虹人已搶入門裡,但因一著大意,被林寒青一指一腳,硬給逼了出來,白奇虹呆了一呆,道:“好小子,武功不凡。”雙掌連環推出,悠忽之間,連續攻出八掌。

  這八招迅如雷奔,內力山湧,當真是排山倒海而來。

  林寒青接過八招,人已累的瞼色大變,但他擔心周江安危,雖知今日之戰凶險異常,也不得不拼盡全力,捨命攔敵,只怕此老取藥心切,衝入室中取藥,和周簧起了衝突,那時恐難免一場搏鬥,周簧重傷未癒,如何能抵得他這等渾厚的掌力。

  心念轉動,全力反擊,右手一招“天外來雲”,迎胸拍出一掌,左手“分花拂柳”擊向小腹。

  白奇虹怒目圓睜,喝道:“你可是想找死麼?”

  身子一閃,避開二招,右掌“移山填海”平胸推出。

  這一擊,內力進出,乃是硬打的招術,林寒青除了便接掌力之外,只有閃向一側,讓開去路。

  林寒青道:“老前輩武功高強,晚輩死在掌下,夫復何憾。”雙掌乎胸一收,推了出去,果然要硬接一掌。

  只覺一股強大的壓力,迎胸撞了過來,心神怦然震動,眼前金星亂冒,身子搖搖晃晃向後退了三步。

  白奇虹心中佩服,口中讚道:“能接下老夫八成真力的一招,舉世間並無幾人,難得能有這份功力。”

  他口中雖然說的客氣,但雙掌攻勢,卻是十分猛烈,直向室中衝去。

  林寒青接下一掌,人已然有些支撐不住,如何再能擋得這白奇虹一輪快攻,但他心中卻又有牢牢記著,無論如何,自己不能讓他衝入室中,傷害到周大俠。

  這念頭在他腦際之中,波動起伏,他的神智雖已有些不清,但對此事卻一直放在心上,揮掌櫃擋,竟是拚命的招術。

  白奇虹武功雖強,但在林寒青捨命苦拼這下,竟然難以衝入一步,不禁大怒,掌勢愈來愈重。

  林寒青又勉力擋了數掌,人已大感不支,再鬥三五合,勢必要傷在白奇虹掌下不可。

  正在危急之時,突聽一聲大喝,道:“什麼人竟敢硬闖青雲觀禁地?”喝聲中,一股疾風,急捲而至,猛捲白奇虹背後攻來。

  白奇虹只覺身後強勁湧至,心知來了勁敵,只好返身拒敵,右手反臂拍出一掌。

  兩人掌力一接,來人剛剛落地的身形,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但一退即上,右手一揚,一柄摺扇,迎胸點來。

  白奇虹目光閃動,看來人亦是二十幾歲的英俊少年,出手的迅快、凌厲,竟似不在林寒青之下,不禁心頭駭然,暗暗忖道:“怎的青雲觀中,有這多少年英雄人物?”心念轉動間,已和來人打在了一起。

  這人功力和林寒青在伯仲之間,但對敵的經驗,和武功的博技,卻是大大的超過了林寒青,只見他左一把少林派“金剛舒臂”,右一招武當派“揮塵清談”,一把摺扇,忽張忽合,打的刁鑽滑溜無比,忽而當作劍用,忽而當作刀施,橫創直戳,佐以掌勢,當真是變化詭奇,莫可預測。

  林寒青藉機運氣調息,他內功本極深厚,不大工夫,人已大見好轉。

  轉眼望去,只見那出手和白奇虹相搏之人,正是黃山世家李文揚。

  白奇虹武功雖然高過李文揚,但因李文揚打的河滑絕倫,不和他硬拚掌力,一時之間,白奇虹也是拿他無可奈何。

  林寒青吸了一口其氣,又向前欺近了兩步,擋在門口之處,凝神現戰。

  原來李文揚自知內力不如對方,難以和他硬拚,凡遇上對方強行攻來,立時向後退避。

  白奇虹逢此勁敵纏鬥,不知不覺中,也迫出室外。

  他辛辛苦苦的搶入室中,卻在李文揚誘招之下,自行退了出來。

  林寒青經過一陣運氣調息之後,體能盡復,細看場中激烈的搏鬥之勢,李文揚似已被迫的漸落下風,白奇虹掌力愈鬥愈強,已逐漸的控制了戰局,李文揚雖然打的刁鑽、靈活,但功力終是不及對方,何況白奇虹的掌法,看似平凡,實在招招蘊含奇變,數十招後,威勢大增。

  激鬥中,白奇虹奇招突出,右掌迎胸攻出,左手卻緊隨著右掌遞了出去。

  李文揚摺扇斜裡創出,一招“劃分陰陽”橫向白奇虹右腕之上削去,卻不料白奇虹右腕一沉,隱藏於掌勢中的左手,電閃而出,猛向李文揚握扇右腕之上抓去,李文揚料不到他招術變化,來的如此神迅,不禁大吃一駭,匆忙中左臂一圈,肘勢橫裡撞來,擋開了白奇虹的一招擒拿。

  他家傳武學,精深博大,這一招救命之學,更是凡中藏奇。

  林寒青暗中忖思,似乎除了這一招之外,再無一招能破解白奇虹那突然閃擊出來的一掌。

  白奇虹冷冷喝道:“好手法!”

  凝立不動,末再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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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李文揚雖然解去大危,但心中卻是駭異萬分,只覺此人,是自己出道以來,從未遇上過的高手,目中卻應道:“過獎了。”

  白奇虹道:“如若老夫的判斷不錯,閣下當是黃山世家中人。”

  李文揚道:“在下李文揚,老前輩和在下素昧生平,何以知得晚輩來歷?”

  其實黃山世家,譽滿江湖,進年不衰,武林中人,無不知曉,對方一語道破他的身世,那自是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但此老武功之強,世所罕見,李文揚得先祖餘蔭,交遊廣闊,當世好手,大半相識,但卻猜不出對方來歷,想在彼言語之間,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只聽白奇虹冷冷說道:“閣下的招術博雜,包羅中原各大門派武學,當世之間,除了黃山世家之外,老夫還想不出再有何人?”

  李文揚道:“老前輩的武功,也是晚輩生平中從未遇過的高人,晚輩務雜不專,博而不精,如非老前輩手下留情,只怕晚輩早已傷在掌下了。”

  白奇虹冷笑一聲,打斷了李文揚的話道:“此時此地,不是咱們攀交清談之時,老夫和世兄令尊,有過一段交往,雖然談不上肝膽相照,情若兄弟,但亦非泛泛之交可比,老夫不原再和世兄動手。”

  李文揚抱拳一禮,道:“老前輩既是亡父知交,晚輩這裡先行謝罪。”

  白奇虹身子一閃,讓閉開去,說道:“令尊幾時仙去了?”

  李文揚道:“先父過世已十五寒暑。”

  白奇虹突然嘆息一聲,道:“老夫未能奔故友之喪,乃終身一大憾事……”話至此處,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黯然神情,悠忽收斂,神色間又變成一片冷漠,說道:“你和周簧與青雲觀中,是何關係?”

  李文揚道:“青雲觀主知命子,未歸皈三清之前和家父亦屬相識,算起來該是晚輩一位世交的長輩,周大俠在武林中人人欽敬,晚輩對他敬慕甚深……”

  白奇虹一皺眉頭,接道:“如若老夫要和青雲觀主及那周大俠作對,不知你要幫那個?”

  李文揚聽得一怔,暗暗忖道:“薑是老的辣,我還未及問到他,他到先發制人的問到我了!”沉吟一陣,答道:“此事實叫晚輩大大的為難,如就江湖間道義而言,晚輩實難抉擇相助那邊,最好是老前輩能給晚輩一個薄面子十雙方化敵為友,只要老前輩肯答應,周大俠和青雲觀主,都由晚輩去說服他們……”

  白奇虹冷然一笑,接道:“老夫和周簧、青雲觀主,都談不上什麼恩怨,只不過是要討還一些東西罷了。”

  李文揚道:“不知討還何物?”

  白奇虹道:“一瓶千年參丸。”

  李文揚愕然說道:“千年參丸……”

  白奇虹道:“不錯,千年參九,此物對老夫關係重大,非得到手不可。”

  李文揚道:“據晚輩所知,那千年參丸似乎是那位林兄所有。”

  白奇虹道:“但他已答允送給老夫了。”

  李文揚道:“這個,晚輩實在難以相信,這位林兄千里迢迢,送藥來此,豈肯……”

  白奇虹接造:“老夫向不謊言,不信我問他一聲……”

  轉過臉去,目注林寒青,冷冷接道:“老夫在連雲廬上,替你斬斷腕上鐵銬,事前要以千年參丸相送,可有此事麼?”

  林寒青道:“老前輩雖是說過,但晚輩並未……”

  白奇虹不容林寒青說完,接口說道:“這就是了,當時你那千年參丸,已為玄皇教中之人取去,不在身上,是也不是?”

  林寒青道:“不錯,但晚……”

  白奇虹轉望著李文揚道:“李世兄親耳聽到,這不是老夫編出來的謊言吧?”

  林寒青聽他強詞奪理之言,高聲說道:“老前輩怎可這般斷章取義,不容在下說完一句話,就自拉自唱起來,老前輩雖然說出要在下相送參丸,但晚輩並未答應。”

  白奇虹道:“不答應那自然是默認了。”

  林寒青臉色一變,道:“如若我不答應呢?”

  白奇虹怒聲說道:“不答應也得答應,你如道我過甚,老夫豈當真的不敢殺人嗎。”

  林寒青道:“士可殺不可侮,老前輩如想憑仗武功,奪去那瓶千年參丸,只怕是難以如心頭之願!”

  白奇虹冷笑一聲,道:“明討不成,那只有硬起心來搶奪了。”身子一側,直向室中衝去。

  林寒青看他當真的硬行衝了過來,心下暗道:“看來今日之事,是難免要有一番惡戰了。”

  右掌一揮“飛技撞鐘”,直向白奇虹拍了過去。

  他已領教了對方武功,心知這一擊如不盡出全力,難以擋住他衝擊之勢,這一掌運足了九成內勁,一股強猛的掌風,疾湧而出。

  白奇虹向前衝進之勢不變,左手一抬“迎來送往”,自助間翻轉而出,疾快絕倫的接下了林寒青的掌勢。

  林寒青一和白奇虹掌勢相觸,立時覺到一股強烈的熱氣,自對方手掌中急湧而出,掌上一受感染,疾快的傳上了手臂,右臂上含蘊的餘勁,再也無法用出,心知已為對方的奇門毒功所傷,暗裡一嘆,陡然飛起一腳,踢向白奇虹的小腹。

  這一腳無聲無息,奇招突出,白奇虹已然衝進室門的身子,又被逼的退了出來。

  這不過是一剎那間,李文揚已疾衝而上,高舉手中摺扇,道:“老前輩有話好說,如若強闖病室,晚輩實難袖手旁觀了。”

  喝說之間,人已逼到白奇虹的身後,摺扇半張,蓄勢待發。

  白奇虹回身一顧李文揚,冷冷說道:“老夫只不過億念故人,對你謙讓三分,黃山世家的武學,雖然稱譽天下,但豈能奈何了老夫?”

  李文揚道:“晚輩不敢和老前輩論武對敵,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萬望老前輩看在亡父份上,賞給在下一個薄面。”

  白奇虹雙眉聳動,怒聲喝道:“老夫賞你一個薄面,但有誰肯救我愛女的性命?”

  忽見林寒青身子搖了兩搖,拿樁不穩,倒退了四五步,靠在牆上。

  室中燭光熊熊,光芒耀射四周,只見林寒青,臉色排紅,一滴滴的汗水,滾下雙頰。

  李文揚心神一震,高聲喝道:“林兄,受了傷麼?”

  身子一側,摺扇護身,直向室中搶去。

  白奇虹怒喝一聲:“退回去。”揚手劈出一掌。

  掌起狂風隨生,勁力排山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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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李文揚在掌平胸推出,口中叫道:“老前輩……”掌力相觸之下,人被震退三步,接道:“好雄渾的掌力!”略一定神,右掌摺扇“雲龍三現”,幻起三點扇影,分襲白奇虹三處大穴。

  突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住手!”李文揚聞聲收扇疾退三尺。

  抬頭看去,只見神判周簧,手扶竹杖,頭裹白紗,站在室中,兩道冷峻的眼神,盯住白奇虹的身上。

  林寒青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突然舉步行來,擋在周簧的身前。

  他雖然受了很重的內傷,但仍然掙扎過來,準備於必要之時,相護周簧。

  白奇虹圓睜雙目,凝注著周簧,四目相對,默然不語,良久之後,白奇虹才一拱手,說道:“在下久聞大名,今宵有幸一會。”

  神判周簧道:“好說!好說!閣下的來意,在下已經瞭然。”

  白奇虹莊肅的說道:“那很好,小女身懷絕症,十數年來一直在病痛中掙扎,身為父母,目睹其情,當真是如坐針氈,食不知味,寢難安枕,兄弟雖然走遍了天涯海角,替她訪求名醫,尋找靈藥,可惜均未能治療小女瘤疾……”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兄弟聽得消息,周兄得到龐天化一瓶千年參丸,聞訊而來,想為小女討取一半,不知周兄能否肯予惠賜?”

  周簧淡然一笑,道:“令嬡有此瘤疾,為人父母咱是關心,但閣下這等討取藥物的氣勢,未免咄咄迫人,那自然不把周某人放在眼中了?”

  白奇虹道:“在下也知道,以神判周簧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那是決然不甘心兄弟取去千年參丸,恕兄弟說幾句狂放之言,憑這位林兄,和黃山世家的李世兄,只怕難以擋得住兄弟強行取藥……”

  林寒青、李文場都已和他動過了手,心知他此言並非是過甚其詞,默然不語。

  白奇虹重重的咳了一聲,接道:“周兄武功絕世,當代江湖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借你此刻身受重傷,難以和兄弟動手,但那千年參丸,兄弟又是非得取到手中不可。”

  周簧冷然一笑,道:“閣下只要傷了在下,豈不就可以取走千年參丸?”

  白奇虹道:“不論周大俠如何出言相激,兄弟亦要取走千年參丸。”

  神判周簧四目望著木榻旁桌,緩緩說道:“千年參丸,就在那木案抽斗之中,閣下儘管去取。”

  白奇虹回顧了李文揚一眼,大步向那木案行去。

  林寒青橫跨一步,想要攔阻,神判周簧陡然一伸滿裹白紗的右臂,擋住了林寒青,道:“孩子,不要動!”

  李文揚身軀一閃,衝了進來,手舉摺扇,目往白奇虹,茫然不知所措。

  只見白奇虹大步行近木案,伸手拉開拍頭,果有一雙玉瓶,隨手取過。

  周簧冷冷說道:“瓶中參丸,老夫已經用了一半,餘下之藥,閣下儘管取去。”

  白奇虹打開瓶塞,倒出幾粒參丸,瞧了一陣,道:“周兄可還要留些服用麼?”

  周簧道:“老夫為人,向不受人憐憫。”

  白奇虹不再多言,盡傾瓶中參丸,數了一數,尚有三十二粒,也不待周簧同意,留下了一十二粒,把玉瓶放入懷中,說道:“不知周大俠的傷勢,還要多少時間養息?”

  周簧道:“多則三月,少則二月。”

  白奇虹道:“三月之後,兄弟當再來這青雲觀中討教,那時周大俠神功盡復,當可憑武功一洗兄弟今宵取去參丸之恨。”

  周簧冷笑一聲,道:“青雲觀主,避世逃俗,遁身三清,老夫不願多為人增加麻煩。”

  白奇虹道:“周大俠既不願兄弟再來青雲觀中造訪,那就請隨便指定一處所在,兄弟三月之後,定當赴約。”

  周簧微一沉吟,道:“一言為定,三個月後,在下當上連雲廬登門相訪。”

  白奇虹道:“那就有勞俠駕,兄弟當在連雲廬上等候四個月,如若四月限滿,周兄還不駕臨,恕兄弟不能多候了。”

  周簧道:“三個月後,四個月內,老夫定當趕上連雲廬去就是。”

  白奇虹一拱手,道:“兄弟拜辭。”舉步向外行去。

  周簧道:“老夫傷勢未癒,不能遠送。”

  白奇虹道:“怎敢有勞!”

  步出屋外,隱失於夜色中不見。

  林寒青望了周簧一眼,道:“老前輩何以肯讓他輕而易舉的取走了千年參丸,家師為這瓶千年參丸,曾經身經惡戰,受傷多處,讓他坐收漁人之利,未免太便宜他了。”

  周簧輕輕嘆息一聲,慢步行近木榻,緩緩坐了下去,目注林寒青低聲說道:“孩子,你的傷勢如何?”

  林寒青道:“晚輩經過一陣調息,已見好轉。”

  李文揚接道:“來人似是練有外門奇功,林兄的傷勢,千萬不可大意。”

  周簧道:“孩子,把你的傷臂伸過來給我看看。”

  林寒青捲起衣袖,把手臂伸了過去。

  燭火照耀之下,只見白玉般的手臂泛起了兩條紅色條痕,直向肩上伸延過去。

  李文揚失聲叫道:“果然不出所料,林兄這條臂分明已經為他掌毒所傷。”

  神判周簧搖頭接道:“不要緊,縱然為他掌毒所傷,情勢亦不嚴重。”

  李文揚霍然警覺,默然不語。

  林寒青不解是何等外門奇功所傷,忍不住問道:“老前輩可瞧出晚輩這條手臂,是何等奇功傷的麼?”

  李文揚搶先說道:“似是赤煞掌之類的毒功。”

  周簧揮手說道:“老夫有些倦意了,兩位也該早些休息。”

  這無異逐客之令,李文揚和林寒青只好告退而出。

  出得室門,只見知命子和韓士公並肩行來,在兩人身後,緊隨著一個全身紅衣的妙齡少女。

  李文揚一拱手,還未來得及說話,韓士公已搶先叫道:“林兄弟好一場熱鬧的大戰,可借你未能臨場一看,天南武功,名不虛傳,玄衣龍女數十年前能夠攪得天南武林中天翻地覆,果非幸致。”

  李文揚道:“觀中亦有過一番惡戰,來人武功奇高,如非那周大俠出面喝止,合兄弟和林兄弟兩人之力,也未必能夠勝得來人。”

  韓士公呆了一呆,道:“什麼人這等利害?”

  知命子素來沉著,此刻突然急急接口說道:“周大俠傷勢未癒,如何能和來人動手?”

  李文揚道:“周大俠求和來人動手,只是和他訂了後會之約。”

  知命子長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韓士公道:“老朽實在想不出什麼人,能有此等能耐?”

  林寒青道:“白奇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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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韓士公聽了一聲,道:“就是咱們在連雲廬上,見過的那位白髮老人?”

  林寒青道:“不錯!玄農龍女的夫君。”

  知命子道:“他們來此之意?”

  李文揚道:“討取千年參丸。”

  韓士公搶先說道:“那參丸取走沒有?”

  李文揚道:“取走了。”

  知命子吃了一驚,表面上雖然盡力保持平靜,但仍然無法掩去他心中的激動,輕輕嘆息一聲道:“周大俠尚未復元,那參丸對他用處甚大……”目光轉注到李文揚身上,道:“李世兄就沒有出手攔阻麼?”

  李文揚道:“周大俠和他訂下了後會之約,概送參丸,我等實不便出手攔阻。”

  林寒青接道:“那瓶參丸,白奇虹並未全部取去。”

  知命子道:“難道他還會留下一半不成?”

  李文揚道:“雖無一半,但三成倒也留下一成。”

  知命子匆匆向周簧室中行去,行近室門,室中的燭火,卻突然息去,傳出來周簧低沉的聲音道:“老夫倦意甚濃,不願再有人打擾。”

  知命子行了一半,只好又重自退了回來。

  李文揚低聲對林寒育道:“那紅衣女子,就是舍妹,可要在下為林兄引見一下嗎?”

  林寒青心中雖是不願,但目中卻不好反對,只好欠身對紅衣女說道:“常聽令兄講李姑娘,今宵有幸一會。”

  那紅衣女子神態大方,微微一笑,道:“小妹李中慧,以後還望不吝賜教。”

  林寒青為人拘謹,聽她開口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時間,倒不知如何回答,呆在當地。

  李中慧嫣然一笑,接道:“林兄的大名,小妹已從觀主和這位韓老前輩口中得知……”

  林寒青急急接道:“在下休寒青。”

  知命子緩步行來,低聲對幾人說道:“周大俠傷勢初癒,不論他用功或是休息,咱們都不宜在此干擾。”

  韓士公突然說道:“觀主,在下有一件不清之求,不知可否出口?”

  知命子道:“檀散儘管清說,貧道沒有禁忌。”

  韓士公道:“在下肚中酒蟲作怪,不知貴況是否有酒?”

  知命子微微一笑道:“佳釀倒有,只是沒有美肴下酒。”

  韓士公笑道:“有酒就好。”

  知命子帶幾人到一處幽靜的廂房之中落座,喚過一個道童,吩咐擺酒。

  李文揚擔心林寒青臂上毒傷,忍不住對知命子道:“觀主精通醫理,請看林兄臂上的傷勢,是不是外門奇功的毒掌所傷?”

  知命子打量了林寒青一眼,只見他面色如常,毫無異狀,但又知李文揚素不輕言,略一沉吟,說道:“林公子,請把傷臂給貧道瞧瞧。”

  林寒青目光一轉,只見李中慧對面而坐,心中暗道:“當著這少女之面,我豈能捲起衣袖,示人傷臂,”心念轉動,淡然一笑,道:“有勞掛懷,在下並無中毒之感。”

  知命子自是不好迫他伸過臂來,只好說道:“林公子,如若感覺不適,再行告訴貧造就是。”

  這時韓士公已自斟自飲的連喝了十幾杯酒,一推酒杯,說道:“李姑娘和那玄衣龍女相搏勝敗如何?”

  李中慧道:“雖未分勝敗,但她武功高強,劍招愈來愈見凌厲,如若再打下去,那我是非敗不可。”

  韓士公猛然又喝了一大杯酒,道:“奇怪呀!奇怪!”

  李文揚徵了一怔,道:“韓老前輩,奇怪什麼?”

  韓士公道:“這白奇虹乃名不見經傳之人,但武功卻這般高強,好叫老朽懷疑。”

  知命子笑道:“江湖之上颯塵之中,多的是奇才異能之士,唉!這也算不得什麼奇怪之事。”

  韓士公道:“道長那裡知道,我韓某一生之中,浪跡江湖,武功一道,雖未能登堂入室,但識人之多,不是老朽誇口,江湖上能和老朽相著之人,實難找出幾個,我懷疑那白奇虹可能是一位改名換姓,易咨欺世的高人。”

  此言一出,全場中人,無不為之一怔,李文揚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前輩此言甚有道理,但不知你猜想他是那一位?”

  知命子道:“當世高人,隱失於江湖之中,難得一見的,莫過是十方老人桑南樵。”

  韓士公道:“桑南樵年近古稀,縱然還活在世上,也不致改名換姓,易容欺世的混跡江湖之上。”

  林寒青不解江湖中事,聽見人談的津津有味,卻是插不上口。

  只聽韓士公道:“李世兄雖然家世輝煌,交遊遍天下,但終是年歲還小,老朽提起此人,只怕你難有記憶……”

  目光一轉,望著知命子,道:“但道長當該知道老朽提起之人?”

  知命子道:“不知是那一個?”

  韓士公道:“三十年前吧!江湖之上,崛起了一位才氣橫溢,書劍雙絕的少年奇人,來勢如驚濤擊岸,震動了整個江湖,但卻不到十年光陰,突然消失於武林之中,觀主想想看可有此人?”

  知命子沉吟了片刻,臉色突然一變,道:“你說的可是那毒劍白湘?”

  韓士公拂髯大笑,道:“正是那毒劍白湘!觀主既有此記憶,可知他何以稱為毒劍麼?”

  知命子道:“這個貧道就有些不太瞭然了。”

  韓士公道:“老朽有緣,倒是和那白湘見過一面,那時,他還是個三十不到的年輕人,他雖然被人稱作毒劍,但本人卻是生的有如臨風玉樹一般……”

  目光一掠林寒青、李文揚,接道:“如論他的風采,和兩位此時,當是在伯仲之間。”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我們想聽他的毒劍之名的由來,至於他的風采不說他罷!”

  韓士公又喝了一大口酒,道:“要說,要說,此人一生的事,成於女人之手,也敗於女人之手,哈哈!英雄美人,這四個字,和他的關係太大了。”

  李中慧秀眉聳動,笑道:“不論你怎麼說都好,還是趕快說下去吧!”

  韓士公仰起臉,又幹了一杯酒,接道:“我說過,那白湘人如其名,翩翩少年,武功又是那般高強,而且胸博古今,讀了一肚子的書,此等人才,江湖上甚是少見,那是難免有很多懷春少女,對他青睞有加的了……”

  他似是喝的有了一些醉意,兩道目光,凝注在李中慧的臉上笑道:“如若李姑娘早生二十年,有緣能和那白湘一晤,只怕也難免對他傾心了。”

  李中慧的為人雖然大方,但像此等直言直語,毫不含蓄的話,也有些難以承擔,不禁有些差意,粉臉上泛起了兩朵紅暈。

  韓士公接道:“那白湘出道江湖不久,聲名就大噪武林但他人美劍毒。因而引起了不少人的妒忌,再加上他一連鬧了幾件風流韻事,更是為江湖人所妒恨,引起了一場滔天的風波,據老夫所知,當時就有不少中原武林高手,聯手一氣,準備追殺於他,可是他武功高強,行蹤飄忽。但這些人雖然常年累月的追蹤不休,但對白湘,卻也是無可如何。”

  知命子閉上雙眼,肅然而坐,似是在聽的十分用心,但又似是漠不關心,根本未聽。

  李中慧卻是忍耐不住,問道:“以後呢?”

  韓士公道:“以後麼?悲劇就發生了!”

  李中慧道:“什麼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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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韓士公道:“一干中原武林高手,追蹤白湘不見,就放出語言說白湘武功已被人康去,從此不會再在江湖之上露面了,暗中卻廣放眼線,追查白湘下落,唉!年輕人,誰無好勝之心,就是老朽年輕之時,也是難免有三把火氣,這一來,果然激怒了白湘,隻身—劍,挑戰中原三十六位高手,那一戰的凶險,自是生死呼吸,危亡頃刻,由暮至晨,激鬥了一夜之久……”突然長嘆一聲,住口不言。

  李中慧道:“如若三十六人中能有一人不受傷害,白湘也活不了啦!”

  韓士公哈哈一陣大笑,道:“是啊!可借三十六人竟然死的死,傷的傷,沒有一個好人……”

  林寒青暗暗忖道:“聽他口氣,似甚袒護白湘,對中原三十六位高手之行,大不為然。”

  只聽韓土公繼續說道:“從那次惡鬥之後,毒劍白湘之名,更加響亮起來,坦白湘卻也從此隱失於江湖之中,不再露面。”

  他長長嘆一口氣,道:“當年參加那圍攻白湘之戰的受傷之人,如今大都還健在人世,而且有三位經過那次惡鬥之後,才知自己武功平庸,從此埋首苦練,如今都是一方雄主的身份,那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李中慧道:“那白湘隱身於江湖之中,生死不知。你怎能確定這白奇虹就是那白湘易容重出?”

  韓士公道:“黃山世家的武功博大精深,舉世間有誰不知,至於這位林世兄的武功,老朽是親眼見過,只怕未必在世兄之下。”

  李文揚道:“林兄武勇過人,兄弟實是難及。”

  林寒青道:“李兄不用謙辭。”

  韓士公笑道:“老朽說一句公道話,兩位武功,當是在伯仲之間,但兩位合力出手,仍未能攔得住那白奇虹,這是老朽遍搜枯腸,仍然想不出其人來歷……”

  李中慧道:“但憑此點,老前輩就推斷那人是毒劍白湘,未免太過武斷了。”

  韓士公道:“毒劍白湘和老朽雖只有一面之緣,但他的氣度豪情,卻留給了老朽甚深的懷念,而且他練有一種外門奇功三陽掌,適才李兄說他掌力中似是蘊有奇毒,使老朽忽然想到此人……”目光凝注到林寒青的身上,接道:“林世兄,和他掌力相接之時,可有著如觸爐火之感?”

  林寒青道:“不錯,他那掌力之中,似是含蘊著一股強烈的熱力,直透肌膚。”

  韓士公道:“白奇虹三個字,江湖間從未傳聞,而且他年歲甚大,又不是初出道上,武林有此一個高人,豈能數十年默默無聞,因此老朽推斷他是毒劍白湘易名後再出江湖。”

  李中慧道:“不管他是否白湘復出,咱們這樣多人,對方只有兩個,竟然未能留得千年參丸,此事傳揚開去,豈不要貽人笑柄?”

  李文揚道:“好在他已和周大俠定下了後會之約,只要周大俠神功能復,不難找回公道,眼下要緊之事,是那留下的參丸,是否可供周大俠療息傷勢之用?”

  知命子道:“如若他真的留下余藥三成,那是足夠用了。”

  李文揚突然站了起來道:“此間事情已然暫可告一段落,在下請來舍妹,旨在對付隱在那桃花居中的玄皇教,就此暫和諸位告別。”

  韓士公拍案而起,道:“老朽也去,他們困了我兩年歲月,此仇豈可不報?”

  林寒青本待隨往,卻被李文揚攔住勸道:“林兄傷勢未癒,不宜同往,何況觀中尚需人手,令師弟萬一歸來,不見你面,只怕又要追去找你。”

  一提起於小龍,林寒青登時為之憂心忡忡,這段時日之中,不知他行蹤何處?天涯茫茫,想尋他談何容易。

  這時,李文揚、李中慧,卻已站了起來,拱手向林寒青和知命子等告別。

  知命子合掌說道:“貧道預祝三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早會早歸。”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林兄請在現中稍候,兄弟歸來,還有要事情教。”

  林寒青道:“兄弟敬候李兄歸來。”

  說話之間,三人已出了廂房,飄然而去。

  知命子目睹三人去遠,緩緩站起身子,道:“時光不早,林公子也該早些休息了。”

  林寒青雖有很多話要問,但卻強自忍了下去,起身回房。

  推開房門,只見臥榻之上,盤膝坐著一人,不禁大吃一駭,一面運集功力,一面沉聲喝道:“什麼人?”

  耳際間響起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孩子,不要怕,是我。”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周老前輩麼?”

  周簧道:“不錯,正是老夫。”

  林寒青大步行近榻前,只見周簧擁被而坐,當下一禮,道:“老前輩有何見教?”

  周簧道:“令尊不幸早死,你那母親含辛茹苦,把你扶養長大,你如有了三長兩短,豈不要使她痛斷肛腸?”

  林寒青聽得茫然不解,說道:“老前輩教訓的是,但晚輩很好啊!”

  周簧道:“你受了那人的外門奇功所傷,三日之內,毒浸內腑,即將成了不治之症,那時不但你一身武功全要廢去,就是性命,也是難以保得。”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當真有此等之事麼?”

  周簧道:“難道老夫還和你開玩笑不成。”

  林寒青垂下頭去;默然不語。

  周簧緩緩伸出手去,拍拍木榻,道:“你坐下來。”

  林寒青依言坐下身子,只覺心中千頭萬緒,緣亂異常,雖然滿腹疑雲,卻不知從何說起。

  只聽周簧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夫倒是有一個相救之策,只怕你不肯答允。”

  林寒青緩緩抬起頭來,道:“願聞其詳。”

  神判周簧肅然說道:“你所中毒掌,頗似絕傳於江湖的三陽掌,此掌原非屬於外門奇功,但因它過於歹毒,比起那五毒手、赤煞掌一類外門奇毒掌力,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又一度絕傳江湖甚久,世人以訛傳訛,把它列入了外門奇功,其實這三陽掌,應該是偏激的內家上乘武功的一種,正名該是三陽氣功,三陽盡皆屬火,是以掌力全以陽剛之勁為主,只是修習此種掌力之時,必須得藉以外火為輔、內火、外火,合而為一,掌力才蘊含著奇熱的內勁……”

  語聲一頓,沉吟了良久,接道:“那修習之法,老夫也不過略知梗概,看你傷勢,似是不輕,分明三陽火毒,已浸入體內經脈之中,過了今夜,恐就難再療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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