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馬霜衣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7 14:31: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 9894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1
五〇

  林寒青道:“老前輩的用心,可是要向晚輩討取那瓶千年參丸?”

  白髮人道:“不錯,別說老夫還可找出一點藉口,為兩位斷去了手上鐵銬,縱然是毫無藉口,我也要硬搶那一瓶千年參丸。”

  林寒青道:“千年參丸目下雖不在我身上,但晚輩卻有追回此物之心,老前輩斬斷我手上鐵銬之情,在下自當永銘肺腑,來日補報,但我卻難得答允你,奉贈參丸。”

  白髮人道:“需知你們手上鐵銬,乃精煉緬鐵製成,除了老夫這柄春秋神物的魚腸劍外,難再有斬斷鐵銬的寶刀,這番恩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老夫挾恩求報,要硬討你那瓶千年參丸。”

  林寒青回顧了韓士公一眼,朗朗答道:“老前輩有本領儘管去搶,但晚輩卻難答應相送。”

  白髮人道:“這麼說起來,你也要插手搶奪了?”

  林寒青道:“我追回失物,難道有什麼不對麼?”

  白髮人臉色一變,道:“我要逼你答應呢!”

  林寒青冷冷說道:“那就要看老前輩的手段了。”

  白髮人突然仰天長笑道:“難道你還想和老夫動手不成?”

  林寒青被他的笑聲,激的怒火高熾,怒聲喝道:“這有何不可,老前輩儘管賜教。”

  白髮人陡然踏進了一步,揚起掌勢,正待劈去,忽聽一個柔弱低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爹爹!”白髮人收掌而退,橫裡閃開三步。

  林寒青回首一瞥,只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雙手搭扶在兩個青衣小婢的肩上,踏著蒼茫的暮色,行了過來。

  白髮人低沉的嘆息了一聲,道:“孩子,夜晚山風,寒意甚濃,你跑出來做什麼?”言詞之間,充滿了一片親情。

  在兩個青衣小婢的扶持下,她慢慢的走過了林寒青的停身之處,行向那白髮人。

  這是個動人借憐的姑娘,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她為病魔折磨的衰弱,長長的秀髮,披垂在後肩,中間用一條白色帶子勒起,蒼白的臉色,失去神采的眼睛,和那微帶紫色的雙唇,行動間顯得是那樣有氣無力。

  林寒青微微凜動,不自禁由心底泛升起一縷憐憫之情,只覺這位姑娘的嬌弱,像一盞燃油將盡的枯燈,任何一些微小的力量,都會輕而易舉的煉去她生命的火花。

  白髮人緩緩伸出手去,輕柔的拂拭著那白衣女飄舞的長發,低沉的說道:“孩子,回到屋裡去吧!你受不住山風的吹襲。”

  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顫動,雙目也不敢投注林寒青的臉上,似是內心中有著極深的畏懼。

  要知此刻,林寒青和韓士公,隨便任何一人出手,都可以把他弱不禁風的女兒,震死在掌下。

  這情景使那白髮人心神為之震顫,因為他心中很明白自己大背武林規戒的舉動,很可能招致別人蠻幹非為的報復。

  只聽那白衣女緩緩的應道:“爹爹不用擔心,今日我覺著精神很好,想出來看山景……”

  白髮人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天黑了,暮色蒼茫,那裡還可見山色景物,快些回房中去吧!”

  白衣女微微一笑,但卻凝立不動。

  韓士公突然說道:“兄弟,咱們走吧!”大步向前行去。

  林寒青微一猶豫,舉步隨在韓士公身後行去,白髮人目光一掃兩人,有心出手攔阻,但又怕相迫下,兩人出手傷了愛女,強行忍下。心頭的激動,望著兩人的背影,逐漸遠去。

  山道上再無阻礙,兩人一口氣下了絕峰石梯。

  這時,天色已然完全入夜,滿天繁星,閃爍生光。

  韓士公道:“天鶴道長孤僻避世,傲嘯山林,算不得大仁大義的人物,也用不著咱們武林同道敬重於他。”

  林寒青道:“那白髮人不失君子胸懷,對自己的強豪奪理舉動,不時流現出慚愧之情。”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不是兄弟一提,我倒忘了,斬斷咱們手上鐵銬的寶刃,分明就是天南二怪追尋的天南二寶之一的魚腸劍,三天之後,天南二怪找上門來,不知那天鶴道長要如何的交代?”

  林寒青忽然想起那矯弱不勝的白衣女來,輕輕嘆息一聲,道:“那女孩子,也當真可憐的很,身懷絕症,與生俱來,為她父母者,自是難免關愛之心,那人愁白了一頭青發,足見這十幾年來的折磨是何等的嚴重了。”

  韓士公笑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忽然一跳而起,道:“兄弟,我想起一件大事來了。”

  林寒青看他那突如其來的舉動,不禁愕然,微微一皺眉頭,道:“什麼事?”

  韓士公道:“你年紀幼小,出道江湖不久,自然是不知那玄衣龍女的傳說了。”

  林寒青道:“果是未曾聽過。”

  韓士公道:“那魚腸劍和天龍甲,不知何時流入天南,被稱為天南二寶之事,你是知道了?”

  林寒青:“此事也是剛剛聽說。”

  韓士公接道:“這天南二寶都由玄衣龍女,帶入中原,她憑仗二寶之力,連敗了大江南北無數高手,聲名大噪一時,凡事利害相連,隨著直衣龍女的盛名,引動無數想奪天南二寶之人……”

  林寒青忽然想到身懷參丸之事,引起的連番波折,不禁感慨的接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

  韓士公哈哈一笑,道:“樹大招風,名大招忌,人人皆知,但真能看破世情,跳出名利圈外的又有幾人?玄衣龍女挾天南二寶之威,縱橫中原,逐鹿爭霸,一時銳利所指,擋者披靡,正當她盛名播傳之際,卻突然隱失於江湖之中不見,此事在江湖上引起了甚大的震動,但那玄衣龍女,有如沉落大海的沙石,找不到一點的線索,自然那天南二寶也隨著玄農龍女失蹤不見……”

  他微微一頓,打個哈哈又道:“對啦!我還有一件事,忘記說明白了,就是那玄衣龍女生的十分美豔。”

  林寒青愕然沉思了片刻,道:“怎麼玄衣龍女和天鶴道長比劍之事,江胡上難道就沒有傳聞麼?”

  韓士公道:“沒有,江湖上一直傳誦著天鶴道長制服那華衣劍士的事,卻無人知道玄衣龍女和天鶴道長比劍之舉,如非聽得天南二怪質詢天鶴道長,連老夫也不知道個中之情。”

  林寒青仰起臉來,徐徐籲一口氣,默不作聲。

  韓士公輕輕嘆息一聲,接道:“連雲廬上的諸般設施,以及那謝絕訪客,不和武林人物來往之事,想來只怕並非是自視清高……”

  林寒青接道:“在下也覺著,那雲氣欽繞的雲峰之上,散疏於山石松間的茅舍之中,似乎是隱藏著一種秘密。”

  韓士公道:“魚腸劍既然出現在連雲廬上,那天龍甲自然也落入那白髮老人的手中了,甚至那失蹤不見的玄衣龍女……”

  他陡然停下口來,望著長空,長長的籲一口氣。

  天鶴道長在江湖上清高的聲名,使他覺著在取得真憑實據之前,不可對他輕侮。

  林寒青似是已知道韓士公心中之言,搖頭嘆息一聲,道:“那茅屋中雖藏有隱密,但決非玄農龍女,天鶴道長雖然冷傲一些,但遠不致有什麼大逆不道的舉動吧!”

  韓士公笑道:“江湖上甚多外貌忠厚,內心險詐之人,天鶴道長其人如非別具用心,那就是大好巨惡……”他似是覺到此言太過武斷猛浪,慌忙住口不言。

  林寒青笑道:“老前輩……”

  突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打斷了林寒青未完之言。

  這時,兩人已下了絕峰,行近那攔阻要道的茅廬附近。

  那傳來的步履聲,落地甚重,但來勢卻快,眨眼之間,已到兩人身前。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2
五一

  林寒青轉眼望去,只見兩個大腳婢女,抬著一項黑色的軟轎,急急奔行而來。

  山道狹窄,林寒青為了要讓那軟轎,不得不讓到路側。

  韓士公雙眉植動,冷哼一聲,卻擋在路中,不肯相讓。

  那兩個大腳婢女,生的身體高大、強壯,而行動亦極為快速,濃眉大眼,膚色黝黑,如非穿著女裝,很難看出是男是女。

  軟轎垂著黑色的帝布,無法看清楚轎中之人,但見兩個大腳婢女,跑得滿頭大汗,定然是有著火急的事情。

  韓士公往路中一攔,正好擋住了軟轎去路,逼的那兩個大腳婢女,只好停了下來。

  那當先的大腳婢女,怒聲喝道:“喂!你這人可是瞎了眼麼?”

  韓土公冷冷說道:“老夫目能見數里之內的景物,夜可辨別貓眼明珠,眼力好得很呀!”

  那大腳婢女道:“你雙目未瞎,為何不知讓路?”

  韓士公道:“老夫是有意攔轎。”

  那大腳婢女微微一怔,道:“你有意攔轎,那是誠心找麻煩了。”

  韓士公早似胸有成竹,冷然反問道:“你們胡闖亂撞,可知這是什麼地方麼?”

  那大腳婢女,打量了韓士公一陣,道:“連雲廬,我們要找天鶴道長。”

  韓士公口裡和兩個婢女爭辯,兩道眼神卻一直暗中打量軟轎中的人物,但那垂簾極厚,目難透視,看來看去,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當下高聲應道:“天鶴道長也是你們見得的麼?”

  那婢女怔了一怔,不知如何答覆,呆呆的站著不動。

  軟橋中人,沉著無比,對兩人爭執之言,恍如不聞。

  韓士公用心就在激起那轎中人的怒火,要他探出頭來查看,趁機一見是何許人物,卻不料轎中人相應不理。

  林寒青早已猜知韓士公的用心,而且他也為一種好奇之心所動,欲一見轎中人物,是以,也不出言勸阻。

  那大腳婢女身體強壯,但反應卻是不甚機敏,沉吟了良久,才突然怒聲喝道:“你胡說什麼?這連雲廬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來。”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早晚情勢不同,天鶴道長近日不見客了。”

  那大腳婢女對這等僵持之局,顯然已無法處理,回頭問道:“夫人,天鶴道長不願見客,咱們還要不要上去?”

  軟轎中傳出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闖過去。”

  大腳婢女應了一聲,回頭望著韓土公道:“閃開!”陡然飛起一腳,踢了過來。

  飛踢一腳,帶著輕微的嘯風之聲,力道竟然是異常威猛。

  韓士公怕她們闖了過去,更不讓開,口中大聲哈喝道:“好呀!要打架嗎?”立掌如刀,直切而下。

  那大腳婢女肩上抬著轎子,舉動不甚靈活,無法封架,只好退後兩步,避開掌勢,放下軟轎,呼喝一聲,疾衝而上,迎面搗來一拳。

  她身高體壯,動手搏鬥之間,頗有男子的豪氣,出拳飛腳,竟是走的威猛路子。

  韓士公接她一拳一腳,已知對方不可輕侮,當下運起功力,揮掌硬接了一招。

  兩人的拳掌接實,響起了一聲砰然大震,那大腳婢女,雖然被韓士公震的退了兩步,但韓士公亦被震的身軀搖了兩搖,心中暗暗驚道:這壯婦好大的氣力。

  那大腳婢女生性慓悍,略一怔神,又沖了上去,拳腳齊施,交替猛攻。

  此人看去雖然粗壯,但拳腳的路數,卻是自成一格,變化詭奇,威猛中不失謹嚴。

  韓士公萬沒料到,這粗裡粗氣的大腳婢女,竟然是這等扎手,不得不用出全力對付,兩人腳來秦往,片刻間已惡鬥了三十餘招,不禁心頭躁急起來,掌勢逐漸加重。

  又鬥了十餘照面,那大腳婢女,似是自知難以勝人,高聲叫道:“大妹子,快上來,我已經不行了。”

  後面那大腳婢女應了一聲,猛衝過來,橫裡一拳,側攻而至。

  韓士公一招“手揮五弦”,封開拳勢,那當先出手的婢女,卻藉機返了下去,站在一邊喘氣。

  這兩人穿著一般模樣,個子、身材,也是一般的高低,拳路竟也是走的一條路子,硬封硬打,威猛異常。

  韓士公奮起全力,連環搶攻,修忽之間,連攻八拳,踢出十腳。

  那大腳婢女果然招架不住,被逼的連連後退。

  只聽那軟轎垂帝中,傳出來一個清脆冷漠的聲音,道:“住手。”

  那大腳婢女應聲而退,一個倒躍,飛落到軟轎旁例。

  韓士公停步不追,目光卻凝注在那軟轎垂簾上,暗中凝神戒備。

  只聽那嬌脆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什麼人?”

  韓士公道:“大丈夫行不更名,老夫韓士公。”

  轎中人冷笑一聲,道:“咱們無怨無仇,你為何攔我去路?”

  韓士公道:“老夫心中有一樁疑問,想一睹夫人勞容。”

  轎中人冷然說道:“強詞奪理,攔路行劫,行徑何異盜匪,小心了。”

  語聲甫落,厚厚的垂簾,無風自起,一道白光,疾射而出。

  韓士公久經大敵,見多識廣,看那軟轎垂簾飄動,立時提起了雙掌護住了前胸。

  白光疾射而來的同時,韓士公已雙掌齊齊推出。

  他已從那兩個出手的大腳婢女武功中。料算出轎中人身手不凡,這推出的雙掌,用足了十成功力。

  一陣排空的勁風,自雙掌隨然而出,猛向那疾飛而來的白光迎撞過去。

  那白光吃韓士公掌力一擋,倏然停了下來,劍氣斂收,現出了一個身著交裝,面垂黑紗的窈窕女人。

  韓士公雖然一掌擋住了來人的擊襲之勢,但甘苦自知,這一擋之勢,乃是他畢生的功力所聚,對方卻輕輕易易的化解開去,攻勢雖然受阻,人卻靜立不動,心頭怎不震駭,但他飽經江湖凶險,心驚卻不亂,不容那玄衣女子開口,立時搶先說道:“看你裝束,定然是玄農龍女了。”

  那玄農女子嬌軀微微一震,緩緩垂下了手中的長劍,道:“有何見教?”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令姐白髮龍婆,尋了你數十年,適才還在連雲廬上……”

  玄衣女子不待韓士公語完,急急接道:“此話當真?”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2
五二

  韓士公道:“老夫生平不說謊言。”

  玄衣女子一揮手,道:“承教了。”轉身奔入軟轎。

  韓士公道:“夫人留步。”

  軟轎中傳出了玄衣女子的聲音,道:“韓大俠還有什麼指教,快些清說!”

  韓士公道:“老夫的看法,令姊夫婦找你,旨在尋回天南二寶。”

  玄農女子答道:“這個我知道。”

  韓士公道:“老夫打聽一個人的姓名。”

  玄在女子道:“什麼人?”

  韓土公道:“連雲廬上有一個白髮童顏,蒼眉用劍之人,不知是何許人物?”

  軟轎中那玄衣女子沉吟了良久,答道:“你問他作甚,你怎能確定我定然知道?”

  韓士公道:“他手執天南二寶之一的魚腸劍,因此老夫確定他定然認識你,老夫問他並無什麼重要之事,只不過是仰慕他的武功罷了!”

  軟轎中傳出那玄農女子的聲音,道:“那是我夫君。”緊接著輕輕一碰轎槓,兩個大腳婢女,陡然肩起軟轎,放腿奔去。

  韓士公高聲叫道、“夫人可否把尊夫的姓名見告?”

  但那軟轎去勢如風,繞過了一個山角不見。

  林寒青看那軟轎去遠,一皺眉頭道:“咱們走吧!”

  韓士公道:“玄衣龍女果然還活在世上。”

  林寒青道:“咱們被人逐下山來,雖非什麼重大的事,但總是有失顏面,老前輩還有興致,去管別人的閒事?”

  韓士公哈哈一笑,道:“兄弟,不是我這老哥哥的說你,江湖上的把戲,你還得跟老哥哥學上兩年,戲法人人會變,但卻各有巧妙不同。”

  林寒青淡然一笑,道:“晚輩實在想不出玄衣龍女和咱們有什麼關連?”

  韓士公莊嚴的說道:“我未上連雲廬前,一直認為那天鶴上人,遁身玄門,旨在避世,坐觀松鶴,傲嘯山林,不願和武林人物來往,但此刻,我對他看法卻已然大大的改變了,那連雲廬上,不但不是咱們想像的清高之地,而且倒似是一處秘密發號施令的樞紐,天鶴道長不肯和武林人物來往,完全是掩人耳目偽裝,這是武林中數十年的一大隱密,如若能夠揭穿,那不但將震動江湖,而且可一舉成名,天下黑、白兩道,都將對咱們刮目相看了。”

  林寒青道:“老前輩可認為那連雲廬上,是一處藏污納垢的所在麼?”

  韓士公沉吟了良久,道:“此事在下甚難斷言,但我心中卻有著甚多疑點,天鶴道長為人的心機甚深,此人的一切作為,實非常人能及萬……”地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一向活動在雲、貴邊區的玄皇教,有誰知他們竟然早已在江南武林道上,布下了分舵,暗中網羅了甚多江南好手。又有誰知名不見經傳的六星塘隱居著一位絕世奇人。失蹤數十年的玄衣龍女,竟和天鶴道長早有來往,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天南二寶,竟然在連雲廬上出現。這些事,每一件都足以震動武林,但卻都不為世人所知,唉!老夫雖然感到疑竇重重,但卻無法想透個中原因……”

  林寒青接道:“怎麼?你可是感覺到這些事,彼此都有著連瑣的關係麼?”

  韓士公道:“我不過有此一想,但卻無法把他們接得起來……”

  他微微一頓,又道:“以老夫數十年江湖的經驗而言,短短一兩日內,連雲廬必然將發生驚人的大變,也許這大變已開始發動,你如不信,咱們找一隱密之處,隱起身來,暗中查看、查看。”

  林寒青似是已被韓士公挑動了好奇之心,略了沉吟說道:“在下聽憑老前輩吩咐!”

  韓士公目光轉動,四下的打量了一陣,揚手指著正南方緊靠山壁的一株虯松,說道:“那株虯松,生的枝葉密茂,而且視界良好,既可隱身,亦可監視四面動靜。”

  兩人奔了過去,隱入那密茂的枝葉之中,藉機閉上雙目,連氣調息,坐以現變。

  這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正東方一鉤新月,亦被浮雲掩去,星光閃爍,忽明忽暗,夜風強勁,松濤如嘯,深山的靜夜,是這股的幽沉、淒冷。

  那一座築建在山道要隘的茅屋裡,突然開亮起一片燈火。

  兩人距那茅屋,雖還有一段極長的距離,但夜暗燈倍明,在燈火照明下,隱隱可見那茅屋中的動靜。

  韓士公低聲說道:“兄弟,老哥哥的看法不錯,試想那座茅屋,乃通往連雲廬的要道,依理而言,隱密也來不及,夜半之間,卻在室中燃起了燈火,分明是別有作用。”

  林寒青點頭應道:“老前輩所料不差。”運足目力,向那茅屋望去。

  果然,那茅屋中有了變化,一盞紅燈,高高昇起在室外一株高大的松樹之上。

  夜風中,那盞紅燈,不停的搖擺。

  韓士公低低嘆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啊!震動江湖的大秘密,即將要在咱們四目之下揭穿了……”

  林寒青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韓士公,低聲說道:“老前輩禁聲,有人來了。”

  夜風中,傳過來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兩條人影,急如離弦弓箭一般,急急的奔了過來。

  林寒青縱目望去,只見兩個道裝佩劍的童子,疾奔而至,閃電而過,奔向那茅屋中去。

  韓士公低聲說道:“如若我判斷不錯,這兩個道童,可能是查詢咱們的行蹤。”

  林寒青道:“咱們既未經那茅屋出去,定然是隱在此山之中,狹谷不長,兩側絕壁,只怕要被人查出隱身之處。”

  韓士公道:“據老夫的看法,只怕他們已沒有很多的時間搜尋咱們了。”

  談話之間,遙聞衣袂飄風之聲,又有兩條人影,疾奔而來。

  林寒青凝神望去,只見來人中,一個道裝佩劍童子,和一個青色勁裝少女。

  那少女和寒月的年齡相若,但舉動俐落,奔行的速度驚人,看武功似是要較寒月高出甚多。

  兩個迅快的由韓士公和林寒青隱身的虯松前面奔過,衝入那茅屋中去。

  韓士公低聲說道:“看樣子他們倒不像是在搜查咱們,哈哈!這是一幕精彩緊張的好戲,咱們倒可以大飽一場眼福了。”

  說話之間,突見那些奔入茅屋中的三個道童,和那青衣少女,重又退了出來,拔劍在手,分成兩路,搜尋兩側的草叢、矮樹,揮劍撥著,找的甚是仔細。

  林寒青低聲說道:“老前輩,咱們這藏身之處,只怕難以逃過他們的耳目,還是早些換個藏身之處吧!”

  韓士公道:“這道狹谷,寬不過兩丈,兩側峭壁,有如刀削一般,除了草叢松葉之外,那裡還有可資藏身之地,萬一被他們尋著,也只有挺身而出了。”

  這時,兩個道裝仗劍的童子,已然搜尋到兩人隱身的虯松之下。

  陰雲掩月,星光暗淡,這株虯松,枝葉又極茂密,兩個仗劍道童,雖然停身松下,也無法看到兩人。

  但那密茂的虯松,已引起了兩人的懷疑,左面一人俯身撿起一塊山石,抖手投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2
五三

  山石挾一片嘯風之聲,割開了密茂的枝葉,飛掠韓士公頭頂而過,擊在陡立的峭壁上。

  韓士公一面運集真氣,凝神戒備,一面閉住呼吸,不作理會。

  只聽右面一個道童說道:“這虯松茂技密葉,乃極好的藏身之所,你替我把風,我上去瞧瞧。”

  林寒青暗暗忖道:這虯松枝葉雖密,但不過一丈方圓,既難免被他們找到,倒不如堂堂正正挺身而出的好,正待現身躍下,突聽遙遙傳過來一聲呼喝道:“在這裡了。”

  松樹下兩個仗劍道童,應聲疾奔而去。

  韓士公長長吁一口氣,道:“好險,好險,差一點就被他們找到了……”心頭突然一動,接道:“奇怪呀!難道這狹谷之中,還隱有高人不成?”

  林寒責分開枝葉,凝目望去,只見一條人影,風馳電閃一般,奔行在狹穀道上,兩條人影緊追身後,但山谷狹窄,那人只能直線奔行,勢非要被這兩個迎截過去的道童攔住不可。

  那人大概已看出無法再逃,索性選擇了一片較為寬敞平坦之地停了下來,準備迎敵。

  眨眼之間,追兵已至,兩柄長劍打閃,齊齊刺去。

  林寒青、韓士公雖有著過人的目力,但在幽沉的夜色中,也無法看出雙方動手的詳細情形,只見三條人影,奔閃追逐,起落翻騰,劍光明滅,一看搏鬥的情勢,似是十分激烈。

  韓士公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那人的武功不弱,只不知在這等生命相搏的險惡局勢下,他何以仍不肯動用兵刃?”

  林寒青也覺著有些奇怪,一個武林人物行動時,大都應該帶著自己順手的兵刃。

  突然間,從那入山要道的茅屋中傳入來一聲長嘯,緊接著又是一盞紅燈升起。

  幽暗的幽色中,那紅燈顯得特別的奪目,也充滿著神秘和詭奇。

  兩個迎上去的道童,初時並無出手之意,但聞那長嘯聲,和目睹升起的紅燈後,突然齊齊揮劍攻上。

  韓士公冷哼一聲,道:“天鶴道長的屬下,竟然是仗多為勝之輩。”

  他心中已對天鶴道長有了極深的成見,再見這諸多詭秘難測之事,已認定了天鶴道長是一位故作清高,笑裡藏刀的偽君子,是以,對連雲廬上所有的人,都有了極深的惡感,眼看他們以多欺少,四柄長劍,合力鬥一個手無兵刃之人,激動的油然生出了不平之氣。

  寒山靜夜中,四劍編織出一片森冷的劍幕,把一個赤手空拳之人,包圍在中間,力鬥了十餘回合境仍是未能分出勝負。

  這時,那位居入山要隘的茅屋,又升起了第三盞紅燈。

  林寒青望著搖擺於風中的三盞紅燈,心頭甚感奇怪,不知這一盞盞升起來的紅燈,有何作用?

  回頭望去,只見韓士公正自全心一意望著那五人凶惡的搏鬥,口中不停的低聲喝罵,一時間,倒不便驚擾於他。

  但情勢演變,一樁接一樁的發生,三盞紅燈升起,立時又響起了一聲長嘯,緊接著那茅屋中行出來一列人影。

  林寒青運足了目力望去,也只隱隱辨出那似是一座奇形轎子,由四個人抬著,上面好像是坐著一個人。

  另一邊,也出現了幾條黑影,疾快的奔來,一時間情勢突變,使得他目不暇接。

  雙方的來勢,均極快速,倏然之間,已到了惡鬥之處。

  那當先而行之人,道施飄飄,正是天鶴上人,目光一掠場中那惡鬥形勢,低聲叱道:“住手!”

  三個道童,和那少女應聲而住,停下了手來,各退五尺。

  這時,那奇形轎子亦行得極近了,已清晰可見,林寒青仔細一看之下,心中登時一動。

  原來那遠遠看去形如軟轎之物,竟然是一張長方形的軟榻,四個抬轎之人,也都是嬌小玲戲的女子。

  軟榻上坐著一個身披紅紗的女子,山風中垂紗不停的飄飛。

  這時,天鶴上人已然和來人照上了面,彼此相距,也就不過是七八尺遠,在天鶴上人的身後,緊隨著那白髮童顏的老人,另一個全身黑衣,面目冰冷,身軀瘦長的中年大漢,緊傍那童顏白髮老人而立,手中倒提著一把長劍,正是攔阻兩人登山的那個冷漠的中年大漢。

  只見天鵝上人單掌立胸,欠身對那軟榻上的女子一禮,轉臉望著林寒青和韓士公停身之處,高聲說道:“兩位既然趕上了這場事情,還是請出來看吧!”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清亮異常,字字如洩地水銀,鑽入了林寒青和韓士公的耳中。

  林寒青甚覺奇怪,低聲對韓士公道:“怎麼?天鶴上人一眼就看到了咱們?”

  韓士公道:“沒有,但他已判斷出咱們隱身這株虯松之上,這就是江湖的閱歷,咱們既被發現,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林寒青道:“晚輩亦有此意。”

  縱身一躍,飛下虯松,大步向前行去。

  韓士公緊隨在林寒青身後而行,兩人行速甚快,眨眼間,已近天鶴上人身側。

  那白髮童顏老人,回顧了兩人一眼,欲言又止。

  這時,滿天的濃雲,已被天風吹散開去,雲隙中透出來一片月光。

  月光照著軟榻上那身披紅紗的女子,呈現一副絕美的畫面。

  只見那飄拂的紅紗之內,只穿了一件兜胸,和一條長僅掩及雙胯的短裙,粉腿玉臂,紅白相映,赤著一雙足,披著一肩長發,柳眉彎彎,瑤鼻櫻唇,微閉著雙目,端坐不動。

  天鶴上人重重的咳了一聲,道:“貧道有失遠迎,還望仙子恕罪。”

  那身披紅紗的女子,突然睜開雙目,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暴射而出,凝注在天鶴上人的臉上,冷笑一聲,道:“家師陰靈相佑,道長竟然還活在世上?”

  天鶴上人仰天一陣大笑,道:“貧道如若早日死去,豈不是要姑娘白費了十五年的時光?”

  那身披紅紗的女子,雙手突然互聲一掌,四個抬榻婢女,緩緩放下了軟榻。

  紅衣女子緩緩從兜胸之中,摸出了一封密函,投擲過去,道:“家師絕氣之前,留下此書,你先看過,咱們再動手不遲。”

  天鶴上人接過密函,啟開封口,就月光下看了一遍,臉色突然大變,長長嘆息一聲,道:“貧道一時失誤,鑄此大錯,如今悔恨已遲,願以餘年補償此咎。”

  那白髮人突然一伸右手,疾向密函抓去,口中說道:“信上說些什麼?”

  天鶴上人反應奇快,右手一挫,收了密函,苦笑一下,道:“哎!貧道已是年近古稀之人,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心上,何況此去也未必會死……”

  微微一頓,又道:“我一生淡泊名利,無事牽掛,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連雲廬上四個隨我多年的採藥童子,尚望白兄照顧一二,也不枉咱們相交一場。”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2
五四

  白髮人雙目圓睜,突然橫跨兩步,攔在了天鶴上人身前,冷冷對那身披紅紗的女子說道:“天鶴道兄修養功深,已不願和人動手,但老夫卻是個俗凡之人,姑娘想帶走天鶴道兄不難,但得先勝了我白奇虹手中寶劍。”

  韓士公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上重重打了一掌,身軀微微一顫,不自禁失聲叫道:“白奇虹,白奇虹……”

  林寒青回頭望了韓士公一眼,低聲說道:“老前輩識得他麼?”

  韓士公道:“大大的有名人物,何只區區一人識得,天下武林人物,不知其名的絕無僅有,但見過其人的,卻是少之又少。”

  只見那身披紅妙的女子秀眉微聳,冷冷說道:“你既要強行出頭,武功定是不弱……”

  天鶴上人突然一伸右臂,撥開了白奇虹,肅然說道:“白兄如若還念在和貧道一場相交份上,請勿插手其間。”

  白奇虹微微一怔,緩步退到一側。

  天鶴上人對那紅衣女一揮手,道:“咱們走吧!”

  身披紅紗的少女嫣然笑道:“我原想要有一場惡戰的,卻不料這般容易……”

  天鶴上人嘆息一聲,道:“貧道不願和姑娘動手。”

  紅衣女笑道:“百毒仙子之名,決非虛傳,你如心中不願束手就縛,不妨動手一試。”

  天鶴上人雙眉聳動,肅穆的面上,泛起怒意,但他瞬息之間,又平復下去,緩緩說道:一貧道就是任憑姑娘處置。”

  紅衣女笑道:“我要替你加上一些刑具。”

  天鶴上人道:“貧道束手就縛。”

  紅衣女低嘯一聲,鋪滿獸皮的軟榻上,突然躍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向天鶴上人撲了過去。

  林寒青一皺眉頭,暗自忖道:“這是什麼暗器,難道還會自動鎖人不成?”

  只見那金色光芒,繞著天齡上人轉了兒轉,自動停了下來。

  群豪仔細看去,無不駭然,原來那飛起的金色光芒,竟然是一條奇形的怪蛇,粗如大指,口中吐著閃閃的口信,蛇身在天鶴上人前胸盤繞兩圈,又在頸間繞了一週,仍有著兩尺多的蛇身,不停的在天鶴上人頭上轉動,昂首吐信,極是可怖。

  只聽那紅衣女子格格一陣嬌笑道:“我這金線蛇,乃夫下罕有的毒蛇之下,不但口中劇毒,立時可以置人死地,而且蛇身也堅牢無比,不論何等鋒利的兵刃,都別想斬得斷它……”

  四周的群豪,眼看那毒蛇能夠自行躍起撲火,舉動之間,似是聽著那紅衣女子的操縱,心頭都覺駭然,不知她用的什麼方法,竟然能使這毫無靈性的毒蛇聽命行事。

  這時,濃雲盡散,明月照人,月光下只見那身披紅紗的百毒仙子,玉容如花,妖豔欲滴,白膚欺雪,撩人統念,想不到這等絕色玉人,竟然是一個弄蛇之人。

  只見她兩道秋水般的眼神,緩緩由四周群豪的臉上掃動,一面接道:“諸位那一個內心不服,不妨出手……”煥然住口,目光卻停在了林寒青的身上。

  林寒青冷笑一聲,緩緩轉過頭去。

  百毒仙子櫻唇啟動,低沉的接道:“諸位之中如若有人暗中出手,施展什麼鬼計,這金線毒蛇只要回首一口,立時可以使天鶴上人中毒而死。”

  縱身一躍,跳上軟榻,接道:“咱們走吧!”盤膝坐在了軟榻之上。

  四個美麗的婢女,抬起了軟榻,放步而去。

  月光下,只見那獸皮鋪蓋的軟榻四周,伸出了很多奇形怪狀的蛇,不停的轉動蛇頭,吐著口信。

  林寒青的心中一震,低聲對韓士公道:“怎麼?她那獸皮覆蓋的軟榻下,可都藏的毒蛇麼?”

  韓士公道:“江湖之上,能人無數,那奇奇怪怪的事,更是多的不勝枚舉。”

  只見那百毒仙子,安之若素的在無數奇形怪狀的蛇頭環繞之下,乘榻而去。

  天鶴上人亦步亦趕的緊隨在那軟榻之旁,盤繞在他身上的金線蛇,有如替他戴上了一條金色的刑具。

  白奇虹突然仰天長長吁一口氣,滿頭白髮,無風自動,放步追了上去。

  韓士公本來十分恨惡天鶴上人,但此刻卻又不自禁的生出了一縷同情之心,低聲對林寒青道:“兄弟,咱們也追上去瞧瞧吧!”

  所有的人,都不覺的提起了腳步,緊隨白奇虹身後,追著那軟榻而行。

  林寒青只覺無數的疑問,不停的在腦際盤旋,想不出何以天鶴上人,竟然甘心束手就縛,讓金蛇纏身,隨著百毒仙子身後而去。

  忽然間,腦際間靈光一閃,自言自語說道:“是啦!關鍵就在那一封密函上了。”

  韓士公道:“什麼?那封密函。”

  林寒青道:“不錯,天鶴上人肯於束手就縛,那密函定然有著甚大關係。”

  韓土公沉吟了一陣道:“這話倒是不錯,咱們只要能把天鶴上人身上藏的密函取到,那就不難瞭然其中的隱密了。”

  說話之間,已然走近茅屋。

  只見一個全身藍布褲褂,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垂手站在那茅屋前,冷冷的望了百毒仙子一眼,臉上肌肉顫動,充滿著激動、盆怒。

  百毒仙子微閉著雙目,看也未看那藍衣人一眼,四個小婢抬著軟榻,擦著那藍衣人身側而過,軟榻上蛇頭晃動,蛇信伸縮,幾乎碰在那藍衣人的臉上。

  但那藍衣人卻有著無比的鎮靜,對那些將要觸及在臉上的蛇信,竟然是視若無睹。

  他的目光,移注到緊隨在軟榻後面,天鶴上人的臉上,口齒啟動,但卻不聞聲息,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天鶴上人停下了腳步,望著那藍衣人微微一笑,道:“這一座茅屋,絆住了你的雙足,耗去了你數十年有用的歲月,此去茫茫無歸期,你們也可以離開這裡了。”

  那藍衣人黯然淚垂,緩緩應道:“吉人天相,此去定然無恙,崔亥當終身茅屋,等待主人歸來。”

  天鶴上人笑道:“天下無不散的宴筵,世界無長生的藥方,我此去,雖然未必定死,但亦將終老其他,理骨他鄉,你們不用等我了。”

  崔亥屈膝拜伏於地,止不住雙目淚湧,急急說道:“崔亥只要有三寸氣在,決不坐視……”

  天鶴上人搖頭笑道:“此去本是我出於自願,豈可再移恨於人,你們不用妄生救我之念,招惹起一場武林紛爭,唉!我已是年近古稀之人,死亦何憾!”

  只聽軟榻上傳過百毒仙子冰冷的聲音,道:“快些走啦!”

  白奇虹雙目盡赤,應聲喝道:“金線蛇何足為恃,試試老夫劍鋒如何?”喝聲裡青虹暴閃,斜裡削了過來。

  他身法奇快,一閃而至,一片寒芒,籠罩住那金線蛇頭。

  忽見天鵝上人身軀一仰,疾快的閃避開去,飛起一腳,踢向白奇虹的小腹。

  白奇虹陡然一收疾衝的身子,退後五步,手橫短劍,激動的說道:“道兄當真要隨這妖女而去麼?”

  天鶴上人答非所問的說道:“天南二怪各負絕技,白兄妥善為應付,最好是婉轉說明事情經過,免得惹出一場殺劫……”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令嬡才華絕世,可惜身患奇症,但願上天見憐,白兄早日尋得靈藥,使令嬡玉體康復……”

  他仰天長嘆一聲,道:“目下江湖,亂像已蔚,駭浪驚舟,星火燎原,雖然不借此行,但未必就能使亂源平息,令嬡實此中舵手……”

  遙聞嬌聲傳來道:“伯伯慢行一步,侄女兒送行來了。”

  轉頭望去,只見一頂青色小轎,由二婢肩行疾來,眨眼之間,已到了幾人停身之處。

  轎簾起處,走出一個身體嬌弱的白衣少女。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2
五五

  明月高掛,華光似水,只見她手扶轎桿,緩步而行,衣袂和長發齊飛,白衣共雪花一色,珊娜行來,弱不勝力。

  天鶴上人道:“山風強勁,賢侄女何苦多此一舉,不送也罷。”

  白衣女舉手扶住了身側一個青衣女的香肩,說道:“伯伯仁義胸懷,足可感動天地,侄女兒如能再活三年,當可親眼見武林中高人,盛迎伯伯歸來。”

  天鶴上人淒涼一笑,道:“只怕此骨已難理連雲廬上。”

  白衣女揮手笑道:“伯伯放心去吧!莫愁前路無知己,此去誰人不識君。”

  天鶴上人精神一振,仰天大笑道:“百年人生如一夢,但求此心共月明,賢侄女多多保重,我要去了。”

  放開大步,緊追那軟榻而去。

  白奇虹望著天鶴上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激動之情與時俱增,長嘯一聲,放步追去。

  忽聽那白衣女尖聲叫道:“爹爹!快請留步……”

  她身體衰弱,說話向來是有氣無力,這一聲尖叫,用了她全身的氣力,話未說完,突然連連咳嗽起來。

  白奇虹停下腳步,回身說道:“孩子,你該上轎去休息下了,夜寒風冷,你如何承受得住?”

  白衣女右手捧心,咳了兩聲,道:“您成全了伯伯吧!”

  白奇虹茫然說道:“孩子,你可知道你那天鶴師伯,到那裡去的麼?”

  白衣女道:“我知道,他要去斷腸谷,五毒宮……”

  白奇虹接道:“你可知道五毒宮是一個什麼去處?”

  白衣女道:“集天下毒物,人間之鬼域。”

  白奇虹嘆道:“孩子,你從未在江湖走動過,怎知這等隱密之事?”

  白衣女道:“女兒和天鶴師伯對奕,贏得他這場隱密……”忽然一皺眉頭,仰身向後栽去。

  站在一側的青衣小婢,伸手一把抱住了那白衣女,放入轎中,抬起青色小轎,匆匆向來路奔回。

  白奇虹長嘆一聲,緊追那青色小轎之後而去。

  林寒青回顧了韓土公一眼,道:“老前輩可知道那斷腸谷,五毒宮的所在麼?”

  韓士公沉吟了一陣,道:“似曾聽人說過,只是一時間想它不起了,唉!今宵之事,當真把老夫看糊塗了。”

  林寒青低聲吟道:“莫愁前路無知己,此去難人不識君,咱們用不著多為此事費心了,走吧!”

  韓士公輕輕嘆息一聲,道:“走吧!”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寒夜淒風中,只餘下了那身著藍布褲褂和那面容肅冷的黑衣大漢,兩人並肩而立,望著天鶴上人背影消失的去向,呆呆出神。

  夜風飄起了他們的衣袂,有如泥塑木雕的兩尊石像,不聞一聽嘆息,也不見一滴淚水,但那深沉的哀傷,卻從兩人木然的神態中流露了出來。

  韓士公不時回頭望望那木然的兩人,心頭泛起無限淒然之感,低聲嘆道:“看不出這兩個倒是性情中人。”

  忽聽一聲低沉的嘆息,傳了過來,緊接著響起了一個人淒泣之聲。

  林寒育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勁裝的大漢,一面放腿而行,一面不停的哭泣。

  這人正是適才和幾個道童動手之人,只聽他哭的聲音愈來愈大,似是把胸中無限傷心事,盡都付於一哭中。

  韓士公生平最是愛管閒事,忍不住高聲喝道:“喂!朋友,大丈夫有淚不輕彈,什麼事使你這等傷心?”

  那黑衣大漢恍如未聞韓士公喝叫之言,仍然放腿疾奔而行。

  韓士公橫裡兩個飛躍,攔住了那勁裝大漢的去路,說道:“朋友可是有耳疾麼?”

  那勁裝大漢拂拭一下面上的淚痕,抬起頭來,冷冷的喝道:“格老子,你是什麼人?”此人一口四川上語,但聲音卻十分宏亮震耳。

  韓士公微微一笑,道:“在下見兄台哭的十分傷情,好心相勸。”

  那勁裝大漢本已停下了哭泣之聲,聽得韓士公一提,又不禁放聲哭了起來。

  韓士公一皺眉頭,道:“兄台有什麼傷心之事,何不說將出來,在下或可代為分擔一些悲淒。”

  那勁裝大漢舉手一揮淚痕,道:“男子漢,大丈夫,生死安足放在心上,我不過是為天鶴上人悲痛罷了。”

  林寒青心中惦唸著那瓶千年參丸,和周簧的生死之事,恨不得插翅飛回纏山青雲觀去,對韓士公愛管閒事一舉,大為不滿,但聽那勁裝大漢說為天鶴上人悲痛之言,再也按耐不下好奇之心,忍不住問道:“你為天鶴立人悲痛什麼?”

  那勁裝大漢長長嘆息一聲,道:“他為咱們武林同道,不惜捨身輕入毒宮,這是何等壯烈的舉動,可是天下人,又有幾個知曉其中內情,知道天鶴上人捨身挽救武林浩劫的壯舉?”

  林寒青;“這麼說將起來,你是知道的了?”

  那勁裝大漢道:“我自然是自知了。”

  林寒青道:“兄台可否把其中內情,說給在下等聽聽,也好讓我等為兄台分擔一些悲苦。”

  那勁裝大漢打量了林寒青一眼,突然大聲喝道:“不行!我現在沒有工夫和你們說話,快閃開路!”

  右手一揮,橫向林寒青撥了過去。

  林寒青一吸小腹,腿不屈膝,腳不抬步,憤然向後退開三尺,韓士公卻橫跨兩步,攔在身前,冷笑一聲,說道:“兄台出手就想傷人,不覺著莽撞一些麼?”

  那人先是一怔,繼而怒聲說道:“格老子傷了你又怎麼樣?”揚手一拳,劈了過來。

  韓士公右手一翻,橫裡斬去,口中朗朗喝道:“好個霸道的人。”

  那勁裝大漢不再言語,連拳如風,連環擊出,招招帶著嘯風之聲,勢道極是威猛。

  轉瞬之間,兩人已相搏十三四個照面,韓士公陡然疾攻一掌,閃到一側,說道:“兄台拳勢威猛,江湖上甚是少見,可是川中三義中鐵拳賈飛兄麼?”

  那勁裝大漢微微一怔,道:“兄台何人,怎生識得兄弟?”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老夫韓士公……”

  鐵拳賈飛一抱拳,道:“久仰,久仰,原是老猴兒……”他為人帶著三分渾氣,話說出口,才覺失言,只覺臉上一熱,垂下頭去。

  韓士公豪情飛揚,哈哈大笑,道:“武林朋友叫我老猴兒的也不止賈兄一人,不用放在心上,何況老夫和賈兄的兩位義兄,都是多年教交,川中三義,只有賈兄還未見過,今宵有線幸會。”

  鐵拳賈飛道:“兄弟常聽兩位兄長談起韓兄,豪情快人,今宵一見,果是見面有勝聞名。”

  韓士公道:“好說,好說,在下替賈兄引見一位武林後起之秀,他的年事雖輕,但武功決不在咱們之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3
五六

  揚手指著林寒青還未開口,鐵拳賈飛已搶先說道:“就是這位麼?”

  林寒青淡淡一笑,抱拳說道:“在下休寒青,未學後進,還望多多指點。”

  鐵拳賈飛從頭到腳把林寒青仔細的打量了上遍,老氣橫秋的一擺手,道:“不敢當,韓兄鄭重推介林兄,想來林兄定然是個身懷絕技的高人。”

  林寒青微微一笑,仰臉望著天上明月,也不和他爭辯。

  鐵拳賈飛在川中三義中,雖是排行最小,但脾氣卻是三人中最壞的一個,聽得韓士公大大的誇耀一個年不過弱冠,名不見經傳之人,心中已是大不服氣,此際再見林寒青那等冷漠神態,心中更是惱怒,冷笑一聲,道:“兄弟如能有幸領教林兄幾招拳腳,也算得一大榮幸。”

  林寒青回目望了賈飛一眼,說道:“在下自知不是敵手。”

  韓士公已知林寒青武功高強,這位渾厚暴急的莽夫,只怕難是敵手,但眼看他苦苦相迫,不禁心頭有氣,高聲接道:“川中三義,各懷絕技,老大以十八路神刀威鎮一方,老二以硃砂掌名滿江湖,這位賈兄弟,以一雙鐵拳成名武林……”

  鐵拳賈飛目光一掠林寒青,道:“如若兄弟和這位林兄動手,願以雙拳相搏。”

  韓士公目注林寒青,沉聲說道:“江湖之上,揚名立萬,甚是重要,所以,有不少武林高手,寧願叫名在人不在,為了闖立名頭,鬧的血染黃沙,川中三義,在當今江湖名重一時,林兄弟如能接這位賈兄幾招,也可在川中一帶,揚一場萬兒。”

  言下之意,無疑暗示林寒青不要再對這渾人謙辭。

  林寒青緩緩把目光移注在賈飛的身上,道:“賈兄執意想賜教在下幾招,在下如再推辭,那是卻之不恭,不過既然動手相搏,最好能賭些什麼,也好增一分雅興。”

  賈飛自負一雙鐵掌,打敗過無數高人,數十年來,極少遇上敵手,當下說道:“兄弟年長幾歲,自是該聽憑林兄吩咐,不知咱們要賭些什麼?”

  林寒青道:“如在下敗在賈兄的鐵掌之下,願自行斷去一手,今生今世,永不再和人動手相搏。”

  賈飛倒是不料到林寒青竟然立下了這重賭約,不禁一怔,道:“這未免太重了吧!”

  他為人脾氣雖然衝動急躁,但並非窮凶極惡之人,只覺林寒青太過冷傲,想教訓他一下,也好在韓士公前面出出風頭。

  林寒青淡然一笑,接道:“如若賈兄不幸失手,敗在在下的手下,在下只望賈兄能夠告訴天鶴上人此去毒宮之情,不知意下如何?”

  鐵拳賈飛心想此戰必勝,當下笑道:“這等賭約,林兄未免太吃虧了。”

  林寒青一拱手,道:“既蒙答允,就請出手。”

  鐵拳賈飛濃眉一揚,道:“還是林兄先請。”

  林寒青不再謙辭,右掌一揚,虛虛拍了出去。

  鐵拳賈飛不閃不避,揚手一掌,硬接材寒青的掌勢。

  林寒青右腕一沉,掌勢忽變,易抓為拿,橫裡向上撩去,反扣賈飛的腕脈要穴。

  借勢施為,變招迅快,搶盡了先機,賈飛吃了一驚,左手疾快的劈去,右腕同時向下疾沉,才算把一招避開。

  林寒青微微一笑,擊出的右腕不收,圈指一彈,點向賈飛左腕的脈穴。

  一式未變,連攻三招,變化極盡奇奧。

  賈飛駭然暴退三尺,讓避開去,心中已知遇上了生平未遇過的勁敵,那裡還敢大意,右臂一圈,一招“移山填海”,迎面擊出一拳。

  他有鐵拳之稱,雙掌上的造詣,自是非同小可,這一拳含怒擊出,威勢更見凌厲,拳勢出手,勁氣裂空,疾撞過去。

  林寒青暗暗說了一聲:“好威猛的拳勢,這鐵拳之名,果非虛傳。”身子疾向旁側閃去,避開了一擊。

  鐵拳賈飛眼看林寒青不再硬接自己的拳勢,誤認對方為自己威猛的拳勢所震攝,當下雙拳連環揮擊,一拳緊過一拳,一時間勁風呼嘯,拳影點點,攻勢凌厲至極。

  林寒青一面施展開輕靈迅快的身法,閃避拳勢,一面施展出突穴斬脈的手法,封閉他的拳路,七個照面之後,鐵拳賈飛已被林寒青突穴斬脈的手法,逼的手忙腳亂,施展不開,只覺拳勢剛要擊出,對方指尖卻搶先而到,迫的自己改變拳路,又勉強支撐了幾個照面,雙拳已盡為林寒青封死,無法施展、反擊。

  這時,林寒青如要存心傷害於他,他早已傷在突穴斬脈的手法之下。

  如是常人,處此情景之下,早該罷手停戰,當面認輸,但這位鐵拳賈飛,生性之中,帶有三分渾氣,雖然雙拳已被林寒青封閉的施展不開,但仍然不肯認輸,苦苦支撐下去。

  林寒青一皺眉頭,暗暗忖道:此人有些渾氣,如若不讓他吃點苦頭,只怕他不肯住手。

  心念一轉,手法突變,右手暗中圈屈彈出。

  林寒青手下留情,指力微發即收。

  但鐵拳賈飛卻已吃了甚大苦頭,只覺右臂胞脈之上,重重受了一擊,半身麻木,一條右臂再也不聽使喚,軟軟垂了下去。

  林寒青一擊中敵,收掌退出了四五尺外。

  韓土公恐鐵拳賈飛忍受不下心中一股悶氣,油生拚命之心,趕忙走了上去,哈哈一笑,道:“兩位是平分秋色,賈兄的功力深厚,這位林兄弟的手法奇奧一些。”

  鐵拳賈飛呆呆的望著林寒青,暗中運氣,活動血脈,良久之後,才提起了垂下的右臂,活動了一下,搖頭說道:“他的武功,高我甚多,唉!其實我早就該認輸了。”

  林寒青肅然而立,一語不發。

  鐵拳賈飛回目望了韓士公一眼,道:“韓兄的推介,一點不錯,這位林兄弟的武功,實非兄弟能及。”突然一抱拳,對著林寒青深深一揖。

  此人雖然有些渾氣,但卻十分爽直,未動手之前,傲氣凌人,但落敗之後,立時自動認敗服輸,心口如一,毫無做作。

  林寒青也欠身還了一禮,道:“不敢當,在下僥倖勝得一招,算不得……”

  鐵拳賈飛搖手說道:“林兄不用謙辭,兄弟敗的心服口服。”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賈兄的拳勢,威猛絕倫,兄弟佩服得很。”

  鐵拳賈飛笑道:“好說,好說,林兄的武功,乃兄弟生平所遇的第一高手。”

  韓土公縱聲笑道:“兩位都不用再謙遜了,俗語道:不打不相識,咱們找個地方喝它幾杯,兄弟作東,為兩位的相識慶祝一番。”

  林寒青道:“寒夜深山,那來的酒家?”

  賈飛笑道:“兄弟生平無所好,只是愛酒,身上帶有佳釀,可惜缺一些下酒的美肴。”

  韓士公道:“寒夜深山,如能獲得幾雙野味,燃起一把野火,烤來下酒,那倒是別有風味。”

  賈飛四外打量了一陣,道:“這辦法當真好極,那邊有一片高大的樹林,或有野禽可獲。”當下放腿向前奔去。

  三人奔近那密林之中,賈飛伏身撿起了幾塊石子,一抖手,向林中投去。

  山石嘯風,穿林而入,驚起了一陣飛鳥。

  韓士公雙手連揮,手中山石連續飛出,幾雙飛鳥,應手而落。

  賈飛急奔過去,撿起三隻山雞回來,一面笑著讚道:“韓兄好快的手法,黑夜飛石百發百中,這三隻山雞,已足供三人下酒之用。”

  韓士公道:“慚愧得很,兄弟連投出六塊山石,才擊落三隻飛禽,傳揚出去,定將惹起江湖朋友們的譏笑。”

  賈飛道:“已經很難得了。”

  奔入林中,撿起了一堆乾枯的樹枝,就在林外一塊大石下,坐了下來,晃燃起火摺子、點著枯枝,幽暗的夜色中,立時高燒起一堆野火。

  三個人圍火而坐,韓士公用山泉調了一堆黃泥,包起山雞,投入火中燒烤,賈飛卻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鹿皮袋子,笑道:“這鹿皮袋中若有三斤以上的美酒,量雖不多,但卻是百年以上的佳釀,已足夠咱們三人放量一醉。”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3
五七

  說話之中,打開了袋口木塞,一股濃重的酒香,直撲鼻中。

  韓士公嚥了一口饞誕,連連讚道:“好酒,好酒,只是這股香味,已使在下垂涎三尺了。”

  賈飛遞過鹿皮袋子笑道:“山中無杯筷,只有就袋口而飲了,韓兄先盡一口,嘗嘗其味可好。”

  韓士公也不推辭,接過鹿皮袋子,仰臉吞了一口,連連讚道:“好極,好極!”

  賈飛目注林寒青,道:“林兄,請盡一杯如何?”

  林寒青道:“在下少不勝酒,難和兩位較量。”

  韓士公加添上一些枯枝,火勢更見旺盛。

  鐵拳賈飛忽然縱聲大笑,提起鹿皮袋子,一連飲下了三大口酒。

  美酒入口之後,笑聲更見宏亮,只見滿山回鳴,盡都是一片大笑之聲。

  忽然間,林寒青聽出那笑聲有異,轉臉望去,只見賈飛滿頰淚痕,不知何時,他的笑聲已然變成了大哭之聲。

  但見滿腮淚痕,點點滾了下來,哭的似是極為傷心。

  林寒青暗暗驚凜道:“這個人可能是有什麼奇怪的毛病,忽哭忽笑,不知是何用意。”

  韓士公久走江湖,見聞博廣,一看賈飛的神表,已知他心中窩藏了滿腹委屈不平之氣,喝了幾杯老酒,再也沉不住氣,一洩而出,忍不住失聲大哭起來,當下重重的咳了一聲,先使鐵拳賈飛哭的迷迷糊糊的神智,清醒一下,然後高聲說道:“賈兄有什麼傷懷之事,竟然難以制住心中悲傷,不知可否見告?”

  鐵拳賈飛停下了大哭之聲,舉衣袖揮拭一下臉上的淚痕,說道:“兄弟並非為自己悲苦。”

  韓士公訝然說道:“那賈兄是為了那個悲傷?”

  鐵拳賈飛道:“我為天鶴上人而哭。”

  林寒青一聽話已轉入正題,當下精神一振,接道:“天鶴上人有何過人之處,值得賈兄為他一哭呢?”

  賈飛道:“我們川中三義,縱橫江湖數十年,生平之中只佩服過兩個人……”

  林寒青接道:“那兩個人?”

  賈飛道:“一位是天鶴上人,另一位是鐵面崑崙神判活報應,周大俠周簧,周大俠雖然是武林中人人欽敬的人物,但天鶴道人卻對我們川中三義有過救命之思,因此在私誼之上,我們對那天鶴上人,又深厚了一層,如今眼看著他捨身隨那妖女,奔向毒宮,無能出手相救,這一股怨忿之氣,如何能夠平息得下。”

  林寒青道:“那天鶴上人,自己堅持要入毒宮,想來定然已成竹在胸。”

  賈飛搖頭說道:“在下雖未到過毒宮,但卻聽我們老大談過那片地方,那是一片窮山惡水中的所在,不但不見一草一木,而且集滿各種毒物、蠍子、蜈蚣、毒蛇、巨蜂等,天下千百毒物,應有盡有,那座毒宮,就在千百奇物環繞之下,唉!別說那宮中的人物,單是那座毒宮,就足使人望而生畏。”

  林寒青茫然說道:“天下當真會有這樣一塊地方麼?”

  賈飛道:“千真萬確,我們那老大,曾經親目所見,決錯不了。”

  韓士公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地方倒是不能不信。”

  林寒青雙目閃動,望了賈飛一眼,道:“天鶴上人自願隨人毒宮,其間必有原故,想來賈兄定然知道,可否告訴我等?”

  鐵拳賈飛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在下倒是不太清楚……”

  微微一頓,又道:“不過兄弟確知那天鶴上人身入毒宮之舉,並非為他個人的恩怨,實在為我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著想,像這等慈悲苦愛的精神,舉世間有得幾人?”

  林寒青聽得一皺眉頭,道:“賈兄既然不解內情,何以知得天鶴上人此去毒宮,是為我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呢?”

  這時,三隻山雞都已燒熟,一陣肉香,撲鼻沁心,韓士公挑出山雞,扒下包在外面的黃泥,雞身羽毛,隨著那扒下的黃泥脫落,陣陣肉香,更是強烈。

  韓士公雙手各取一隻,分送給賈飛和林寒青,當先撕下一條雞腿,啃了一口,笑道:“好香的山雞,兩位有什麼話,先吃了再談不遲。”

  鐵拳賈飛無詞以對,韓士公送過山雞,那無疑替他解了危難,當下撕了一條雞腿,大吃起來,一面對林寒青道:“老弟,我們吃了再談不遲。”

  林寒青眼看兩人吃得津津有味,亦不禁動了食慾,隨著人吃起來。

  三人一面撕著山雞食用,一面傳袋飲酒,寒山深夜,洋溢著一片歡愉之氣。

  賈飛口中在吃,腦際之中卻沒有休息,一直忖思措詞,如何答覆林寒青詢問之言。

  林寒青兩道目光一直盯在賈飛的臉上,看的賈飛十分不安,他本是帶著三分渾氣之人,心中一急,更是想不出該如何回答,一隻山雞吃完,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韓士公久走江湖,察顏觀色,已看出賈飛亦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當下說道:“賈兄可是奉令兄之命而來麼?”

  這一句話,啟動了賈飛的靈智,接道:“不錯,在下正是奉大哥之命而來……”

  他輕輕咳了一聲,舉起鹿皮袋子,飲了一大口酒,道:“在下奉命來此,查看天鶴上人的行止,還得立刻回報大哥。”

  林寒青道:“這麼說將起來,賈兄是當真不知內情了?”

  鐵拳賈飛舉手搔著頭皮,說道:“個中詳情,在下雖是不知,但天鶴上人此去毒宮代我武林同道受過,決然是不會有錯,林兄欲知內情,只有和在下同往一見我大哥了?”

  林寒青道:“要到川中一行麼?”

  賈飛道:“不用趕往川中了,兄弟東來之時,已和兩位義兄約好,在徐州聚英樓上全面。”

  原來川中三義之中,老二、老三都是帶著三分渾氣,熱血衝動的性情中人,但老大卻是智計百出,精明幹練,料事如神的文武全才。

  韓士公道:“不知貴兄弟約晤之期,還有幾日?”

  賈飛想了一下,道:“不遠不遠,過了今夜,還有三日。”

  韓士公道:“天鶴上人束手入毒宮一事,實有些出乎意料,這其間縱然沒有捨身相救天下武林同道的壯舉,亦必有著驚人的原因……”

  他仰起臉望著天上明月,低沉的嘆息一聲,道:“那坐著軟榻而來的女人,雖然善用毒物,但憑天鶴上人的武功,和那位姓白的老人,是足以和百毒池子一戰,而且還掌握了大半的制勝之機。但他卻甘願束手就縛,隨人而去,這其間如非有難言之隱,定然是有著恩怨牽纏,才使得天鶴上人甘心就戰。”

  林寒青欲言又止,仰望明月,長長吁了一口氣。

  鐵拳賈飛望了林寒青一眼,說道:“林兄不用著急,咱們到徐州見得我那大哥之後,自然可瞭然個中內情,不是兄弟誇口,普天之下,除了我那義兄之外,只怕再也無人能夠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賈兄為天鶴上人的身入毒宮,悲不自勝,舉措失常,想來他對你們川中三義,交誼不淺,賈兄縱不知他甘心入毒宮的隱情,但對天鶴上人生平的為人事蹟,當可知之甚詳了?”

  鐵拳賈飛道:“天鶴上人對我們川中三義有過救命之恩,如非他挺身仗義拔劍,當今江湖之上,早已無川中三義的存在了……”

  他講了這幾句話,似是甚感吃力,重重的咳了一聲,又喝了一大口酒,接道:“不瞞林兄,兄弟對於用計施謀方面,實是一竅不通,江湖上有幾個交誼很好的朋友,都叫我鐵掌石心,但我們那位老大,卻是滿懷計謀,萬種心機,兄弟的行動,一向都是尊從我們那位老大的吩咐。”

  林寒青雖是初入江湖,但他已為江湖上諸多怪奇莫測之事,引動了強烈的好奇之心,當下長長嘆息一聲,道:“在下如若不是要急急趕回金陵,當真想追隨那天鶴上人之後,到那片窮山惡水中的毒宮瞧瞧。”說完之後,人已站了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3
五八

  鐵拳賈飛道:“怎麼?林兄弟要走麼?”

  林寒青道:“在下還有一點緊要之事,必須得早日趕返金陵,就此別過。”

  賈飛一抱拳,道:“林兄如不見棄,他年入川之時,萬望到兄弟之處一行。”

  林寒青道:“今天叨擾美酒,感謝不盡。”轉身大步行去。

  韓士公拱手對賈飛說道:“天鶴上人已隻身入毒宮,賈兄也不宜在此久留,早些會見令兄,也好想個挽救之策,令兄素有智多星之稱,想他必有良策,兄弟也就此告別了。”

  賈飛抱拳高舉,朗聲說道:“兩位好走,兄弟不遠送了。”

  韓士公揮手一笑,放腿而奔,眨眼之間人已到數十丈外,追上了林寒青,低聲問道:“老弟,你要到哪裡去?”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事情雖然已然近誤,但我卻不能不盡心力,去尋回那一瓶千年參丸。”

  韓士公道:“那很好,老夫也要重入那桃花居去,找綠綾那個丫頭算賬。”

  林寒青淒涼一笑,道:“此去縱然能找得綠綾,奪回那失去的千年參丸,只怕也無法挽救周大俠的性命了,唉!在下離家之日,家母再三相囑,那瓶參九,關係重大,想不到仍然被我失去,延誤了周大俠的性命,真不知何以向家母覆命。”

  韓士公也黯然嘆息一聲,道:“老弟也不用太過抱咎,需知在江湖走動之人,終是難免凶死之途,周大俠享譽江湖數十年,盛名一直不衰,武林中提起他來,不是敬若神明,就是恨之刺骨,無數的人為他的安危擔心,求告上蒼相佑,但也有不少人咒罵他早死的好,一個人到了此等境界,已然是難死亦生了……”

  語音微微一頓,似是又突然想起了~件什麼重大之事,接道:“老弟請恕我多問,你和那周大俠,是何關係,竟然不惜捨死忘生的替他找來千年參丸?”

  林寒青搖搖頭,道:“在下只是奉命送藥而來,其他之事,一概不知。”

  韓士公啊了一聲,搬轉話題問道:“這麼說將起來,老弟這一次離家遠行,是初度踏入江湖了。”

  林寒青道:“正是如此,唉!如若稍有江湖閱歷,也不會著那寒月丫頭的道兒,被她偷去千年參丸了。”

  韓士公道:“天下靈丹,無出參仙龐天化練制的千年參丸之右,不知那千年參丸,是否得自龐天化的手中?”

  林寒青道:“在下雖然不太清楚內情,但就所聞推及,那瓶千年參丸,確實出自龐天化的手中,如若那參丸得來甚易,家母也不致再三諄諄告誡於我,也不致要我千里迢迢的兼程送來了。”

  韓士公仰臉望一下天上的月光、星辰,低聲說道:“山行無事,老夫盡我所知,告訴你一些江湖形勢,日後遇上高手,也好有個準備。”

  林寒青道:“願聞高論,在下洗耳恭聽!”

  韓士公重重的咳了一聲,說道:“當今武林之世,撇開九大門派不談,個人聲望最高的,應推周大俠周簧、天鶴上人、和參仙龐天化、十方老人桑南樵,但這四人卻是甚少來往,也享譽不同,像那天鶴上人,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後一輩的武林人物,知他之名的,卻是不多,周簧周大俠,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忽隱忽現,出沒無常,經常伸手,管人間不平之事,四人之中,以他殺人最多,也享譽最盛,行蹤所至,震動一方,有人視他如救世之佛,也有人看他如眼中之釘。”

  林寒青心中忽然一動,暗暗忖道:“此人除了脾氣暴急一些之外,尚不失公正二字,慈母命我兼程東來千里送藥,恩師為取得那瓶千年參丸,不計身受重傷,似這般情事,大出常理之外,想來那周簧如非和我身世有著重大的關連,必然是恩師的知己好友,何不藉機打聽一下他的為人。”

  心念一轉,當下問道:“老前輩見多識廣,對近年江湖人物的正邪,瞭如指掌,敢請一問那周簧周大俠的為人如何?”

  韓士公道:“武功絕世,鐵面無私,最愛管人世間不平之事,曾被譽為神判之名!”

  林寒青道:“這麼說將起來,那他是個大大的好人了?”

  韓士公道:“是一位極端可敬的大俠,武林中人,大都呼他周大俠,而不直呼其名,自是有其可敬之處。”

  林寒青道:“那參仙龐天化的為人如何呢?”

  韓士公道:“龐天化孤僻自賞,生平之中,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但他的才智、武功,卻是近百年來,最為傑出之人,不但醫道精通,舉世間不作第二人想,而且旁通築建之舉,自建避塵山莊,那裡充滿著變化奧奇,莫可預測的機關變化,雖然是一草一木,都藏有深奧殺機,數十年來,就沒有聽說過,任何一位武林同道,在未得龐天化允准之下,進出那避塵山莊。”

  林寒青啊了一聲,道:“老前輩可曾去過麼?”

  韓士公道:“老夫亦不過聽聞傳言而已,人卻未登過避塵山莊。”

  林寒青道:“龐天化身懷絕才,能築建各種變化的機關,精通醫道,舉世無雙,這文才,已非常人能及了,只不知他的武功,可否和周大俠一較長短?”

  韓士公道:“這個,這個……”重重的咳了兩聲,接道:“這兩人的武功,都已入登峰造極之境,除非兩人面對面的硬拚一場,或可分出勝敗之外,這妄測之詞,實是難以說誰勝一籌。”

  林寒青道:“老前輩的看法呢?”

  韓士公道:“老弟如一定要問,我也只能說他們在伯仲之間。”

  林寒青似是已被韓士公滔滔不絕談起的江湖掌故,引起了很高的興趣,忍不住又開口追問道:“那十方老人桑南樵,又是何許人物,竟然和參仙龐天化、周大俠、天鶴上人等齊名?”

  韓士公道:“若以江湖上輩分之別,分的再嚴格一些,那桑南樵,應該還要高出周大俠和龐天化等一輩。”

  林寒青似是十分神往,忍不住問道:“那十方老人,目下可還活在這人世之上麼?”

  韓士公道:“這我不清楚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面了,真正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奇怪的是每隔上一些時日,總有他親書的筆跡,出現在江湖之上,預言一件驚人的大事,而且這預言很快的傳播開去,雖然未必能遍傳大江南北,但亦必哄動一方。”

  林寒青心中大奇道:“不知那預言是否靈驗?”

  韓士公道:“靈驗得很,當真是言無不中。”

  林寒青仰臉望著天際明月,充滿著懷疑的說道:“如若老前輩說的不錯,這豈不是跡近神奇了麼?”

  韓土公哈哈大笑,道:“老弟,不要多費心思想這些事了,數十年來,武林中對此存疑之人,不知凡幾,有人窮數年精力,研究那筆跡真假,亦有人遍走天涯海角,找尋那十方老人桑南樵的下落,可是幾十年來卻無一人能揭穿此中之謎,桑南樵是否還活在世上,沒有人能夠知道,那筆跡,是否出自桑南樵的親手所書,仍然是一個謎,這件充滿著神奇的隱秘,實叫人有著莫測高深之感,但時間已久,武林同道,對此事的興趣,隨著減低,據老夫看來,這個隱秘,恐怕是將永成千古疑案,無人能夠找出真像了,那桑南樵是否還活在人世之上,也永遠無法預測了。”

  林寒青只覺心頭思潮洶湧,忍不住又問道:“難道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一個善書之人,分辨出那桑南樵的筆跡麼?”

  韓士公笑道:“怪也就怪在這裡了。”

  林寒青道:“願聞其詳。”

  韓士公道:“為辨那筆跡的真假,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曾經聚集在黃鶴樓上,而且由天下各處,搜帶去桑南樵昔年作成的書箋,邀請一十二位精通書法之人,字字核對,但卻始終找不出一點破綻。”

  林寒青接道:“如此說來,那預言簡柬上的筆跡,確然是桑南樵親手所書了?”

  韓士公道:“但與會之人,大都不相信他還活在人世之上。”

  林寒青仰臉長嘆一聲,道:“這就奇怪了。”

  韓士公道:“老弟最好暫時忘懷此事,數十年不知有好多高人,為此不眠不休,都無法找出真像,何況你一人之力!”

  林寒青道:“晚輩深覺此中隱藏有一個震動武林人心的大隱秘。”

  韓士公笑道:“不錯啊!可是這隱秘一天無人揭穿,那些不信之人,也就只得相信了。”

  林寒青道:“晚輩的看法,十幾個善辨書法真偽之人,都無法找出那預言的筆跡真偽,決非別人模仿,可能是出自桑南樵的手筆。”

  韓士公搖頭笑道:“這個你怎麼知道?”

  林寒青道:“晚輩不過是就事而論,這猜想未必就對。”

  韓士公道:“這件事,在當初一些時日之中,確實震動了江湖,不少武林高手,插手其間,但窮索苦追了數十年,仍然查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也就談了下來,桑南樵的聲名,雖然還在江湖上流傳,但他的生死之事,已不為人所注意了,留心的是那出現在江湖那預言簡柬,因這數十年來,他每有預言,無不中的,歷歷往事,鐵案如山,是以,那預言簡柬,成了導引江湖的變化先聲,一經傳出,立時鬧得天下皆知。”

  林寒青嘆息一聲,道:“捨本逐末,一個生死不明之人,寫幾個字,能使天下武林震動,該是件何等悲慘之事。”

  韓士公哈哈大笑一陣,道:“老弟,咱們不用為此而苦思力索了,這件已經鬧了幾十年,都沒有一個結果,憑你我兄弟之力,也是難找出眉目來。”

  林寒青長嘆一聲,不再言語,陡然加快了腳步,向前奔去。

  兩人半夜緊趕,待天色大亮,已行了一百餘里。

  韓士公停下了腳步,說道:“老弟,咱們該休息一下了。”

  林寒青道:“我歸心如箭,恨不得背生雙翅飛回金陵。”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43
五九

  韓士公道:“唉!老弟,你急什麼呢!你此刻縱然已取到千年參丸,只怕也已無法趕得上去救那周大俠了。”

  林寒青黯然一嘆,默默不語。

  兩人休息了一陣,重行趕路,韓士公久走江湖,對這一帶路途,十分熟悉,憑兩人卓絕的輕功,兼程急趕,日落時分,已然趕到了鐘山青雲觀。

  只見一個背上負劍的青衣少女,急急奔了過來,眨眼已到兩人身側。

  但聽嬌聲喝道:“站住!”

  林寒青回目一瞥,已然認出來人正是黃山李文揚的那位小表妹,當下一抱拳,道:“姑娘。”

  那青衣少女訝然失聲,道:“啊!是你回來了。”

  突然臉色一整,冷冷的說道:“你偷偷摸摸的溜到那裡去了,哼!害得我們到處找你。”

  林寒青已知此女,幼小在嬌寵的環境之中長大,脾氣躁急,也不和她一般見識,微微一笑,道:“李兄可在觀中麼?”

  青衣少女緊繃著小臉兒,餘怒未息的說道:“你問我表哥麼?”

  林寒青道:“他可在觀中?”

  青衣少女冷冷答道:“不在,怎麼樣?”

  林寒青微微一聳劍眉,道:“姑娘可知令表兄那裡去了?”

  青衣少女道:“你是當真的不知呢,還是明知故問?”

  林寒青道:“自然當真不知,那來的明知故問你呢?”

  那青衣少女怒道:“都找你去了!”

  林寒青道?“怎麼?連觀主也不在麼?”

  那青衣少女冷冰冰的說道:“哼!你自己偷偷摸摸的溜了,那也罷了!你那寶貝兄弟,竟然也偷偷摸摸的跑了出去。”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怎麼?他也走了麼?”

  青衣少女道:“走啦!害得人家青雲觀主派出了全觀中的弟子,四出去找尋你們!”

  林寒青不再言語,舉步向觀門行去。

  韓士公正待舉步入觀,卻不料那青衣少女橫行兩步,攔住了去路,右手一翻,刷的一聲,拔出了背上的寶劍,擋住了去路,喝道:“你是什麼人?青雲觀豈是任何人都可以隨便進去的麼?”

  韓士公臉色微變,道:“姑娘是何許人,敢對人這般無禮。”

  青衣少女接道:“對你無禮又怎麼樣?”

  韓士公怒道:“你可認得老夫是誰?”

  青衣少女道:“管你是誰?就是不許你進去!你又能怎樣?”

  韓士公冷然說道:“一個黃毛丫頭,竟是這等猖狂,老夫拼受青雲觀主數說幾句,也得教訓你一頓。”

  林寒青人已進入觀中,聽得兩爭吵之聲,不自禁的回頭望來,眼看兩人劍拔芬張,大有動手之意,心下好生為難,當下高聲叫道:“老前輩,請看在晚輩的份上,容忍一二……”

  他話還沒有說完,那青衣少女突然嬌聲喝道:“誰要你多管閒事?”刷的一劍,刺了出去,直點向韓士公的前胸。

  韓士公閃身避過,道:“老夫的身份,也不便和你一個女娃兒家動手,今日之事,老夫記在你師長的帳上。”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那青衣少女已連續攻出了三劍,招數凌厲,韓士公被迫得後退了三步。

  韓士公未料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出手的劍招,竟然是這般狠辣,心中又驚又怒,如若再不還手,說不定要傷在她的劍下。

  林寒青更是尬尷,既不便出手干涉,又不能袖手不管,正感為難之際,遙聞大喝一聲傳來,道:“住手!”隨著那大喝之聲,疾如離弦流矢般奔過來一條人影,來勢奇快,眨眼間已到了幾人身前。

  那青衣少女一劍疾向韓士公前胸刺去,卻被來人一揚手中摺扇,生生把一劍擋了回去。

  林寒青一拱手道:“李兄來的正好,在下正感為難。”

  來人正是名滿江湖的李文揚。

  李文揚回目一掃韓士公,怒聲對那青衣少女喝道:“女孩子家,這般潑野,動不動就拔劍而對,還不給我退下去。”

  那青衣少女眼看李文揚,滿瞼怒容,似已動了真火,心中雖然有些害怕,但卻又不甘心忍受叱責,突然扔了手中寶劍,雙手掩面,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這變故,反使林寒青等三人都有尬尷之感。

  李文揚搖頭嘆息一聲,拱手對韓士公道:“韓老前輩請恕她年幼無知,在下這裡代為謝罪了。”

  黃山世家,享譽江湖近百年,盛名不衰,歷三代聲威不減,李文揚克紹箕裘,十八歲遊俠江湖,聲名雀起,大噪武林,雖得承先人餘蔭甚多,但其行事為人的豪爽,卻有著青出於藍之勢,這一家族,在武林中獲得無與倫比的榮耀,但也付出碎心斷腸的痛苦,李文揚以上三代,都落得生死不明白的下場,血淚交織成黃山世家美譽,也換得武林人物的尊崇。

  這一世家交遊之廣,識人之多,在當世之中,可算得前無古人,李文揚年歲雖只不過二十四五,但他對武林中高手,卻能夠相識大半,只要是常在江湖上走動之人,縱然未見,亦必聽說過他的形貌,是以,當他一打量韓士公時,立時想到了傳說瘦猴王韓土公其人。

  韓士公急急一抱拳,道:“大駕可是黃山世家的李公子麼?”

  李文揚道:“不敢,不敢,晚輩李文揚!”

  韓士公道:“數年之前,老夫已聞得公子之名……”

  李文揚欠身一笑,接道:“老前輩過獎了。”

  那青衣女哭了幾聲,不見有人理她,心中更是氣憤,哭聲更見尖厲。

  林寒青只覺那刺耳的哭聲,一陣陣傳入耳中,忍不住對李文揚道:“李兄還請勸勸令表妹,別讓她再哭了。”

  李文揚容色冷峻的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道:“絹表妹,你要這般哭鬧下去,我真要把你送回黃山去了!”

  那青衣少女突然放下蒙在臉上的雙手,賭氣的說道:“我偏不回去,世上這等遼闊,幹嗎我一定要跟著你?”伏身拾起了寶劍,直向前面奔去。

  李文揚陡然一躍而起,人影閃動,攔住那青衣少女的去路,道:“你要到那裡去?”

  那青衣少女道:“我一個人找來青雲觀,就不能一個人再回去麼?”

  李文揚搖搖頭嘆息一聲,低聲對那青衣女說了幾句。

  他聲音低微,林寒青和韓士公都未能聽到他說些什麼,但那青衣少女,確也消去了心中之氣,破啼為笑,轉身直奔入青雲觀中。

  李文揚緩步行近韓士公,苦笑一下,道:“我這位表妹,因得家母偏愛,被寵慣得不成體統,老前輩不要見笑。”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李兄言重了,咱們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和一個女兒家計較,何況她年紀小,又還是愛鬧的時候。”

  李文揚目光轉投到林寒青的身上,低聲說道:“恭喜林兄,周大俠已脫險境,傷勢大好了。”

  林寒青雖然聽得字字入耳,但卻仍是不敢相信,呆了一呆,道:“什麼?周老前輩已經脫離險境了麼?”

  李文楊笑道:“豈止脫險境,林兄如再晚回來半個月,只怕周老前輩已傷勢合復,離開青雲觀,雲遊江湖去了。”

  林寒青道:“他服用的什麼藥物?傷勢好的這等快速。”

  李文揚道:“千年參丸。”

  林寒青又是一怔,道:“可是李兄由黃山家中取來的麼?”

  李文揚笑道:“千年參丸乃參仙龐天化自詡天下第一巫丹的奇藥,寒舍之中,那來的此等珍貴之藥?”

  林寒青道:“這就叫兄弟思解不透了。”

  李文揚微微一笑:“龐天化精通醫理,舉世無雙,而大半生的歲月,都沉浸在研製丹藥之中,參仙之名,自非虛傳,千年參丸,尤其神名,功能起死回生,但他生性冷僻,雖然一生孜孜鑽研醫理,但卻不冒用來濟世活人,閉門獨居,不理人世間恩怨是非,而且匠心獨用,在避居的村莊四周,佈置下了精密的機關,和五行奇陣,數十年來,已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傷在那奇陣機關之下,這些死亡之人,大都又是身懷急難之人,不是去偷盜藥物,就是想晉謁龐天化,求他療治絕難重疾,可憐這些人連那龐天化面也沒有見過一次,就死傷在滿伏殺機的五行奇陣之中,此人和世間,任何人談不到恩怨二字,但他心地的冷酷,和他那高絕一時醫道,卻成了強烈無比的反比,當真是術如華倫重,心比蛇蠍狠毒。”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