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馬霜衣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7 14:31:4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 9887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33
一〇

  只見兩條人影,疾逾奔馬般,電擊飛弛而來,倏忽之間,已到了三人跟前。

  於小龍回光轉動,只見兩個長發披垂的少女,並肩而立。其中一個,正是在桃花居中,和自己動手的綠衣少女,另個身著藍衣,年齡、容色,都和那綠衣少女不相上下,一身玄色勁裝、背上斜斜插著一柄長劍。

  李文揚背身而立,面對江水,二女只能見他背影,卻無法看清楚他的面貌。

  於小龍鬆開馬韁冷笑一聲,道:“你們追來幹什麼?”

  那綠衣女目光轉動,打量了三人一陣,道:“那個是你哥哥!”

  於小龍道:“兩個都是,怎麼樣?”

  那綠衣女怔了一怔,道:“你的哥哥倒是不少啊?”

  於小龍翻腕拔出了背上長劍,道:“少說廢話,你們追上來做什麼?”

  那玄衣勁裝少女,冷笑一聲,道:“想討一件東西。”

  於小龍道:“什麼東西?”

  玄裝少女道:“千年參丸。”

  於小龍揚了揚手中長劍,道:“先問它肯不肯?”

  那綠衣少女已和於小龍動手相搏過一次,知他所言非虛,但那玄裝少女,卻已為於小龍言詞激怒,刷的一聲,擊出長劍,欺身而上,嬌聲叱道:“你找死麼?”一劍“天女揮戈”當胸刺去。

  於小龍揮手一劍“雲霧金光”,散出一天劍花,金鐵交鳴聲中,擋開那玄裝女刺來一劍,笑道:“我要活上八十歲以後再死。”口中說笑,手中劍勢卻已凌厲無濤的展開反擊,封開那玄裝少女一劍之後,立時疾攻三招,登時把那玄裝少女,迫的向後退了一步。

  那玄裝少女似是未料到一個年幼童子,劍招竟是辛辣穩健,兼而有之,心頭大為震駭,回顧了那綠衣少女一眼,低聲說道:“妹妹快請回去,搬求援手,我和他們纏鬥……”

  於小龍大聲接道:“哼!只怕你們誰也走不了啦!”

  玄裝少女略一定息,立時重又欺身攻上,長劍疾揮,力攻於小龍。

  此少劍勢甚為詭異,全力出手,形同拚命,劍鋒指襲之處,無一不是了小龍的要害大穴。

  於小龍利法雖然勝過強敵一籌,但在急切之間,想擊敗對方,亦是大不容易之事。

  對方劍勢往還,各擅其妙,鬥到分際,但見白芒飛旋,暴散出一片劍幕。

  那綠衣女全神貫注兩人動手情形,神色間流露出無比的緊張。

  忽聽於小龍一聲大喝,那交錯飛旋的白芒,突然斂收不見。

  兩條人影,修然分開。

  於小龍橫劍而立,小臉上一片肅穆之色,那玄裝少女卻雙肩晃動,身不由己的向後連退了五步,手中長劍脫落地上,左手按在右面肩膀之上。

  那綠衣女似是早已預知這玄裝少女要傷在於小龍的劍下,毫無意外之感,黯然嘆息一聲,緩步走了過來,說道:“你傷得很重麼?”

  那勁裝少女,強自忍著傷疼,道:“我傷的不輕,只怕這一條右臂,要整個的廢了。”

  綠衣少女緩緩撿起地上長劍,道:“我知道,我也打他不過。”

  玄裝少女倚在那綠衣少女身上,道:“你快些逃命走吧!回去了也是難以活命。”

  綠衣女淒涼一笑,道:“逃到那裡去呢?他們的眼線,遍佈大江南北,躲到天涯海角,也要被他們抓了回來。”

  荒涼的江畔,幽沉的夜色,兩個黯然相對的少女,低泣輕語,構繪成一幅淒涼的畫面。

  於小龍回顧了師兄一眼,緩緩把長劍還入鞘中,拱手對二女說道:“你們走吧!”

  那綠衣少女緩緩取出一條白絹,包好那玄衣少女的劍傷,手牽手兒,直向江邊走去。

  於小龍看的大感奇怪。忖道:難道這兩人要游過江去不成?

  但見二女挺胸仰首,一副慷慨赴死之情,直向那滔滔江流中行去。

  林寒青低喝一聲:“姑娘且慢。”縱身直掠過去。

  他身法奇快,疾如掠波燕剪,一躍之間,已到二女身後,抓著二女衣領,生生把兩人拖回岸上。

  那綠衣少女回顧了林寒青一眼,道:“你要幹什麼?”

  林寒青緩緩退了兩步,道:“兩位何苦尋死?”

  綠衣少女道:“你管不著……”似是自覺言語太過失禮,又急急接了一句,道:“我們沒有一條活路,自然是非死不可了。”

  林寒青忽然嘆息一聲,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兩位姑娘只不過搶不到那千年參丸罷了,此物原為人所有,對兩位毫無損失,如此就要尋死,也未免太輕賤性命了。”

  那玄色勁裝少女,突然流下淚來,說道:“我們打你們不過,那參丸是永遠得不到了,回家去,要受三刑加身之苦,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李文揚突然接口說道:“何謂三刑加身?”

  兩個少女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由那綠衣少女說道:“反正我們快要死了,告訴你也不要緊,那三刑就是水刑、火刑、人刑。”

  林寒青非到必要,素來不願說話,雖然聽得不解,卻是不願多問。

  李文揚卻輕輕一揮摺扇,道:“水刑、火刑,顧名思意不難瞭然,但人刑卻是從未聽過,兩位可否說明白些,使在下也一廣見聞。”

  但見二女臉生紅暈,緩緩垂下頭去,默不作聲。

  李文揚才智過人,目睹二女神色,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兩位既不願說,那也罷了,但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以安身立命,難道定要回去不成?”

  那綠衣女搖頭說道:“我目睹不少姐妹們逃命天涯,但卻未見到一個人能得如願,一旦被捉了回去,那淒慘的際遇,叫人連想也不敢想它……”話至此處,忽然打了一個寒顫,修然住口不言。

  李文揚略一沉吟,道:“不知如何才可以使兩位放棄那尋死之念,在下或可效力。”

  那綠衣少女望了林寒青一眼,道:“除非那位相公,肯以千年參丸相贈,我姐妹才可以免除三刑之苦。”

  李文揚呆了一呆,茫然不知所措。

  原來他自恃黃山世家在武林的威望,以及廣闊的交遊,心想為二女介引一處聲威並重武林的安身立命所在,並非困難之書,卻不料二女竟然向林寒青時起千年參九來了。

  林寒青淡然笑道:“千年參九早已被人竊去,兩位姑娘晚了一步。”

  那綠衣女奇道:“那千年參丸,既已失去,你為什麼還要裝死?”

  林寒青皺了皺眉頭,緩緩從腰間取出一方素帕,道:“兩位請看過這方素帕,當知我所言非虛了。”

  綠衣女取過素帕,看過那帖上留字和後面刻下的飛蝶蒼鷹,說道:“如若相公肯以這素帕相贈,或可救我們兩人之命。”

  林寒表呆了一呆,沉吟不語。

  要知那一瓶千年參丸,對他的關係重大,這方素帕卻又是尋找千年參丸的唯一線索,一旦贈人,這唯一線索,亦將失去,是以沉吟難決。

  那綠衣女緩緩送過素帕,說道:“相公既覺礙難,我等自是不便相強,但求相公不再幹涉我們尋死之舉。”牽起那玄衣勁裝少女,直對江中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34
一一

  濁流茫茫,波浪洶湧,二女只要一踏入水,立時將被江流吞噬。

  林寒青突然高聲說道:“兩位止步。”急急追了上去。

  綠衣女黯然說道:“求求你讓我們沉入江中去吧!既可保全我們的清白,亦可落得全屍。”

  林寒青莊嚴的問道:“你知道這方素帕確可救得你們兩人之命麼?”

  那綠衣女點點頭,道:“這素帕後面留下的飛蝶、蒼鷹,定然代表那盜藥之人,有此線索,我們就可以覆命小姐了。”

  林寒青緩緩遞過素帕,道:“既然如此,兩位就拿去覆命吧!”

  綠衣女伸出手去,當要觸及那素帕之時,突然又縮了回去,道:“你當真要送我們麼?”眼中淚光盈盈,凝住在林寒青的臉上。

  林寒青道:“自然是當真了。”放下素帕,回身行去。

  那綠衣少女撿起素帕,忽然間破啼為笑,回頭對那玄裝少女說道:“咱們不用死啦!”神態之間,一派天真。

  李文揚突然橫跨一步,攔住了兩人去路,道:“兩位姑娘慢行一步,在下有事請教!”

  綠衣女道:“什麼事?”

  李文揚道:“兩位姑娘所言覆命小姐,敢問兩位口中的小姐,可就是主持那桃花居的首腦人物麼?”

  綠衣女沉吟一陣道:“我們聽命小姐,但她是否是首腦之人,那就不清楚了,你如有膽子,為什麼不去見她?”

  李文揚道:“請問如何求見?”

  綠衣少女道:“飛翠樓上訪綠綾。”拉著那直在少女,急急奔去。

  李文揚望著二女急急奔去的背影,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卻轉過臉,低聲說道:“林兄,江湖之上,險詐百出,你這般誠心待人,如何能在江湖上走動呢?”

  林寒青淡然一笑,望著那滔滔江流,默不作聲。李文揚知他不喜多言,也未放在心上,緩緩說道:“看來咱們今宵是無法渡江了。”

  於小龍聳了聳肩膀,說道:“咱們趕到渡口去吧!”

  李文揚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舍妹在此,定可想出渡江之法。”

  林寒青雙目中神光一閃,欲言又止,又恢復那種淡淡的憂鬱神情,他心中似是充滿了愁苦,但對任何事物,都又似漠不關心。

  忽然間,在那奔騰的江流中,出現了一片燈火,一隻快舟,急馳而來。

  李文揚閱歷豐富,一望之下,疑心大起,低聲對林寒青道:“林兄,深夜之中,那來的這等巨舟,咱們快隱起身子,查看一下究竟。”

  於小龍機靈異常,目光一轉,遙見數丈外幾株大樹,和一座突立的獨墳,夜色中一片陰暗,景物難辨,接口說道:“咱們藏到那裡去吧!”

  李文揚點頭笑道:“小兄弟倒是細心得很。”

  當先奔了過去,於小龍牽著兩匹健馬,緊隨在李文揚身後而行,兩人疾快的隱入那突墳之後。

  林寒音卻似茫無所覺一般。負手站在江邊,但對兩入舉動卻視若無睹。

  那急馳而來的快舟,漸漸的接近了江岸。

  船上的燈火,愈見明亮,人影在船頭上閃動,三面高張的風帆,開始收落,行速突然減低下來,顯然,這艘巨舟,已然準備靠岸。

  一個高大的黑衣人,站在船頭上,舉起腰間懸掛的號角,吹出了震耳聲音。

  靜夜裡,這聲音可傳達十里之外。

  巨舟緩緩的靠近江岸,一條踏板,伸搭岸上,艙門開處,當先出現了兩盞紗燈。

  林寒育目光轉動,只見兩個執燈人,竟然是身著青衣的小婢,步踏木板,緩緩登岸。

  緊隨兩青衣小婢身後,是四個十四五歲的黑衣童子,一般的服色,一般的高矮,每人斜背著一支長劍。

  血紅的劍穗,在夜風裡飄蕩。

  船頭上仍有著很多人在忙碌,穿梭行走於甲板之上,不知在忙些什麼?

  船中燭光輝煌,顯然,仍有人守在艙中。

  兩個高舉紗燈的小婢,靜靜的站在一側,長長的發辮,隨著那劍穗飄蕩。

  四個斜背長劍的黑衣童子,卻疾快的奔向林寒青的身側。

  林寒青緩緩轉動目光,望了四周黑衣人一眼,仍然把目光投注在那滔滔的江流之上。

  這四個黑衣童子,顯然是沒有對敵的經驗,四人各站了一個方向,團團把林寒青圍了起來,刷的一聲,抽出了長劍。

  奇怪的是四個人並不立刻出手,只是呆呆的望著林寒青,看樣子,似是在等什麼?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遙遙從船艙中傳了出來,道:“娘娘命下……”

  四個黑衣童子立時手伸左臂,曲肘平胸,左手中長劍斜斜搭在臂上,肅然而立,一副誠誠敬敬的神情。

  但聞那低沉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把那偷窺之人,押上船來。”

  四個黑衣童子欠身應道:“領娘娘玉旨。”身軀移動,長劍揮舉,讓開了一條道路。

  左道一個黑衣童子喝道:“上船去吧!”

  林寒青目注江流,恍如不聞。

  那黑衣童子怒道:“你這人耳朵聾了麼?”長劍一揮,疾斬過去。

  林寒青目注那劈來的劍光,仍然凝立不動。

  那黑衣童子長劍極有分寸,眼看劍鋒將要觸及林寒青時,突然一挫右腕,收回了長劍,口中卻大聲喝道:“要你上船去,你聽到沒有?”

  林寒青劍眉軒動,星目中神光一閃,但只不過一瞬間,立時又隱失不見,回顧了四個黑衣童子一眼,緩步向前行去。

  四個黑衣童子,如臨大敵一般,各出長劍,閃閃寒鋒,緊逼著林寒青四處大穴。

  不論那一個黑衣童子,一加手勁,林寒青將立即重傷劍下,濺血當場。

  但這位憂鬱的少年,確有著過人的膽識,抑或是自恃身負絕技,全不把緊逼在四大要穴上的長劍,放在心上,坦然舉步,神情冷肅,緩緩向那巨舟行去。

  登上了踏板,步上船頭,只見甲板上,站立了十幾個黑衣勁裝大漢,肅然無聲,氣象十分莊嚴。

  船艙中傳出來一聲嬌柔的低聲道:“帶他入艙。”

  四個黑衣童子長劍一振,寒芒閃了幾閃,暴散朵花,低聲喝道:“進艙中去!”

  林寒青目光四顧了一陣,才緩緩步入艙中。

  只見兩隻粗如此臂的巨燭,熊熊高燃,四盞垂蘇宮燈,一排並懇,四周艙壁,一色的黃綾幔遮,八顆龍眼大小的明珠,分嵌在艙頂黃綾幔遮的壁板上,明珠吃那強烈的燭火一照,閃動著明亮的寶光。

  靠後壁橫放著一張黃緞布幔的桌子,桌後錦墩上,卻是空無一人。

  四個黑衣童子,齊齊垂下了手中長劍,左首一個卻抱拳過頂,說道:“犯人帶到,敬候娘娘玉旨。”

  林寒青打量了那金碧輝煌的船艙一眼,背負起雙手,仰面欣賞那艙壁間一副山水圖,圖下面並無落款,似非出自名家的手筆,氣勢、筆勁,都不夠雄偉,但白雲飄渺,孤雁獨飛,一女卓立在山峰之上,卻別有一番意境。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34
一二

  只聽一陣珮環叮嗎,艙門壁角處,緩步走出來四個綠衣小婢。護擁著一個黃衣婦人,珊珊而出。

  林寒青目不轉睛的盯在那一副山水圖,上,直似不覺著有人入艙。

  那黃衣歸入緩緩落坐在錦墩之上,低大喝道:“你知罪麼!”

  她聲大雖然嬌若黃鶯,但卻別含有一種威嚴之氣,林寒青不自覺轉臉望去。

  一瞥之間,不禁一呆,原來那黃衣婦人聲音雖然嬌脆動聽。但一張臉卻生的醜怪無比,疤痕斑斑,青白雜陳,在一身金碧金華的黃綾官裝托襯下,愈顯得醜陋可怖,不敢再看。

  聽那黃人婦人嬌若銀鈴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你這人見了本宮,也不行禮,膽子倒是不小啊!”

  林寒青淡然一笑,仍是默不作聲。

  那黃衣婦人怒道:“這人可是耳聾了麼?”

  林寒青眉頭微聳,緩緩應道:“什麼事?”

  他語氣之中,冷漠輕鬆,毫無一點畏懼之情。

  他的輕鬆冷漠,反而使那黃衣婦人為之一怔,沉吟了良久,說道:“舉世之間,從未有人膽敢這般藐視本宮之言。”

  林寒青抬頭瞧了那黃衣婦人一眼,又緩緩垂下去,對那喝問之言,恍似不聞。

  那黃衣婦人看他冷漠之情,心頭更是惱怒,厲聲叫道:“我不信世上當真有不畏皮肉受苦之人,先打他二十皮鞭。”

  並肩站在那黃衣婦人身後的四個青衣小婢,一人應聲而出,探手從那木桌之下,取出一條皮鞭,揮手一鞭,抽了過去。

  林寒青突然一個轉身,讓開三尺,皮鞭挾風,掠衣而過。

  那黃衣婦人冷笑一聲,道:“原來是個自恃武功的狂生!”

  說話之間,那青衣小婢已掄開皮鞭拍擊過去,只見她玉腕揮動,橫掃直劈,滿艙中,響起一片呼呼嘯風之聲。

  林寒青雙肩晃動,穿行在縱劈橫擊的鞭形之中。

  那青衣小婢一連抽擊了二是餘下,始終未能擊中林寒青-下。”

  只聽那黃衣婦人冷喝道:“住手啦!”

  青衣小婢玉婉一挫,收了皮鞭,一長粉臉羞得赤紅如火。

  林寒青仍然是一副冷漠神情,使入無法透捉摸到他是喜是怒。

  忽聽珮環叮咚,那黃衣婦人竟然離開坐位,緩緩走了下來,伸手從那青衣小婢手中取過皮鞭,說道:“無怪你這等狂妄,原來是有所仗持,你能在足不離數尺方圓之地,閃避開了那縱橫交錯的鞭影,自然非絕佳輕功莫可!”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們把我狹持至船艙之中,不知是何用心?”

  那黃農婦人忽然微微一笑,路出一排整整齊齊的牙齒,說道:“凡我的坐舟行經之處,從無人敢暗中窺探……”語音忽然一頓,凝神聽去。

  她的聲音美悅動人,齒如編貝,又白又小,但美齒妙音,卻托襯的她那一張疤痕斑斑的怪臉,更加難看。

  林寒青突然轉過身子,緩步向前走去。

  那黃衣婦人玉婉一振,手中皮鞭突然疾飛而出,直向那林寒青雙腿之上捲去。口中冷冷說道:“只要你能躲過我手中皮鞭三招,你就可以安然下船而去。”

  林寒青一提真氣,身體隨著抽來的皮鞭,一個倒翻,又站在實地之上了。

  他動作的靈巧和迅快,使那黃農婦人,大大的吃了一驚,微微一怔,才掄動皮鞭,橫裡掃去。

  林寒青右手一拂,袖口之中,突然銀芒一閃,點擊在那黃衣婦人的皮鞭之上,勁力強猛,竟然把那皮鞭彈震開去。

  那黃在婦人眉頭一聳,冷冷說道:“身手果然不凡。”玉腕一震,手中軟軟的皮鞭,筆直的點過來。

  林寒青劍眉微微一揚,左手一揮,竟然硬向那皮鞭之上抓了過去。

  掌指和鞭梢將要相觸之際,那黃衣婦人手腕一沉,筆直點來的軟鞭,忽然由中間向下折垂,將要著地之時,又向右面折去。

  這等分力折鞭的變化,實乃武林中罕聞罕見的絕技,林寒青萬萬沒有料到,她點來的一鞭之上,竟能同時用出了三種不同的力道,一時應變不及,鞭銷正抽在右膝之上。

  黃衣婦人雖能在軟鞭之上,分用出三種不同的力量,擊中了林寒青,但那鞭梢勁道大減,已難傷人,一擊中敵,立時投鞭於地,轉身而去。

  但聞珮環叮咚,黃色的背影,消失於壁間艙門中不見。

  林寒青呆呆的站著不動,臉上神情,更見憂鬱。

  四個黑衣童子齊齊拔出長劍,一排守住艙門。

  林寒青星目轉動,打量了四週一眼,緩緩舉步行去。

  他憂鬱的外型和內在的膽識,剛好成了極端的對比,有著常人難及的履險從容,似是那四個黑衣童子不拔劍守住艙門,他一時間也不會生出衝出艙去的衝動。

  忽聽一聲嬌叱,一個青衣小婢緩緩走了過來,低聲說道:“相公且慢。”

  林寒青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目注那青衣小婢,仍然一語不發。

  那青衣小婢微微一笑,道:“相公,請暫時留步片刻,等候娘娘旨下。”

  林寒青星目眨動了兩下,冷冷說道:“什麼事?”

  那青衣婢女微微一笑,道:“你這人只會說這句話麼?”

  林寒青道:“除非你們能擋得住我。”劍眉軒動,星目閃閃,憂鬱的臉上,突然泛升起一片彩光。

  青衣小婢瞧的微微一怔,道:“這巡舟之上,所有之八,都有著幾招驚人之學,你想憑藉個人的武功,硬闖出去,豈是容易之事。”

  林寒青淡然一笑,又舉步向艙外行去。

  四個黑衣童子長劍齊揮,寒鋒交錯,閃起一片劍幕。

  林寒育對那暴起的劍幕,視若無睹,舉步行去,不慌不忙。

  只聽柔音細細,由身後傳了過來,道:“站住。”

  林寒青突然冷厲的喝道:“擋我者死!”一側身,疾向艙外衝去。

  四個黑衣童子,長劍並出,寒芒電閃,分向林寒青四處大穴刺去。

  林寒青看似漠然無備,但出手卻是疾如電奔,右手一揮之間,已然抓住了一個黑衣童子的右腕,借勢一搶,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另外三支長劍,齊齊被彈震汗去。

  那黑衣童子雖然仍然握著長劍,但已失去了運用之能,心中大為震駭。

  林寒青擋開攔路劍勢,躍出船艙,流目四顧一眼,不禁一呆,甲板上站著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握著兵刃,看見人站的方位,似是排成了一座拒敵的陣勢。

  林寒青對那八個手執兵刃,滿臉殺氣的黑衣人,視而不見,目光卻望著四面滔滔的江流發呆。

  那他原已憂鬱的臉色,更顯得憂鬱了,雙眉緊緊皺起,雙目中的神光,也逐漸斂失不見,呆呆的站著不動。

  雙方沉默的相待著。

  那四個黑衣童子,雖已退出艙門,但他們對林寒青的武功,已生出畏怯之心,不敢再隨便出手。

  只見林寒育的神情,愈來愈見萎靡,似是忽然間得了重病,體力不支,緩緩坐了下去。

  但他出手一擊威勢,仍然深深的留在那些黑衣人的腦際之中,他雖然坐了下來,仍然是不敢逼近身去。

  夜風如嘯,江濤震耳,聽澎湃怒潮,顯然這巨舟已到了江心之中。

  足足過了有一頓飯工夫之久,兩個青衣小婢,聯袂行了過來,說道:“娘娘有旨,請相公後艙一敘。”

  林寒青緩緩站了起來,微一頷首,竟然隨在二女身後行去。

  那兩個青衣小婢,實未料到,這冷傲不群,身懷絕技的少年,突然變得這樣柔順起來,心中大為奇怪,暗暗的忖道:此人的性格當真是變化萬端,莫可預測。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7 14:34
一三

  林寒青在二女前導之下,緩步而行。

  穿過那豪華堂皇的大艙,左道帶路的青衣小婢,突然掀開壁間黃綾,說道:“相公請。”

  林寒青左右回顧了一眼,舉步行入艙中。

  那青衣小婢放下扯起的黃綾,帶上艙門。

  這是一座布設十分精緻的雅室,四壁一色天藍,一張精巧雕花石桌面上,早已放好了四樣精緻的佳餚、美酒。

  那黃農婦人早已卸去珠翠宮裝,改穿了一件天藍色的拖地長衫,長長的秀髮,被在肩上,面窗而立,江風吹飄起她的長發、衣袂。

  林寒青打量了四周的形勢一眼,靠在艙壁上默然不言。

  只聽一個嬌脆甜柔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覺著我很醜麼?”

  林寒青微一啟動雙目,仍然默不作聲。

  那甜柔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我叫柳媚兒,但這名字很少有人叫過,別人都稱我金娘娘,你要怎麼稱呼我?”

  這次林寒青連眼皮也未睜動過一下。

  金娘娘繼續說道:“你怎麼不說話呢?”

  她緩緩轉過身來,只見林寒青緊閉著雙目,不禁長長一嘆,道:“你睜開眼來瞧瞧我,好麼?”

  林寒青閉著雙目說道:“你把我挾持上船,究竟是何用心?快些放我下去,要不然……”

  金娘娘咯咯一陣大笑,道:“要不然怎樣?到我這江上行宮之人,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林寒青冷哼一聲,道:“那兩條路?”

  金娘娘道:“一條是為我所用,投我門下,另一條是沉屍江中,為魚蝦所食。”

  林寒青緩緩把身體倚在艙壁上,閉著雙目,忖思逃走之策,不再和她多費口舌。

  金娘娘雖然縱橫大江,威名遠播,不知征服了多少武林高手,但面對這位冷漠鎮靜,莫測高深的年輕人,實有些無可奈何。

  但她究竟是久歷江湖之人,見聞廣博,心知對此等之人,生死威逼,名利相誘,都將白費心機,他漠視生死,輕賤名利,唯一之法,就是等他開口,在就他言詞之中,找出他的弱點,加以利用、脅迫。

  每個人都有弱點,只是他們的弱點不同而已。

  柳媚兒閱人無數,各色各型的人,她都見過,當下轉過身去,面窗而立,望著那滿天星辰,一片江濤。

  果然,林寒青久而不聞對方之言,反覺著有些不耐起來,不自禁的睜眼望去。

  只見她仍然是自己入艙時所見的情形,面對窗外,似是正在欣賞著夜闌時江上景色。

  林寒青聳動了一下劍眉,心中暗暗忖道:“如今這巨舟已馳入江心之中,欲待迫返巨舟,重靠江岸,只有施展擒王的舉動,一舉制服金娘娘,便迫她下令返舟靠岸。”

  夜風中,突然飄傳來呼喚大哥之聲,語音淒涼,充滿著焦急。

  那是於小龍的聲音,林寒青一聽之下,立時分辨了出來。

  一個念頭,疾快的由他腦際閃過,他不能再等待下去,放任巨舟,沿流而行,他雙目中閃動起震懾人心的寒光,突然一躍而起,直向金娘娘飛了過去,右手一伸,疾抓而出。

  金娘娘雖然是背他而立,但卻似背後生了眼睛一般,林寒音剛已發動,她突然轉過了身子,嬌軀一閃,避開了五尺。

  輝煌燭光的照射下,只見她杏眼柳眉,粉面朱唇,一雙圓大眼睛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瑤鼻通梁,櫻口菱角,微帶笑意的嬌聲說道:“看不出你還會暗施算計。”

  林寒青忽覺臉上一熱,說道:“你如不快把巨舟靠岸,可別怪我出手狠毒了。”

  金娘娘盈盈一笑,嬌媚橫生的說道:“此地何地,此時何時,闌夜深閨,美酒佳餚,動手相搏,腳來拳往,豈不大煞風景?”

  她臉上已不復見那斑斑疤痕,言笑之間,風媚無限,充滿著一種成熟婦人的誘惑。

  林寒青鎮靜了一下心神,冷冷說道:“我兄弟在叫我,我必須要早些登岸。”

  金娘娘淡淡一笑,道:“當今之世,還無人能夠管束到我的行動。”

  林寒青身子一轉,疾快的欺攻而上,右手颶然拍出一掌。

  金娘娘秀肩晃動,嬌軀橫移三尺。

  林寒青怕那拍出掌力,傷了艙壁,突然收回掌勢,反臂點出一指。

  金娘娘輕撩長衫,露出了一雙雪白的玉腿,舉步一跨之間又避開了一指,笑道:“你如當真想打,不妨用些酒菜,咱們到甲板之上,好好的打上一場,分個勝敗出來。”

  她舉動輕靈美妙,雖是在性命相搏之中,亦不忘姿態的優美、動人。

  林寒青兩擊未中,右掌突然一收,平胸而擊,人卻迅快絕倫的追了上去,左手“揮塵清談”斜斜拍了過去。

  金娘娘咯咯大笑,道:“當心別打破了案上酒杯。”笑聲中騰躍而起,閃開一掌。

  林寒青冷哼一聲,趁她尚未落著實地之際,平胸的右掌,突然推出。

  這一掌計算的恰到好處,金娘娘腳將著地的同時,林寒青的掌力,亦山湧而到。

  那知這看去嬌媚絕倫,明豔照人的婦人,確然是有著驚人的武功,只見她玉臂一揮,身子突然直拔而起,玉腿一收,在有限的空間,一個倒翻,長褸飄飛著,把嬌軀投入了那木榻之上。

  林寒青呆了一呆,收住攻勢,暗暗的讚道:這女人好俊的輕功。

  只見她翻落的姿勢,優美異常,平平的把一個嬌軀仰臥到榻上,舉手理一理亂披在臉上的長發笑道:“你不能再打了。”

  只聽那呼叫大哥之聲,一句接一句,傳了過來,混入那澎湃的江濤聲中。

  林寒青臉色沉重,凝自尋思了片刻,突然向艙外衝去。

  但聞一聲嬌叱“站住!”金娘娘突然一躍而起,疾如電閃般,直射過來,纖纖玉指,橫裡抓來。

  林寒青一駢食、中二指,點向了金娘娘的脈門。

  金娘娘掌勢一沉,反向林寒青“曲池穴”上點去。

  但見兩人掌指翻轉,忽升忽沉,修然之間,對抵五招。

  這五招變化迅快,招招間不容髮,攻拒之間,各盡其奧。

  金娘娘突然踢出了一腳,長褸飄動,玉腳裸程,肌膚瑩光,耀目生花。林寒青漠然而退,橫移三尺。

  金娘娘忽然長嘆一聲,道:“但憑你和我這幾招近身相搏,就該送你回去了。”

  她忽然收斂起放蕩的笑容,變成了一臉莊肅之色,接道:“能得相見,總算有緣,請坐下吃杯水酒,我這就下令回舟,送你登岸。”

  這位美豔的婦人,笑起來媚態橫生,蕩意撩人,但這臉色一整,卻又莊嚴肅穆,一派氣指頤使的高貴風度。

  林寒青只覺這瞬息之間,她已然完全換了個人,那雍容華貴的氣度,隱隱尚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威嚴,當下頷首作禮,道:“多謝娘娘的盛情,我那師弟幼小,等我久不歸去,心頭定然大為焦慮。”

  金娘娘突然合掌一擊,艙門啟動,緩步走進來一個青衣小婢,神態恭謹,垂首肅立應道:“候娘娘玉旨。”

  金娘娘道:“要他們轉舵馳回原地,送這位相公登岸。”

  那青衣小婢,應了一聲,欠身退下。

  金娘娘緩緩落座,指了指對面坐位,說道:“急也不在一時,請坐吧!”

  林寒青略一沉思,落了座位。

  金娘娘伸出皓腕,纖纖玉指,握住了酒壺,先替林寒青斟滿了一杯酒,又倒滿自己面前酒杯,說道:“當世武林,都知道有一位金娘娘,縱橫江湖,但見過我真正面目之人,卻是少之又少,除了我幾個隨身侍婢之外,也不過三五個人罷了。”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端坐不言。

  金娘娘只道他要說話,等了半晌,仍是不見開口,不禁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不愛說話麼?”

  林寒青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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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金娘娘道:“你的武功和冷漠,極是少見。”

  林寒青道:“娘娘的武功,不在我之下。”

  金娘娘舉手理一理長披秀髮,說道:“如你是三旬過後之人,具此武功,那也不算稀奇,難得是你這點年紀,卻有這等身手。”

  林寒青道:“娘娘過獎了。”

  金娘娘忽然嘆一口氣道:“今夜一別,不知日後是否還有緣再見,相公可否把姓名見告?”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

  金娘娘盈盈一笑,道:“你幾歲了?”

  林寒青怔了一怔,默不作答。

  金娘娘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看你冷漠、憂鬱的臉色,倒是像七老八十之人,唉!年輕人竟然有這憂苦沉重的性格,想來定然是有一段傷心的往事?”

  她語音一頓,義道:“如我看的不錯,你該有二十歲吧?”

  林寒青道:“虛度二十一歲。”

  金娘娘緩緩垂下頭去,背過身子,良久之後,才緩緩轉了過來,雙目中含滿了晶瑩的淚水,微笑說道:“我長你一十四歲,叫你聲小兄弟,不算託大吧!”

  林寒青道:“這個,這個……”

  金娘娘道:“江湖兒女,該不受俗繁禮法之束……”兩行晶瑩的淚水,滾下雙腮,接道:“如我那兄弟還在世上,該和你一大了。”

  林寒育道:“令弟呢?”

  金娘娘道:“三歲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唉!但願皇天保佑,使我們姐弟有重逢之日。”

  林寒育看她淒然之情亦不禁黯然神傷,心想說幾句慰藉之言,但又懶得出口。

  金娘娘拂拭去頰上淚痕,接道:“我那兄弟長的和你很像,雖然他留給我的只是兒時音容,但卻無日不纏繞我的腦際,在我想像之中,他年已成長,該和你一樣的高大了。”

  一陣江風,吹了進來,飄起了她身上長褸,露出一隻圓潤雪白的玉腿。

  她伸出手去,拉一下吹起的褸袂,掩上玉腿,緩緩閉上了雙目,幽幽的問道:“林相公,你可有歧視我的心意麼?”

  林寒青淡然一笑,道:“不知道。”

  金娘娘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是啦!你可是從不肯關心他人之事?”

  林寒青突然長嘆一聲,欲言又止。

  金娘娘緩緩站了起來,端起酒杯,道:“船已將靠岸,咱們分手在即,我敬你一杯酒。”

  林寒青也不歉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突聽一個柔音細細的聲音,傳了進來,道:“啟奏娘娘,舟已靠岸。”

  林寒青站了起來,抱拳一禮,轉身大步而行。

  金娘娘突然沉聲喝道:“兄弟止步。”

  林寒青停了腳步,回首望來,只見金娘娘緩移蓮步,追了上來,說道:“你雖無意視我為姐,我卻有心認作為弟,不論你把我看的何等下賤,但我卻從你音容美貌中找回了失去的兄弟。”緩緩伸出玉掌,托著一個金牌,接道:“這枚金牌,算姐姐相贈你一件薄禮,也許你回後,會有用著它之處。”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恭敬不如從命。”接過金牌,瞧也不瞧,隨手放入了衣袋之中。

  他依然是一副淡然和憂鬱的神情,似是世間,人人物物,都無法激起他感慨之情,豪壯之氣。

  金娘娘黯然一笑,道:“願皇天為我們安排個重見之日,再見兄弟時,希望你已經掃除了憂鬱的神情,世間有無數傷心之事,但也有無數的美麗回憶、可愛事物,兄弟珍重,恕姐姐不送了。”

  林寒青一拱手,大步出了內艙,穿過豪華艙廳,踏上了甲板。

  只見七八個佩帶兵刀的黑衣人,個個肅容而立,齊齊抱拳相送。

  林寒青目光一轉,看踏板已接岸上,緩緩舉步而下。

  於小龍早已在江畔等待,一見林寒青步下船來,急急迎了上去,長長吁一口氣,道:“急死我啦!”

  只見李文揚肋間挾了兩個三尺長短的木樁,急急奔了過來,一見林寒青安然登岸,微微一笑,緩緩放下木樁。

  林寒青望了那兩根木樁一眼,心中大為感動,心知李文揚準備借這兩根木樁浮力,冒險蹈水,趕往那巨舟相助,但他為人一向不喜對人說感謝之言,只不過微微頷首一笑。

  李文揚低聲說道:“這巨舟頗似傳言中的江上行宮,林兄竟然履險如夷,安然回來,兄弟實在佩服,想適才一番惡戰,定然是慘烈絕倫。”

  林寒青搖頭一笑,道:“他們並未迫我動手,就把我送回來了。”

  李文揚道:“有這等事?”

  林寒青還未來得及答覆,突聽一個女子聲音傳了過來道:“林相公可是要渡江麼?”

  林寒青道:“縱然渡江,也不敢有勞相送。”

  只見那巨舟之上,緩緩放下一隻小艇,收了踏板,揚帆而去,三帆齊張,片刻工夫,已走的消失不見。

  那小艇卻直劃近岸邊。

  操舟的是兩個青衣小婢,林寒青隱隱辨識出,其中一人,正是帶自己進入金娘娘內艙之人。

  只見一個青衣小婢走了過來,欠身對林寒青道:“小婢等奉命操舟,送相公渡江。”

  林寒青凝目向那小艇望去,只見那小艇兩端尖長,其形如梭,看容量,也不過可站三五個人而已。

  那近身青衣小婢微微一笑,接道:“相公放心,我等自幼在水中長大,操櫓靈活,決不致使相公受到驚駭。”

  於小龍接口說道:“你這船一點點大,如何能渡我們三個人和兩匹健馬。”

  那青衣小婢笑道:“不要緊,這梭形快舟,浮力甚大,只要那馬兒不要在舟上跳動,就可安然渡過。”

  於小龍不敢妄作主意,回顧了師兄一眼,道:“大哥,咱們要不要坐她們的船?”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你去牽馬來吧!”

  於小龍依命而去,片刻工夫,牽著兩匹長程健馬,走回江畔,兩個青衣小婢,先把兩匹馬牽上小舟,笑道:“三位上船吧!”

  李文揚當先一躍,落在船上,林寒青、於小龍也緊隨飛落小舟。

  李文楊久在江湖之上走動,躍上小舟之後,立時暗中留神看二女舉動,表面之上,卻裝出一副測覽江水的閒情雅緻。

  二女動作純熟,一女掌櫓,一女掌舵,一葉扁舟,疾向江心衝去。

  江濤震耳,波浪起伏,小舟裂浪而行,水花飛起,衣履盡濕。

  林寒青緩緩坐了下去,閉上雙目。

  李文揚目光一轉,只見林寒青頂門之上,汗水滾滾而下,心頭大感奇怪,但又不好追問,只好悶在心頭。

  舟至江心,波浪愈大,快艇載重過多,吃水甚深,起伏之間,船緣和江水幾成平面,看去甚是駭人。

  幸得二女操作純熟,運櫓轉舵,避浪而行,足足耗去了大半個時辰之久,才渡過江面。

  於小龍手牽著馬,當先下船,李文揚緊隨登岸,只有林寒青仍然盤膝端坐不動,頭頂上汗珠兒滾滾而下。

  二婢亦感大惑不解,其中一人忍不住叫道:“林相公船已靠岸,我們還要趕回覆命……”

  林寒青緩緩睜開眼睛,舉步跨下快艇。急急向前行了幾步,才回身招手說道:“有勞兩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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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二婢齊齊含笑答道:“不敢當,相公珍重。”

  掉頭搖櫓,疾馳而去,倏忽之間,隱沒於起伏的江濤之中。

  李文揚暗中留心觀察,只見林寒青頭上的汗水逐漸消退,緊張臉色,又恢復了淡淡的憂鬱,心中大感不解,忖道:此人適才那等神情,直似突然間得了什麼急病,但此刻看來,卻又完好無恙,愈想愈覺不解,越思越是困惑。

  但他豐富的閱歷經驗,使他不肯輕易發言,只把此舉反覆思想後,悶在心頭。

  三人登岸之後,立時向鐘山青雲觀中趕去。

  李文揚輕車熟路,帶著放腿而奔,林寒青、於小龍雖有代步,但因李文揚沒有坐馬,只好牽馬趕跑。

  大約有二個時辰工夫,東方天際旭日將出之際,三人已到青雲觀外。

  這青雲觀建築的規範,並不算大,佔地只不過半畝大小。

  三人剛到了青雲觀外,忽聽那緊閉的觀門,呀然大開,一個四旬左右,長髯垂胸的道人,迎了出來。

  李文揚搶在前面一步,說道:“不敢,不敢,有勞道長大駕親迎。”

  那原來這道人正是他們要找的青雲觀主。

  只見青雲觀主微微一笑,道:“李公子竟然也趕來。”

  李文揚笑道:“久日不見觀主,思念甚切,特地趕來拜訪。”

  那道人連連說道:“貧道那裡敢當,幾位快些請入觀中待茶。”兩個道童,由那道人身後,閃了出來,去接於小龍手中兩匹韁繩。

  於小龍望兩個道童一眼,遞過馬韁,卻伸手取了馬背上的行李。

  青雲觀主目光閃了幾閃,兩道冷眼般的眼神,緩緩由林寒青和於小龍臉上掃過,說道:“那一位是林公子?”

  林寒青一抱拳,道:“晚輩林寒青,道長可是青雲觀主知命子老前輩麼?”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正是貧道,令堂已遣飛鴿傳書貧道,說你最近幾日要到,貧道已然引頸相望,等待多時了。”

  林寒青黯然嘆息一聲,垂下頭去。

  知命子微微一皺眉頭,道:“諸位請入觀中。”轉身帶路,向前走去。

  李文揚、林寒青、於小龍緊隨在如命子身後而行,兩個道童牽馬繞入了另一條小徑之中。

  穿過了一座滿植花樹的庭院,登上了七層石級,繞入大殿左側一座精緻的院落中。

  一排花樹,環繞著一座瓦舍,知命子帶三人直入那瓦舍之中,只見木椅竹幾,打掃的纖塵不染,一個眉目娟秀的道童,垂手站在一側。

  知命子低聲說道:“三位請坐……”淚光一轉,望著那道童說道:“獻茶。”

  那道童應了一聲,退了出去,片刻之後,手中托著木盤,走了進來。

  知命子低聲說道:“三位請自用茶,貧道去去就來。”

  李文揚道:“老前輩請便。”

  知命子點頭一笑,匆匆出門而去。

  李文揚似是覺出情勢有些不對,回顧了林寒青一眼,道:“林兄。”

  林寒青原本憂鬱的臉色,更顯得憂鬱了,雙眉愁結,若有無限心事。

  只聽他輕輕應了一聲,抬起頭來,說道:“李兄有何見教?”

  李文揚道:“林兄早已認識得青雲觀主麼?”

  林寒青搖搖頭,道:“不認識。”

  李文揚不再多問,伸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陷入了沉思之中。

  沉默延續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連那終日掛著笑容的於小龍,也似是受到了強烈的感染,一張嫩紅的小臉,緊緊的繃起,端坐不言。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知命子面帶微笑,緩緩而入,說道:“林公子。”

  林寒青抱拳道:“老前輩。”

  知命子道:“周大俠又渡過一次險期,林公子總算趕上了。”

  林寒青臉色大變,全身也微微顫抖起來,但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知命子大感奇怪,微一沉吟,道:“令堂傳書之上,提到你帶來了起死回生的千年參丸……唉!”他長長嘆息一聲,接道:“為了周大俠的傷勢,貧道已然盡了最大的心力,總算撐過了這段驚濤駭浪的日子……”

  李文揚突然插口說道:“難道除了那千年參丸,周大俠的傷勢,就無法醫好麼?”

  知命子搖頭說道:“除了那千年參丸,貧道還想不出有何藥物能夠療治周大俠的傷勢。”

  林寒青緩緩抬起頭來,正待開口,知命子又搶先說道:“周大俠內功精湛,健異常人,如以他傷勢而論,實難撐得過這些時日,但他竟然拖過了數月未死。”

  李文揚道:“道長的醫術,舉世無雙,調理得法,才保得周大俠的性命。”

  知命子抬頭望望天色,笑道:“他已經入睡了,至少得二個時辰,才能醒來眼藥,咱們還可以多談一陣……”

  他微微嘆息一聲,接道:“他身上連受一十七處劍傷,三劍深傷筋骨,內腑之中,又被掌力震傷,全憑深厚的內功,支撐著,奔行至此,貧道雖然略通醫理,但術難回天,這等慘重之傷實非一般藥物能夠療治,一面飛鴿傳書楓葉谷,報告凶訊,一面道人蒐購藥物,以延續周大俠的生機。”

  林寒青突然插口說道:“道長可否帶晚輩去探視一下周大俠的傷勢。”

  知命子沉吟了一陣道:“他此刻已然是氣若游絲,生機頻絕之際,昏迷近日,迄未醒過,林公子要見他,最好是待他服過千年參丸,神志稍復之時,再看他不遲。”

  林寒青突然站了起來,道:“晚輩可否到周大俠的病室外面,看他一眼?”

  知命子道:“林相公何以急欲一見周大俠呢?”

  林寒青兩目圓睜,眼角迸裂,鮮血汩汩而下,道:“晚輩帶來的一瓶千年參丸被人偷去了。”

  知命子如受突然一擊,全身震顫了一下,道:“參丸被人偷去了?”

  林寒青道:“唉!被人偷去了,晚輩有負慈母之命,丟掉了參丸,誤卻周大俠的性命,雖萬死不足以贖罪。”

  知命子雖然為人沉著,但遇到此等之事,亦有些茫然無措,輕輕嘆息一聲,道:“那參丸在何處被人竊去?”

  於小龍搶先答道:“就在桃花店中,事情不能怨我師哥,別人又不是搶去的。”

  林寒青一語不發,但眼角的鮮血和汗水,卻如雨滴一般,滾落在白衫之上。

  李文揚道:“追尋失去參丸,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緊要之事,是要道長多用一些心思,暫保周大俠的性命。”

  知命子緩緩站起身子,強自按耐下心中的激動,淡然一笑,低聲對林寒青道:“參丸既已被人竊走,林公子也不用太過傷心,貧道當盡我之心,以延續周大俠的性命。”

  林寒青緩緩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血跡淚痕,緩緩說道:“在下遺失了千年參丸,如若因此延誤了周大俠的性命……”

  忽聽一陣羽翼劃空之聲,一隻通體雪白的八哥,穿門而入,就落到李文揚的肩頭之上。

  知命子回顧了那雪羽紅嘴的八哥一眼,說道:“周大俠一生闖蕩江湖,行俠仗義,扶忠除奸,心胸磊落,積善無數,吉人天相,決不致就此含恨九泉,林公子也不用為此自苦傷身。”

  林寒青一雙神光四散的目光,突然神芒泛動,似是這在一瞬之間,他決定了一件重大之事,緩緩說道:“周大俠清醒之後,盼道長能讓在下一見。”

  只聽那雪羽八哥清脆的叫著:“道長,道長。”

  知命子道:“好!貧道當使林公子心願得償。”

  李文揚一皺眉頭道:“舍妹這寸步不離的雪媚兒,突然飛來青雲觀中,好生叫人不解……”

  只聽一個清脆的笑聲,傳了過來,道:“大表哥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難道就不會有人偷了她的雪媚兒麼?”

  李文揚微微一怔,還未來及開口,一個全身青衣,頭梳雙辮,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已緩步走了進來,帶著一臉天真的憨笑,一步一跳的蹦到了李文揚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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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她目光環掃了室中一週,當她目光轉注到林寒育的臉上時,不禁微微一呆,低聲對李文揚道:“大表哥,這人哭什麼?”

  李文揚對這位猶帶稚氣的表妹,似是無可奈何,輕輕一皺眉頭,道:“你一個人跑來了?”

  那青衣少女道:“不行麼?”

  李文揚道:“你偷了她的雪媚兒,定然害得她心急如焚,她要肯饒了你,才是怪事。”

  青衣少女道:“哼!怕什麼?我在妝台上留下了字,告訴她到金陵青雲觀來找青雲觀主……”

  知命子對這少女,似不相識,一皺眉頭,道:“姑娘找貧道作甚?”

  青衣女嫣然一笑,道:“常聽表姐誇你劍術高強,來找你領教、領教。”

  知命子愣了一愣,道:“李姑娘信口胡說,姑娘豈可相信。”

  青衣少女道:“你不用伯,我只是找你比個勝敗出來,咱們無怨無仇,我也不會傷你。”她年紀雖小,但口氣卻是老大的很。

  李文揚急急吼道:“不許胡說!”

  那青衣女抿嘴一笑,望著知命子道:“等會咱們比武之時,不要讓我大表哥看見。”

  知命子看她年紀幼小,猶帶稚氣,對她狂妄之言,也不放在心上,淡淡一笑,道:“貧道浪得虛名,只怕不是姑娘對手,我看還是不用比試算了。”

  李文揚急急說道:“我這位小表妹自幼被嬌寵慣了,一向語無倫次,道長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知命子笑道:“貧道一把年紀了,那裡還和她一般見識。”臉色忽的一整,肅然對林寒青道:“林公子。”

  林寒青道:“老前輩有何吩咐?”

  知命子道:“那竊取參丸之人,可曾留下了什麼痕跡麼?”

  那青衣少女突然插口接道:“老道長……”

  於小龍冷冷的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道:“你少說兩句好麼?人家在談正經事情。”

  那青衣少女呆了一呆,怒道:“哼!你是我什麼人?要你多管閒事,不要臉。”

  於小龍道:“你罵那個?”

  青衣少女道:“就是罵你!怎麼樣?”

  於小龍怒道:“你可是不想活了?”雙眉聳動,大有出手之意。

  那青衣少女突然欺進一步,右手揮掌擊了過去,左手纖指隨出,點向於小龍的肋間,口中喝叫道:“你凶什麼?我非得好好的教訓你一頓不可!”

  於小龍閃身避開,一招“手揮五弦”斜斜劈了過去,接道:“好啊!看咱們那個教訓那個?”

  說話間,兩人己對拆五招。

  林寒青目光一轉,看兩人動手相搏的十分激烈,攻拒之間的手法,完然是各極其毒,出手襲擊之處,無不是立可致人死地的要害大穴,不禁一皺眉頭,大聲喝道:“龍弟住手!”

  李文揚同時喝道:“小表妹,快些停手。”

  於小龍聽得林寒青所叫之言,依言停下手來,但那青衣女卻似打得興致甚高,藉機又拍上去了一掌,於小龍想不到她竟然不肯停手,一時間閃避不及,被她一掌正擊在左肩之上。

  這一掌力道甚強,只打的於小龍不自主的向前衝行了兩三步,才拿住樁。

  李文揚道:“唉!淘氣的丫頭。”右手疾出,一式“腕底翻雲”迅快絕倫的向那青衣少女的腕脈之上扣去。

  青衣少女右腕一縮,反手一指,點向李文揚右肘間的“曲池穴”。

  她似是陡然警覺到不對,手指剛剛點出,立時又縮了回去,秀肩一晃,退後五尺,幽幽說道:“大表哥,你當真要打我麼?”

  李文揚嘆息一聲,回頭對於小龍道:“小兄弟受了傷麼?”

  於小龍道:“打什麼架,就憑她那一點氣力,我站著不動,讓她打上十拳八拳,也打我不死。”

  那青衣少女怒道:“哼!你吹什麼牛?別說十拳八拳了,我一拳你也禁受不住。”

  於小龍道:“你剛不是打我一拳麼?我現在不仍然好好的活著。”

  青衣少女道:“我剛才那一拳沒有用力,如若用上氣力,你早就躺在地上不會動了。”

  一對小兒女都是個性好強之人,言詞之間,也是不肯相讓,你一言我一語,吵的甚是激烈,但他們爭吵的言詞之中,卻是仍然帶幾分赤子之心。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龍弟,你少說一句吧!”

  於小龍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聳動了兩下肩膀,道:“我不同你吵啦,哼!要不是怕惹我大哥生氣,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那青衣少女怒道:“誰怕你了?哼!不是大表哥從中勸阻,我今天非得打你個半死,才能出了我心頭的氣。”

  這次於小龍果然不再還口,緊繃著小臉,瞪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一語不發,胸中起伏不定,口中不停的長長吁氣。

  他的神情,叫人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他在勉強忍耐著胸中的氣忿。

  李文揚看那青衣少女仍然口若懸河,話如連珠,指手畫腳的不停喝罵,立時冷冷叱道:“小表妹,你打了人家一拳,又罵了人家,還覺著吃了虧麼?人家不理你,並非是真的怕你。”

  那青衣女指手畫腳說了半天,心中氣忿,似乎平復,但李文揚這幾句又激起她心頭怒火,但是對方是大表哥,罵不得,打不得,一股委屈之氣,無法發洩,眼圈一紅,滾下來兩行淚水,舉起一雙雪白的小手,蒙在臉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李文揚搖了搖頭,抱拳對林寒青,道:“林兄見笑,我這位小表妹,被家母寵壞了。”

  林寒青道:“十三四歲,正是淘氣頑皮之時,我這位龍師弟也是一樣,李兄去勸勸她吧!”

  李文揚緩步走了過去,輕輕在那青衣少女肩頭拍了一下,笑道:“小表妹,不用哭啦,我要你二表姐把她心愛的雪媚兒送給你。”

  青衣少女突然放下蒙在臉上的工掌,破啼為笑,道:“當真麼?”

  李文揚道:“大表哥幾時騙過你了……”

  語聲微一停頓,接道:“不過,你此刻要好好的聽話。”

  青衣少女偏頭想了一陣,笑道:“好吧!”緩緩走到李文揚的身側。

  她一片天真嬌憨,發起怒來,胡鬧亂纏,不可理論,但文靜起來,卻是一本正經,站在李文揚的身旁,一語不發,莊容正色,一派大家風範。

  兩人鬧了一陣,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李文揚長長吁一口氣,沉聲對知命子道:“道長,請仔細的想上一想,除了那千年參丸,世上還有什麼藥物,可以救周大俠的性命?”

  知命子沉吟一陣,道:“藥物雖有,只是求之不易。”

  李文揚道:“道長可否說出那藥物之名,讓在下想想看,否找到?”

  知命子雙目中神光一閃,突然放聲大笑,道:“我倒忘了黃山世家藏有無數的奇藥珍物了!”

  李文揚道:“先祖雖然蒐集了甚多的奇藥珍品,但並非包羅萬有,周大俠傷勢奇重,但不知是否有可治療他傷勢之藥?”

  知命子道:“萬年雪蓮子……”

  李文揚道:“這個寒舍倒是有幾粒。”

  知命子道:“干年靈芝液。”

  李文揚凝目沉思了一陣,道:“此物似聽家母說過,大概有收藏。”

  知命子喜道:“只差味藥了,如若貴府中藏有此物,不用千年參丸,一樣可以使周大俠重傷得救,神功盡復。”

  李文揚道:“什麼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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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知命子道:“最為難求的藥物,公子家中,既然藏有,想這藥物定然是有的了。”

  李文揚道:“世上事,常有出人意外之變,道長還是先別高興”

  知命子道:“千年毒蟒之膽,和在兩種奇藥之中。”

  李文揚道:“此物雖似有存,但已被家母舍作救人之用,恐怕是沒有了。”

  知命子怔了一怔,道:“雖有那兩種百世難求之藥,但少那毒膽中和,藥力將大大的減去了甚多神效。”

  李文揚道:“不管舍下是否收藏有那毒蟒之膽,姑妄寫在書中,如若能趕在舍妹啟身之前,那就可以帶來了。”

  知命子舉單輕輕拍擊一響,一個道裝重子,急急奔了進來,垂手而立,說道:“師父相召有何吩咐?”

  知命子道:“你取紙筆等文房四寶來。”

  那道童應了一聲緩步退出,片刻之後,手托文房四寶而入。

  李文揚提筆寫了三種藥物之名,然後,抓到雪媚,把那書信系在哪只白色的八哥足上,說道:“此鳥極是通靈,而且續飛力十分驚人,不論行程多遠,從來是一氣飛到。”手腕一抖,雪兒震翼破空而去。

  於小龍童心未退,對那雪媚兒甚是喜愛,不自覺的追了出去,但見白羽兩展,筆直而上,眨眼之間,沒入了雲層之中。

  那青衣女望著於小龍的背影,一嘟小嘴巴,說道:“哼!有什麼好瞧的,沒有出息。”

  她說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於小龍的耳目,何等靈敏,聽得字字入耳,回過頭來,冷冷的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緩步向林寒青身側走去。

  李文揚目睹於小龍臉色赤紅,心中似是甚為激動,生恐兩人再吵了起來,趕忙岔開話題,拱手對那知命子一禮,說道:“觀主久居金陵,可知那桃花居中的隱密麼?”

  知命子道:“久有耳聞,但卻未曾目睹。”

  李文揚道:“晚輩倒是親眼看到了幾宗可疑之事……”語音激一停頓,又道:“不過那主事之人,似是一位極善心機的厲害人物,不但防護謹嚴,而且布設的不著痕跡,不深入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知命子道:“這麼說起來,林公子那千年參丸,亦是桃花居中人盜竊的了?”

  李文揚略一沉吟,道:“那倒不是,那竊藥之人,似是已追蹤林兄甚久,適巧在桃花居中下手而已……”目光緩緩凝注到林寒青的身上,接道:“林兄在無意之中,卻安排了一場二虎相鬥的好戲,而且這場好戲的序幕,已然展開,只等待舍妹趕來金陵之後,咱們就可以決定是否參與這場搏戰之中?”

  林寒青愁鎖的眉頭,突然展動了兩下,欲言又止。

  他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對江湖上的奸詐、險惡,所知不多,李文揚大讚自己預佈二虎相鬥一言,大為不解,但他素來不喜多話,欲問又休。

  李文揚似是已看穿了林寒青的心理,微微一笑,道:“林兄可是懷疑兄弟所說的話麼?”

  林寒青道:“在下只有些不解玄機。”

  李文揚道:“那竊取林兄參丹之人,留下了一方素帕,在那方素帕上大膽的留下了標識,這說明對方大有來頭,敢作敢當,而且事出預謀,早有準備。”

  林寒青點頭應道:“李兄高明。”

  李文揚道:“桃花居中之人,亦似是早知道了林兄身懷參丸之事,只是他們下手晚了一步,被別人捷足先得,而且他們原定劫奪林兄參丸之策,也因林兄參丸的提前失竊,空費了一場心機,事出預料之外,又正值他們首腦集會之期,主事無人,措手不及,便宜了那兩個竊藥男女,得以從容逸走。”

  林寒青道:“李兄的卓識明見,使在下五體投地。”

  李文揚道:“桃花主事首腦,規令森嚴,此事可由那二女堅決赴死之情,加以證實,林兄贈以竊藥人留下的素帕,固可救了二女之命,但也將引起挑花居和竊藥人之間一場紛爭……”

  知命子突然插口接道:“只怕也要替青雲觀帶來了一場麻煩。”

  於小龍茫然問道:“怎麼又會給青雲觀帶來了一場麻煩呢?唉!我是越聽越不明白了。”

  他雖然聰明絕倫,但究是童心未脫,對武林中這些鬥智行謀之事,一時間,那裡能夠瞭解?

  如命子微微一笑道:“桃花居守護森嚴,佈置的不露一點痕跡,那證明他們極不願別人知道那桃花深處,窩藏著一處發號施令的綠林大寨,你們發覺了他們的隱密,他們決然不會這般輕易的放過你們。”

  李文揚道:“在下料他們還無暇顧及此事,林兄在桃花居中施展出幾手震駭世俗的武功,足以使他們減少去輕敵之心,但他們目下志在參丸,高手勢非集中搶奪那參丸之上,我想那桃花居主事人,還不敢糊塗到二面分襲強敵……”

  他揮動了兩下摺扇,大聲笑道:“青雲觀主在江南武林道上,名重一時,桃花居中主事人,要動青雲觀,必先得想上一想。”

  知命子淡淡說道:“不來則已,來則如排山倒海,狂風驟雨。”

  李文揚道:“現生放心,我李文揚招惹出來的麻煩,決不袖手旁觀。”

  知命子突然抬頭,望望天色,道:“周大俠快要醒了,貧道要去病室中探視一下,諸位請在此稍坐片刻。”

  林寒青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在下可否跟去看看?”

  知命子微一沉吟,道:“好吧!但他此刻尚在暈迷狀態之中,不直去人太多,驚擾到他。”

  李文楊笑道:“我等在此相候,林兄一人隨去就是。”

  知命子道:“周大俠傷勢如無變化,貧道去去就來。”站起身子,舉步向外行去。

  林寒青緊隨身後行去。

  穿過了兩座庭院,直入大殿,林寒青看的暗暗奇怪,忖道:“怎的把周大俠重傷之軀,放在這大殿之中。目光轉動,只見空曠的大殿之中,除了那些高大的神像之外,別無他物。”

  只見知命子直對那神像走去,身於一轉,隱入了神像之後,探出手來一招,立時又隱失不見。

  林寒青空然加快了腳步,疾奔過去。

  原來,這神像和大殿後壁之間,有著一段距離,這時那後壁正中所在,已然啟開了一座門戶,知命子正站在門外相候。

  林寒青搶行兩步,走了過去,只見一層層的石級向下行去。

  知命子輕輕嘆息之聲,道:“周大俠生性耿直,疾惡如仇,綠林道中之人,傷在他手下的不知凡幾,他的聲威,數十年來,一直震盪著江湖,但他的仇人也遍佈大江南北,貧道昔年兩得周大俠插手,保得一條性命,此時貧道雖已看破了紅塵中事,跳出三界外,不再置身於江湖是非之中,但面對昔年的救命恩人,貧道怎能不盡心力……”說著之間,緩步向前行去。

  林寒青剛剛下得兩層石級,忽見知命子回手在壁間一拂,那搧開啟的門戶,突然自動的關閉了起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貧道在江南武林道中,雖然頗具微名,但周大俠結仇太多,而已他的仇人之中,不泛武功維高的蓋代魔頭,何況他身受重傷之事,已經傳播到江湖之上,被貧道救回青雲觀的消息,只怕也洩露出去,因此,貧道不得不嚴密戒備,唉!這一段時日之中,貧道無時無刻不在耽心著周大俠的安危。”

  林寒青靜靜的聽著,未置可否,也未插一言,神情間仍然籠罩著一展淡淡的憂鬱。

  轉了幾個彎子,南道突然又向上升去,丈餘外處,突呈開閘,兩個道裝佩劍的少年,並坐一道石階上,一見知命子,立時還了上來。

  知命子低聲問道:“周大俠的傷勢怎麼樣了?”

  左面一個年紀稍長的道童答道:“未見惡化,也無起色。”知命子道:“他可曾清醒過麼?”

  那道童道:“沒有,服藥之後,一直未睜過一次眼睛,但他呼吸均勻,似是睡的極為香甜。”

  知命子舉手示意林寒青不要說話,轉步向前行去。

  兩個道童轉身搶上石階,在壁間一推,一扇石門應手而開。

  門裡面是一座市設雅靜房間,靠左面一角落,突立一座五尺高低的石鼎,一座寬大的木榻上,仰臥著一個高大的身軀。

  那人的身上,包滿了裹傷的白絹、頭臉上也包著白色絹布,全身上下似乎都為白色的絹布裹滿,顯然他全身都有著極重傷勢。

  隱隱可聞低弱但卻均勻的呼吸之聲,他睡的似甚沉熟。

  知命子低聲說道:“這是貧道修習內功的丹室,築建的十分隱密……”一陣喝叱之聲,傳了過來,打斷了青雲觀主的未完之言。

  知命子臉色一變,低聲對那兩個守在門口的道人說道:“你們出去查看一下。”

  兩個道人應了一聲,疾快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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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林寒青低聲問道:“道長,可是有人模來了青雲觀麼?”

  知命子道:“來人不在觀中,這座丹室,已通石室,在觀後一座淺山之下,貧道為了周大俠的安全,已把觀中幾名弟子,一齊派出去,在這丹室之上,派有兩名巡守之人,這喝叱之聲由丹室之上傳來,唉!這丹室築建的雖然隱密,但因距離地面過淺,如是遇上了通達築建之學的高手,不難被查看出來。”

  林寒青雙目神光閃動,低聲問道:“道長,晚輩有兩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問?”

  知命子緩緩頷首,道:“林公子請說吧!”

  林寒青道:“這位周大俠和我們林家有親麼?”

  知命子沉吟了一陣,道:“周大俠對你們林家有救命之德。”

  林寒青微微一怔,道:“道長何以識得家母,自晚輩記事以來,家母從未離開過楓葉谷中一步。”

  知命子臉色轉變的異常沉重,緩緩說道:“你母親當真沒有告訴過你昔年之事?”

  林寒青道:“沒有,晚輩離家之時,家母曾經含淚相囑,要晚輩無論如何把那一瓶千年參丸,送交道長,卻不料被人竊盜而去。”

  知命子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孩子,你是個命運很苦的人,唉!貧追昔年入玄門之前,和令尊令堂,同門學藝,令等小我三歲,排名第二,令堂的年齡最輕,我和令尊都叫她三妹……”他臉上突然泛現出一片光彩,似是往事仍在他心中留下了美麗、鮮明的記憶。

  林寒青突然接口說道:“我那爹爹呢?”

  知命子道:“死了。”

  林寒青道:“什麼人害死了他?”

  知命子道:“唉!此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令堂遲遲不肯把此事告訴於你,定然有她的苦心。”

  林寒青正待答話,突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進來,一個道裝少年,急奔而入。

  知命子道:“可是有人找入觀中來了?”

  那道裝少年道:“咱們青雲觀,已經被人重重圍了起來,李相公已和來人答上了話。”

  知命子道:“來人什麼樣子?”

  那道裝少年答道:“那為首之人,四旬左右,身材高大魁梧!”

  知命子回顧了木榻一眼,低聲對那道裝少年說道:“你留在此地,照顧周大俠……”目光一轉,移注到林寒青的臉上,接道:“咱們出去瞧瞧看,來的是那一道上人物?”當先邁步行去。

  兩人匆匆出了甫通:開啟了大殿密門,已聽到爭吵之聲,傳了過來。

  一個粗重的嗓門,破鑼般的聲音,高聲喝道:“李公子竟然和青雲觀主,有著這等深厚的交情,實是出了兄弟的意料之外。”

  李文揚答道:“天下事,有很多難以預料,以張兄在江湖上的身份、聲威,竟然甘願為人爪牙,倒也是出了兄弟意料。”

  那粗重的嗓門怒聲吼道:“在下一口一個李公子,李公子卻出口傷人,難道李公子認為兄弟,當真害怕黃山世家不成?”

  知命子回頭對林寒青道:“非到必要,且匆出手。”

  林寒青道:“晚輩遵命。”

  知命子彈了彈身上灰塵,步出大殿。

  林寒青緩步隨行身後,出了殿門,只見李文揚帶著於小龍和那青衣姑娘,一字排列在大殿前面的行人道上,攔擋住一群疾服勁裝的大漢。

  那為首之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臉色赤紅,虯髯繞頰,背上背了一個金光燦燦的巨輪,腰間圍了一把緬鐵軟刀,神威凜凜。

  只聽李文揚呵呵一陣大笑,道:“張兄言重了,金輪神刀之名,江湖上有誰不知,黃山世家,如何能擺在你張兄的眼下。”

  那大漢冷笑一聲,道:“兄弟極不願和黃山世家結下樑子,我們找的青雲觀主,李兄最好是不要多管閒事,惹火上身,那又何苦?”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百年以來,黃山世家以管閒事傳誦於世,先祖的遺規,兄弟豈敢不從。”

  那大漢還未答話,青雲觀主已高聲接道:“張大俠別來無恙,不知大駕光臨,有失迎遲。”

  那大漢環目轉動,打量了知命子和林寒青一眼,抱拳道:“特來拜望觀主。”

  知命子合掌說道:“不敢,不敢,有何見教?”暗中卻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林寒青道:“此人乃江南武林道上,有名難惹人物,人稱金輪神刀張大光。”張大光敞聲一陣大笑,道:“無事不敢驚擾觀主清修,今日造訪,想請教道長兩件事情。”

  知命子道:“有何教言,貧道洗耳恭聽。”

  張大光道:“兄弟要事先說明,在下此事,並非本意……”

  知命子道:“這麼說來,張大俠是奉命而來了。”

  張大光那赤紅的臉上,泛起一片羞愧之色,輕輕咳了一聲,道:“正是奉命而來。”

  知命子緩步迎了上來,一面笑道:“不知奉何人之命?”

  金輪神刀張大光突然仰首望天,緩緩說道:“當今武林之世,能夠命兄弟之人,有得幾個……”

  知命子笑接道:“是以貧道有些不解了。”

  張大光道:“觀主不用冷諷熱嘲,你只要知道在下是奉命而來,也就夠了。”

  知命子道:“張大俠既不願說出奉了何人之命,貧道自是不敢相強,但不知見教何事?”

  張大光道:“第一件事,向觀主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知命子笑道:“貧道早已挑出武林是非,不聞問江湖中事,除了三五故友偶相走訪之外,已不和武林同道往來。”

  張大光道:“觀主倒是推得乾淨,但兄弟打聽之人,除了道長之外,卻是很少有人知得了。”

  李文揚一看青雲觀主和張大光答上了話,自己究竟是客居身份,不便強自出現,喧賓奪主,只好退到旁邊,默不作聲,冷眼旁觀。

  知命子略一沉吟,肅容說道:“是那一位?”

  大光道:“那人大大有名,聲威遠播,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武林道上,無人不曉。”

  知命子道:“張大俠不用繞圈子了,那人究竟是誰?”

  張大光道:“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判周簧。”

  知命子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一位譽滿天下的高人,萬家生佛,是非神判,鐵面無私,綠林道聞名喪膽……”

  張大光接道:“兄弟不是聽觀主說道來了,我要問道長的是周簧的下落。”

  知命子神情從容的笑道:“武林中盛傳其人之名,可惜貧道卻無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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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張大光臉色一變,冷冷說道:“觀主請睜開眼睛瞧瞧,有道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知命子目光環轉,四顧一眼,說道:“白日青天,朗朗乾坤,好一片清明世界。”

  張大光冷冷說道:“青雲觀佳木蔥蘢,但卻當不得一把無情之火。”

  知命子笑道:“張大俠可知道這放火之前呢?”

  張大光厲聲說道:“可是要兄弟先殺幾人麼?”

  知命子道:“不錯,放火先得殺人……”

  李文揚冷冷接道:“殺人必得償命!”

  張大光環目中殺機閃動,凝注著知命子,道:“兄弟是看在咱們昔年一場相識的份上,才不惜苦口婆心。”

  知命子接道:“盛情心領,感激不盡。”

  張大光道:“周簧外中一十七劍,內受三陽掌力所傷,莫說是血肉之軀,就算是鐵打金剛,也難逃得性命,觀主維護一個重傷待斃之人,未免太不值得了……”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也許他早已死去,觀主為了保護一具屍體,樹下強敵,智者不取。”

  知命子道:“強如你金輪神刀張大俠,貧道也無能找出一位周大俠來頂數。”

  張大光回目一掠身後八個高矮不同,肥瘦各異的大漢,冷冷說道:“觀主可聽過東海雙蛟之名麼?”

  知命子心頭一震,神色為之大變,但瞬息之間,又恢復了鎮靜之色,說道:“貧道不問江湖中事久矣!對近年崛起武林的高人,甚少聽聞。”

  張大光縱聲大笑,道:“道長已色厲內連,尚望你再思兄弟之言,為著一具屍體,何苦樹下強敵。”

  於小龍忽然插口說道:“哼!你這人羅羅嘻嘻,說起來沒個完,快些給我滾出去!”

  張大光目光一轉,投注到於小龍臉上,怒聲喝道:“好膽大的娃兒,你是什麼人的門下?孺子黃口,殺你不武,這筆帳當記你師父頭上。”

  於小龍冷笑一聲,聳了聳肩頭,道:“你不用找我師父,找我也是一樣。”

  張大光眉宇間殺機泛動,但瞬息間又平靜下去,顯然,他對青雲觀主的威名,有著甚大的顧慮,不理於小龍,卻拱手對知命子道:“和兄弟同來的八位朋友,都是東海雙蛟門下——”

  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觀主還請三思,為一個奄奄一息之人,是否值得和東海雙蛟這等強敵,結下勢不兩立之仇?”

  知命子淡淡一笑,道:“任張兄舌翻金蓮,貧道未見過周大俠,也是枉然。”

  那排在張大光身後的八個大漢,似已忍耐不下,為首之人,冷笑一聲,說道:“既然事情難以善結,張兄不用再好言勸說了。”

  金輪神刀張大光高聲接道:“如若兄弟沒有確實的消息,證實那周簧在你青雲觀中,兄弟也不敢借事生非,打擾觀主,眼下事情已成僵局,如若觀主堅持不肯說出周簧下落,那就不能怪我張某人不夠朋友了!”

  林寒青仍然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憂鬱神情,呆呆的站著不動,對眼下的爭吵之事,一副漠然無睹之態。

  知命子仰臉望天,緩緩說道:“貧道雖已跳出三界以外,不問江湖是非,但也不願受人要挾,張大俠這等步步逼迫,未免欺人太甚了?”

  張大光冷冷說道:“觀主執意不聽兄弟良言,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緩步向後退出八尺。

  這幫人未到青雲觀前,早已商議好了,先禮後兵,先由金輪神刀張大光指名索人,青雲觀生知命子如若堅不買帳,再由東海雙蛟門下弟子出面,以武力解決。

  但大出張大光意料之外的,是黃山世家的李文揚,竟然不早不晚的趕來此地,這一世家,在武林之中俠名遠播,曆數代威名不衰,而武功博雜,交遊廣闊,各大門派,以及江潮正道人物,大都和黃山世家,有著極為深厚的交情,綠林道上人物,一提起黃山世家,無不退讓三分。

  但東海雙蛟門下,卻是未把李文揚看在眼中,張大光向後一退,立時緩步向前通進。

  張大光施展“傳音入密”之術,低聲對東海雙較的門下說道:“那身著長衫,手握摺扇的少年,乃黃山世家中第三代弟子,家學淵博,不可輕敵,看他神情,似是已決心要幫助青雲觀主,和咱們為難,此人年紀雖是不大,但卻是不可輕視之敵,諸位要小心一點了。”

  東海雙蛟門下的八大弟子移步欺進之時,已然齊齊拔出了兵刃,大有立時出手之勢。

  知命子表面之上,雖仍保持著鎮靜神情,心中卻是暗自愁慮,東海雙蛟,雖然是近年崛起江湖的邊荒水寇,但勢力卻已侵入江南武林道上,凶威所指,無不懾服,心想這一戰不論勝負如何從今之後,青雲觀這片清靜之地,必將兵連禍結,永無寧日。

  只聽那為首大漢高聲喝道:“雜毛老道,還不亮出兵刃受死,等待什麼?”

  知命子肅然的臉上,泛現出一股怒意,冷冷說道:“貧道託身玄門之日,已然封劍不用。”

  那為首大漢右手中握著一隻龍頭金絲軟鞭,手腕一振,軟鞭抖得筆直。接道:“你要自取死路,怪不得人!”

  只見一個道裝少年,急急奔了過來,手中捧著一柄拂塵,遞到了青雲觀主面前。

  知命子緩緩從那道裝少年手中取過拂塵,肅然說道:“貧道和東海雙蛟,素不相識,更談不到恩怨二字。”

  那為首大漢接道:“如若你肯說出那周簧下落,家師等不但不會開罪觀主,且將和觀主進而論交。”

  知命子仍然是一臉莊肅顏色,淡淡說道:“和東海二蛟論交,貧道也不敢高攀,但願不要彼此為敵,已經夠了。”

  那為首大漢怒聲喝道:“好大的口氣,今日如不把你這座青雲觀踏為平地,東海雙蛟的門下,還有何顏在江湖之上立足。”一抖軟鞭,筆直的點去。

  知命子微一側身,手中拂塵疾捲而起,斜斜向那軟鞭之上纏去。

  這一柄小小拂塵,握在知命子的手中,威勢不輸刀劍之類的兵刃,一拂之間,力道強勁絕倫,快如電閃,卷在了那大漢的軟鞭之上。

  那大漢心頭雖然大為震駭,但口中卻冷哼一聲,猛然一挫腕勢,硬把擊出的軟鞭向後收了回去。

  那拂塵乃是異常柔軟之物,纏在軟鞭之上,堅牢異常,那大漢一挫腕勢,雖然把軟鞭收了回去,但卻無法把纏在軟鞭上的拂塵抖震開去。

  知命子突然一震手腕,內力驟發,向後一帶,雙方彼此用力一扯,知命子紋絲不動,那大漢卻被帶的馬步浮動,向前一栽。

  那為首大漢一招之間,吃了這大的苦頭,心中大為忿怒,大喝一聲,呼的一招“橫掃千軍”擊了過去。

  知命子拂塵一揮,一招“平步青雲”突然飄飄而起,避過一招。

  那大漢連發兩招,均未擊中強敵,心中更是惱怒,軟鞭運轉,呼呼風嘯,剎那間幻飛起漫天鞭影,排山倒海一般,直向青雲觀主罩了過去。

  知命子身法靈活,行雲流水一般穿行在那漫天的鞭影之中,手中拂塵輕揮談掃,但卻把那大漢凌厲的鞭勢,化解於無形之間。

  金輪神刀張大光冷眼旁觀,心中暗生凜駭,忖道:青雲觀主的威名,果非虛傳,再有黃山世家的李文揚從中相助,插手其間,看來今日這場紛爭,只怕難以討得便宜……

  付思之間,突聽那施鞭大漢冷哼一聲,纏戰之勢,陡然分開。

  凝目望去,只見知命子肅然的臉上,泛現出一片青白之色,冷冷說道:“貧道雖無傷人之心,但卻不願傷於人手,你再三施展毒手相迫。自是怪不得貧道了。”

  原來,擁施展軟鞭的大漢,久戰不勝,突出奇學,暗運功力,施出“陰風指”,陡然點出一指。

  他在縱橫的鞭影中,突施絕技,果然一擊得手,知命子只覺一股陰寒的暗勁,正撞肩頭之上,心知已受對方的外門毒功暗算,不禁激動殺機,強提其氣,穩住傷勢,反手一招“天河垂釣”,拂塵抵隙而入,正擊在那大漢後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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