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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大師把在下估計的過高了,我實是有些想不通它。”
四戒大師道:“事情看上去,雖似巧合,但事實上,只怕不很簡單,如若照老衲的看法,那劉瞎子早已在他們監視之下,但卻不肯下手殺掉。”
左少白道:“不錯,那有這等巧法,在下趕到,他們就也趕到……”忽然臉色一變,嘆到:“那取走存物之人——又是誰呢?”
四戒大師道:“令尊、令堂,當真‘死了’麼?”
左少白道:“死了,我親眼看到他們,在無數高手圍攻之中倒了下去。”
四戒大師道:“少堡主可有兄弟?”
左少白道:“有個兄長,但他為了替我阻擋退兵,也戰死在‘生死橋’外。”
四戒大師道:“姊妹呢?”
左少白心中一動,忖道:“姊姊究竟是死?是活?卻是未曾看清楚……”
心念一轉,道:“我有位姊姊,我卻未曾看到她死去,但她武功最弱,想必九成也遭了毒手。”
四戒大師道:“這個暫時存疑,如是無人相救,令姊是非死不可,但如有人肯援手,那就不同了。”
左少白道:“這話倒也有理。”
萬良突然想起一事,道:“這倒叫老朽奇怪了,那人既知劉瞎子手中留著證物,何不一刀把他殺了,留下數年,是何用心?”
四戒大師道:“這就是老衲要查的了,也許他們留下那劉瞎子。作為陷阱,也許那劉瞎子不肯說出胸中之秘密。”
萬良道:“老朽還有些不解之處,就是那劉瞎子收存之物,何以大師會疑它無用?”
四戒大師道:“老衲非是說他無用,我只是說,他收存之物,可能不是緊要之物,縱取到手,只怕也無法盡解昔年白鶴堡被屠內情……”
他長長吁一口氣,又道:“老衲索性作一個大膽的推論,那劉瞎子收存之物,可能只是那幕後人物布設陷講留下的蛛絲馬跡,並非是內情原因。”
萬良點點頭,道:“這倒也有道理。”
四戒大師道:“老衲說那左鑑白亦不知真正的內情,也非是為九大派中掩遮。左鑑白在未死之前,已經知道了那夜圍攻白鶴門的人,並非主要元兇,但卻亦不知元兇究系何人?”
左少白道:“這個,大師何以如此斷言?”
四戒大師道:“如他知道,為什麼不告訴你仇人的姓名呢?”
萬良道:“嗯,說的是,如若那左堡主在未死之前,能夠說出那仇人的姓名、身份,此事也不再教咱們費心追索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是啊!如若爹爹能一口說出那主凶姓名,豈不是不用這等麻煩了?看來這位大師之言,倒是十分有理。”
只是萬良搖搖頭道:“這一點,老朽又不同意了。”
四戒大師道:“萬大俠又想到了什麼?”
萬良道:“屠殺白鶴門的一段公案,天下盡皆知是你們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人,各出精銳,高手圍屠,這仇人姓名,何止千百,那也不用說了。”
四戒大師道:“萬大俠說的是,不過,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一直是相處不洽,他們未必肯聽九大門派之命,這其間,只怕是有別的原因,老衲在作一個大膽的推論,他們似乎等待什麼?”
萬良突然一躍而起,道:“大師這一提,我已明白了!”
四戒大師道:“明白了什麼?”
萬良道:“和貴派有關。”
四戒道:“阿彌陀佛,你是說本門權位之爭,牽涉到白鶴門上?”
萬良道:“不錯啊!如若四方大師不死,一痴如何能接得掌門之位?”
四戒大師沉吟了良久,道:“老衲並非為本門辯護,這其間確有著很多疑竇之處?”
萬良道:“大師之意呢?”
四戒道:“那叛師之罪,列為武林中第一大忌,四派門下,就算有了叛師之徒,動了謀殺師父之心,但卻很難啟口談說。”
萬良沉吟了一陣,忖道:“這話倒也不錯,這殺師之事,豈同小可?就算這四大門派中的弟子,都有了殺師之心,但也不會和人謀商。
只聽四戒大師接道:“那慘案發生之時,四派掌門人又在一起,以四位老前輩的武功,反擊之勢,是何等猛烈,不論何人,也難抵受一擊,但四位掌門屍體之前,卻是找不出對方留下的痕跡。”
左少白心中暗道:“少林盛名,向甚清高,這四戒雖然立論公正,客觀從事,但也不願盡暴露本派之短,除非拿出證明來,使他服輸認錯。”心頭念轉,口卻不言。
但聞四戒大師又道:“老衲言中之意,並非是對我們少林就排除懷疑,相反的少林派中,還有目下嫌疑最重的一處,老衲那位師長,已然開始在寺中搜尋證據。一旦找出了證據,那就簡單多了。”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大師德望,披照武林,晚輩是感戴異常。”
四戒大師合掌欠身,道:“老衲擔當不起……”
語聲微頓,接道:“老衲原想傾盡一年之功,應該能查出一個眉目,至多兩年,應該有個水落石出,但老衲查了數年,愈查愈覺情勢不對。此刻似已非你們左家一門被屠的私下仇恨,影響所及,只怕是整個武林的一場浩劫,還望施主和老衲多多合作。”
這時,左少白已然完全的被四戒大師說服,當下說道:“好,晚輩是知無不言。”
四戒大師突然站起身子,道:“老衲和兩位朋友相約的會面時辰,已然快到,不能在此久留了。四位此刻,已成江湖上是非人物,行動之間,萬望小心一些!多則半年,少則三月,老衲必將再和幾位見上一面,交換所得。”
左少白一抱拳道:“大師慢走,在下等不送了。”
四戒大師袍袖一拂,人已離開石洞,去勢奇快,眨眼不見。
萬良突然哈哈一笑,道:“少林寺果然不愧被尊為武林的泰山北斗,縱然為奸惡小人把持之時,仍有著維護武林正義的人物,不屈不撓的為江湖大道效命,不惜自毀清譽,尋求真是真非。”
左少白嘆道:“唉!如若真如那四戒大師之言,晚輩這家門仇恨,更顯得複雜萬端了。”
萬良道:“不錯,老朽也被那四戒和尚一席話,說的眼花繚亂,無所適從。”
一直坐在一側靜聽不言的黃榮,突然插口說道:“那老和尚的話,也是不可盡信。”
左少白道:“為什麼?”
黃榮道:“小弟細聽他一番解說,似乎是說,大哥一家被殺之仇,牽涉著一個危及江湖的大陰謀,但圍屠白鶴堡的人物,包括了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難道這些人都是受了那幕後人物的影響不成?”
左少白眨動幾下眼睛,默然不語,心中暗道:“這話也不錯啊,什麼人能一手遮盡天下英雄耳目,使他們盡為所用呢?”
他又開始動搖了,只覺那四戒大師一言一字,都非虛語,黃榮這短短幾句,卻也是大有道理。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是啊!四門、三會、兩大幫,為什麼甘受那九大門派的利用呢?白鶴門只不過是江湖上一個小小的門派,連四門之名,都未排上,當真可叫老朽越想越糊塗了!”
黃榮接道:“小的才智有限,不敢妄作評判,只能提出一得之愚,還望大哥多多思考一下,也許那和尚故意在危言聳聽。”
高光突然插口道:“二哥之言,小弟不敢苟同。”
左少白素知高光的為人,有時的一得之見,卻有著人所難及的奇論,當下說道:“三弟有何高見?”
高光道:“不論那和尚的是真是假,但他救了咱們,總是不錯。大哥和萬老前輩如何?小弟不知,但我和二哥,如非那老和尚出手相救,只怕早已傷在了少林、武當弟子聯攻之下,難道這等救命的事,也可用假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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