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劍絕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8 15:44: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24417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0
一一零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大師把在下估計的過高了,我實是有些想不通它。”

  四戒大師道:“事情看上去,雖似巧合,但事實上,只怕不很簡單,如若照老衲的看法,那劉瞎子早已在他們監視之下,但卻不肯下手殺掉。”

  左少白道:“不錯,那有這等巧法,在下趕到,他們就也趕到……”忽然臉色一變,嘆到:“那取走存物之人——又是誰呢?”

  四戒大師道:“令尊、令堂,當真‘死了’麼?”

  左少白道:“死了,我親眼看到他們,在無數高手圍攻之中倒了下去。”

  四戒大師道:“少堡主可有兄弟?”

  左少白道:“有個兄長,但他為了替我阻擋退兵,也戰死在‘生死橋’外。”

  四戒大師道:“姊妹呢?”

  左少白心中一動,忖道:“姊姊究竟是死?是活?卻是未曾看清楚……”

  心念一轉,道:“我有位姊姊,我卻未曾看到她死去,但她武功最弱,想必九成也遭了毒手。”

  四戒大師道:“這個暫時存疑,如是無人相救,令姊是非死不可,但如有人肯援手,那就不同了。”

  左少白道:“這話倒也有理。”

  萬良突然想起一事,道:“這倒叫老朽奇怪了,那人既知劉瞎子手中留著證物,何不一刀把他殺了,留下數年,是何用心?”

  四戒大師道:“這就是老衲要查的了,也許他們留下那劉瞎子。作為陷阱,也許那劉瞎子不肯說出胸中之秘密。”

  萬良道:“老朽還有些不解之處,就是那劉瞎子收存之物,何以大師會疑它無用?”

  四戒大師道:“老衲非是說他無用,我只是說,他收存之物,可能不是緊要之物,縱取到手,只怕也無法盡解昔年白鶴堡被屠內情……”

  他長長吁一口氣,又道:“老衲索性作一個大膽的推論,那劉瞎子收存之物,可能只是那幕後人物布設陷講留下的蛛絲馬跡,並非是內情原因。”

  萬良點點頭,道:“這倒也有道理。”

  四戒大師道:“老衲說那左鑑白亦不知真正的內情,也非是為九大派中掩遮。左鑑白在未死之前,已經知道了那夜圍攻白鶴門的人,並非主要元兇,但卻亦不知元兇究系何人?”

  左少白道:“這個,大師何以如此斷言?”

  四戒大師道:“如他知道,為什麼不告訴你仇人的姓名呢?”

  萬良道:“嗯,說的是,如若那左堡主在未死之前,能夠說出那仇人的姓名、身份,此事也不再教咱們費心追索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是啊!如若爹爹能一口說出那主凶姓名,豈不是不用這等麻煩了?看來這位大師之言,倒是十分有理。”

  只是萬良搖搖頭道:“這一點,老朽又不同意了。”

  四戒大師道:“萬大俠又想到了什麼?”

  萬良道:“屠殺白鶴門的一段公案,天下盡皆知是你們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人,各出精銳,高手圍屠,這仇人姓名,何止千百,那也不用說了。”

  四戒大師道:“萬大俠說的是,不過,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一直是相處不洽,他們未必肯聽九大門派之命,這其間,只怕是有別的原因,老衲在作一個大膽的推論,他們似乎等待什麼?”

  萬良突然一躍而起,道:“大師這一提,我已明白了!”

  四戒大師道:“明白了什麼?”

  萬良道:“和貴派有關。”

  四戒道:“阿彌陀佛,你是說本門權位之爭,牽涉到白鶴門上?”

  萬良道:“不錯啊!如若四方大師不死,一痴如何能接得掌門之位?”

  四戒大師沉吟了良久,道:“老衲並非為本門辯護,這其間確有著很多疑竇之處?”

  萬良道:“大師之意呢?”

  四戒道:“那叛師之罪,列為武林中第一大忌,四派門下,就算有了叛師之徒,動了謀殺師父之心,但卻很難啟口談說。”

  萬良沉吟了一陣,忖道:“這話倒也不錯,這殺師之事,豈同小可?就算這四大門派中的弟子,都有了殺師之心,但也不會和人謀商。

  只聽四戒大師接道:“那慘案發生之時,四派掌門人又在一起,以四位老前輩的武功,反擊之勢,是何等猛烈,不論何人,也難抵受一擊,但四位掌門屍體之前,卻是找不出對方留下的痕跡。”

  左少白心中暗道:“少林盛名,向甚清高,這四戒雖然立論公正,客觀從事,但也不願盡暴露本派之短,除非拿出證明來,使他服輸認錯。”心頭念轉,口卻不言。

  但聞四戒大師又道:“老衲言中之意,並非是對我們少林就排除懷疑,相反的少林派中,還有目下嫌疑最重的一處,老衲那位師長,已然開始在寺中搜尋證據。一旦找出了證據,那就簡單多了。”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大師德望,披照武林,晚輩是感戴異常。”

  四戒大師合掌欠身,道:“老衲擔當不起……”

  語聲微頓,接道:“老衲原想傾盡一年之功,應該能查出一個眉目,至多兩年,應該有個水落石出,但老衲查了數年,愈查愈覺情勢不對。此刻似已非你們左家一門被屠的私下仇恨,影響所及,只怕是整個武林的一場浩劫,還望施主和老衲多多合作。”

  這時,左少白已然完全的被四戒大師說服,當下說道:“好,晚輩是知無不言。”

  四戒大師突然站起身子,道:“老衲和兩位朋友相約的會面時辰,已然快到,不能在此久留了。四位此刻,已成江湖上是非人物,行動之間,萬望小心一些!多則半年,少則三月,老衲必將再和幾位見上一面,交換所得。”

  左少白一抱拳道:“大師慢走,在下等不送了。”

  四戒大師袍袖一拂,人已離開石洞,去勢奇快,眨眼不見。

  萬良突然哈哈一笑,道:“少林寺果然不愧被尊為武林的泰山北斗,縱然為奸惡小人把持之時,仍有著維護武林正義的人物,不屈不撓的為江湖大道效命,不惜自毀清譽,尋求真是真非。”

  左少白嘆道:“唉!如若真如那四戒大師之言,晚輩這家門仇恨,更顯得複雜萬端了。”

  萬良道:“不錯,老朽也被那四戒和尚一席話,說的眼花繚亂,無所適從。”

  一直坐在一側靜聽不言的黃榮,突然插口說道:“那老和尚的話,也是不可盡信。”

  左少白道:“為什麼?”

  黃榮道:“小弟細聽他一番解說,似乎是說,大哥一家被殺之仇,牽涉著一個危及江湖的大陰謀,但圍屠白鶴堡的人物,包括了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難道這些人都是受了那幕後人物的影響不成?”

  左少白眨動幾下眼睛,默然不語,心中暗道:“這話也不錯啊,什麼人能一手遮盡天下英雄耳目,使他們盡為所用呢?”

  他又開始動搖了,只覺那四戒大師一言一字,都非虛語,黃榮這短短幾句,卻也是大有道理。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是啊!四門、三會、兩大幫,為什麼甘受那九大門派的利用呢?白鶴門只不過是江湖上一個小小的門派,連四門之名,都未排上,當真可叫老朽越想越糊塗了!”

  黃榮接道:“小的才智有限,不敢妄作評判,只能提出一得之愚,還望大哥多多思考一下,也許那和尚故意在危言聳聽。”

  高光突然插口道:“二哥之言,小弟不敢苟同。”

  左少白素知高光的為人,有時的一得之見,卻有著人所難及的奇論,當下說道:“三弟有何高見?”

  高光道:“不論那和尚的是真是假,但他救了咱們,總是不錯。大哥和萬老前輩如何?小弟不知,但我和二哥,如非那老和尚出手相救,只怕早已傷在了少林、武當弟子聯攻之下,難道這等救命的事,也可用假的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0
一一一

  左少白忖道:“我受了傷,萬老前輩武功雖好——只怕也難是四大門派中高手圍攻之敵,何況還有四個掌門人坐鎮峰頂,如若這四戒大師,出手相助掌門人,把我等四人圍殺在回雁峰上,亦不是什麼為難的事,但他卻幫助了我們……”

  只聽萬良說道:“兩位不用爭論了,此中是非,只怕暫時無法爭論清楚。此地不宜久停,咱們該早些走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意欲何往呢?”

  萬良道:“君子一諾,生死不渝,老朽既然答應了助你洗刷白鶴門的沉冤,自然是幫你到底。行蹤何去?那要得問你自已了。”

  左少白道:“晚輩原想借四派掌門人聚會之便,追問一些內情,卻不料事與願違。”

  萬良接道:“那四戒大師說的不錯,令尊的死亡,只怕不是老朽原先想的那般單純,如若你暫時沒有緊要的事,那就不妨隨老朽去找一個人。”

  左少白道:“什麼人!”

  良道:“這個要恕老朽暫時賣個關子了,在他未答應出山之前,老朽決不能說出他的姓名居處了。”

  高光道:“那是何許人物?竟是如此神秘?”

  萬良笑道:“諸位見了面之後,自會生出仰慕敬重之心,但此刻如若說出他的姓名,那是大為不妥。

  高光道:“有什麼不妥呢?”

  萬良道:“第一,我和他分手了二十餘年,滄海桑田,人事變化,不知他是否還活在世上,如是死了,提他的姓名,豈不是存心諷刺他了,如若他還活在世上,提起他的姓名,必有很多慕名求見之人,他覓地靜修,旨在求靜,如是訪客絡繹不絕,豈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因此,老朽不能言。”

  左少白道:“那人現在何處?”

  萬良道:“很遠很遠的地方。”

  左少白心中暗道:“他不肯說出那人姓名,也還罷了,但這居住之地,也要這等神秘,那就未免大過小心了。”但他為人氣度甚大,淡淡一笑,也不再問。

  萬良當先走出了石洞,道:“咱們走吧!老朽帶路。”大步向前走去。

  左少白跟在他身後,在那深谷裡繞來轉去,不出半日功夫,便已出了大山。

  萬良對高光道:“你怎麼不講話?”

  高光道:“咱們問你什麼話,你總要推說守密不言,說了也是白說。”

  萬良笑道:“天下之大,有著千千萬萬件事情好談,只要諸位不提咱們找人之事,談什麼,老朽都樂於奉陪。”

  左少白暗自想道:“那人在江湖之中,定然大有名望,要不然定然是結仇過多,一旦張揚開去,怕人尋上門去報仇,果真如此,實是不提的好。”

  這時四人已上了官道,行人漸多。突然間,一匹快馬迎面馳了過來,行近四人身側,突然緩了下來。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四大門派掌門人,在回雁峰上聚會,想這附近,定然有四大門派中的弟子,此人這等留心我等,只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忖思之間,那健馬已由四人身側馳了過去。片刻之後,但聞蹄聲得得,那快馬又從幾人身後行了過來。

  萬良冷哼一聲,道:“這等拙笨的盯梢行動,倒是少見。”

  他說話的聲音甚高,顯是有意讓那馬上之人聽到。

  左少白目光一轉,看那馬上之人,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青衣童子,眉清目秀,嬌好有如少女。那青衣童子聽萬良責罵之言,不禁瞼上一紅,一抖韁繩,健馬疾馳,蕩起一股塵煙,片刻間,走的不見。

  萬良哈哈一笑,道:“這小娃兒,果然是初出茅廬……”

  話還未完,只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一個肩抗禪杖的和尚,步履如飛,超越四人,向前走去。

  左少白望了那和尚一眼,道:“這和尚定是少林門下。”

  只聽一聲冷笑,由身後傳了過來道:“諸位才走到這裡!”

  兩個佩劍的中年道人,聯袂由幾人身側奔去,兩人並肩而行,竟是無法分辨出是何人接口而言?

  萬良道:“咱們早該想到,改裝易容一番,分散而行才是。”

  只見那一僧二道,奔行幾人身前四五丈後,突然緩了下來,和幾人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

  高光道:“這三人定是少林、武當門下,趁他們人手還未會聚,倒不如早些出……”

  只聽黃榮冷冷接道:“二弟先回頭瞧瞧再說。”

  他雖是對高光說話,但左少白和萬良卻不禁回頭望去,一瞧之下,不禁為之一呆。

  只見僧道一行,不下十四五人,遠遠追隨在四人七八丈後。

  萬良冷笑一聲道:“咱們暫時別理他們,朗朗乾坤,陽關大道,如非是情勢迫切,諒他們也不敢隨便出手。”說道,加快了腳步。

  行到一處岔道口處,萬良突然說道:“咱們坐下休息如何?”

  左少白道:“很好。”當先靠著道旁一株大樹旁坐了下來。黃榮、高光,圍在左少白身側,低聲計議著佈置據敵之策。

  這時,前後面的僧道也都停了下來,情勢顯然異常緊張,這群僧道,巳是毫無顧忌,明目張膽的現出敵意。

  萬良低聲說道:“看樣子,他們已奉有嚴令,不能追失咱們,必要時動手亦是不惜。”

  高光伸手解下背上的包裹,道:“他們這等明目張膽,咱們也不用躲避了,索性大打一場,分個勝負出來。”

  萬良道:“不用慌,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座大鎮,咱們儘量忍耐,進入鎮中再說。”

  黃榮接道:“咱們只怕是走不了啦!”

  左少白轉目望去,只見走在最前面那一僧二道,早已停了下來,一排橫立,擋在路中。

  高光怒罵道:“王八蛋是非逼咱們出手不可了!”

  原來,這岔道分去三個方向,但三個方向的去路上,都巳經有人擋在了路中。

  萬良眼看情勢已形成非戰不可之局,低聲對左少白等說道:“少林僧侶和武當門下弟子,如已結群而行,最是難以應付。”

  高光道:“為什麼?”

  萬良道:“你可聽說過少林羅漢陣和武當派五行劍陣?”

  高光道:“未曾聽過,還得老前輩指教指教。”

  萬良道:“那少林羅漢陣,被譽為天下第一奇陣,如非遇上強敵,輕易不肯擺陣對敵。那羅漢陣不但變化多端,奇妙無方,而且可大可小,任意調整。”

  高光接道:“羅漢陣就是羅漢陣,怎麼還可大可小呢?”

  萬良望了高光一眼,接道:“凡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不論黑白兩道,可說是無人不知少林派中的羅漢陣,但因少林派極少擺出羅漢陣來拒敵,是以,知道詳情的並不多。此陣可由九人組成,人數愈多,威力愈強,最大的羅漢陣可有一百零八人組成,但那是止於傳言,可是從來沒有人見過這等陣勢。”

  高光道:“那武當派五行劍陣,又是如何?”

  萬良道:“有五人組成一陣,聯手拒敵,但那五人組成的劍勢,其威力卻不是五人加起來的威力,其妙處在全出其長,盡掩其短,五人之力,應該倍數乘之了。”

  左少白道:“那是說五人組成的劍陣,其威力等於五五二十五人聯手之力?”

  萬良道:“不錯,這算計之法,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口,但卻廣傳於江湖之上,人人皆知,老朽昔年曾見識過五行劍陣的威力,的確是非同小可。”

  左少白目光一轉,只見四周的僧道,已緩緩向四人停身之處移動,大戰一觸即發。

  高光已有些沉不住氣了,打開包裹,取出了判官筆。黃榮看高光亮了兵刃,一翻腕,也拔出背上長劍。

  左少白急急問道:“那羅漢陣的威力如何?”

  萬良道:“威勢尤過五行劍陣。”

  左少白嗯了一聲,道:“如此說來,咱們今日的一戰,十分艱苦了。”

  萬良道:“正是如此……”

  微微一頓,又道:“今日一戰,不但要鬥力,而且還要鬥智。”

  黃榮接道:“老前輩可是已成竹在胸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0
一一二

  萬良道:“不論什麼陣勢,主要關鍵在配合佳妙,接手快速,使人應接不暇,如是咱們能設法阻擋住它的配合,其陣自亂。”

  黃榮望望身側的大樹,道:“老前輩可是想借這株樹,以阻他們陣勢的快速變化?”

  萬良道:“正是此意。這棵大樹堅牢異常,那些僧道手中雖有兵刃也不是片刻間可以斬斷,咱們繞樹拒敵,使他們陣勢威力難以發揮,傷他們幾人,破了他們陣勢,使他們心生畏懼,不敢再追咱們。”

  說話之間,四周的僧道,已然逼近大樹。果然不出萬良所料,這些僧道逼近了幾人之後,自行分佈成陣。

  西、南、北三處方向,各有五個仗劍道人,正東卻是一十二個僧人成佈一個長陣。

  左少白暗數來敵,總共二十七人,十五個道人,一十二個和尚,心中暗道,這多人數,分明是有意追趕而來,如是等待久了,只怕他們還有援手趕到。

  這時,四面合圍的僧道,都已逼近到七八尺內,且四面銜接,把左少白等團團圍在中間。萬良目光炯炯,不住四下打量,右手早已運功戒備,待機出手。

  哪知合圍的僧道,亦似早已瞧出了左少白等的用心,要利用這棵大樹,以阻陣勢變化,逼近到七八尺時,停了下來,形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這處岔道,地處要區,本有著甚多行人,但見了雙方對峙的陣勢,無不嚇得繞道而行。

  雙方相持頓飯之人,左少白愈想愈覺不對,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這等相持下去,終非了局,他們固守,咱們卻不能這般和他們長耗下去。”

  高光早已等的不耐,大喝一聲,道:“大哥說的不錯,就是死,也要轟轟烈烈的打個痛快!”雙筆一抖,飛步而出,奔向正西方位上一個道人胸上點去。

  但是那道人長劍一振,護住前胸,人卻橫裡向左邊跨出了兩步。

  高光手中判官筆還未來得及變招,兩柄劍斜裡遞了上來,處此形勢,高光不得不先解身受之危。雙筆由攻變守,分拒兩側長劍。但那由兩側攻來的劍勢,不等和他雙筆接觸,突然收退而去。高光雙筆落空,身後卻突然轉出兩支劍,分襲兩肋。這幾劍連續一起,貫穿而出,高光被迫的向前出了兩步,人已被困在五行劍陣中。

  但見人劍轉動,不過十招,高光已經被迫的手忙腳亂,應付不暇。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1
一一三

  第二十四章 茅舍夜吟詩

  左少白吃了一驚,低聲對萬良說道:“五行劍陣,果然厲害!”

  萬良嘆道:“武當派中的五行劍陣,因為需要人手不多,極易組成,而且變化亦不似少林羅漢陣那等複雜,但他們聯手合攻的劍招。卻是凌厲辛辣。武當派就憑這劍勢,爭得江湖上第一劍派之名。

  忽聽高光悶哼一言,左臂中了一劍,鮮血泉湧而出,眨眼間,濕透了半個衣袖。左少白心中大急,長劍一揮,疾掠而出,直向高光被圍的五行劍陣衝去。

  左少白長劍一振,一招“星河倒瀉”,長劍幻起一片劍花“噹噹”兩聲,兩側攻來的劍勢,盡為震開。綿密五行劍陣,竟然吃他一劍衝出了一個缺口。

  高光正陷在危急之境,但覺四周都是閃動的劍光,排山倒海般直壓過來,已不知如何對付,左臂中劍之後,手中雙筆更是運轉不靈,傷死只是頃間事,但他生性豪勇彪悍,雖是面臨生死關頭,仍不肯呼援求救。左少白適時來援,出手一劍,就把五行劍陣衝開了一道缺口。

  高光突覺壓力大減,不禁精神一振,忍著左臂傷疼,疾攻兩筆,迫退了左側敵人。

  左少白劍勢連變,把攻向高光的劍招,盡數接了過來。說道:“兄弟快下去。小兄要一人試試這名動天下的五行劍陣。”

  高光心知盟兄武功高強,自己是萬萬難及,挾在其間,只怕還要礙他手腳,雙筆護身,依言躍退。

  這時南、北兩方的劍陣,橫裡兜了過來。顯是想阻高光去路。

  萬良暗運功力,大聲喝道:“快退過來。”右手一揚,遙遙抓去。

  兩處方位陣首道人,長劍已然探出攻來,只要高光接得一劍,五行創陣就立刻變動,截攔住高光去路。

  但萬良發出的“五鬼搜魂手”,及時而至,五縷指風暗勁。抓向南面為首的道人,那道人遞出一半的長劍,突然軟軟垂了下來。高光藉機一躍而過,飛落在那大樹下面。

  那南面為首道長右臂受傷,一條手臂麻木難抬,眼看高光由身旁奔過,卻是無能阻攔。要知萬良那“五鬼搜魂手”法。是一種極為惡毒的武功,近身相搏,中人不死亦得重傷,一則因萬良火候不夠,二則相距較遠,那道人中了一擊,只受輕傷,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萬良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遞向高光,道:“快些吃下,以防傷勢變化。”

  高光接到丹丸,一口吞了下去,掏出一塊絹帕,纏在傷處。

  這時,東、南、北三方僧侶、道人們,都不停向前迫進,但近西方向,卻停了下來。一凝目望去、只見左少白劍氣縱橫。似是已把五行劍陣破去,迫得他們聯手全力苦戰。大約南、北兩個方位上的道人們發覺了同伴危難,突然停了下來。

  正北方位上五個道人,首先發動。突然一閃身子,劍陣由外圈四面兜入,長劍閃閃,接下了左少白的招數。

  五個狼狽不堪的道人,緩緩退了下來。這時,五人都已累的滿頭大汗,不停揮汗喘息。

  由於正西方位留下的空隙,以及正北方位上劍勢的接替同伴,使四面合圍之勢,也突然停了下來。

  萬良一面默察敵勢,一面對黃榮說道:“那位左少堡主,得天獨厚,劍術之精奇,威勢之強大,老朽是從未見過。連那變化多端、名滿江湖的五行劍陣,也為劍勢破去,但咱們卻是不能涉險,如是一旦被誘,陷入羅漢陣或五行劍陣之中,就算不傷在人家手中,亦將活活累死。但咱們如能善用這顆大樹,和他纏鬥,不讓他劍陣威力發揮,那是一對一的打法,不難傷害他們一些。”

  黃榮道:“老前輩說的是。”長劍出鞘,準備拒敵,那正北方位的五個道人,卻接替西方同伴。合圍之勢,也因此停了下來。

  只見左少白手中長劍,左揮有擊,劍劍制敵機先,片刻工夫,又把五行劍陣給迫的亂了陣法。

  由轉動靈活,分由四面八方攻敵的劍陣,迫的退居一側,變成了五人合力拒敵之式。

  萬良看左少白一把劍佳招無方,輕描淡寫的幾劍,就把名震天下的五行劍陣破去,不禁心中大為佩服。這時,正南方的五行劍陣突然移動方位,把左少白兜圍了起來。

  萬良眼看他們又要換人,忍不住大聲罵道:“不要臉的牛鼻子,五人打一個,還要用車輪戰法!此事如若傳揚出去,你們武當日後還有何顏面在武林中立足?”__

  哪知武當派中弟子,對萬良這喝罵,既不爭辯。也不回口,渾似未曾聽得一般。

  高光大聲喝道:“大哥,得拿點顏色給他們瞧瞧,他們三五一十五人,車輪方法接戰,大哥武功再強,也不能久撐下去。”

  但見左少白“唰唰”幾劍,那剛剛接手的五行劍陣,立時手忙腳亂。五柄劍爭相遞出,攻向左少白。

  左少白出道以來,這番惡戰,對那“大悲劍法”,愈用愈熟,變化運用,也是愈為精巧。但見左少白長劍揮動,幻起一了一片繞身劍花,分向五人襲去。迫的五個道人回劍自救,那尚具形式的五行劍陣,突然間自行瓦解。

  左少白疾快的幾劍反擊,把五人迫到西北一角。和另外十位道人,圍攻左少白一般。這奧妙無方的劍陣,吃左少白“唰唰”幾劍搶攻之後。就自行瓦解,由流轉劍陣的攻擊,被迫合力拒擋攻勢。

  左少白劍勢手法,愈來愈是純熟,那五行劍陣對他的困擾,也愈來愈小。萬良暗暗讚嘆道:“當真是千古未見的奇異劍招!”

  只聽高光高聲罵道:“好啊!十五個牛鼻子組成了三座五行劍陣,施展車輪大戰,打不過還不認輸?還要讓十二個和尚動手。”

  萬良凝目望去,果見到正北方位的五個道人,緩緩向東移動。正東方位上,由十二個少林僧侶布守的羅漢陣,也緩向正北方位移動。

  顯然,十五個道人分組而成的三座五行劍陣,無法勝得左少白後,決心改以十二個少林僧侶,組成羅漢陣一試。

  大約是這二十七位僧侶,都奉了嚴厲的令諭,不能放過左少白,是以雖連番被人破去劍勢,仍是不肯罷手。

  萬良默察形勢,心中暗作盤算道:“左少白雖是武勇過人,劍把精奇。但亦是血肉之軀,長鬥下去,總有氣力不繼之時,那時對方陣勢發動,展開反擊,豈不是要吃大虧,眼下之策,只有先讓他退了下來,借這大樹掩護,四人合力出手,先傷他們幾人。”

  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小兄弟,快退回來,他們要用車輪戰法,累得你筋疲力盡,然後再全力傷你。”

  但見左少白長劍疾轉,“唰唰”幾劍,登時劍芒流動,衝開了一條出路,口中厲聲喝道:“站住!”

  少林、武當的僧道們口雖不言,但心中已對他敬佩萬分,聽得左少白大聲一呼,果然是一齊停了下來。

  左少白長劍緩緩還入鞘中,冷冷說道:“諸位大師、道長,如仍然對在下苦苦相迫,不肯放鬆一步,可別怪在下手中毒辣了。”

  他說話時,臉上一片壯肅神色,字字句句,都說的沉重無比,似是希望這些僧道們,都能知難而退。哪知四周僧道聽過之後,突然微微一笑,最主首一個高個和尚,突然伸手一揮禪杖,羅漢陣突然一個大轉,橫的向左少白兜了過去。

  左少白劍眉聳動。疾向身後一躍。但見“唰唰”幾聲,寒光閃動,一片劍花,分由三方刺來。

  左少白左掌疾快的拍出一掌,逼退了右面的一個道人,挫腰長身、橫裡移開半尺,避開了左面一劍,但身後刺來的一劍,卻掠著後肩掃過,寒光一閃,劃破了後肩上的衣服,鮮血泉湧而出。

  左少白心想,這五行劍陣,只要一動,必有五劍攻來,每人攻出一招之後,劍陣才能變化,如是一人停滯不前,整個的劍陣,都將受到影響,當下雙掌先後擊出,身子又向旁側間去,先行避敵,讓開了後面兩劍。

  武當門下弟子,以三座五行劍陣,連對左少白輪番進攻,難以奏效,自己亦覺有些慚愧,才決心讓少林門下,以羅漢陣一試在少白的劍術,並無攻敵之心,旨在擋他退勢。

  左少白心知如若再不施下殺手,今日這番纏鬥,只怕是永無體止。手握刀把,凝神而立。

  這時,少林僧侶,已突然分由三方包進,眼看就要把左少白圈入羅漢陣中。

  但見左少白雙目圓睜,直似要噴出火來,神情間,滿是激忿之色,竟有著凜然難犯的威儀,群憎不禁一怔。

  守在左少白身後的武當弟子,眼看左少白凝立不動,背背間鮮血汨汨而出,浸濕了衣衫,突生貪功之念,暗道:“這人大概受傷不輕,好好一件大功,豈可讓於少林門下?”

  當下相互望了一眼,那五行劍陣的當先兩個道人,長劍並出,二龍出水一般,分由兩側攻到。原來,他們站在左少白的身後,無法瞧到他的怒容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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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驀聞左少白大喝一聲,身子陡然一轉,手中古刀,突然出鞘,長嘯聲中,人刀並起。震動武林“環宇一刀”忽的出手。這是石破天驚的一聲,沒有看清楚他出手的刀法如何變化。

  只見刀光一交,響起了一聲慘叫,左面一個道人六陽魁首忽的飛了起來,鮮血噴淺中,飛出了七、八尺外。

  右面一個道人生生被攔腰斬作兩斷,屍體橫陳,灑了一地鮮血。只因刀勢太過迅疾,兩聲慘叫,合在一起,聽去有似一聲。

  這兩人帶動的五行劍陣,剛剛發動,雙雙傷在左少白的刀下。整個五行劍陣,亦被這驚天動地的一刀擊潰,後面三個手執長劍的道人,因劍陣潰散,而不知所從,呆呆的站著不動。

  少林僧侶合圍而上的羅漢陣,也陡然停了下來,也似被這震撼人心的一刀震驚。左少白目光一棟兩具倒臥在地上的屍體,冷冷說道:“我要讓你們見識一下左某的手段……”語音微微一頓,接道:“現在,我要殺那最左首的主陣高僧。”他說著,舉起手中古刀,刀尖指著那最左首領隊的和尚。

  其實,震動的何止是少林和武當僧道,連那正待出手施援的萬良,也為之震駭不已,口中唸唸有詞說道:“好厲害的一擊,這定然是那向敖的‘環宇一刀’了!”

  已經展開的羅漢陣,突然收縮起來,顯然,少林僧侶已為左少白的出手一擊的威勢震懾,由主攻變成了防守。

  但是左少白臉上怒容湧現,兩道森寒的目光,一直盯住那為首的和尚身上。群僧齊齊舉起了手中的兵器,似欲合力擋他一擊。

  這當兒,武當門下弟子,已然迅快的收起了兩具同門的屍體。

  左少白手中的古刀,一分一兩的向上舉起,雙目中的光芒,也似變成了仇恨的火焰。

  全場中一片肅然,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左少白的身上,靜的鴉雀無聲,似是都想瞧清楚他出手的刀勢。

  突聞一聲大喝:“小心了!”

  刀光一閃,有如大雷雨中一道厲閃,疾射而下。只聽一聲悶哼,那手執禪杖為首的高大僧人,突然倒了下去。凝目望去,只見他前胸到後背,已被貫穿,一擊致命。他連出兩刀,殺了三人,每人的傷勢死法,都不相同。

  忽的一片刀光、杖影,飛舞而起,呼呼風聲。原來,那為首和尚死去之後,少林僧侶才想到合力拒敵的事,戒刀、禪杖紛紛飛出。

  但左少白己是殺了那為首的僧侶而退。群僧的戒刀、禪杖,齊齊落空。

  這等指名取命的事,在江湖上並非是沒有,而是一定要雙方武功相差的十分懸殊,左少白在少林群僧森嚴的戒備之下,指名要殺那為首和尚,竟然一擊而中,不但使少林群僧吃驚,在場之人,無不為他快速而神奇的刀法震駭。

  幾乎全場中人所有的目光,全都望著左少白揮刀擊出,但卻無人看清楚他出手情形。

  少林、武當追蹤的僧道,都為左少白出手幾刀震住,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要如何才好?

  “生死判”萬良緩步走了過來,冷冷說道:“你等還要準備再戰麼?”

  兩派弟子被問的啞口無言,呆在那裡,過了半天,才聽一聲長長嘆息道:“咱們寧受門規處罰,也無顏再戰了。”當先肩起禪杖,大步而去。

  要知少林、武當乃當代武林中名門大派,以馳名江湖的羅漢陣和五行劍陣,都無法困得強敵,反被人連斃數人。那實是大損顏面的事,再戰下去,亦是無味的很。一人退去,群相響應,片刻間,走的一個不剩。

  左少白目睹兩派弟子去遠,突然丟棄手中古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萬良吃了一驚,急急扶起了左少白道:“小兄弟,你怎麼了?”

  左少白長長吁一口氣,道:“不要緊,休息一會,就行了。”

  他似是有著無比的睏倦,簡短說完了一句話,立時閉上雙目。

  這時,高光的傷勢,已然包紮起,走好只是皮肉之傷,失血雖多,卻無大礙。

  萬良見多識廣,心知左少白是過度疲累,必得一段適當的時間調息,此刻實已無能再戰,如是被兩派弟子查覺,今日再想脫身,只怕不易,必將要盡快的離開此地,當下低聲對黃榮說道:“快去設法找一輛篷車,咱們快點離開。”

  黃榮應了一聲,急急而去,片刻間,馳來了一輛篷車。

  萬良低聲問道:“篷車上有人麼?”

  黃榮搖搖頭道:“只有一個趕車的,已被我遣走了。”

  萬良點點頭,道:“只要給了他購置這一輛篷車的價值,那就不算搶人之物了。”扶著左少白上了馬車。

  黃榮低聲說道:“老前輩也請登車,晚輩暫代一下趕車的人?”

  萬良深手入懷,摸出一個人皮面具,道:“戴上這副面具,取下兵刃。”

  黃榮依言而為,戴上了人皮面具,解下背上長劍,揚起長鞭,“啪”的一聲,馬車驟然向前馳去。

  萬良扶正了左少白的身軀,讓他倚在車欄上,低聲說道:“小兄弟快請運氣調息一下。”

  左少白啟目一嘆,道:“我無意殺人,但他們迫我如此。”

  萬良道:“少林、武當兩派,挾其在江湖上威名,群打群攻,乃是大失顏面的事,你殺死了他們三人,也不過是略施薄懲而已。縱然當著天下英雄之面,也派不出小兄弟你的不是。”

  左少白道;“只是從此要和少林、武當,結下了不解之仇。”

  萬良笑道:“他們派遣高手,苦苦追蹤我們,必欲殺之而後甘心,除非咱們束手就戮之外,也只有反抗一途。武林中動手過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小兄弟又何用放在心上?前途險阻正多,快請運氣調息一下,也許片刻之後,還有一場惡戰。”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閉上雙目,運氣調息,馬車飛馳在崎嶇不平小道,車輪蕩起了兩股塵煙,一口氣奔馳出十幾里,又到一個岔道之處。

  黃榮一收馬韁,停下了篷車問道。“老前輩,咱們往哪個方向?”

  萬良打開車簾,探首向外瞧了一陣,道:“向西走。”

  黃榮一帶馬頭,篷車向正西馳去。太陽沉下了西山,夜幕低垂。兩匹拖車的健馬,也累的筋疲力盡,行速大為減緩。

  萬良探出頭來,望望天色,道;“咱們找一處歇腳所在,休息一下,進點食用之物、明天再趕路不遲。”

  黃榮流目四顧,夜色中隱見西北方透出一點燈火,當下帶轉馬頭,直奔正西而去。。

  那一點燈光,看來雖近,但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這是一座孤獨的茅舍,仁立在荒涼的原野中,書聲朗朗,由室中透了出來,兩匹健馬,又經這一陣奔行,早已再難支撐,前腿一軟,齊齊跌倒在地上。

  萬良啟簾而出,低聲說道:“這茅舍中既有書聲傳出,想必有食用之物,咱們先去討點食物,也好讓這兩匹健馬,食用一些野草,再趕路不遲。”

  黃榮心中暗道:“一個讀書的人,住在這等四不近村的荒涼所在,挑燈苦讀,這份寂寞、淒苦,也不在習武人之下。”

  這時,左少白已調息完畢,緩步走出了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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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萬良解開了兩匹健馬的籠套,對黃榮說道:“我這容貌,在這荒涼的黑夜之中,陡然出現,除非是武林中人,就算膽子再大一些,也要被駭上一跳,還是你上前去叫門。”

  黃榮應了一聲,大步行了過去,輕輕叩了兩聲門環。

  但聞悠揚頓挫的朗朗書聲,不絕於耳,似是那人正讀的興致勃勃,竟是未聞得叩門之聲。

  黃榮加重了氣力,拍在門環之上,高聲說道:“借問兄台一聲。”

  讀書聲,突然中斷,室中傳出一個清朗聲音,道:“什麼人?”

  黃榮道:“過路行客。錯過宿棧,腹中飢餓難耐,向兄台討點食用之物。”

  兩扇木門,呀然而開,一個全身藍衣少年,當門而立。

  他舉起手中的紗燈。照了黃榮一眼,緩緩說道:“小生一人宿此苦讀,不善炊事,每天都是胡亂做炊餬口。實難款待嘉賓。諸位請再向前面行上五十里左右,那裡有處專以接待客人的宿棧,不但飯菜齊備,且有留宿之處。”

  也不等黃榮答話,“呼”的一聲,關上了木門。

  黃榮怔在門口,半晌才回過頭去,只見左少白、萬良、高光,並肩站在身後。

  萬良低聲說道;“推開木門。”

  黃榮腕上運力,一掌按在木門之上,高聲說道:“兄台快請開門。”

  只見空中火光一閃而熄,顯然對方心中已決定不再開門。

  黃榮心中大怒,暗道:“讀書人應該是達禮慈和才是,哪有這般形形惡狀的人?”當下運足內力,猛力一推,黃榮內力極是強大,這木門如何擋得一擊,但聞“蓬”然一聲,木栓被黃榮震斷,兩扇木門大開,室中一片黑暗,景物難辨。

  黃榮重重咳了一聲,道;“兄弟最好是點上火燭,免得咱們在黑暗之中亂鬧,損傷了閣下室中的傢俱。”

  話說完。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此人獨居這等荒涼的所在,每天每夜,都有遇上強人的危險,一個書生,何以竟是毫無畏懼之心?

  忖思之間,忽聽暗室一角有人答話。道:“諸位最好聽在下良言勸告,快些退出此室的好。”

  萬良深手入懷,摸出火摺子,隨手一晃,亮起了一道火光。這座茅屋。方圓不過丈餘大小,火光耀射之下,景物清晰可見。幾人目光轉處,不禁駭然一呆。

  只見兩口黑漆棺木。當廳而放;棺後素幔靈堂上掛著一個勁裝武士和一個中年美婦的畫像。

  左少白等都是一身武功之人,一驚之後,逐漸復元。萬良進一步,伸出火摺子,點起了棺木前素燭,室中頓時大放光明。

  轉目望去,只看那藍衫少年,站在茅屋一角,手中捧著一疊書本,臉上儘是怒容,冷冷說道:“諸位這等破門而入的行徑,無異於執杖搶劫的強盜。”

  黃榮正待發作,左少白卻搶先抱拳一札,道:“我等實因貪圖趕路,人困馬乏,腹中飢餓,又不知兄台守制時期。得罪之處,還望海量包涵。”

  高光心中暗自忖道:“荒涼的茅舍,四無鄰村,雙棺並陳,挑燈夜讀,這書生的膽子,倒是很大。”

  但見那藍衣少年前行幾步,走近案邊,點起案上火燭,冷漠的說道:“諸位有何求小生相助之處,請快些說吧!”

  左少白道:“我等腹中飢餓,但求賜借一些食用之物充飢,但我等亦不白吃,自會奉上銀錢。”

  藍衣少年冷笑一聲,道:“荒涼茅舍,哪來的食用之物?我瞧諸位還是暫忍饑餓,趕往前面可宿可食的客棧中好。”

  高光一直忍著未曾開口,此刻,聽那書生之言,毫無行人方便,不禁大怒,道:“荒涼茅舍,無物可食,那你是喝西北風長大的麼?”

  那少年長眉聳動,望著高光臂上包紮起的傷勢,道:“你信口雌黃,理該掌嘴二十。”

  高光怒道;“我等敬你是一個讀書人,不來和你計較,但你如不知進退的胡亂發作,那是自找苦吃了。”

  左少白正待出言勸阻高光,卻被萬良一扯衣袖,示意阻止。

  那藍衣少年突然打開手中書本,就案而坐,道:“莽撞粗魯之人,小生也不用和你計較了。”言罷,高誦詩詞,不再理會他們。

  高光道:“這讀書人,冷傲、孤僻,全無一點讀書人的氣度,非得給他一點教訓不可。”

  左少白暗想:“這話倒也不錯,不知這書生的修養何以如是之差,性格又那般暴躁。”

  但聞那朗朗吟詩之聲,愈來愈高,不但高光怒火難制,就是萬良、黃榮,也不禁冒出怒火。

  萬良低聲對黃榮說道:“你過去把他手中書本搶下,不讓他再讀下去,看看他的反應如何?”

  黃榮應了一聲,大步搶了過去,沉聲說道:“閣下讀的什麼書,給在下瞧瞧如何?”口中說的客氣,右手卻是早已伸了出去,直向書上抓去。

  藍衣少年望了黃榮一眼,自管坐正,也不反抗。

  黃榮伸手一把抓下那藍衣少年手中的書本,冷冷說道:“朋友讀聖賢書,也該有些與人方便的慈悲心腸才是,何以如此小氣?”

  那藍衣書生瞼上泛現出忿怒之色,冷冷說道:“如若幾位再不離開此地,可別怪小生得罪了!”

  萬良突然哈哈一笑,道:“閣下有膽子在這等雙棺並陳的荒涼所在,挑燈讀書,自非普通的文弱書生……”

  那藍衣書生怒聲接道:“你們走是不走?”

  萬良道:“好橫的口氣,老夫等就是不走,你又要怎樣?”

  左少白道:“算了,別人即是不喜歡我等多留,咱們還是早些退出去吧!”

  目光一轉,望著黃榮,道:“快把書還給人家。”

  黃榮對左少白一向敬重,左少白既然吩咐了下來,只好雙手捧著書本遞了去。

  那藍衣書生伸手接過,臉上忿怒之色,消減了不少,揮手說道:“四位快些去吧!此地實是不宜久留。”

  左少白一抱拳,道:“打擾了。”當先退了出去。

  萬良、高光,緊隨左少白的身後,齊齊退出了茅室。只聽“呼”然一聲,兩扇木門,關了起來。

  高光道:“這人當真是小氣的很!”

  萬良道:“其中必然有緣故,咱們倒得仔細瞧瞧。”四人退回原地,收拾好健馬、篷車,隱身在那茅室外一片草叢之中查看。

  左少白雖然覺著偷窺人家隱密,有欠光明,但想到藍衣書生的行徑,實有著甚多古怪之處,也就不再言語。

  過了片刻,突見室中那亮起的燈光,突然熄去。緊接著,聽到一種紮紮之聲,傳了出來,似是有人打開了那棺木蓋子。

  如果幾人等未見過室中放著倆俱棺木,那也罷了,即然瞧到了放有兩具棺木,聽起這聲音來,也特別有一種恐怖之感。那紮紮之聲響過之後,一切重歸沉寂,茅舍一片死寂。

  萬良心中大感奇怪,低聲說道:“哪一個和我到門口瞧瞧去。”

  黃榮、高光心中都已充滿著好奇之心,齊聲說道;“我去。”

  萬良望了兩人一眼,笑道:“黃兄和老朽去吧!”突然站起身子,飛身一躍,人已離開草叢。

  黃榮緊隨而起,追在萬良身後。這時,萬良雖然無法確定那藍衣書生,究是何許人物,但卻知他確是個身負武功的人,是以愈接近那茅屋,腳步愈輕。

  腳步移近窗口處停了下來,側目向裡望去。但覺一片黑暗,什麼也未瞧到。原來,那窗內早已為黑幔遮起。萬良心有不甘,輕步向門口移去。果然,那木門之後,設有黑布掩遮。

  萬良閉上一目望去,只見那藍衣書生,端坐在左面一具棺木前面,那棺蓋早已打開,但是棺木中,卻似坐著一個人,伸出手來,和那藍衣書生的雙掌牴觸在一起。只覺心中泛起了一股寒意,不自禁向後退開了兩步。

  黃榮側身而出,繞到了萬良身前。側目望去,不禁心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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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原來,他這次瞧的更是清楚,藍衣書生不但伸出雙掌和那棺木中坐起之人相捱在一起,而且口中還似有一道隱隱白氣相連。似是,一方正在以真氣渡入另一方的內腑。

  黃榮雖是膽大,看了一陣,不禁心頭也發毛,退避開去,不願再瞧。也不知兩人暗中偷瞧的舉動,尚未為那藍衣書生發覺呢!還中他雖已發覺,但卻無暇抽身,兩人一直退到那草叢中,仍然不見有何動靜。

  高光低聲問道:“好看麼?”

  黃榮搖搖頭道;“難看極了。”

  高光奇道:“怎麼難看呢?”

  黃榮當下把見到之情,詳細的說給兩人聽了。

  高光奇道;“有這等事,難道他想把那死了的人重新救活不成?”

  萬良道:“也許,那人只是受了重傷?”

  黃榮道:“果真如此,那書生倒是一位了不起的神醫了。”

  左少白道:“此事似和咱們無關,他不肯留宿咱們,想必是為施術方便,那也怪不得人,咱們早些趕路要緊。”

  幾人經這一鬧,本已忘去了飢餓之事,左少白這一提,立時又感到飢腸轆轆。

  高光首先站起,道;“走啊!先找一個有飯吃的所在,大吃它一頓……”話未說完,突然住口,自動坐了下來。

  這時,萬良等亦自聽到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探首望去,只見正西方,一個黑影緩緩的掠了過來,行動甚慢,落腳卻是沉重異常。

  萬良低聲說道:“看將起來,這座小小的茅舍之中,倒是蘊藏著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黃榮道:“不錯,既然叫咱們遇上,就應該查它個水落石出才是。”

  但見那黑影愈來愈近,隱隱可見全貌。左少白撥開草葉望去,只見兩個黑衣人抬著一具軟榻,急急行了過來,一面不停舉手揮拭著臉上的汗水。

  借天上黯淡的星光望去,這兩個個大漢顯然是經過了一番長途跋涉而來,舉手落足之間,若似有不支之感。

  左少白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等荒涼的所在,那藍衣書生為人又那般孤僻冷傲,不似好客的人,這些人分明是受了重傷,到此求醫而來。難道那藍衣書生寧願救人之命,不肯施捨一頓茶飯上?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

  左少白意想愈覺不對,忍不住回顧了萬良一眼,低聲說道:“老前輩,那茅舍中的藍衣書生,究竟是在幹什麼?”

  萬良搖搖頭,道;“奇怪,我也覺得奇怪,他似在救人,又似在進行著一種什麼試驗。”

  左少白心中一動道:“試驗?”

  萬良道:“不錯。也許他在試驗一種醫術,或者是一種武功、藥物等;他把這些加在一些死去或重傷人的身上……”

  這幾句話很是平常,但卻包蘊著駭震人心的恐怖。

  高光舉起手來,輕輕在頂門上拍了一掌,接道:“老前輩,他要試驗什麼呢?”

  這時,那兩個抬著軟惕的黑衣人,已然走近到茅舍旁側,迎面夜風拂動著幾人的隱身的草葉,吹的沙沙作聲。

  就算那兩個黑衣人,有著很好的耳目,也無法聽得幾人的談話的聲音,何況,他們經過了長途跋渺,早已是筋疲力盡,耳目也不似平常人一般的靈敏。

  萬良持髯沉吟了一陣,道:“這就很難說了,也許是他在求證醫術上一個難關;也許他在求證一種奇奧武功的神效,也許……唉!如是那人在此,定可瞧出這藍衣書生在鬧的什麼鬼了。”

  他已無法判斷那茅舍中藍衣書生,究竟在試驗什麼?等了半天、無法肯定的道出一件事來。

  黃榮道:“老前輩說的是哪一位?”

  萬良道:“就是咱們去找的人,那人胸羅玄機,才超常人。二十年前,就曾和老朽談過一件事,即武林殺機隱起,二十年後,必將有一件驚人的殺劫。老朽雖知他才慧過人,但預言二十年以後的事,老朽也只有付之一笑;不過五六年,就發生了白鶴門被屠慘案。”

  只聽那茅舍中傳出來一聲驚人的厲嘯。劃破了深夜的荒野靜寂。也驚震了左少白等幾人的心。

  抬頭看去。正是那茅舍木門已打開,兩個黑衣人,抬著軟榻,進入茅舍之中。

  茅舍中突然亮起了火光,但兩扇不門卻極快的關了起來。

  左少白低聲說道:“奇怪呀!咱們既然遇上這檔奇怪的事豈能坐視不問?”

  其實、又何止左少白一人,連那久走江湖的萬良,亦被一種恐怖的好奇所吸引,急於想看個明白。

  黃榮道;“盟兄說的不惜,此中情勢,奇異莫測,必設法查個明白才行。”

  左少白道:“兩位兄弟請留此地戒備,萬一有異,亦好接應,我和萬老前輩再去那茅舍外面瞧瞧,唉!如若傷天害理的事,咱們亦不能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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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第二十五章 大膽假設

  黃榮、高光,雖然亦有著好奇的衝動,但兩人素來對那左少白敬重異常,齊聲應道:“大哥儘管前去,我等留此戒備就是。”

  左少白回顧了萬良一眼道:“老前輩請!”一伏身,直向那茅舍奔了過去。

  萬良低聲對黃榮說道:“今夜所見,確是有些奇怪,在真像未明之前,不便驚擾到別人。兩位如是遇上警兆,還望忍耐一二,設法等待老朽回來再說,萬不可和人動手。”黃榮道:“知道了。”

  且說左少白滿懷好奇,輕步摸到那茅舍前面丈餘之處,停了下來。他生恐驚動了藍衣書生,不敢太過逼近、凝目望去,只見室內燭光反映下,人影閃動,似是室中人十分忙碌。

  萬良已疾撲而至,低聲對左少白道:“此地瞧不清楚,咱們到前面瞧瞧去吧!”

  左少白微一點頭,提氣向前摸去。他輕功極好,這一提氣戒備而行,當真是輕如落葉,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輕行近到門口,凝目向裡望去。只覺一股寒意,襲上心頭,幾乎要失聲而叫。原來,那茅屋中的情勢,已有了和剛才大不相同的改變。

  只見兩具棺蓋,都已大開,棺木中各坐一人。左面棺中一人,年約四十上下,五官甚是俊秀,只是臉色慘白,看不出一點血色,頭戴白氈帽,身著麻衣。

  右面棺中之人,卻是個美貌的中年婦人,輪廓秀麗,眉目如畫,頭髮用一條白絹勒起,穿著一身白色的孝衣。

  這時,那藍衣書生,也已經換了裝束。一件雪白的兜胸圍裙,掩住了藍衫,兩具棺木前面,放置著一個木箱,箱蓋早已打開,清晰可見裡面放置著很多玉瓶,和幾把鋒利生光的小刀及一把鋼剪。

  那兩個黑衣人,似是勞累難支,竟然依在棺木旁側睡去。燭光下,只見那兩個黑衣人,臉上亦是一片慘白,慘白得有些可怖。

  軟榻上黑布遮掩,不知下面放的何物?如只從形狀上看,頗似一具屍體,或是一個睡熟了的人。這幾間荒涼的茅舍中,處處透現著神秘、詭異和陰森恐怖!

  棺木中坐著的一男一女,突然眨動一下緊閉的雙目,一齊睜開了眼睛。四道森寒的目光,射了出來。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這兩人好精深的內功!”

  只見那藍衣書生急快地由箱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來兩粒丹丸,分別投人那男女口中,每人一粒。兩人服過了丹丸之後,又緩緩閉上雙目,躺了下去。

  那藍衣書生迅速的合上了棺蓋,隨手由壁邊取過一塊木板,架在兩具棺木之間,然後,提起軟榻,放在那架起的木板之上。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人的舉動,似是一位大夫,但神態之間,卻又不像,少了大夫那一份悲天憫人的慈悲。

  只見他伸出手去,端走燭台,放在棺蓋之上。左少白心中暗道:“這人不知在搞什麼鬼?……”心念未完,突見那人左手一伸,心頭又是一陣驚異。原來,那軟榻之上,竟是一個睡熟了的女人。燭光耀照下,她臉色一片紅潤,隱隱可聞得鼻息之聲。

  那藍衣書生,先是面泛喜色,但仔細瞧了一陣之後,臉色漸漸一片冷漠,伸手一拉黑布,掩在那女人面上,解下了身上的白色兜胸圍裙,突然舉手在壁間拍了三掌。

  只見茅舍一角的地上,突然向上一翻,躍出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童子,欠身說道:“二爺召喚小人麼?”

  那藍衣書生回顧了那青衣童子一眼,冷冷說道:“去告訴大爺一聲,要他暫時停了下來,今晚上擄來之人。仍不能用。”

  那青衣童子應了一聲,又從那屋角處跳了下去,隨手一拉,合上了鐵門。原來那屋角處,翻起的一座暗門,上面的顏色,和土色一般,不知底細的人,很難看得出來。

  左少白只看得由心底泛起來一股寒意,暗暗忖道:“想不到這一座荒涼的茅屋之中,竟有著這等機關。”

  只聽耳際間響起萬良的聲音,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得快些走啦!”當先轉身而去。

  左少白回過頭去,只見萬良已走到兩丈開外。他心中雖想瞧個明白,但見萬良去勢甚急,想他必有要事,只好大步跟了過去。

  但見萬良愈走愈快,很快的走到了黃榮和高光藏身之處,拖起兩人,放腿而奔。左少白只好放腿追去。萬良一口氣走出了十幾里路,到了一處大樹旁邊,才停了下來。

  黃榮、高光,被他拖著趕路,弄得莫明奇妙,但又不好追問,走了十餘里路,愈想愈是不解。停了之後,高光已忍不住問道:“萬老前輩,什麼事?”

  萬良長長嘆息一聲道:“好險啊!好險啊!”

  左少白大步追了上來,道:“老前輩可是已瞧出了那些人的來歷了麼?”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現在老朽還無法確定,但就適才見聞猜測,定然是他了。”

  左少白道:“誰?”

  萬良道:“說來話長……”他仰起臉來。望著滿天繁星,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三十年前,江湖傳出了一件震動人心的大事,當時哄動一時,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就消失不聞,是以記得此事的人,並不很多。”

  高光道:“什麼大事?”

  萬良道:“那時武林中,出了一個奇怪的神秘人物,自號‘正義老人’,功能起死回生,自從那‘正義老人’出現於江湖之後,武林中突然出現了幾個失蹤很久的人物。”

  高光道:“這和‘正義老人’有什麼關連呢?”

  萬良道:“最妙的事,是幾位有名人物,都鬧起雙包案,而這些事,又都和那‘正義老人’有關。”

  左少白道:“可是那‘正義老人’易容之術,太過高明,騙過了天下英雄的耳目?”

  萬良道:“如若只是易容術,那也不足以哄動武林了。”

  左少白聽得微微一怔,道:“不是易容之術,又用何法才能造出兩個相同的人呢?”

  萬良道:“那是醫道中一大奇蹟,只要那‘正義老人’見過了那人之面,就能用醫學上的手術,改造一個完全相同的人。”

  高光“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左少白道:“那‘正義老人’,既是自號老人,年歲是定然不小了。”

  萬良道:“不錯。”

  左少白道:“但咱們見到那藍衣書生年歲卻不很大。”

  萬良道:“那藍衣書生雖非‘正義老人’,但他可能是那‘正義老人’的門徒。”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老前輩只是全憑猜測麼?”

  萬良搖搖頭道:“我自是瞧出破綻,豈能單憑臆測?”

  左少白道:“有什麼可疑之處?”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2
一一八

  萬良道:“在那藥箱之上,烙印有那‘正義老人’特別的標幟。”

  左少白道:“這麼說起來,數十年前,老前輩已見過那‘正義老人’了?”

  萬良道:“唉!已是多年的事了,那時武林中正哄傳著‘正義老人’的大名,但真正見過他的,卻是不多……”

  “那也是一個很深的夜晚,我無意間闖到那‘正義老人’的臨時居留之地。”

  高光道:“你可瞧到了什麼?”

  萬良道:“那‘正義老人’有很多武功高強的衛士,發現了我,就和我動起手來,不過十招,我就被他點了穴道。”

  高光道:“原來如此,那是無怪你仍有著很清楚的記憶了。”

  一直很少開口的黃榮,突然接口說道:“老前輩可是吃過了那整容之苦?”一面目光傳動,盯在萬良臉上。

  萬良道:“沒有,我雖未受那整容之苦,但卻親眼看到了他們動手術的情形。”

  “那時,在下也初入江湖不久,被他們點了穴道之後,抬入了一處地下密室之中,不知是他的屬下疏忽,或是他故作慈悲心腸,竟是忘記了點我啞穴,而且我仍能轉動身軀。”

  左少白道:“百密一疏,千慮一失,也許他們忘記點了你的穴道。”

  萬良道:“因此,使老朽得以目睹和耳聞那整容手術時的呼叫。”

  “那時,地下密室中,已有了七八個臉包白紗的人……”

  高光只覺心頭一陣跳動道:“有這等事麼?”

  萬良點點頭,道:“老朽親眼所睹,親耳聽聞,那還會假了不成?”

  左少白道:“以後呢?”

  萬良道:“老朽在那密室中被留三日夜的工夫,親眼看到那些頭臉包著白紗的,解開了臉上的白紗,其中有兩人的形貌,都是老朽十分熟悉的人物,一位是鐵膽劍客張嵐風,一位是太陰門下的尚不同。”

  左少白道:“尚不同?”

  萬良道:“不錯,怎麼?你可見過那尚不同麼?”

  左少白道:“在福壽堡中和他見過一面,在下還中了他一記‘陰風透骨掌’,幾乎死去。”

  萬良道:“那‘陰風透骨掌’,乃太陰門下的絕技,歹毒之名早已傳遍武林。你中了一掌,仍能保下性命,倒是難得的很。”

  左少白道:“唉!多虧黃、高二位兄弟為我延醫,又得那‘小天王守’中的苦行大師妙手相救,才幸保性命……”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以後又如何脫險的呢?”

  萬良道:“那兩人都和老朽相識,但兩人卻是對我視而不見,證明不是真身了?”

  黃榮道:“人之不同,名如其面,不論何等神醫。也難憑藉整容之術,把一個人的輪廓、形貌完全改變。”

  萬良道:“如若是極易做到,那也稱不上為震動武林的大事了……”長長嘆一口氣,接道:“老朽目睹神乎其術的醫道,驚懼萬分,想到他不知要把我改成何等模樣的人物,真是又驚又急。幸好。鐵膽劍客張嵐風和魚仙錢平雙雙及時趕到,闖入密室,兩人武功高強,當時已享譽武林,一番惡戰之下,殺死了所有的護守密室的衛士。那自號‘正義老人’的人,其實並不很老,武功雖然不錯,但卻不是鐵膽劍客對手,中了一劍,負傷而去,形貌酷似張崗風的假冒之人,雖然死傷在張嵐風的劍下。但那張嵐風對那足以亂真的整容,亦不禁驚愕嘆絕。老朽因和兩人相識,得蒙釋放。”

  黃榮嘆息一聲,道:“江湖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此等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如非出自老前輩之口,實叫人難以相信。”

  高光道:“以後呢?那‘正義老人’,可曾又在江湖上出現過?”

  萬良道:“沒有,此後數十年,未曾再聽那‘正義老人’的消息,但咱們今宵所見的情形,和老朽昔年所遇,實有相似之處。因此,老朽懷疑是那‘正義老人’重出江湖,至少是那‘正義老人’一脈傳下的神奇醫術。”

  他娓娓道來,談的不過是醫道中事,但聽者卻有著一種震顫人心的恐怖之感。

  高光道:“如若此事是具,那確是一件奇異莫測的怪事,但卻有一點,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萬良道:“什麼事?”

  高光道:“那人既然不老,何以自稱‘老人’,用那等神乎其技的整容之術,加諸他人之身,其行可算得得十分殘忍,又何以取名‘正義’二字呢?”

  萬良道:“有關‘正義老人’的事,江湖上傳說不多,而且他來如狂飆,很快的震動了武林,但在魚仙錢平和鐵膽劍客張嵐風的追殺之下,去如疾風,又很快消失,留下的只是一些神話般的傳說,如非今宵所見有異,勾起了老朽昔年回憶,連我沒已將此事領忘了。”

  左少白心中突然一動,暗道:“如若武林中確有其人,確有那神乎其技的整容之術,豈不是可以製造出無數的無中生有的事端來?……”

  一時間,心念輪轉,盤旋不已,望著天上閃爍的星辰出神。

  萬良望了左少白一眼,說道:“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道:“老前輩縱論往事,使晚輩想到了一件事情。”

  萬良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我們白鶴門慘遭武林同道屠殺的事。”

  萬良道:“不知可否說出?老朽或可提供一二愚見。”

  左少白道:“易容之術真的那麼神奇麼?”

  萬良道:“不錯,精於此道中人,實有著以假亂真之能。”

  左少白道:“這就是了,晚輩得老前輩說起那神乎其技整容術的啟發,想到了一件事,如是有人利用那易容之法,假扮著先父模樣,既非難事,又有嫁禍我們白鶴門的效用,老前輩以為如何?”

  萬良道:“此事大有可能。”

  左少白道:“如有一人擅長易容之術,就可扮成先父的模樣,出現在煙雲峰上……”

  萬良、高光等,全都把目光凝住在左少白的臉上,肅然應道:“不錯!”

  左少白道:“也許那凶手在行兇之時,仍然扮著先父模樣?”

  萬良點點頭,道:“可惜的是,到目下為止,仍然未能找出一個當時在場目睹之人。”

  左少白緩緩接道:“如有人能扮作先父模樣,而且維妙維肖,為何不能扮作他人呢?”

  萬良有如突然間被人在胸中擊了一拳,道:“你是說那少林、武當等掌門人?”

  左少白道:“老前輩覺得是否有此可能呢?”

  萬良道:“可能,能扮一派掌門,為何不能多扮幾派掌門?”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目下咱們各憑揣測,都不足以說絕對正確,但有一點,老朽卻生出了甚大的感慨,那就是白鶴門被屠一事。歷時十餘年,仍然未被武林中淡忘,倒也是很少見的事情。”

  左少白心中暗作盤算,道:“如若那茅屋中所見的藍衣書生。確是‘正義老人’一脈之下的傳人,不知又何以住在那荒涼的所在……”

  “還有那棺木中的一男一女,又是何等人物?看兩人形態,似是並未死去,何以要躺在那棺木之中?”

  “那藍衣書生,將兩具棺木放在茅屋之中,其用心何在?難道只是為了要掩人耳目?”

  這重重疑問,一時間,齊湧上左少白的心頭,只覺件件充滿著神秘、詭異,引人入勝,但卻如紛亂之絲,理不出一個頭緒出來。

  萬良眼看左少白玄思冥想,久久不言,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道:“晚輩在想,那荒涼的茅屋之中,充滿著神秘。咱們如若能夠查個水落石出,或可發掘出武林中一件人所不知的大隱密。”

  萬良道:“話是不錯,可是這其間困難重重,叫人有著無從著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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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左少白道:“晚輩倒有一策。”

  萬良道:“什麼良策?”

  左少白道:“說來也不是什麼高見良策,晚輩想重施老前輩昔年故技,設法混入那茅屋中去……”

  萬良接道:“你是說設法裝作被擄之狀,混入那茅屋中去?”

  左少白道道:“不錯,如是由老前輩和黃、高兩位兄弟之中,任選一人,扮作那茅舍中派出之人,在下裝作被擄之人,豈不是可以混入那茅屋中了麼?”

  萬良沉吟一陣,道:“辦法倒是不錯,只是太過冒險了。”

  左少白道:“晚輩感覺到那神秘的茅舍中,似乎是江湖隱隱殺機的起源之點,也許正如那四戒大師所言,武林中一個巨大的陰謀,早已在隱密中發展。白鶴門被屠一事,只是一個開端而已……”

  他緩緩把目光由萬良等臉上掃過,接道:“十數年前,我白鶴門被屠一事,只是武林中一件慘案,但真正的內情,卻是諱莫如深,無人知曉。過去晚輩曾想到,先父確然到過那煙雲峰上,發覺了什麼隱密,為人嫁禍所害,引起了這樁慘事。”

  萬良接道:“難道此刻你改變了看法?”

  左少白點點頭,道:“據晚輩數月來在江湖上的見聞,和那四戒大師一番談話,使晚輩覺出了其間內情,已不是晚輩想像的那般簡單了。”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上一輩四大門派的掌門人,被害於煙雲峰下,定然有弟子隨行,可是,竟無人目睹四人被害之事,晚輩適才想到,這期間,不外兩點原因……”

  他分析的精闢入微,只聽得萬良、高光等一個個點頭稱是。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其一是這場經過周密佈署的謀殺,但卻不幸被先父瞧到了一些內情,白鶴門被屠之事,只不過是殺人滅口。”

  萬良一掌拍在腿上,一豎大拇指,道:“高見!高見!”

  左少白淡淡一笑,接道:“另一個原因是,那四個掌門人根本沒死……”

  萬良眼睛一瞪,道:“什麼?四人被害之事,天下皆知;難道還會假了不成?”

  左少白道:“看到的只是四具屍體,誰又能確證,是少林等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呢?”

  萬良喃喃自語道:“這個……這個,倒也是不無可能。”

  左少白道:“如若那四大掌門尚在人間,又可從兩方面推測,一面就是主持這陰謀的主腦人物……”

  萬良道:“不可思議的事!”

  左少白道:“但並非全不可能啊!”

  萬良點點道:“四人早已被人生擄而去,藏了起來。”

  萬良道:“為什麼呢?”

  左少白仰臉望著夜空,長長吁一口氣,道:“原因很複雜,也許是要借助四人的武功,也許是要迫他們交出什麼?”

  萬良道:“不論你推斷的是否有誤,單是這別人從未想到的事,已足證你驚人的才智了!”

  左少白道:“因此,晚輩想混入那茅舍中一查究竟,也許是他們和四派長老被害事沒有什麼關連,也許會有些意外的收穫。”

  萬良道:“如那人真是‘正義老人’一派傳下,咱們再混入的事,實是冒著被整容和生命的危險。”

  左少白道:“我知道,就是冒險進入那龍潭虎穴,但也得事先有個計畫才是。”

  左少白道:“晚輩已想好個計畫。”

  萬良一皺眉頭,暗道:我還道他說說算了,難道他當真已打算進入那茅舍中瞧瞧麼?

  心中念轉,口中卻向道:“請教高明。”

  左少白道:“晚輩之意,咱們在那茅舍附近,暗中追蹤那些分班而出的黑衣人,隨他們而行,看他們擒促的什麼人?”

  萬良道:“你可是想扮作那被擒之人?”

  左少白道:“正是如此,晚輩扮作那被擒之人,就老前輩和我兩位兄弟中,選出兩人,扮作那黑衣人。”

  高光一伸大拇指,讚道:“喝!天衣無縫,高見,高見!”

  萬良冷冷說道:“不是老朽長他人的志氣,滅咱們自己威風,據老朽想來,那些黑衣人出入茅舍之間,必然有聯絡的暗記。”

  左少白道:“所以咱們要先行尾隨身後,看個明白,然後再設法迫他們說出內情。”

  萬良嘆道:“如若那茅屋地下室中,果真是藏的‘正義老人’,實也是不用去瞧了。”

  左少戶看他說話的神情之中,充滿著恐怖,想是昔年經過之情,仍在他心中留下恐怖的回憶。

  有心慰藉他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拱手說道:“咱們先找一處客棧住下,然後再從長計議。”

  萬良心中暗道:“老夫必得設法打消他們這一番冒險之舉才是。”

  四人辨認了一下方向,向前奔去,又走出十餘里路,才找到一處可以容身的客棧。這是座百戶人家的小市鎮,全鎮之上,也只有那一家客棧。店東是一位半百老人,這家店由上代傳到他手,經營已不下四五十年。

  萬良等找上客棧時,天色已近五更,店東和兩個店夥計,都已經起身趕製早點,送人上路。

  四人闖入了店中,店東親自迎了出來,把幾人領入了客房中去。這等小店,客房中連個舖位也沒有,麥桿、稻草,在地上一鋪,用磚頭砌了一邊,上面鋪床棉褥子,已經算不錯了。

  這是一座兩間房子的客室,內壁一條通鋪。這等通鋪,客人少時,睡上三五個人,如果客人一多,可擠上十個八個。

  這時,那通鋪上所有的客人,大都已起床而去,只有靠西首壁間,還有著一個客人,蒙頭大睡。在這荒涼小村之中,有此客棧,已算不錯的了。

  那店東四下瞧了一眼,道:“四位客爺,這間客房,已算小店三個客房中,最為乾淨的一間了。”

  萬良道:“好,咱們住下了。”

  店東道:“我去給你們諸位沏一壺茶來。”

  萬良一把位住店東、道:“這間客房,咱們四人包下了,再有客人,也不用安置到這裡了。”

  店東應了一聲。舉起燭籠,正待舉步而去,萬良又低聲說道:“店東,這人一定會走麼?”

  店東道:“一定會走,除了他死在這裡了。”最後這句話,說的甚低,生恐讓別人也聽到了去。

  一間通鋪的房間中,躺了一個陌生的人,談話舉動間,大感不便。萬民重重的咳了兩聲,想驚動那人,使他早些醒來,也好趕路。哪知那入睡意甚濃,任憑萬良如何重咳,始終是睡的安安穩穩,動也不動一下。直待天色大亮,那店東來請四人吃飯。那人還是睡著不動。

  萬良低聲說道:“那位是老客人麼?”

  店東沉思了一陣,道:“不是。”

  萬良道:“是干什麼的?”

  店東道:“補鍋鋦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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