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劍絕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8 15:44: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2441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2
一二零

  他望了那熟睡的客人一眼,道:“四位先請去前面吃點東西,我這就招呼他起身趕路,如是他不願趕早,我也設法讓他換個房間。”

  萬良道:“掌櫃的貴姓啊?”

  店東道:“小的姓陳。”

  萬良道:“好!那就有勞陳掌櫃了,咱們和幾位朋友有約,說不定要住上個三天五天的才走。”

  陳掌櫃的一抱拳。道:“小的先謝謝諸位照顧!”

  萬民回目一掠那熟睡之人,大步來到前面飯廳中。這等荒村小店,所謂廳,也就不過是前面一兩間房子,擺上三兩張破桌子。四人進入前廳,果見一張方桌上,早已擺好了食用之物。這四人已經飢餓甚久,立時坐下大吃起來。

  食用間,瞥見那陳掌櫃的急急奔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說道:“四位客爺,實是對不住的很,那位客人他已經……已經死去了,等一會我替四位換個房間住。”說罷,舉步向店外跑去。

  萬良霍然起身,一邁步,橫身攔住了掌櫃的去路,道;“當真的死了麼?”

  陳掌櫃道:“這種事還能開玩笑,我們這陳家老店,開了四五十年,可是從未遇上過這種事。”

  萬良道:“掌櫃的此刻要往何處?”

  陳掌櫃道:“人命關天,小的要先去找地保來。”

  萬良道:“老朽家傳醫道,甚是精深,你先帶我去瞧瞧。”

  陳掌櫃道:“不用瞧了,人已經斷了氣,手足都已冰冷了。”

  萬良突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陳掌櫃的脈穴,道:“嚷出去,對貴店的生意,大有影響,還是先讓老夫去瞧瞧的好,也許老夫還能把他救活過來。”

  陳掌櫃只覺到手腕之上,有如被扣了一道鐵箍一般,半身麻木,心中大驚,連連應道:“你……老……說的是。”

  原來說陳掌櫃開了大半輩子的店,閱歷甚多,立時警覺到,遇上武林人物,哪裡還敢說個不字來?四人站起身子,重又返回那房間上。只見那蒙頭大睡的客人,仰面而臥,似是仍然睡的十分香甜。

  萬良放開了店東的手腕,緩步走了過來,掀開被子瞧去,只見那人年約三旬,面色蒼白,伸手一探鼻息,果然已絕了氣。

  高光低聲問道:“當真的死了麼?”

  萬良肅然不語,伸手按在那人的前胸之上。這萬良江湖經驗十分廣博,心知一個內功精深的人,閉著呼吸,停上半個時辰,並非難事,是以按在那大浪前胸的右手,並未很快離開。

  他閉著呼吸,想查出那人的經脈行血,是否已真的停息。果然,經過了一陣仔細默查之後,發覺那人經脈中的行血,仍然輕微的流動。

  這證明了其人並未死去。

  萬良以目示意,要左少白等,分別守候在窗前門口之後,然後冷笑一聲,道:“朋友經脈中行血未息,分明尚是活著。我萬某人經過了無數的大風大浪,豈會在陰溝裡面翻船?朋友不用在老夫面前裝瘋賣傻了。”只見那人仍是靜靜的躺著不動。

  陳掌櫃的輕輕嘆息一聲,道:“斷了氣的人,哪裡還會還魂不成?”

  萬良冷笑一聲,道:“朋友既是不識抬舉,那就別怪老夫施上毒手了。”右手一揮,疾向那人前胸拍去。

  眼看掌勢就要擊中那人前胸,仍然不見他移動身軀。

  久走江湖的萬良,並未因對方的沉著,自亂章法,然在掌勢將要觸及那人胸時,突然易掌為點,指點那人“神封穴”。

  就在萬良指尖觸及那人衣服的剎那間,那人突然一滾,靈活無比的避開了萬良一擊,挺身坐了起來。

  萬良冷冷說道:“我還道朋友當真有著悍不畏死的豪氣,料不到竟也一樣的怕死。”

  那人圓睜著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緩緩由萬良和左少白等臉上掃過,仍是一語不發。他雖然己坐了起來,但兩手仍然擁著被子,雙手、雙腿深藏被中。他的冷靜神情實非常人能及,只瞧的左少白等。暗暗佩服。

  萬良不聞他回答之聲,不禁怒道:“朋友,既然現了原形,還是這般裝腔作勢,是何用心?”

  那人又緩緩躺了下去,道:“在下睡我的大頭覺,和諸位何干何涉?何以竟要點我的穴道?”言罷,閉上雙目,又似睡熟了過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2
一二一

  第二十六章 無意殺人

  這人怪異舉動,不但使左少白大感奇怪,就連有著豐富江湖經驗的萬良,也有莫測高深之感,只覺別人幾句話,說的入情入理,不知要如何答覆才好?

  正自為難當兒,突聽那掌櫃接口說道:“是這麼回事,這幾位包下了這座房間,小的想你老是一個人,勞你駕搬一個房間再睡如何?”

  那人翻了一個身,道:“作生意,也得有一個先來後到,在下既然住下了這一間,為什麼不讓他們換個地方呢?”

  陳掌櫃為之語塞,半晌答不出話。此人行動怪僻,但卻是處處佔盡一個理字,每次出言,叫人無法反駁。

  萬良、左少白等又都是講理之人,一時間被問的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個理由出來。高光久久不聞萬良和左少白接口,忍不住自己說道:“這還不是簡單的很;咱們人多,閣下只有一個,搬起來要比我等方便得多。”

  只聽那人答道:“在下把此屋讓給各位就是。”

  高光洋洋得意道:“好,你既然決定要搬了,何不搬快一些。”

  那人應了一聲,全身都在棉被掩遮,突然一躍而起,直衝室外。這一次他的動作快疾,只見人影一閃,那人已不知了去向。一切轉變是那麼突然,那麼出乎意料。左少白翹首遙望,竟是瞧不出一些可疑的所在。

  萬良低聲說道:“掌櫃的,這位補鍋鋦缸之人,是一位江湖道上朋友,那是你親眼看見了?”

  陳掌櫃道:“不錯,在下是親目所睹。”

  萬良道:“這人既非一般的商旅客人,掌櫃的也不用默守成規,不知可否把他的攜帶之物,交給我們瞧瞧。”

  陳掌櫃面現難色,緩緩道:“這個,這個,小的實難作得主意。小的既然不會武功,他如惱怒起來,要了小的的命,豈不是易如反掌麼?”

  萬良笑道:“你不依店中規矩,借我們四人之力,強行把他迫出此室,他心中早已恨上了你。有咱們四人在此,他也許不敢動手,但等我們一走,他隨時可要你的命……”

  陳掌櫃只聽得臉色大變,兩條腿直打哆嗦,一面結結巴巴的說道:“這話不錯,還得請四位大爺,想想法子,救救小的性命。”

  萬良故作沉吟,想了一陣,才道:“法子倒有一個,不過這也得賭你三分運氣。”

  陳掌櫃道:“只要能救小的性命,我是無所不為。”

  萬良道:“這就又把話說回來了,你如肯把他在店中之物,交給咱們,咱們也許可能從他留存之物中,找出他的來路。如是壞人,不用你掌櫃煩心,咱們想法於找他下落;如若是個好人,諒他也不會計較這點小事,傷害你的性命。”

  陳掌櫃道:“不錯!不錯,唉!其實他也未帶什麼,只有一支木箱,箱上寫著‘修鍋補缸’四個大宇。”

  萬良道:“咱們先瞧瞧那支箱子再說。”

  陳掌擔心中一動,道:“不行,我們先去瞧瞧,他是否已搬到另一座房間中去,如果他沒有逃走,小的也不能隨便動人之物。”

  萬良道:“好吧!咱們一起瞧瞧去。”

  幾人出了房門,走到六七尺外另一座屋中,只見木門緊閉,好似無人開過。

  陳掌櫃來到門口,突然向後退了一步,道:“諸位客官先請。”

  萬良知他心中害怕,也不客套,暗中運功護身,推開本出大步而入。凝目望去,只見那廣闊的地鋪上,不見人影。

  萬良心中暗暗驚道:這人果真不在,不知是去向何處?

  高光心中暗自奇怪,回頭望著陳櫃問道:“你們這座客店,還有可住的房子麼?”

  陳掌櫃道:“沒有了。”

  萬良接道:“好!你去取那木箱來吧!”

  陳掌櫃應了一聲、回身向外走去。只見他挪了兩步,又陡然停了下來,道:“哪位大爺和小的同行?”

  萬良心知他已經心生驚駭,只好低聲對黃榮和高光說道;“兩位陪他走一趟吧!”

  兩人應了一聲,一前一後,護著店東而去。

  左少白低聲說道:“奇怪,那人身邊裹一條棉被,我不信他真已離開此地?”

  萬良點點頭,低聲說道:“他不知隱在何處,但我料他必需護守攜帶之物,咱們得暗中監視,只要發覺,立時全力出手,必要時傷了他亦無不可。”

  左少白道:“怎麼?難道這是衝著咱們面來麼?”

  萬良道:“老朽確有此想,如若咱們不曾發覺。睡熟之後,以他武功,暗中下手點咱們的穴道,豈不是易如反掌麼?”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話不錯,當先出室,躍上屋面,察看四面動靜。

  萬良卻悄然藏在室中門後,暗中觀察。哪知事情竟又出乎幾人意料之外,黃榮、高光,竟是輕而易舉取來了那人國在店中的木箱。果然,木箱之上寫著“修鍋補缸”四個大字。

  萬良接過木箱,卻不打開,沉聲對那店東說道:“掌櫃的請自休息去吧!如果那人查問木箱何在?你就說已被我等取來,他就不會傷害你的性命了。”

  陳掌櫃半信半疑的退了出去。他心中雖怕那補缸人下手報復,但對萬良等人,亦存著一份深深的畏懼。

  那店東去後,萬良突然躍上屋面,運氣說道:“朋友的輕功,咱們已然見到,那是足見高明了,既然有心而來,何不請出一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朋友留存的木箱。已為我等取來,明日午時之前,如是仍不見朋友來取,咱們可要打開瞧瞧了。”

  言罷,入室,低聲說道:“咱們四人,輪流看著木箱,我這般挑明了,也許他不會暗中對咱們下手。”

  左少白心中暗暗奇道:“如果打開,何不現在就打開瞧瞧,何以要明日午時才行呢?”

  但轉念想到他豐富的江湖經驗,此舉或有深意,此刻不便說出。四人輪流打坐調息,直待午時將至,仍不見有何動靜。

  此時,麗日中天,萬里無雲,四人經過輪流坐息之後,疲勞已復,個個精神飽滿。

  高光輕輕咳了一聲,道:“我瞧那人是不會來了,咱們打開瞧瞧,也好趕路。”

  萬良突然站起身子,捧起木箱放在院中烈陽之下,找了一根長長的竹子,握在手中,道:“他有足夠的時間,卻不肯取回箱子,不是這木箱中存物毫無價值,就是這箱中存物,別有玄虛。”

  左少白恍然大悟道:“老前輩思慮深遠,晚輩佩服的很。”

  萬良一抖手中竹竿,貫注了內力,低聲說道:“咱們此刻經那木箱,至少有五隻開外,已有足夠的應變時間,但請諸位先行運功準備。”

  竹杖一揮“啪”的一聲,擊在那木箱外的小巧銅鎖之上。只聽“砰”然一聲,銅鎖應手而落。

  萬良長竿挑住箱蓋,正待揭開,突見烈日下黑影一閃,另一條長竹竿,橫裡伸來,“啪”的一聲,擊在了萬良的竹竿之上。

  萬良只覺手腕一麻,對方揮手一擊的力量,竟然沿著竹竿傳至了手腕,不禁吃了一驚,暗道:“好雄渾的內力!”

  但見伸來竹竿,挑起木箱一甩,整個木箱飛了起來,破空而去。出杖挑箱,動作一氣呵成,在一瞬之間,同時完成。

  萬良沉聲喝道:“快追!”當先飛躍而起,直向那木箱飛去方向追去。 左少白卻一躍出室,看準那竹竿伸出的方向,追了過去。高光、黃榮動作略慢,待兩人追出室門,左少白和萬良,早已走的蹤影不見。

  且說左少白以“八步趕蟾”的輕功,迅速的繞過了一堵牆角,除了可見一根丈餘長短的竹竿,靠壁而放,卻不見執竿之人。也迅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突然一提氣躍上屋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2
一二二

  這是一座僻處荒野的小村,除了向北有幾戶人家之外,東、南、西三面,都是荒涼的郊野。

  左少白凝聚了目光望去,見正西方,一片青翠的林木外,似有人影一閃,立時提氣躍下屋面,追了過去。

  如若是他多想一想,如是他再多些江湖上的經驗閱歷,以他奔速之快,那人武功就算再高他十倍,也無法在這剎那間,奔到了兩里之外。可是左少白追敵心切,竟然未仔細想過,放腿直向正西追去。

  兩里左右的行程,在他全力奔跑中,不需多久,便自趕到。抬頭看去,只見一片青翠的竹林,環繞著一座高大的墳墓。

  那墳墓上生滿了青藤,繞的密密叢叢,如非走到近前,很難看得出來。只聽一陣悲切的哭聲,傳了過來。

  左少白聽去,哭聲似是由那墓中傳出,不禁心中大奇,暗道:看這墳墓,實已有數十年之久,而且僻處荒涼,不似常有人來打掃。這人今日趕來掃墓,哭得如此悲傷,想來和這墓中之人,交情必非泛泛。心念轉動,人卻緩步越過翠竹,直奔那大墓而去。

  這座墳墓,佔有地甚廣,足足有半畝之大,墓上生滿青藤,墓外翠竹環繞。青藤、翠竹,都是極易生長之物。顯然,這座巨大墳墓,為時並不太久,青藤、翠竹,亦是人有意栽培之物,用來掩去這一座巨大的墳墓。

  左少白凝神靜聽,沿著那哭聲尋去。繞行了墓地半周,果然發現了一叢密集的青藤之下,有一個可容人進出的穴道。哭聲,就從那穴洞中傳了出來。

  凝目望去,只見那穴洞原來是一個特製的小門,門上青藤環繞,如是把小門閉了起來,實是天衣無縫,不論如何銳利的目光,不諳內情,也難一眼看得出來。

  只聽那哭聲中,挾雜著訴說之言,道、“師父啊!你死得好苦,弟子武功已為人廢去,縱有報仇之心,今生今世,亦難如願以償了。”

  左少白暗暗嘆道:“這人倒也算得血性人物,雖已無報仇之能,但他這番用心,也算得少有的了……”

  只聽那哭聲接道:“弟子每到師父靈前拜奠一次,心中就加重了一層負擔,師父以絕世才華,精研醫道,用心在救人濟世,立志是何等博大,卻不料為小人所乘,竟把那絕世的醫術,用作浩劫的陰謀,師父泉下難安,弟子雖生猶死。”

  左少白只覺他字字句句,都充滿著博愛情深,大仁大勇,不禁又生出一份敬佩之心。

  但聞那哭聲接道:“弟子活在世,眼看群逆施用師父那絕世醫術,為害武林,心中之疼,有如刀絞,倒不如追隨恩師泉下,眼不見為淨……”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這人要尋短見,我得去救他才是。”心念一轉,分開青藤,直向穴洞之中行去。這條洞穴,繞墓辟成,左少白急急奔行。亦走了不少時間。待他深入墓內,已是晚一點。

  抬頭一看,只見兩盞琉璃燈,高高燃燒,一個小小的墓碑,矗立琉璃燈下。難道這大墓之內,還有一座小墓?

  一個衣著襤褸的大漢,倒臥在石碑前面,胸口插著一把光閃閃的金刀。

  他似乎留著最後一日元氣,回顧了左少白一眠,冷冷道:“惡徒,你晚了一步……”

  左少白一個箭步,躍了過去,伸手抓著那襤褸大漢,道:“見台不要誤會,兄弟不是……”

  伸手摸去,那大漢氣絕而逝。原來,他強自撐著不肯瞑目死去,只為要罵一句話,一言罵過,立時氣絕。

  左少白暗自責道:“我雖非有意害他,但他確實地害在我的手中,我如是不衝進來,他或許不致下定了必死之心,唉!他把我誤認成了謀死他師父之人,才揮刀戳胸而死,左少白啊?左少白,你雖是有心救人而來,但卻無意中,竟作了殺人的凶手了。”

  想到感慨傷心之處,不禁黯然淚下。但死者已矣!回生乏術。左少白低泣一陣,緩緩放開那人的屍體。

  抬目望去,只見那墓碑之上,寫道:“絕世神醫正義老人原光之墓。”

  左少白只覺心中一震,呆呆的望著那墓碑出神。各種紛至沓來的事端,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但卻是那樣紛亂,理不出一個頭緒出來。

  他搖搖頭,長長吁一口氣,暗道:“我剛聽萬良談起‘正義老人’的事,卻不料。半日之隔,竟然看到了他的墳墓。”

  他低下頭去,望著身側那襤褸大漢的屍體,低聲說道:“老兄啊!老兄。你如能晚死片刻,目下江糊上重重疑問,或部可迎刃而解,這也是天意如此麼?”

  唉!此地無有棺木可葬老兄遺體,只能讓你就這般的常伴在你師父靈前了。緩緩放正那人屍體,伸手拔下他前的金刀。燈光耀照之下,只見金刀上,刻著“正義之刀”四個大字。這把金刀,長不過一尺五寸,但每一個字,都像核桃一般大小。

  左少白手執金刀,心中卻無法拿定主意,不知是該留在此地,還是帶走的好?

  沉思了良久,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也許可從這柄金刀之上,找出那‘正義老人’一些蛛絲馬跡,還是帶走的好,日後解了這大墓和‘正義老人’之秘,我再把這把金刀送還就是。”念轉意決,收起金刀,繞出了大墓。隨手帶上了兩扇特製術門。

  抬頭看去,日已偏西,不知不覺中,在大墓裡留了將近一個時辰。想到萬良、高光等,必定在店中等等著他,立時放步趕了回去。果然,萬良、黃榮、高光,滿臉惶急之色,正在店中相候。

  萬良急急迎了出來,道:“兄弟!咱們等你用飯。”

  左少白道:“在下無意中發現‘正義……”

  萬良以目示意,不讓左少白再說下去,接道:“快些吃飯,咱們還得趕路。”

  左少白目光一轉,只見左側一張木桌上,坐著兩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大漢,神態冷漠,一語不發的吃著悶酒。

  左少白望了兩人一眼。不禁心頭大震,暗道:“這兩人生的好怪。”

  原來,這兩人衣著一般,神態間也是一樣冷漠,最妙的是臉上刀疤,同樣由左眉中間裂開,橫穿鼻樑,過嘴角,直到頸間。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兩人瞼上的刀疤部位分毫不差,難道是天生的長相不成?如是後天所傷,那下手的不知是何許人物,竟有此等滿發不差分毫的手段?”

  那兩個瞼帶刀疤的大漢,似是已注意到左少白在瞧自己,四道冷漠的目光,一齊掃了過來。

  左少白似是自知理虧,轉過臉去,裝作不見。

  萬良低聲說道:“快些吃飯。”語氣之間,充滿著惶急之情。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萬良為人孤傲自負,但此刻神態,卻似對兩個臉有刀痕的人,有著很深的畏懼。

  轉眼望去,只見萬良、黃榮等,早已食過,端坐不動,正在等待自己,趕忙大吃幾口,放下碗筷。萬良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低聲說道:“走!”當先向前走出。

  黃榮、高光、左少白魚貫相隨出店。萬良一出店門,突然加快了腳步,飛一般撲向正北行去。

  一口氣走了六七里路,才停了下來,回顧來路,不見有人追趕,才長長吁一口氣。

  左少白茫然道:“老前輩究竟是怎麼回事?”

  萬良道:“那兩個臉上有疤的人,你可看清楚了?”

  左少白道:“兩人形狀古怪,一見之下,水難忘懷。”

  萬良道:“你可認得兩人麼?”

  左少白道:“不識!”

  萬良道:“難道也未聽師年談過?”

  左少白道:“沒有。”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2
一二三

  萬良道:“那就難怪了,唉!想不到這兩人竟然還活在世上?”

  左少白愈聽愈是不解,問道:“老前輩可否把兩人的來歷,說得詳細一些?”

  萬良點點頭,道:“自然要仔細的說給你們聽了,日後再遇上這兩人時,也好早些逃避。”

  左少白奇道:“那兩個面有刀疤的人,武功竟那般高強麼?”

  萬良道:“如若兩人只是武功高強,別說你不用怕,就是我萬某人,也不用怕他們了。”

  左少白道:“難道兩人還會什麼懾魂拘魄的邪法不成?”

  萬良微微一笑,道:“老朽活了這一把年紀,還未見過邪法。”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那兩人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高手了?”

  萬良道:“數十年前,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兩大名家,是王劍姬侗、霸刀向敖,可謂王劍之下無十合之將,霸刀之下無幸生之人。但自從王劍、霸刀同渡‘生死橋’息隱之後,武林中,除了少林、武當諸大門派之外,又崛起了一正、雙惡、一散人……”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所謂一正,指的是鐵膽劍客張嵐風。”

  左少白道:“一正雙惡,顧名思義,即可瞭然,那也不用多解說了,但那一散人,不知是指何人而言?”

  萬良道:“那魚仙錢平,生平唯一嗜好,就是酷愛各種魚兒。凡是有事相求,只要能以一尾奇魚相贈,那就是有求必應。因他終日陶醉在蒐集各種奇魚之中,從不關心武林中事。如要借重於他,只要想法子,找數尾奇魚,就可使他量魚效勞,不管你為人如何?是以,他的為人,介之於正邪之間,除了有人以奇魚求助,請他出山一行之外,其人絕不主動捲入江湖是非之中。但他武功奇高,答應之事,大都能如限辦到。武林中人,無以名他,只好以‘散人’稱之。”

  左少白道:“原來如此。”

  黃榮心中突然一動,道:“那魚仙錢平,用的什麼兵刃?”

  萬良笑道:“其人終日和魚為伍,連用的兵刃也是和魚有關,除了一根魚竿之外,還背著一個魚網,據說他那魚網招數之奇,勝過魚竿,但卻很少有人見他使用。”

  左少白道:“適才咱們見那兩個面有刀疤之人,想來定是‘雙惡’了?”

  萬良道:“不錯,左兄弟,果然是聰明過人。”

  左少白道:“只聽這‘雙惡’之名,就不難想到兩人的為人了。”

  萬良道:“傳說這雙惡乃是一對孿生兄弟,是故,兩人舉動生性,無不相同,一般的心狠手辣。一般的冷酷惡毒,武功亦在伯仲之間,乃數十年來,唯一在向敖霸刀下生還之人……”

  左少白道:“兩人逃過了那‘斷魂一刀’?”

  萬良道:“不錯,霸刀向敖,除非不肯拔刀,只要拔刀出來,無人能夠倖免。他殺人無數,但卻無人能知那一刀之秘,原因是見過他出手之人,全都死傷在一刀之下。霸刀之名,震動江湖,但他的刀法,也成了武林不解之秘,數十年來,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窮畢生的精力,希望能研究出那一刀之秘,但卻無人能夠如願以償。”

  左少白道:“兩位老人歸隱之後,才有一正、雙惡、一散人,崛起於江湖之上,那時,雙惡還未揚名於世,如何會逃命於霸刀之下呢?”

  萬良笑道:“問的好!王劍、霸刀出沒江湖上時,光輝萬丈,人人對他們敬畏萬分,縱然亦有著身懷絕技之士,在兩人光輝之下,也是難以樹威武林。‘雙惡’的來歷不明,幾乎可以說,整個武林道上,都無人知這他門的底細,但兩人卻突如其而來,以嗜殺揚威於武林道上,不論何人,只要惹上了兩人,不但本身難以倖免,且將株連到門戶、家族,這等殘忍手段,可說是從未有過,因此,兩人很快在江湖上成各,這兩人狂妄自大,又放出約鬥王劍、霸刀的大話,更是引起武林同道的注意……”

  “他們來歷不明,生像又凶惡可怖,因此武林中人,均以‘雙惡’名之。”

  他長長吁了一口氣,沉吟片刻,接道:“這兩人心狠手辣,武林中人;不分正邪,無不對他們恨之刺骨,希望能借向敖之刀,替武林除此大害。但那向敖行蹤飄忽,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雖然很多有心人,到處追尋,準備把‘雙惡’挑戰的狂言,告訴此人,但一找就是三年,那‘雙惡’卻在三年中惡名更著,幸好三年後遇上了霸刀向敖。”

  左少白道:“兩人如何逃過那霸刀一擊呢?”

  萬良道:“詳細情形,除了向敖和雙惡之外。只怕無人知曉。只知‘雙惡’和向敖約好在金陵郊外一戰,但那日過後,江湖再不聞‘雙惡’之名,人人都想到。定是死於霸刀之下,無不額手稱慶。那向敖雖然是匡扶正義的英雄大俠,但因刀法過毒,從來不留活口,武林中對他畏多於敬,議論很壞,但對他刀除‘雙惡’之事,卻是佳評如潮。”

  “哪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人的意料,王劍、霸刀相繼歸隱之後,‘雙惡’竟然又出現於江湖之上,而且惡行尤過昔年,成了霸刀之下僅有的活人。”

  高光接道:“不知兩人以後又為何人所制?”

  萬良道:“張嵐風。‘雙惡’第二次出現武林時,鐵膽劍客張嵐風已經聲名大噪。”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雙惡’第二度被逼出江湖,全是那張嵐風之力了。”

  萬良道:“不知張嵐風用的什麼方法邀來了魚仙錢平,兩人合力,擊敗‘雙惡’。據說是兩人敗退而去時,受了必死的重傷,卻不料雙惡竟然還話在世,而且竟然在這等荒僻之地出現……”

  他長長嘆息一聲,道:“那四戒大師說的不錯,武林中一次大劫,已然在逐步的發動了。”

  左少白道:“只怕這‘雙惡’和那茅舍中的書生有關。”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難道這‘雙惡’也和那‘正義老人’有關不成?”

  左少白道:“老前輩,那‘正義老人’早已死去了。”

  萬良吃了一驚,道:“什麼?”

  左少白道:“他千真萬確的死了,墳墓就在附近。”

  萬良道:“這個你怎麼知道的?”

  左少白道:“我見過他的墳墓。”

  萬良仍似有些不信,問道:“此事當真麼?”

  左少白探手從囊中取出金刀,說道:“老前輩可認得這把金刀?”

  萬良接在手中仔細瞧了一陣,道:“不錯,我雖未見過這把金刀,但卻聽那‘正義老人’出現江湖時,經常佩著一把金刀,上雕刻著‘正義之刀’四個大字。”說罷,緩緩把金刀遞了過去。

  左少白道:“在下無意中進入了那‘正義老人’之墓,但也無意害了一條一命,唉!那人雖非我殺,但卻是受到我的驚駭而死!”

  萬良奇道:“你把他駭死了?”

  左少白道:“經過之情,曲折離奇。在下原要說明經過,但卻被那兩個面有刀疤的大漢一擾,一直沒有機會談到。”

  萬良道:“看將起來,目下江湖形勢,複雜的很!”

  左少白道:“在下亦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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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當下把巧入墓穴,駭死那襤褸大漢,拜讀墓碑,取來金刀的經過,仔細的說了一遍。

  這離奇的經過,只聽得萬良等一個個呆若木雞,過了半晌,萬良才長長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那‘正義老人’果真死去了。”

  左少白道:“只可惜那襤褸大漢,被在下無意間,一駭自絕,唉!他如不死,其間內情,就不難瞭解了。”

  萬良略一沉吟,道:“就眼下情勢而論,其間複雜萬端,似已非咱們幾人之力,所能解決。走!咱們要快些趕路,如若能夠請他出山,不難解得其中之謎;再聯合四戒大師等高手相助,或可揭開這件曠古絕今的奇怪陰謀。”

  高光突然接口說道:“老前輩,咱們究竟去找何人?”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不是老朽賣關子,在未得他同意之前,老朽實不便說出他的姓名……”

  他仰起頭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他的隱居之處,當今武林之中。也許只有老朽一人知道,萬一他不肯重出江湖。講出了他的名字,對他自是大有妨礙。”

  高光道:“你不講他的名字,那也罷了,但也該把他為人,講述一些聽聽如何?”

  萬良微微一笑,道:“這個自然可以……”

  他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姬侗、問敖,以王劍、霸刀稱絕江湖,名震一時,這是純以武功而言;如若以文才、智謀而論,百年來武林之世,還未有一個人,能夠和他抗衡。”

  高光道:“怎麼?你可是說他不會武功麼?”

  萬良道:“自然會的,只不過他武功上的成就,不足稱道,那自是不用提了。”

  高光道:“咱們如要揭開目下江湖上的陰謀、隱密,那是非得武功不可,此人武功,既是平常得很,那也不用去找他了。”

  萬良淡淡一笑,道:“老弟。不是老朽教訓你,須知江湖之上,有很多事,縱有絕世武功。也無法解決。”

  高光似是還要出言爭辯,卻被黃榮暗中阻止。

  萬良是何等老練之人,只從高光那神色之中,已經瞧出他心中不服之氣,淡淡說道:“你心中可是有些不服氣是麼?”

  高光道:“如是老前輩,硬迫我講出來,在下就只好據實而說了。”

  萬良心中暗道:“此人生性耿直,如是他心中不服,蹩住了一口氣,倒也是難過的很。途中無事。倒下如和他爭論一場,也好提提興致。”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老弟有何高見,儘管說出就是,老朽洗耳恭聽。”

  高光笑道:“其實在下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見,但文、武二途,似非一事。咱們習武之人,講究是刀來劍往,手下分勝負,武功上見高低,一個人,如是武功不濟,縱然有滿腹經綸,也難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區區這點愚見,不知老前輩以為如何?”

  萬良哈哈一笑,道:“還有麼?”

  高光道:“咱們千里跋涉,東奔西走,目的是在為我等盟主大哥洗雪沉冤,對方勢大人眾,咱們幾人之力,自是非敵。以在下之意,應該在江湖之上,結交武林同道、高手,以作應援,等咱們實力壯大時,找上少林寺去,和他理論一番,追出罪魁禍首就是。”

  萬良點點頭道:“好!再說下去。”

  高光道:“這等,必需要武功高強之人,才能勝任;學富五車,於事何補?”

  萬良笑道:“說完了?”

  主光道:“只要老前輩能夠把在下說服,日後我見到,定然對他恭敬有加。”

  萬良道:“咱們在江湖上行走,武功自是重要,但才智一門,有時比重尤在武功之上。這且不去說它,單是咱們眼下所見所聞的幾件事,就非武功能解決得了。”

  高光道:“什麼事?”

  萬良道:“那‘正義老人’留下的隱秘,就算是王劍、霸刀重出江湖,又如何能解說出個中經過、隱密?”

  高光呆了一呆,半晌接不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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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第二十七章 生死知己

  萬良微微一笑,道:“那‘正義老人’留在世上的這把金刀,何以叫‘正義之刀’呢?此刀既然百煉精鋼,也不見如何鋒利,如是單就武功而論,留存此刀又有何用?但老朽卻隱隱覺出此刀之中,似是有些隱密。”

  高光道:“難道讀了書就可以解得麼?”

  萬良道:“咱們要去找的那人,就是一位大大了不起的人物,但他的武功,雖然說不上‘高強’二字,但也不在老朽之下。”

  高光道:“那就不錯了。”

  萬良道:“但他卻讀盡了天下的書,胸博萬有,學究天人,老朽每次和他相遇,總要聽他說上幾日幾夜。”

  黃榮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和他談些什麼?”

  萬良道:“漫無限制,老朽問到哪裡,他就說到哪裡,星卜、醫道、天文、地理,他是無所不知。”

  高光心中暗道:“如若讀了書真有這等好處,倒是應該多讀書才是。”

  他為人耿直,心中有話就說,當下接道:“咱們見了那人,如若他真能把高某說服,我便當老前輩之面,給他磕上三個響頭。”

  萬良微微一笑,道:“不用賭,你輸定了。”

  幾人一路上,縱論江湖,曉行夜宿,頗不寂寞。這天,中午時分,到了一座大山下面。

  萬良停下腳步,道:“到了,咱們好好休息一會,再去見他。”

  高光仰瞼望著那高聳雲霄的山峰,“他住在高峰之上?”

  萬良搖搖頭,道:“就在那山峰之下。”

  高光道:“我瞧不用休息,既然快到了,何不到他家中休息呢?”

  黃榮冷冷說道:“高光弟,萬老前輩是自己人,縱然說錯話了,他也不會見怪,等會見到那位老前輩,卻不許你胡說八道。”

  這些日子來,萬良日日誇讚那人學識如何的淵博,才氣是何等高強,只聽得左少白和黃榮,不覺間生出了敬慕之心,生恐那高光說出不敬之言,才行告誡他一番。

  高光道:“好!我不說話就是。”

  幾人休息了一陣,起身而行。萬良當先領路,走在山邊一條小路上。

  轉過了一處山峰,只見一個水塘,兩支白鵝遊戲於水塘之中,一見生人到來,突然高聲叫了起來,奔出池塘,游上岸去,直向塘邊一座茅屋前面撲去。

  萬良停下腳步,望著那一對大白鵝,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對大鵝,已經三十幾年了。”伸手拍拍衣衫上的塵土,舉步向那茅屋走去。

  左少白、黃榮等,也抖抖身上灰塵,隨在萬良身後而行。這是一座獨立在山畔的茅舍,屋前屋後都是荒草,雜樹橫生,環繞茅舍四周。

  看上去,似是一片貧苦的農家,毫無高人息隱這裡的清秀之氣,行近茅舍,只見兩門緊閉,那兩隻大白鵝,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萬良回顧左少白一服,低聲說道:“三位請在此地稍候片刻,老朽上前叩門。”

  左少白道:“老前輩請便。”

  史見萬良輕步而前,緩緩走到茅舍前面,輕叩門環。左少白聽他叩門之聲,忽快忽慢,似是有一定的節奏,足足數十聲,方才停了下來。

  高光流目打量四周的形勢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這哪裡像是高人居息之地……”

  忖思之間,突聽那茅舍之中,傳出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什麼人?”這聲音嬌若銀鈴,動人至極。

  萬良似是亦未料到,那茅舍之中,會有女子聲音,不禁呆了一呆,半晌之後,才應聲說道:“在下萬良。”

  茅舍中又傳出那嬌甜動人的女子聲音,道:“萬先生有何見教?”清麗的聲音如奏仙樂,聽得人心頭怦怦跳動。

  黃榮心中暗道:“深山育俊鳥,茅屋出佳麗,果然不錯。這女子聲音如此柔美,實在從未聽過。”

  多年在江湖上走動的萬良,亦是被那柔美的聲音所震動。過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在下有要事見范兄,請姑娘代為通報一聲。”

  只聽茅屋傳出來一聲深長的嘆息,道:“你來的太晚了,家師已經去世甚久。”

  這幾句話,字字如刀,刺入了萬良心中,一時呆呆立在當地,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茅屋中久久不聞有人聲應答,又接說道:“茅舍狹小,不足以留住賓,萬老前輩請便吧!”

  萬良略一沉吟,道:“姑娘幾時拜在我那范兄門下?”

  那嬌柔的聲音答道:“很多年了,萬老前輩,可是有些不相信麼?”

  萬良輕輕嘆息一聲,道:“不是在下多疑,只因在下從未聽范兄說起想收弟子的事,心中自是有些懷疑了。”

  茅屋中人應道:“萬前輩雖未聽聞家師談起過收徒的事情,但我們卻曾聽家師說起萬老前輩了。”

  萬良道:“難道他還未忘記多年老友。”

  空中人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是未曾交代過有你萬老前輩這樣的一位朋友,晚輩也不敢和老前輩這般多言了。”

  萬良心中暗道:“好啊!說的倒是客氣得很,硬是不肯開門讓我進去……”

  左少白等站在六七尺外,聽得十分清晰,高光忍不住對左少白道:“那兩扇木門,看上去並不很牢,只要稍微用力,就可把木門撞開了。”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萬老前輩不肯硬來,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不能亂出主意。”

  只聽萬良說道:“姑娘既然知曉了在下是令師故友,何不啟開木門一見,也好讓我在范兄靈前奠拜,奠拜。”

  茅屋中人沉吟了良久,道:“即是如此。老前輩就請進來吧!”

  萬良伸手一難,不門應手而開。原來木門竟然是虛掩著。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青衣的少女,背門而坐,面對牆壁。

  壁上高供著范仲明的神位,神位前香爐中,還有一半燒香,仍在燃燒;室中煙氣繚繞。

  萬良目光一掠那青衣少女的背影,發覺那是一位美麗絕倫的背影,心中暗道:“但見背影,就使人有著玉人傾國之感,若是瞧了正面,定然是要拜倒石榴裙下,永作不二之臣。”這萬良並非好色之徒,但卻被那絕世的美麗背影,撩起了無限綺念。

  但聞柔軟聲音,傳了過來,道:“萬老前輩見到壁上神位了?”

  萬良道:“見過了。”

  那青衣女子道:“好!晚輩這廂準備答禮。”言下之意,是催萬良快些拜過。

  萬良心中暗道:“我范兄,精通醫理,豈會輕易死去,此女如此英麗,只怕和范兄之死有關?”

  心念一轉,只覺疑竇重重,忍不住低聲祈禱道:“范兄陰靈有知,你如是含冤而死,那就給兄弟一個警兆。”

  但聞那青衣女說道:“家師是心血耗消過度而死,有勞萬老前輩關懷了。”

  原來,那少女聰明絕倫,聽得萬良的祈禱之言,知道他心中生疑,特地說出了病情。

  萬良望著那壁間神位,說道:“范兄啊!范兄,非是做兄弟的多疑,你胸懷萬有,學究天人,精通醫道,妙手回春,別說你身體一向健壯,不會有病,縱然是有病,那也一藥而癒,怎會活累死呢?”他不便指那少女而言,只好對著那范仲明的神位講話。

  青衣女輕輕嘆息一聲,道:“家師確實心血耗消過度而死,老前輩如果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這一次人家指明而言,萬良自然不好再借對神位講話了,便重重咳了一聲,道:“在真像未明之前,在下也不便遽作斷論。”

  那青衣女嘆道:“家師臨終之時,亦曾遺言囑咐晚輩,說萬老前輩來此之後,只怕要對他的死因生疑。”

  萬良接道:“生疑了該又如何?”

  青衣少女道:“家師遺言,任憑萬老前輩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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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萬良心中暗道:“如論我那老友之能預料及此,自非難事,但這女娃兒說的是真是假,那就很難說了、”

  心隨念轉,口中說道:“我先要到那范兄的埋骨之所,看看他的墳墓。”

  那青衣女道:“好吧!”

  她雖和萬良交談甚久,但始終是面壁而坐,從未回頭望過萬良一眼。

  這青衣女冷傲神情,更加了萬良心中之疑,當下說道:“那便有勞姑娘帶路了。”

  那青衣女道:“萬老前輩。還要什麼,尚請一併吩咐。去過家師墓地之後,那就不用再回來了。”

  她雖是說的逐客之言,但聲音仍然悠揚悅耳,動聽至極。

  萬良道:“這個,這個,倒叫在下很難答覆了。”

  青衣女緩緩說道:“唉!家師所說的不錯,老前輩當真是太過多疑了。”

  萬良道:“生死大事。非得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只聽那面壁的青衣女高聲說道:“妹妹,帶這個萬老前輩去恩師墳上瞧瞧去、”

  西側垂簾啟處,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女,緩緩走了出來。

  萬良目光轉動,不禁瞧的一呆,只見那少女穿的一襲裙衫和身材髮型,無一不和那面壁少女一般模樣。長長的柳眉,一對勾魂攝魄的秋波,閃動著動人的光輝,隆鼻、櫻口,美豔得如畫中美人。

  只見她緩緩走到那面壁而坐的少女身側,似是和那少女,輕輕談了數語,轉身向外走去。萬良心中生好奇怪,暗道;“這女娃兒如是帶我去故友墓前奠拜,怎的連一句招呼也不打呢?”

  正自心中懷疑,忽聽那面壁而坐的青衣少女,道:“我那妹子,素來不喜多言,你只管跟著她去,也就是了,不要問她什麼,免得鬧出不歡而散之局。”

  萬良道:“如是在下在墓前發現了可疑事物,想問令妹幾句,那也不可以嗎?”

  那少女略一沉吟,道:“你最好別和她說話,看出可疑事物,留在心中就是。”

  萬良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但見那少女已然遠行室外數丈,只好放步追了上去。

  這時,左少白和黃榮等,遠遠站著,眼看一個美豔照人的青衣少女,大步走了出來,卻不見萬良,心中大感奇怪,正想舉目到茅屋中瞧瞧,瞥見萬良快步走了出來。

  左少白大步迎上,道:“老前輩,此刻何往,那位姑娘是誰?”

  萬良低聲說道:“她們是我那故友弟子,此刻咱們要去他墓前奠拜一下。”

  左少白“嗯”了一聲,道:“我等在此等候呢?還是一同前往?”

  萬良道:“我們一起去瞧瞧……”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這位姑娘素來不喜多言,咱們不要和她說話就是。”說罷,舉步向前。

  左少白、黃榮、高光依隨在萬良身後而行。那青衣少女帶著幾人,行約四五里路,進入了一個幽靜的山谷中。這是一條死谷,一座高峰攔住了去路,兩側盡都是光滑的削壁。

  萬良目光流轉,不見任何墳墓,心中陡生疑慮,暗道;“這丫頭把我等騙來此地,難道還會有什麼陰謀不成?”

  忖思之間,忽見那青衣女,直向攔路高峰下一塊巨大的岩石走了過去。萬良心中雖是疑竇重重,很想問個明白,但想到自己曾經再三勸告左少白等,不可和她說話,如是自己最先忍不住,必將為三人譏笑,當下強自忍住,不肯多問。疾行兩步,緊隨在那青衣女的身後。

  他暗作打算,只要瞧出這青衣女有什麼陰謀行動,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搶先出手。

  只見那青衣女走到石壁下大岩前,轉過身子,繞入了大石之後。萬良緊隨身後繞去,只見一支雪白的玉手,不停的抬動。原來,那大岩之後,有一道裂縫,如峭立的石壁,有兩尺左右的距離。

  萬良略一沉吟,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身子一側,走了進去。

  只見兩間房子大的一座天然石洞,打掃得十分乾淨,那青衣女早已對著一具石棺跪了下去。粉頰上,滾落了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的暗自垂泣。

  萬良望了那石棺一眼,不禁黯然淚下,急步走近石棺,放聲大哭了起來。這時,左少白、黃榮、高光,也隨著進入石洞,耳聞萬良悲哭之聲,目睹那青衣女無聲飲泣,亦不禁為之黯然。

  左少白等雖不知那石棺中是何人物,但他們已從萬良口中,得知了這位作古之人,是一位才氣橫溢的異人。心中對他,早生崇敬之心,不覺間對著那石棺跪了下去。

  萬良哭了一陣,停了下來,自言自語說道:“范兄啊!范兄,你身懷絕世之才,就這般無聲無息的離開人間,是何等淒涼悲苦之事,兄弟無法見你生前一面,但這死後遺容,兄弟豈能不看?”

  他雖是自言自語,但言外之意,卻無疑是說給那青衣女聽,雖見石棺,仍無法消除心中懷疑,他要開棺瞧看。

  只見那青衣女,舉手用衣袖揩拭一下臉上的淚水,抬起頭來,望著萬良,一對明亮的大眼睛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輝,欲言又止。

  萬良無法從那青衣少女奇異的眼神中,瞧出他心中所思,但他心中卻決定要打開石棺瞧瞧。

  緩緩退後兩步運足腕力,托著石蓋,猛力向上一托。但聞吱呀一聲,石棺應手而開。一股白色的煙氣,由那石棺中飛揚起陣陣幽淡的香氣,撲入鼻中。

  回首望去,只見那青衣女伏在石棺前面,雙手掩面,雙肩不停的聳動。顯然,她哭的甚是厲害,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白色的煙氣,由濃轉淡,已然可見石棺中的景物。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身穿一襲藍色長衫,神態安閒的仰臥在石棺之中。

  萬良凝目細看,發覺他除了更顯得清瘦一些之外,幾乎和數十年前,相見之時,無甚不同。不但屍身未壞,連那眉目、面貌、也有些栩栩如生。

  萬良久走江湖,心中明白這屍體能夠歷久不壞,恐怕全是那棺中白煙之力,眼看棺中的煙氣逐漸散去,心中大急,正待放下手中格蓋,瞥見那棺中人枕頭之下,露出一角白箋,必然是早經安排,二女在放他屍體時未能瞧見,我這麼推動石棺蓋子一震,白箋自露一角,說不定這張留箋中,就是說的他死亡之秘,或是指明那凶手是誰。

  心中念頭轉動,手卻疾快的伸入棺中,取過白箋,藏人懷中,緩緩放下石蓋。那青衣少女,仍然伏在石棺前面,可是左少白等卻瞧的十分清楚。萬良取過白箋,心中迫不及待的想瞧瞧那白箋上說些什麼?立時緩步向後退了下去。

  暗中施展傳音之術,對左少白等說道:“三位請留心這位姑娘。”人卻向室外退去。

  左少白已知他用心,輕輕一拉高光、黃榮,三人站了一個半圓形,把那青衣女,轉圈圍了起來。

  且說萬良退出石洞之外,取出白箋一瞧,原來竟是一封密簡,封口上毫無損壞痕跡,顯是未曾經人拆過。

  只見那白色簡套上面寫著“書奉萬良親拆”七個草字。

  萬良暗暗驚道:原來,他在死亡之前,已知死後,我會來此看他,而且非得打開石棺不可,竟留下這樣一封密簡。

  拆開封套,裡面是一張薄薄函箋,只見寫道:“此函入兄之手,弟已死去數年,兄千里奔喪來此,正值江湖殺劫峰起之時……”

  萬良只瞧得短短兩行,心中已自驚異不已,暗暗讚道:“這范仲明把死後之事,竟然能瞭解得這般清楚。”

  黯然一嘆,向下看去,“寒舍依舊,山色如昔,兄對弟之死亡。必是疑竇叢生,為兄所疑……”

  萬良暗道了一聲慚愧,接著瞧了下去:“弟受先天體質所限,無法習得上乘武功,只好轉而他求,習學五行星卜奇術,別走旁徑,唯因此等學問,深奧博大,雖窮畢生精力,已難登峰造極,弟為此閉門求進,謝絕所有造訪之人,正值小有心得,漸入佳境之時,突然體內起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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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萬良暗忖道:“原來,他是讀書讀的活活累死了。”

  向下瞧去,只見寫道:“正值徬徨著急之時,忽有農家,送來棄嬰一對,姊妹二人,一胎同生,各具異稟,才高常人,正乃小弟衣缽佳弟子也。只可惜天妒紅顏,二姝雖各具殊色,但卻天生殘缺,姊盲妹啞。”

  萬良看到上處,恍然而悟,暗道:“原來如此,那茅舍中面壁而坐的少女。定然是姐姐了,她和我對談甚久,卻始終不肯轉過臉來,這隨來之人,自是妹妹無疑。”

  心中暗自忖道:“可惜啊!可惜!雖然未見那盲女之貌,但只瞧他背影,和那甜美聲音,已不難猜想到定然是一位絕世玉人。這啞妹之美,更是有目共睹,當真‘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可嘆那櫻口菱角,竟然是不能吐出清音。”

  他心中連叫無數可惜,才向下面看去。

  但見箋上寫道:“弟收養二女之後,生活大變,終日裡逗笑二女取樂,竟使油盡之燈,為一種人性至高的惜愛之心支撐著活了下去。”

  “二女才慧,果在弟預料之中,姊姊雖盲、卻有耳聞能熟之才,而且舉一反三。妹妹雖啞,卻有過目不忘之能,一經閱讀,必能爛熟於胸。

  “盲啞二女,終日相伴,笑語解頤。使弟多活了十餘年,也使弟心願得償。把心中所學傳於二女。只可惜尚未能盡授所知,病情突然轉劇。斯時弟已知此病難起,不久人世,特草成此書,留上吾兄。”

  寫至此處,大約那范仲明已然再難支撐,下面幾字,似字非字,已難分辨寫的是什麼。

  萬良雖然無法猜想出下面那幾個字寫的是什麼?但留函無損,已然全瞭解內情。他疊好薄箋,套好封簡,珍藏入懷,故友遺墨,已是彌足珍貴,何況他深知亡友之才,處處都有著驚人安排,那似字非字的遺墨,也許是別有含意,只是自己才難意測,日後找一個才識過人之土,也許還可瞧出一些隱秘的內情。心中念轉,人卻緩步走回石洞。

  只見那青衣少女,仍然伏在棺前,蒙面而泣,心中更是惶愧,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孩子,不要哭了。”

  他自覺和那范仲明情同手足,二女既然是他收養的義女,叫聲孩子,自是理所當然。

  那青衣女緩緩抬起頭來,嬌豔的粉頰上,淚痕縱橫,望了萬良一眼,轉身向外走去。她哭的如梨花帶雨,但舉動間卻端莊凝重,望了左少白等一眼。

  高光低聲說道:“老前輩,咱們是守在這裡呢?還是跟著她走?”

  萬良道:“跟著她走吧!”當先舉步出去。

  一行四人緊隨在那青衣少女身後,重又走向那茅舍所在。

  高光悶了一肚子疑團,幾度想叫住那青衣少女問個明白,但想到那萬良諄諄告誡之言,又強自忍了下去。行近茅舍,那青衣少女也不和幾人招呼,逕自進入了茅舍之中。

  萬良停下腳步,低聲對左少白等說道:“諸位請再留此片刻,老朽去和他們姊妹談談。”

  高光道:“我瞧不用談了,貴友既已死去,咱們來此目的已空,和兩個女娃兒有什麼好談的?”

  萬良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他雖已死去了數年,但在留箋之上,已說明江湖上有了大變,而且早已料定我必到此。”

  黃榮生恐兩人衝突起來,急急接道:“那范老前輩既然能在數年前料知江湖大變之事,想必有所安排了?”

  萬良長嘆一聲,目光凝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她們肯不肯拔刀相助,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難道那小姑娘小小年紀,還能助我左少白查出父母蒙冤的內情不成?”

  心中雖是不以為然,但口裡卻恭恭敬敬的說道:“全憑老前輩作主了。”

  萬良道:“老朽必盡全力,勸請她們出山相助兄弟……”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萬某人一生中除了多犯了點殺孽之外,自信所作所為,無一不可質諸天日,但願二女能以得自老朽故友所學,出而挽救這次武林浩劫。”舉步向茅舍中走去。

  左少白望著他走向那茅舍的背影,舉步落足之間,十分沉重,顯然,他對能否勸得二女出山的事,異常重視。

  茅舍的木門,虛虛的掩著,萬良舉手一推,木門應手而開。

  只聽一個柔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舍妹告訴我,你很守信諾。”

  萬良注目望去,只見原來那面壁而坐的少女,仍然是面壁而坐,而那啞女卻傍著姐姐身側而立,粉瞼上縱橫的淚痕,仍未乾去,只覺心頭愧然,拱手一禮,道:“老朽從石棺中取得亡友遺書,始知適才多疑二位姑娘,心中甚是不安。”

  那面壁而坐的青衣女道:“不妨事,老前輩故人情深,那也是難免的事。”

  萬良道:“我那范兄在遺書之中,提到兩位姑娘,已能盡得他心中之學。”

  那面壁少女答道:“先師胸博古今,學究天人,愚姊妹殘缺愚質,雖得先師數年教誨,實則所學難及萬一。”

  萬良道:“二位姑娘也不用客氣,我那范兄,已在遺留給老朽的書信中說的明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目下江湖上,正值殺劫湧起,兩位姑娘既已得我那故友絕世才智,豈可常居斯地,埋沒才華,不如隨老朽出山入世,做一番驚天動地救世大業,也不負我那范兄對兩位一番培育的苦心。”

  茅舍中沉默了一陣,那面壁少女方才緩緩說道:“老前輩太高估我姊妹了……”

  她長長嘆息一聲,接道:“萬老前輩既是先師的好友,想來先師必在遺墨中說明了,姊盲妹啞,天生殘缺。”

  萬良接道:“這個,在下亡友遺書中確曾提過,但我那范兄,在遺書中,亦曾大讚兩位才華過人,卓有識見,承他衣缽,青出於藍。”

  那青衣女嘆息一聲,接道:“那是先師的褒獎了,我們姊妹,雖承先師的愛護,視若親生。盡其所能,傾囊面授,但因質才愚拙,致負先師厚望,天生殘缺,受制甚多,實難擔當那挽劫救世的大責大任。只好有負老前輩的盛意隆情了。”

  萬良聽她口氣堅決,似是已無商量餘地,呆了一呆,道:“兩位姑娘不肯出山,難道就長居此地麼?”

  他見室中一切佈置的簡陋,似是二女並未作長住打算。

  那面壁的青衣女道:“萬老前輩是先師至友,晚輩也不相欺,近日內晚輩和小妹,即將遷往恩師遺體存放的那石洞中去,常伴靈側,終老石室,此生不再離開。”

  萬良急急接道:“我那范兄,把他一生所學傳給了兩位姑娘,兩位要常伴靈前,不出石室,固是盡了孝道,但豈不埋沒了兩位所學,辜負了我那老友一番授藝苦心?”

  那面壁少女突然轉過臉來,緩緩說道:“姊盲妹啞,一對天生殘缺的弱女子,就算得了大部真傳,那又能在武林中,做出些什麼事呢?”

  萬良轉眼望去,只見那面壁少女,容貌的確嬌美,似尤在妹妹之上,長長的睫毛,彎彎的秀眉,輕閉著一對眼睛,神情撩人,如果不早知她雙目已盲,誰也想不到這樣美貌的姑娘,竟然是目難見物。

  當下嘆息一聲,道:“我那仁兄,在留給我遺書上,已然說的十分明白。”

  那少女啟動櫻唇,露出了一排整齊白齒,道:“那更好了,老前輩既已知曉,那也不用再要我姊妹以盲啞殘缺混跡在江湖中了。”

  萬良急急說道:“我那亡友,雖然在遺書中,說出了兩位身有殘缺,但也盡力推舉兩位姑娘的才學。”

  青衣女舉起手來,掠一下鬢前散發,淡淡一笑,道:“老前輩就算能說的天花亂墜,舌翻蓮花,晚輩姊妹也不願以殘缺之身混跡於江湖之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3
一二八

  萬良道:“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也許在下能找到一位名醫,使姑娘雙目復明,令妹啞口能言。”

  那盲女淡淡接道:“老前輩的好意,晚輩姊妹們心領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男女有別,老前輩如是再無其他的事,也該走了。”

  萬良料不到她竟然下起逐客令,呆了一呆,道:“兩位姑娘可知我那亡友,留致老朽的遺書中,說些什麼??

  那宮女搖搖頭,道:“不知道。”

  萬良心中暗道:這兩個女娃兒,因為自傷殘缺不願混入江湖,說不得只好想法騙她們一遍了。心念轉動,肅然接道;“如若我那亡友,留給在下的遺書上,指命兩位姑娘出山衛道呢?”

  那育女呆了一呆,道:“果真如此,先師自會在事先告訴我等。”

  萬良心中一動,道:“他可曾告訴過兩位嗎?”

  那盲女拚命搖頭,道:“沒有。”

  萬良道:“如若他在留致在下遺書中,說明要兩位姑娘出山,算不算令師的遺命呢?”

  那盲女沉吟了一陣,道:“如是當真,自應算是先師的遺命。不過,我不信先師會在地留致老前輩遺書中,要我們姊妹出山。”

  萬良回想那遺書上的內容,只是推重二女的才華,確未明確指定,讓二女出山的事。

  他原想說上幾句謊言,但忽然想到,自己堂堂男子,身為長輩,欺騙兩個盲啞小姑娘,如是被當面拆穿,自是無地可容,就算她們信了,那也是一場終身大恨大憾的事。

  念轉至此,長嘆一聲,道:“令師留致我的遺書上,雖未正面說出。要兩位承繼他的遺志,出山行道,但字裡行間確有使兩位出山之心,他不肯言明,或是別有用心。”

  那盲女突然說道:“老前輩可否把家師遺致的書信,給晚輩姊妹瞧瞧?”

  萬良連道:“可以,可以……”由懷中取出遺書,遞了過去,心中卻暗自奇道:“你雙目全盲,不知要如何一個看法?

  那盲女接過書簡,緩緩轉交到妹妹手中,道:“你瞧瞧告訴我。”

  那啞妹接過書簡,伸出右手,按在姊姊手上,五指彈動,有如彈琴一般。

  這等傳話之技,世所罕見,只瞧得萬良目瞪口呆。

  那啞妹動作甚快,片刻已借彈指之法,把書中所記,一字不漏的傳給了那盲女。

  只聽那宮女長長嘆息一聲,道:“恩師慈命難違,咱們倒是不能不答應他了。”

  萬良只聽得莫名其妙,道:“怎麼,兩位姑娘可是答應出山了麼?”

  那宮女點點頭,道:“家師留致老前輩的遺書說的明白。如是老前輩請求我出山……”

  萬良緊張的接道:“怎麼樣了了”

  那盲女嫣然一笑,道:“我等不得推倭。”

  萬良奇道:“怎麼老朽就未瞧到這一句話呢?”

  那盲女道:“先師用隱語寫成,老前輩不解其意,自然是瞧不出了。”

  萬良道:“是啊!可是那信尾處,一連串似字非字的圈圈麼?”

  那盲女沉吟了一陣,道:“那是說的另一件事,老前輩請妥為收存此信,日後還有大用。”

  萬良接過書簡,道:“當年令師活在世上時,他所作所為,事先總把老朽裝入悶葫蘆中,想不到兩位姑娘,也學到了他的毛病了。”

  那盲女輕輕嘆息一聲,道:“此中有消長之機,微妙得很,實難先作預言,還望老前輩多擔待了。”

  萬良哈哈一笑,道:“但見兩位作此一事,己有令師遺風。”

  那宮女長嘆一聲,接道:“老前輩請和同伴商量一下,給我們姊妹三日限期,三日之後,老前輩請再來此,接我們姊妹上道。”

  萬良道:“兩位也該有時間料理一下私事,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三日之後,老朽再來。”轉身出了室門。

  左少白等正自焦急,眼見萬良走了出來,大步迎了上去,道:“老前輩可和那兩位姑娘談好了麼?”

  萬良笑道:“談妥了,但要給她們三日時間料理一下私事,咱們三日之後,再來接她們上道。”

  左少白道:“咱們也利用這三日時間商量一下江湖大事,今後行止。”

  萬良道:“老朽有一事,要對三位早作說明。”

  左少白道:“什麼事?”

  萬良道:“咱們請出她們姊妹二人出山之後,對二人必須言聽計從,才能使二位發揮所學。”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4:54
一二九

  第二十八章 盲啞二女

  高光口雖不言,心中卻是暗自忖道:“兩位全然不解江湖險惡的小姑娘,豈能處理江湖大事?要咱們言聽什從,豈不是一件天大的笑話?”但他心知,此言說出口來,必又將惹起那萬良的肝火,強自忍下不言。

  四人離開那荒涼茅舍,走入一座小鎮之上,找了一處酒館,叫些酒飯吃過,重又離開,萬良當先帶路,走到一處雜木林中,停下身子,笑:“三位瞧瞧此地如何?”

  左少白奇道:“什麼事?”

  萬良道:“咱們今宵就住在此地如何?”

  高光道:“為什麼?那小鎮之上,現有客棧不住,卻跑到這等荒涼所在。”

  萬良突然飛身一躍,躍到一株大樹之上,道:“左兄弟,你上來瞧瞧。”

  左少白應聲一提真氣,飛躍而起,抓住一隻樹枝,一個翻身,躍上樹頂,道:“瞧什麼?”

  萬良伸出手去,指向正東方向,道:“你瞧瞧那是什麼所在?”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一座鵝塘旁側,孤立著一座茅舍,就是那二女所居之處,當下說道:“那不是兩位姑娘居處麼?”

  萬良道:“不錯,咱們宿住於此,就是要暗中監視保護她們。”

  長嘆一聲,接道:“也許,咱們此來,已為兩個無辜女孩子,招來了強敵。”

  左少白口雖不言,心中卻暗暗忖道:“這未免太過多疑了。”

  心念還未轉完,遙見一個人影,直向那水塘茅舍行去,閃入一株大樹後面。

  這時,太陽由西邊照去,光線明亮,瞧的甚是清楚,但見那人隱在大樹之後,瞧了一陣,轉過身來,沿著原路退走。

  萬良神態肅然,道:“老弟,你瞧到了沒有?”

  左少白道:“瞧到了。”心中暗暗讚道:“老薑究竟比嫩姜辣!”

  但聞萬良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離開茅舍之後,老朽就感覺有人追蹤,但那人武功高強,始終不露痕跡,老朽亦曾留心查看,竟找不出那追蹤之人。”

  左少白道:“怎麼晚輩一點也不知道呢?”

  萬良道:“這是老朽數十年江湖經驗,練成的一種特別感覺,自不是一般人都有此能。”

  左少白道:“原來,老前輩又何能知道那人志在二女呢?”

  萬良略一沉吟,道:“此事十分簡單,那人在咱們離開二女居住之地,才跟蹤我等,如非是早已偷窺二女居住之處,定然是被咱們引來的了。待咱們離開小鎮之後,老朽故意繞向而行,果然已不覺有人追蹤。”

  左少白點點頭,道:“老前輩可知他們偷窺二女居處的用心麼?”

  萬良道:“這就很難說了,二女雖是天生有盲啞殘缺,但表面上望去。卻是美豔絕倫,不知內情,決難想到如此美女,竟有殘缺。也許貪圖美色,也可能是江湖道上的高手,偵知二女是范仲明的衣缽傳人,別有所圖而來。”

  左少白道:“如是咱們要保護二女,這等距離,豈不是遠一些麼?”

  萬良道:“目下青天白日,諒他們也不敢有所舉動,也許他們要在晚上動手。”

  左少白道:“老前輩之意,可是說今晚咱們到那水塘附近,暗中設法保護二女,對付強敵?”

  萬良道:“不錯,正是如此。”

  左少白道:“如是那些人,才智過人,突然要在白日下手呢?”

  萬良道:“所以,咱們要守在這株大樹之上,注意那些人的舉動。”

  左少自心中暗道這辦法倒也不錯,當下低聲問道:“咱們要高光、黃榮,同來守望。”

  萬良道:“好吧!,你告訴他們兩人一聲就是。”

  左少白應了一聲,飛落實地。高光生性憨直,一向喜愛直來直去,素來不喜兜圈子,對萬良作事為人,謹慎多疑神態,早就不以為然,尤以萬良對那盲啞二女敬重之情,更是暗生悶氣。一見左少白飛落實地,立時迎上去道:“大哥,瞧到什麼沒有?”

  左少白道:“瞧到了。”

  高光呆了一呆,道:“瞧到了什麼?”

  左少白道:“瞧到了暗中謀算那茅舍二位姑娘的凶手。”

  高光抓了一陣頭皮,道:“大哥、小弟心中有一股悶氣,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左少白道:“好,你說吧!”

  高光道:“我不信那兩位小姑娘真有什麼能耐。能幫助咱們查出大哥含冤內情,挽救武林浩劫。”

  左少白笑道:“此事未得確定之前,小兄亦難作何論斷。”

  原來,左少白對那萬良誇耀二女能耐,亦是有些不信,但他對萬良豐富的江湖經驗,和處事之能,卻是甚為佩眼。

  高光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哥既得了那‘正義老人”留下的金刀,何不堂堂正正,約集武林同道,揭發武林中正在進行的陰謀,卻跑來找兩個又盲又啞的女娃,豈不問道於盲了?”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萬老前輩的閱歷經驗,無不強過咱們,兄弟不可和他爭執。”

  這兩句話,聲音沉重,臉上是一片肅然之色,顯有斥責之意。

  這高光對左少白最為敬佩,當下垂首應道:“大哥說的是,小弟以後不和他爭執就是。”

  只聽大樹之上,傳下來萬良的聲音,道:“諸位快些上來!”

  聲音急促,顯是有了大變。三人應聲而起,迅速的爬上樹頂。

  萬良指著正面二女居住茅舍,道:“諸位仔細瞧瞧。”

  三人凝目望去,只見幾個荷鋤農人,分別由三面向茅舍中包圍過去。

  左少白低聲說道:“情勢似有不對?”

  高光道:“幾個荷鋤農人,也值得懷疑麼?”

  萬良道:“此時不過申初光景,正是在田中工作之時。”

  只見那些荷鋤農夫,突然加快腳步,奔向茅舍,迅速的隱起了身子。

  情勢顯明,連那高光也瞧出不對,低聲說道:“果是有些不對。”飄身下去,放腿向前奔去。

  左少白道:“三弟不可造次。”說話之間,也飄身下樹。

  高光停下腳步,道:“救人如救火,豈可延誤時刻?”這時,萬良、黃榮等,都相繼躍落樹下。

  但聞萬良接道:“看將起來,這些人也許是在白晝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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