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劍絕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8 15:44: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2440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5:43
二六0

  四戒大師搖首道:“僅只四成師弟在主持陣法,其餘幾位師兄弟一直未見。”

  范雪君道:“如此看來,一痴或許不在這批人中。”

  四戒大師成然道:“老衲也是如此判斷,但亦不敢過於武斷,說不定一痴那孽障隱身在人群之中,等待時機,然後脫逃而去。”

  左少白道:“這黑罩蒙面之法,倒是巧妙的很。”

  范雪君道:“依大師判斷,這批人能夠衝出羅漢大陣,突圍而去麼?”

  四戒大師道:“日間是不能,到了夜間,那就難說了。”

  范雪君道:“此時何時?”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只見暮靄蒼茫,天色已是向晚,不禁憂心忡忡,道:“天已快黑了。”

  左少白突然一指西北方,道:“那面有人來了。”

  眾人移目望去,西北方面,果然出現了數條人影。

  展眼間,人影移近了許多,眾人已看的較為清楚,約有十餘人,風馳電掣一般,直向這古戰場奔來。

  四戒大師大為緊張,目光如電。盯望那十餘條人影,一瞬不瞬。

  須臾,那十餘人已奔至近處,原來共是一十四人,每人都穿著寬大的憎袍,頭上蒙著一個黑色頭罩。

  倏然,西北方又出現了四條人影,那四條人影彷彿四道輕煙,貼地飛掠,來勢奇快,轉眼已現出四個灰袍老和尚的身影。

  四戒大師心情更為緊張,喃喃自語道:“這隨後追來的四人,乃是四空、四意兩位師兄,和四律、四維兩位師弟。”

  左少白道:“四空大師親自追捕之人,一定是重要人物,說不定一痴方丈就在那十四人中。”

  說話中,那十四個蒙面僧人已奔到大火燒過的曠野中,距離羅漢陣邊緣不過八九丈遠,突然方向一變,改向西南奔去。

  四戒大師臉色一變,急聲道:“若被這批人翻過土崗,那就難以追捕了。”

  左少白道:“大師若要過去阻截,只管請便。”

  四戒大師感激道:“盟主鑑諒,老衲……”

  言猶未了,左面高崗之上,陡地出現約十人,前面七八人黑罩蒙面,後面追的正是少林的四慈、四淨、四明三位長老。

  此時天色昏暗,景物朦朧,那七八個蒙面人本待翻越高崗,向北逃竄,怎然發覺曠野中那龐大的陣仗,頓時方向一改,順著崗巒直向左少白等立身之處奔來。

  四戒大師一見,立即飛奔迎去,口中大聲喝道:“來者何人?老衲四戒在此。”

  那九人聞聲,齊齊吃了一驚,為首之人業已衝到四戒大師面前,情急之下,將手中戒刀,迎面劈了過去。

  四戒大師怒聲一哼,禪枝一擺,疾迎過去。

  只聽噹的一聲,火星飛濺中,那蒙面和尚戒刀脫手,虎口並裂,鮮血外流。

  那四慈、四淨、四明飛奔而來,四慈大師縱聲叫道:“師兄務必攔住這幾人,不能放走一個。”

  四戒大師峻聲喝道:“這幾人交給我,你們阻擋崗下行來的人。”

  少林派遭遇到這空前未有的劇變,四戒大師雖是有道高僧,也不僅性情大變,舉止急躁,言語激烈,對敵出手更是勇猛難當。

  只見他禪杖飛舞,迫得那八名蒙面人連連後退,倏地一陣金鐵交擊之聲,兩名蒙面人兵器脫手,人也被迫的連退數步,跌落高崗之下。

  此時,另外那批蒙面人已行到坡上,四慈、四淨、四明三人居高臨下,擋住了蒙面人的去路,雙方接手惡鬥起來。

  忽聽四慈大師厲聲喝道:“你是一痴麼?”

  一陣金鐵交鳴的巨響,隨聲傳來。

  四戒大師聞聽一痴二字,不禁熱血沸騰,口中連連暴喝,撣杖如怒龍同海,轉眼之間,又將三名蒙面人迫落崗下。

  那閒雲大師靜坐崗上,一直未曾講話,這時忍不住出口讚道:“好威勇的杖法,這才顯得出重兵器的威力。”

  但聽四戒大師一聲暴喝,雙手搶杖,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擊了過去,沉猛的杖風,破空呼嘯,震的眾人耳膜生痛。

  剩下那三名蒙面人驚慌的手足失措,那使方便鏟的蒙面人首當其衝,倉皇中,方便鏟一豎,硬架過去。

  鏘的一聲巨響,那蒙面僧人一聲慘叫,方便鏟脫手,撞到自己身上,蒙在黑罩中的頭臉已被撞得稀爛,兵器屍體,連同另外兩個人,一起被掃落崗下。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猛惡無比的打鬥!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四戒大師已將八個蒙面僧人擊下高崗,轉向四慈大師那面衝去。

  另外這面,四慈大師等三柄禪杖,力拒崗下衝來的蒙面人,由於雙方都連日奔波,精力大損,接戰之際,頗有後力不繼之勢。一時之間,尚無人衝過三僧,逃離當地。

  四慈大師一見師兄到來,頓時精神一振,手中禪杖威力大盛,一面高聲叫道:“師兄先擒下那徒手之人,看看是否一痴那孽障?”

  四戒大師目光一掃,發覺左側方有個身形魁梧的蒙面人,頗似反出少林的一痴方丈,當下大喝一聲,縱身而起,直向那蒙面僧人頭頂撲去。

  那蒙面人手中未持兵器,一瞧四戒大師凌空撲到,頓時滑步飄身,轉向四戒大師背後,揮手一掌,炎然擊去。

  四戒大師一瞧對方招式,乃是少林七十二絕藝中的降龍十八掌,而且勁力隱蘊,火候老辣,心頭頓時瞭然,此人縱非一痴,也必是一字輩的高手,當即身形一轉,一招“天河下注”,揮杖反擊過去。

  四戒大師乃是少林寺當代僧侶中,首屈一指的高手,武功之強,無人能出其右,那蒙面僧人似知四戒大師的厲害,不願與其硬拚,身形一閃,先避杖勢,左手一操,一招“紫索縛龍”,疾扣四戒大師手腕,右掌一揮,攻向四戒大師的腰際。

  這一掌飄忽如電,全無聲息,使的是少林絕技中的“般若禪掌”,左手那五指一扣,乃是“十二擒龍手”之一,雙手同使兩種絕學,厲害之極。

  四戒大師瞿然一驚,厲聲喝道:“一痴孽障,還不現出本來面目。”禪杖飛舞,險險化解了兩方的毒手。

  那蒙面僧人甚為沉著,任憑四戒大師喝叱,始終默然不語,雙掌翻飛,奇招迭出,搶攻不已。

  驀地,人影連幌,四空、四意、四律、四維相繼掠上了高崗。

  四戒大師一見師兄弟到來,頓時精神大振,禪杖揮舞,將那身形魁梧的蒙面人裹在技影之內,連連搶攻,緊迫不已。

  忽聽一聲慘呼,那四明大師禪杖下擊,將一個蒙面人的腦袋砸的稀爛。

  其餘的蒙面人一看少林九大長老竟有八人在場,不禁膽怯,紛紛轉身朝著崗下退去。

  那四明大師厲聲喝道:“無恥叛徒,那裡走?”

  四空大師峻聲道:“師弟不用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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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一

  四明大師微微一怔,隨即明白師兄之意,急忙住足站定,手橫禪杖,守住了下崗的道路。

  展眼間,十餘名蒙面人俱已退盡,只勝下那身形魁梧之人,被四戒大師纏住,無法脫身。

  這時,四戒大師獨戰那身形魁梧的蒙面人,四空、四意等長老各據一方,將交戰的兩個圍在中央,左少白等人立在一旁,默默觀戰。

  高崗下,四成大師指揮少林弟子,以羅漢大陣困住所有的蒙面人,雙方打的傷痕纍纍,但少林弟子人人捨命相拚,始終未讓任何蒙面人逃遁。

  這是一場慘烈無比的血戰,此時天已黑暗,星光之下。上千人集體械鬥,那兵刃交擊,殺喊呼喝之聲,震動四野,恐怖之極。

  忽聽四空大師厲聲喝道:“一痴孽障,還不束手就縛,尚待何時?”

  那蒙面人正當激戰之際,聞得四空大師喝叱之言時,似是心頭一驚,出手陡然一慢。

  四戒大師何等武功,得此良機,禪仗一沉,一招當頭棒喝,猛地擊了過去。

  這一杖來勢之疾,宛如奔雷疾電,只聽呼的一聲,驚風壓頂,禪杖已觸及那蒙面人的頭頂。

  那蒙面人駭然汗下,間不容髮中,猛地混身一抖,魁梧的身軀霍地倒退七尺,脫出了四戒大師杖下。

  八長老睹狀,人人咬牙切齒,目眺欲裂,原來那蒙面人適才施展的身法,名為“須彌芥子”,乃是少林七十二絕藝中最為上乘的武學,九大長老中,也只有四空大師一人研習過此一絕藝。

  這時,人人都知道那蒙面人即是反出少林的一痴方丈,四慈大師守在東北方,一見蒙面人退向自己身前,頓時大喝一聲,一掌拍擊過去。

  那蒙面人猛力後退,背部對著四慈大師,忽覺掌風襲到,倉促之際,身形一轉,揮掌迎擊過去。

  只聽蓬然一擊,雙掌接實,猛退一步,四慈大師卻是蹬蹬連退三步。

  霎時間,人們駭然色變,誰會想到,那一痴比四慈晚了一輩,掌力遠遠勝過四慈。

  只聽一陣暴喝,八大長老一擁而上,齊齊朝那頭帶黑罩的一痴攻去。

  這一陣圍攻,連左少白等也看的心驚肉跳,駭然欲絕,少林弟子久習羅漢大陣,遇上群攻之際,進退趨避間,自然地展開了陣式,這時,八大長老以羅漢陣圍攻一人,其威力之強猛,可想而知。

  那頭戴黑罩的一痴受八長老圍攻,勉強支持了二十餘回合,已顯得左右支絀,有抵擋不住之勢,但八長老卻是心驚不已,他們簡直無法相信,一痴的武功竟然高深到如此地步。

  要知以少林八大長老,聯合圍攻一人,放眼江湖,幾乎無人承受得起,誰能抵擋住三招兩式,已是聳人聽聞之事,這頭戴黑罩的一痴,竟然支持了二十餘招,若是單打獨鬥,八大長老簡直非其敵手。

  那一痴武功愈是高深得駭人,八長老出手愈是猛惡,激鬥中,四空大師倏地欺身追擊,一杖向一痴掃去,那一痴身形電閃,雙掌分襲四律、四明。四戒大師突然靈機一閃,禪杖攻到半途,猛然脫手撞去,這一著大出一痴意料,倉促之間,閃避不及,只得左手一翻,將那禪杖抓到手中。

  這一場激戰是何等險惡之事,就在一痴左手略一耽擱的瞬息間,四慈、四意、四明三根禪枝閃電般擊到,只聽叭的一聲,四意大師已是一杖擊在那一痴腰上,四戒、四空兩位大師的手指如飛而至,隨即就點上了那一痴的穴道。

  那一痴穴道被點,人未倒下,已被四空大師抓在手上,四空大師禪杖一扔,一把扯下?一痴頭上戴著的黑罩。

  蒙頭黑罩一去,果然證實了這蒙面人正是少林叛徒一痴,這時八大長老人人心情激動,四意大師取出一根暗紫色的蛟筋繩索,與四戒一起動手,將一痴的雙手反縛在背後,雙腿足裸也緊緊縛住,四律、四明則一齊動手,搜索一痴身上,七手八腳,忙亂異常。

  昏暗中,四律大師突地驚叫道:“這牽障身上一無所有。”

  四空大師喝道:“什麼?”

  四律大師叫道:“十九冊秘笈,一本不見。”

  四空大師驚得混身汗下,雙手在那一痴身上亂摸,口中喃喃自語,似要大聲嚎哭。

  左少白心頭大為同情,朝黃榮低聲說道:“設法替他們燃個火把。”

  黃榮、高光立即拾了一堆乾柴,燃起他一個熊熊火堆。

  范雪君突然說道:“諸位大師最好先將下面的人鎮住,以防有人走脫,然後再盤問一痴,追查秘笈的下落。”

  四空大師早知范雪君才智過人,這時正當方寸已亂之際,聞言之下,立即雙手高舉一痴,厲聲喝道:“所有的人一起住手,叛徒一痴業已就縛,首惡在此,其餘叛逆,從輕發落。”

  這幾句話,乃是以“佛門講經”的禪功說出,鏗鏘的語聲,如金石交擊;響徹雲霄,將崗下的殺伐之聲完全蓋住,使得所有激戰中的人,盡都聽入了耳內。

  四戒大師接著以“獅子吼”的佛門上的乘武功,厲聲喝道:“住手!”

  這住手二字,彷彿晴空霹靂,四野的山崗,幾乎全被震動,回聲四起,滿空繚繞,威勢驚人之極。

  霎時,崗下一片靜寂,血戰停止,從翹首上望,向崗上看來。四空大師微一沉吟,道:“四戒師弟留此,其餘眾師弟下去照料,謹防有人脫逃。”

  四意、四律等聞得吩咐,立時朝崗下撲去。

  展眼間,少林弟子的羅漢大陣一變。十八個小隊散佈四外,將那批蒙面人包圍在中央。

  須臾,火光連閃,每一隊少林弟子燃起一個火堆,火光閃耀,照澈曠野。火光下,戰場上的情況已看得甚為清楚,居高臨下,一眼望去,地上儘是馬匹的屍體,夾雜著人的屍身和殘肢斷駭,血流遍地,慘不忍睹。

  四空大師見崗下部署已定,立即連拍二掌,解了一痴身上的穴道,厲聲道:“孽障,你捲逃的十九冊秘笈藏在何處,火速招來。”

  那一痴雙目一睜,眼望四空大師。神情木然,默默無語,彷彿天聾地啞,根本沒聽到四空大師的話。

  四空大師激憤填膺,拍的一聲,猛然一掌摑在一痴頰上,打得一痴眼冒金星,口角鮮血直往下流。

  那一痴雙手被反縛在背後,面對四空大師站立,四空大師左手緊扣一痴的琵琶骨,一痴身上無法動顫,捱了一耳光,依舊神情木然,啞然無語。

  四戒大師憂心如焚,以哀求的聲音說道:“一痴,你身為少林掌門,如此作為,如何對得起你那恩師,如何對得起少林派歷代祖師。”

  他語音一頓,喘了兩口大氣,接道:“那十九冊秘笈,乃我少林派傳宗之寶,其中十四冊是達摩祖師的手澤,另外五冊亦是前幾代祖師的心血結晶,這十九冊秘學,乃是七十二絕藝精華,那是萬萬毀損不得的,你趕緊招出,東西藏在何處,只要寶物壁還,老衲保證,對於你的罪行,從輕發落。”

  四空大師恨聲道:“只要秘笈無損,我保證留你一命。”

  那一痴任憑二人講什麼,始終是神情未然,啞口無語,連眼珠也不轉動一下。

  四空大師越想越怕,突然厲聲道:“你是否已將那十九冊秘笈毀掉了?”

  四戒大師心頭一寒,雙手緊緊抓住一痴的手臂,顫聲道:“快講,秘笈是否帶在一清身上?”

  范雪君手扶在妹妹范雪儀肩上,突然走了過來,道:“兩位大,請讓合妹看一看貴寺這叛徒的容貌。”

  四戒大師聞言,立即退後一步,道:“姑娘幫忙問一問他,老衲師兄弟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了?”

  范雪君淡淡一笑吩咐妹妹上前查看,范雪儀祝俊苯那一痴大師面前,凝目望了片刻,抬起右手,摸了摸一痴的面頰,接著又翻開一痴大師的眼皮,仔細查看,然後回到范雪君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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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二

  他姊妹二人天生殘疾,一個雙目俱盲,一個耳聾口啞,但兩人只要雙手一握,由那手指的彈動,即能代替語言,傳達意思。

  只見范雪君沉吟半晌,自言自語道:“此事好生奇怪,我也想不通了”

  四戒大師惑然道:“姑娘講的什麼?”

  范雪君道:“大師所擒之人,並非貴寺那一痴方丈。”

  四戒大師聳然一驚,道:“什麼?”右手一抬,向那一痴臉上抓去。

  范雪君道:“此人曾經被人以一種巧奪天工的手術,改頭換面,改變成眼前這副容貌,這是神奇的醫術,並非戴著人皮面具。”

  四空大師大驚失色,嗤的一聲,猛然扯破了一痴的僧袍。

  高光、黃榮,一人點然了一支火把,匆匆移步過來。

  火光照耀之下,只見那一痴大師頭項之下,果有一道顯明的疤痕,一眼望去,正像一個曾經換過臉皮之人。

  四戒大師目瞪口呆,得了半晌,道:“姑娘,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范雪君道:“此事甚為明顯,有一個身負奇技異能之人,處心積慮,要併吞武林各大門派,少林派今日所遭的變故,全是那幕後之人所安排。”

  四空大師面色如土,道:“姑娘可知那幕後之人是誰?”

  范雪君冷冷說道:“聖宮神君。”

  四空大師聞言一呆,瞠目結舌,良久無語。

  四戒大師伸手一指那貌似一痴之人,道:“姑娘,席捲少林十九冊秘貧,可是此人所為?”

  范雪君搖頭道:“那是一痴所為,此人不過半路殺出,將諸位引入歧途,讓那真的一痴攜帶秘笈,從容脫身。”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諸位中了那聖宮神君‘金蟬脫殼’之計,依賤妾判斷,少林派十九冊秘笈,如今已落於聖宮神君手中了。”

  四空大師驚得臉白如紙,突然並指如,點在那假冒一痴‘陰交’穴上,厲聲喝道:“你是何人?受誰的差遣?火速招來。”

  那假冒一痴之人中了一指,霎時間,周身筋絡收縮,血氣倒行,痛苦無比。

  但聽范雪君道:“大師不必動刑,此人早為藥物所迷,神智不清,無法言語,形如白痴一般。”

  四空大師微微一怔,仔細一看,果然那假冒一痴之人雖混身抽搐,顫抖不息,依舊目光呆滯,神情木然,不發呻吟之聲,只得揮手一掌,解去了毒刑。

  四戒大師滿面愁苦之色,道:“此人的武功,明明是少林嫡派,而且有些絕學秘藝,唯有少林掌門才能習練,老衲等以長老之尊,亦難企及,他若非一痴,又能是誰?”

  四空大師茫然說道:“單看他那一式‘須彌芥子’,沒有二十年的火候,勢難練得如此精純,難道二十年前,少林秘學即已外洩不成?”

  那閒雲大師突然手撐地面,飛身向前,大聲說道:“兩位大師,當真不知此人是誰麼?”

  四空大師任了一怔,道:“老衲心如油煎,靈智盡失,大師有何高見,尚析明教?”

  閒雲大師沉沉嘆息一聲道:“這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

  語聲微微一頓,手指那假冒一痴之人,接道:“此人與兩位大師同堂學藝,親若手足,自幼相識之人,難道一點認不出麼?”

  四空大師驚惶色變,道:“什麼?”

  閒雲大師冷冷說道:“少林寺上一代掌門方丈,兩位大師的師兄。一痴的授業之師。”

  四戒大師驚叫道:“四方師兄?”

  閒雲大師冷笑道:“正是四方大師。”

  左少白知四空、四戒身遭大變,方寸已亂,心頭甚為憐憫,當下移步上前,緩緩說道:“閒雲大師說的不錯,此人正是少林派的上代掌門人,四方大師。”

  四空大師惑然道:“左大俠何以知道?”

  左少白道:“單打獨鬥,大師可是此人的對手?”

  四空大師搖首道:“此人招術精博,功力深厚,單打獨鬥老衲非其敵手。”

  左少白道:“他的武功是否少林家數?”

  四空大師道:“每招每式,皆是少林武藝。”

  左少白道:“是呀!大師請想,方今之世,以少林武功較量,能夠勝過四字輩的長老之人,除了四方大師,尚有何人?”

  四空大師茫然道:“可是,老衲那四方師兄早已在那煙雲峰罹難。”

  提起煙雲峰事變,左少白不禁想起自己一家人所受的冤屈,怨恨之心,油然而生,四空大師發覺左少白臉色突變,駭得呆了一呆,住口不言。

  但見閒雲大師仰天大笑,道:“老和尚,你們是急昏頭了,難道我閒雲不是煙雲峰罹難的四人之一麼?”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此事再也簡單不過,昔日煙去峰一會,少林、峨嵋、武當、崆峒四派掌門人同遭暗算,一起落入聖宮神君手中,閒雲大師的遭遇是毀容削足,四方大師卻是被改頭換面,並以藥物迷失靈智,作為聖宮神君毀滅少林派的工具。”

  四空大師轉面一望范雪君。道:“姑娘才智過人,左大俠之言,完全對麼?”

  范雪君道:“一點不錯。”

  四空大師伸手一摸那被指為四方大師的人頭上的疤痕,茫然說道:“世間竟有如此厲害之人,能夠將一個人的面貌,改變成另外一人,而且面目酷肖,毫無差異,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左少白道:“這事確是駭人聽聞,在下若非早已見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對眼前之事,亦是無法相信。”

  忽聽崗下響起一陣呼喝,轉眼間,刀刃相擊,喊殺如雷,羅漢大陣轉動,雙方重又惡鬥起來。

  四空大師心頭甚為激動,一顧四戒大師,道:“師弟守著這……這四方師兄,我到陣中去搜一遍,看看可有一痴那孽障的蹤跡?”

  手提禪杖,飛身撲下崗去。
  四戒大師向陣中望了片刻,突然轉面說道:“姑娘學究天人,可有辦法解去我這師兄所受的禁制,恢復他的神智?”

  范雪君道:“那聖宮神君之能,遠在妾身之上,要想破去他所加的禁制,尚非妾身力能所及。”

  閒雲大師眼望那如痴如呆的四方大師,回憶往事,心頭仇火大熾,道:“哦!那惡賊聖宮神君,至今尚不露面,大仇難報,恨煞人也!”

  左少白轉面一望范雪君道:“眼前正當用人之際,這四方大師武功高強,與聖宮神君又有一天二地之仇,若能令他恢復神智,定是我等一個最好的幫手。”

  范雪君道:“盟主說的不錯,賤妾當盡力而為,早日恢復四方大師的神智。”

  移步上前,把住四方大師的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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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第六十二章 智闖聖宮

  四戒大師大為關切,等了半晌,見范雪君把脈完畢,立即問道:“老衲這師兄的神智,是否為藥物所迷?”

  范雪君沉吟片刻,道:“既為藥物所迷,另外還受著特別的禁制。”

  四戒大師追問道:“什麼禁制?”

  范雪君道:“一時之間,妾身也難以料斷,且容細想,或有解救之策。”

  忽聽一聲厲喝,十餘名蒙面人突出重圍,行到了羅漢大陣的最外一層,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轉動陣法,重又將那十餘人迫退回去。

  范雪君突然說道:“眼前之局,須得首先找出聖宮神君,其餘的事,才有解決之望。”

  四空大師道:“是啊!那聖宮神君隱身幕後,兵不血刃,已將武林鬧得天翻地覆,我等焦頭爛額,尚未見著敵人的廬山面目。”

  范雪君道:“妾身倒是思得一法,能夠探出那聖宮神君的底細,可惜少林派對金刀門有猜忌之心。”

  四戒大師面紅過耳,急聲道:“前此誤會,早已冰釋,敵愾同仇,同舟共濟,姑娘但有妙計,儘管施展,少林派絕無疑忌之人。”

  范雪君笑道:“難得大師有此胸襟,武林幸甚,少林派幸甚。”

  四戒大師道:“姑娘過獎,事不宜遲。姑娘有何妙計,火速示下,老村依計而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范雪君道:“我這辦法,說來也簡單,大師蒙上一個黑色頭罩,投入陣中,混進那批蒙面人中,領著彼等殺透重圍,行出羅漢大陣,逃離此處。”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道:“逃離此處,然後怎樣?”

  范雪君道:“然後見機而作,或是擒拿一痴,奪回少林失寶,或是深入虎穴,查探聖宮神君的底細。”

  四戒大師連連點首,道:“姑娘神機妙算。老納決定依計而行,雖死無悔。”

  說罷之後,拾起地上一頂黑色頭軍,戴在頭上。

  這頂黑布頭罩,原是四方大師所戴,四戒大師戴上,恰好合適。

  在少白忽然心動,道:“大師可要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四戒大師沉吟道:“盟主……”

  但聽范雪君道:“大師目的在擒拿叛徒,追回失寶,咱們目的在消滅聖宮神君,為武林剷除大害,事關重大,非群策群力不可。”

  四戒大師凜然道:“姑娘所見甚是,老衲再無異議。”

  范雪君手中,早已拿著由飛叟胡梅等人身上搜出的四頂頭罩;當下遞過一頂給左少白,另外二頂,分給萬良、高光。黃榮等三人。

  四人接過那黑色頭罩,各自戴上。

  范雪君道:“黑夜之間,又有這黑罩蒙面,大家走在一起,不要散失了。”

  萬良道:“姑娘放心,盟主背插寶劍,腰懸古刀,那是最容易辯認了。”

  范雪君道:“天劍、霸刀重現江湖之事,知道的已是不少,盟主小心在意,別讓人一眼就看出了身份。”

  左少白解下腰懸的古刀,道:“在下這古刀暫存姑娘手中。”

  范雪君道:“攻敵利器,理該隨身攜帶。”

  左少白朗聲一笑,道:“若在往日,在下確實少不了此刀,如今卻小有進步,除非遇上絕頂高手,勿須借助神物利器了。”

  眾人聞言,知他日間一戰,武功已是大進,眾人都感到高興。

  范雪君正要接過古刀,萬良突然說道:“臨陣對敵,恐有不時之需,盟主這寶刀,還是由老朽代為攜帶吧!”

  接過古刀,縛於背後。

  左少白一望范雪君與閒雲大師等,道:“諸位隨在少林弟子之後,緩緩而行,遇上了敵人,務必小心應付。”

  范雪君道:“盟主放心,我等自有防身之術。”

  左少白朝四戒大師一抱拳,道:“我等不諳陣法,全靠大師了。”

  四戒大師道:“有攢了。”

  手提禪杖,衝下崗去。

  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四人,隨在四戒大師身後。疾步奔去。

  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厲喝道:“什麼人?”

  聲甫落,四意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斜裡奔到擋住眾人的去路。

  四戒大師默然不語,禪杖一揮,與四意大師交換了一招,身形一折,直向陣中行去。刀風霍霍,三柄戒刀橫裡斬來。

  左少白自與飛叟胡梅等一戰之後,胸中孕育的武學豁然貫通,不覺束縛盡去,再不抱拘泥於刀、劍的招式,這時空著雙手,一見戒刀襲來,頓時身形微側,揮手抓去,瞬眼之間,奪了一柄戒刀在手。

  萬良跟在左少自身後,他素來不用兵器,這時衝鋒陷陣,覺得有一件兵器在手,省力不少,當下也依樣畫葫蘆,學左少白一樣,右手一操,疾向一柄戒刀抓去,那知武功之道,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他手到半途,忽見刀光亂閃,夾雜著震耳勁風,四五件兵器,已閃電般襲至。

  但聽嗆嘟連響,左少白戒刀一揮,代替萬良擋了一招。

  生死判萬良手掌一翻,指風嘶嘯,趁勢攻出,迫退了一個使方便鏟的和尚。

  這都是指顧間的事,就這頃間,四戒大師也已帶領四人,衝入了羅漢陣。

  人在陣中,尚難看出這羅漢大陣的威力,一入陣內,情勢卻大不相同。

  這時,陣外閃著稀稀落落的火光,人在陣中,只見人影幢幢,交錯盤旋,其快如風,那兵刃交擊,呼喝麼叱之聲,不絕於耳,地面儘是人馬的屍體,有些重傷之人,倒臥在血泊中呻吟,猶未死去,其狀慘極。

  四戒大師衝入大陣核心,轉了一轉,見左側一群蒙面人,為數約有三四十名,這時正向陣外衝殺,為首幾人,武功深厚,熟悉識陣法,四向衝殺,極為活躍,於是身形一轉,向那蒙面人奔去。

  這時陣法輪轉,殺氣彌空,四戒大師與左少白等一陣衝殺,混人那群蒙面人中,昏暗之下,敵我雙方,全憑那蒙面黑罩分野。四戒大師等既有黑罩蒙面,混戰中誰也無法辨別真偽。

  只聽一聲怒喝,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斜斜衝殺過來,為首有一名蒙面人似知四空大師的厲害,避過鋒銳,轉向四空大師身後之人襲去。

  這陣法轉動,有一定不移的規矩,四空大師已然衝過,不能回身接戰,但聽一陣金鐵交鳴,接戰一回,蒙面人去勢被阻,衝殺的方向頓時一變。人影幢幢,兵刃耀目,一隊少林弟子,迎面衝殺過來。

  四戒大師暗暗忖道:“這一少林弟子沒有長老率領,正好趁此機會,突圍破陣。”

  心念電轉,前面的人已與少林弟子交手起來,四戒大師身形疾幌,驀地搶過兩人,禪杖一振,一招“神龍探首”陡然擊去。

  這一杖來勢突兀,奇特之極,杖上貫注真力,幾名少林弟子化解不及,紛紛揮兵器架接,不料兵器一接,全被震的手臂發麻,齊齊大退一步。

  四戒大師撣杖一掄,旋風般衝了過去。

  左少白跟隨四戒大師身後,亦步亦趨,不覺衝入了少林弟子群中。

  少林弟子大驚失色,暴喝聲中,兵刃驟雨般攻到。

  左少白暗暗心驚,右手戒刀一揮,一招“祥雲繚繞”,反擊過去。

  這一招“祥雲繚繞”,原是“大悲劍法”中的精妙招術,左少白以刀代劍,略加變化,一招攻出,刀影如幕,重重疊疊,彷彿千萬把戒刀,同時攻了出去。

  那批少林弟子,幾曾見過如此神妙招術,駭然之下,紛紛朝後避讓。

  左少白縱步如飛,霎時行了過去。萬良與黃榮,高光三人,如影附形,跟著行了過去。

  這幾人硬闖去,將少林弟子隊伍行散,那三十餘名蒙面人見了,頓時一湧而上,潮水般行了過來。

  剎那間,驚喝之聲四起,四律、四成各率一隊弟子,急急圍堵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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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

  這時,四戒大師一杖領先,眼看兩隊人馬堵來,頓時方向一變,轉向東北角行去,與那兩隊少林弟子交錯而過,陡然又闖過了一重門戶。

  在少林九大長老中,四戒大師本是出類撥萃之人,素來精通羅漢大陣,有他領頭,再加上左少白相助,所過之處,勢如破竹,轉眼就到了大陣的邊緣。

  這乃是頃刻間的事,少林僧人雖大為驚惶,但措手不及,眼看這一群敵人將要行去陣外,卻是無法攔阻。

  這時,陣中共有近百蒙面人,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弟子,隨著陣法轉動,忽見這面情勢有變,不禁大驚,獨自一人,匆匆橫截過來。

  頃刻間,羅漢大陣已是生出破綻。四戒大師睹狀,立即禪杖一揮,轉向東南方殺去,轉眼闖過兩重門戶,行到了大陣邊緣。

  那羅漢大陣,陣如連城,陣中重重疊疊,門戶極為繁複,本是一種厲害無比的陣法,但蒙面人中大半皆是隨同一痴大師叛徒的少林弟子,同樣熟悉陣法的演變,更兼四戒大師領導,羅漢大陣自是失了應有的威力。

  只聽喝叱四起,眾長老俱各脫離方位,單獨截殺過來。那四空大師驚急交並,飛身撲到,禪杖一揮,疾攻四戒大師。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事已至此,有進無退,只有得罪師兄了。”

  心念電轉,禪杖一揮,欣然反擊過去。這一杖後發先到,迫的四空大師杖勢一挫,收招不迭。

  四空大師駭然欲絕,驚喝道:“什麼人?”

  招勢疾變,揮杖過去。只聽刀風盈耳,左少白唰唰唰數刀,將行到身前的四律、四意迫的連連後退,驚喝不已!

  四戒大師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奮起神威,呼的一杖攻去。這一杖勢若奔雷疾電,銳不可當,迫的四空大師退一步。

  四戒大師急以傳音人密之術道:“師兄讓路。”

  大步衝了過去。

  四空大師已震駭於對手的武功,耳際忽又響起這突來語聲,一時之間,心頭大惑,如墮五里霧中。

  此時的情勢,如火如荼,四空大師不過微微一怔,敵人也已一湧而過,冒死突圍之際,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再也阻遏不住。

  展眼間,三十餘名蒙面人突出重圍,疾奔而去。

  四空大師急聲喝道:“四成師弟主持陣法,其餘幾位師弟隨我追敵。”

  舉手一揮,拔步追去。

  這時,四戒大師一杖當先,率領三十餘人發足疾奔,耳畔忽然響起左少自的聲音,道:“大師退後,讓別人領先而行。”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隨即醒悟,暗想自己目的在混於人群中,探查敵方的根底,自應斂刃藏鋒,隨同別人行動。

  心念電轉,頓時腳步一慢,退於人群之中。

  忽聽左少白的聲音隱隱傳入耳際,道:“大師的禪杖引人注意,最好棄置不用。”

  四戒大師遊目四顧,發覺只有自己手中拿的是禪杖,急忙將禪杖暗暗拋棄,徒手而行。

  原來少林弟子使用兵器雖無硬性的規定,但已習慣上是小輩弟子使戒刀棍件等,輩份再高則使方便鏟、月牙鏟,掌門方丈使八寶禪杖,眾長老則使純鋼禪杖,因之,少林僧侶能夠以禪杖為兵器的,多半是輩份崇高之人。

  此時,三十餘名蒙面人結成一群,朝西北方疾奔而去,四空大師等七人隨後追趕,雙方距離,不過十丈之遙。

  展眼間,前面的人繞過山腳,脫離了那片曠野。

  忽聽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向南走。”

  颼的一聲,人群中竄出一條高瘦的人影,領著隊伍,轉向南面奔去。

  四戒大師心神一凜,凝目望去,那人身形高瘦,背部略呈佝僂,奔行之間,疾如飄風,步履輕靈,幌若一道輕煙。

  此人輕功已致絕頂,四戒大師瞧那人身法,看出並非少林弟子。

  轉目四顧,左側露刀柄,身形舉上,依稀是生死判萬良,左少白與黃榮高光,混雜在人群中,不時尋找不到。

  奔行太急,片刻間,有人發出喘哮之聲。

  須臾,一名身穿灰袍的蒙面僧人腳力不濟,逐漸落後,脫離隊伍。

  星光下,只見四空大師疾馳而至,隨手一杖,擊在那僧人背上,那僧人慘呼一聲,口中噴出一股血箭,人未倒下,已被隨後奔到的四意大師抓住,拖帶而行。

  四意大師一手抓住那死去須臾的僧人,一手在那僧人身上搜索,發覺並無秘笈,立即將手一揮,將那重傷垂危的和尚扔向路旁,自始至終,足下疾如奔馬,毫不停滯。

  原來這幾日來,眾人追追逃逃,雙方都使盡了手段,有時,四空大師等唯恐將敵人驅散,反而不好收拾,因之並不急於趕上,若是前面有落伍之人,四空大師就順手一杖,後面的人就搜索屍體,這各個擊破之法,行已不止一次,手法已是熟練的很。

  左少白雜在人群中,對背後的事有如目睹,當下急於傳音入密之術,暗暗吩咐黃榮、高光二人,命二人緊傍自己身側,萬一力乏,就由自己攜帶而行,以免落後。

  片刻間,又有一人力乏不支,那人一脫隊伍,立即向一側躍去,意圖逃過一杖之厄,但四空大師疾若電掣,依舊跟蹤而上,一杖擊在那人背上,打得那人鮮血狂噴,應手而亡。

  忽聽那為首高瘦之人嘶聲喝道:“快!”

  足下一緊,奔行愈疾。

  四戒大師暗暗心驚,抬眼望去,前面是一帶密林,星光黯淡,林中黑忽忽一片。

  突聞四空大師厲聲道:“你們再不住足,休怪老衲出手狠毒了。”

  驀地,嗖嗖連聲,密林之下,陡然竄出二十餘名黑罩蒙頭,手執兵刃之人。

  四空大師急怒交並,厲聲喝道:“眾師弟快上,先斃所追之人。”

  縱身飛撲,揮杖猛擊過去。

  只聽一聲慘呼,落在最後那名蒙面人間避不及,霎時腦漿四濺,慘死柄下。

  四空大師峻聲道:“此人似是一性,師弟搜一搜。”

  四律大師隨後撲到,一把扯下死者頭上黑罩、果然是一字輩的少林弟子一性,急忙搜那一性身上,卻是空無所有。

  這時,四空、四意、四明三人已迫近密林,揮杖朝蒙面人擊去,左少白與身後數人聞得杖風襲近,一起回身招架。

  但見林中竄出一條人影,厲聲喝道:“趕緊走,追兵由我等抵擋。”

  左少白聞言,立刻縱身後躍,林中竄出蒙面人一擁而上堵住了追兵。

  只聽兵刃交擊,雙方接手,立刻惡鬥起來。

  此時雖在黑夜,但左少白目光銳利,一眼之下,已看出接應的蒙面人皆是俗家打扮,並非少林弟子,當下不及細想,轉身奔去。

  轉眼間,眾人穿林而過,奔上了陽關大道。隨著那身形高瘦的蒙面人朝南奔去。

  約莫奔行了半個時辰,來至一處三叉路口,道旁草叢中突然閃出一名蒙面人,沉聲喝道:“向左走。”

  為首那高瘦之人聞言,立即率領眾人,投向左邊道路,繼續奔去。

  左少白經過那指路之人身側,轉目一望,發覺草叢中刀光暗閃,尚還潛伏了不少人,四戒大師與萬良亦有所覺,對於那聖宮神君佈置的周密與黨羽的眾多,都感到心驚不已。

  這時,眾人奔馳過久,大半已感到力乏,喘息之聲,此起彼落,為首那高瘦之人見隊伍超越拉越長,只得放慢腳步,減低了速度。

  驀地,道旁又閃出一條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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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那人一身黑衣,黑罩沒頭,當路而立,形如幽靈,左手向道旁的小路一指,陰森森的說道:“由此向西,有燈號接引。”

  眾人得了指示,轉入道旁小路,落荒而去。

  須臾,眾人奔入了一片墳場,正感傍惶之際,忽見右側方有燈光閃亮。

  領頭那高瘦之人久在呈宮神君手下,對於這種秘而不宜的手法司空見慣,因之毫不動疑,領著眾人,向那燈光奔去。

  但是那燈光宛如鬼火,明滅不定,始終在眾人身前二十餘丈處,眾人縱腿疾奔,始終趕不上那點燈光。

  突地,那燈光冉冉上升,眾人不知不覺間,奔到了小山腳下,隨著那點燈光,朝山上奔去。

  轉眼間,那燈火一閃而滅,眾人早已奔的上氣不接下氣,這時一起停下身來,喘息不已。

  一名身穿灰布僧袍的和尚,因滿頭大汗,這時取下了蒙頭黑罩,拭抹汗水,四戒大師與左少白一瞧那人的面貌,不禁瞌然一驚,原來那和尚正是一痴方丈的師弟,一清大師。

  一清匆匆拭去頭上的汗水,又將黑罩戴上,四戒大師見一清在此,想那一痴或許也雜在人叢中,當下目光轉動,暗暗搜索。

  眾人立身之處,乃是山腰一片石坪,一眼望去,蒼松翠柏,環擁一座廟宇,此時廟門大開,左右各立一人,俱是身穿黑衣,頭載黑罩,背上斜插一柄長劍。

  那領頭之人定了定神,心中暗道:“聖宮五堂,只有青龍堂主屬下是身著黑袍,背插長劍,難道是青龍堂主在此接應不成?”

  心念一轉,立即向眾人低聲說道:“青龍堂主大駕在此,諸位各自當心,不可失了禮數。”

  將手一揮,當先行去。

  左少白與四戒大師一聽是青龍堂主,並非聖宮神君本人,不禁大失所望。

  這時子夜已過,星光黯淡,夜色沉沉,山風獵獵,松濤盈身,充滿了詭秘、肅殺之氣。

  眾人走到廟門口,舉目望去,原來由廟門直通大殿的石徑兩旁,夾道而立,全是黑衣背劍的蒙面人,共有五六十人,寂然無聲,氣勢森肅之極。

  那領頭之人睹狀,越發相信是青龍堂主在此,當即領先而行,朝內走去。

  眾人魚貫而入,通過那夾道而立的黑衣背劍人,來至丹樨下,忽見四名面垂黑紗的少女,卓立在台階上,擋住了眾的去路。

  那四名少女皆是身穿黑衣,黑紗覆面,中間兩人空著手,左右二人卻各托著一個托盤,盤中各有一個茶壺,兩個小茶杯。

  那領頭之人睹狀,微微一怔,隨即朝著大殿中躬身說道;“神君近侍宇文清,求見青龍堂主,伏祈賜見。”

  左少白中暗道:“原來此人是字文清,咱們倒是被他瞞過了。”

  但聽當中那黑衣少女道:“堂主令諭,各賜香茗一杯,飲罷即可謁見。”

  宇文清心神暗凜,道:“姑娘……”

  那黑衣少女突然陰沉沉說道:“你果真是神君近侍宇文清麼!”

  宇文清微微一楞,道:“在下有幾個腦袋,敢冒神君近侍之名?”

  那黑衣少女冷冷笑道:“你能擔保,帶來的這些人中,沒有奸細混在內中麼?”

  字文清凜然會首,道:“在下不敢擔保。”

  那黑衣少女嘿然冷笑,道:“你既是神君近侍,真金不怕火煉,難道還怕咱們堂主害你不成?”

  宇文清囁嚅道:“在下不敢。”

  一個身穿黑綢長衣的蒙面人,突然越眾而去,抱拳躬身道:“在下敬領青龍堂主恩賜。”

  那黑衣少女亮聲道:“大智大勇,這才是聖宮之人。”

  端起茶杯,遞了過去。

  那茶杯不大,半杯香茶,餘溫猶在,黑衣人雙手接過。一仰而盡,黑衣少女接過空杯,側身讓路,那黑衣人抱拳一禮,大步走了過去,直入大毆,消失不見。

  宇文清睹狀,只得舉步走了過去,那黑衣少女斟了半杯香茶遞過,字文清接過,一口吞下,直上殿中走去。

  接著,又有一人步上台階,接過香茶飲了。

  有這三人領頭,眾人頓時魚貫上前,先飲半杯香茗,然後進入大殿。

  原來這三十人中,十餘人是隨同一痴叛徒的少林弟子,彼等都是一痴的親信,雖然也是聖宮的人,卻是間接連繫,與聖宮沒有直接接觸過,另外上十人分屬各門各派,和那飛叟胡梅一樣,也是聖宮的外圍份子,並非核心人物,彼等非但從未見過聖宮神君,就連五堂堂主的真面目,亦未見過。

  字文清確是聖宮神君近侍,各堂屬下,難得晤面,故對青龍堂主的手下,亦不熟識,至於那最先飲下香茶之人,根本就是青龍堂主派出的手下。

  這時已有六七個人飲過香茶,進入大殿,那香茶中下有藥物,乃是顯然無疑之事,眾人心雖怯懼,但想本身既非奸細,終必無虞。苦卻苦了四戒大師和左少白凡人,一時之間,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眾人排作兩行,緩緩通過,左少白混在隊伍中,暗以傳音人密之術,向四戒大師道:“那茶水中,定然滲有極厲害的藥物,若非劇毒,就是迷藥,飲下那半杯香茶之後,恐將受制於人,再無反抗之力了。”

  四戒大師亦以傳音入密之術道:“是啊!但若拒而不飲,勢必引起爭執,暴露身份,那就前功盡棄,無法探悉敵人的隱密了。”

  左少白道:“大師身畔,可有解毒藥物,咱們若是預先服下些解毒之藥,或有抗拒之效。”

  四戒大師道:“老衲也曾想到這辦法,可惜身邊沒有解毒的藥物。”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事已至此,只有冒點風險,先飲下那半壞香茶,進入廳內,然後以內功之力將藥性迫在一起。再設法解救。”

  左少白暗暗忖道:“他內功精深,行這辦法,輕而易舉,我與萬良或許能勉強辦到,黃榮、高光卻就不成了。”

  心念電轉,不禁大為焦急,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登上台階,雙手接過茶杯,撩起面罩,舉杯就唇,一仰而盡,隨即抱拳一札,邁步走去。

  但聽那黑衣少女亮聲說道:“老兄弟走穩了。”

  出手一揮,一掌擊去。

  卜的一聲,這一掌擊在那瘦小老者背心上,打得那老者肚皮一挺,幾乎跪下。

  原來那老者心懷猜疑,半杯香茶含在口中,並未吞下,打算暗暗吐出,以防不測,豈知那黑衣少女精明異常,一眼就識透了瘦小老者的詭計。

  這一掌去勢奇快,力量卻不很重,但出其不意,將那瘦小老者嚇了一跳,驚呼聲中,香茶不覺嚥入了腹中。

  那瘦小老者見鬼計被人拆穿,羞愧難當,急走奔入了大殿。

  眾人睹狀,不禁轟然一笑,左少白也覺忍俊不住。

  生死判萬良走在左少白身後,突然在左少白耳畔悄聲道;“趕快點住前面那人的穴道。”

  左少白微微一怔,發覺走在前面那人正在探手入懷,暗暗取出了一物,當下不及細想,中指一挺,點了那人的麻穴。

  此時星光黯淡,眾人的注意力正為那瘦小老者引去,那人只防著台階上的黑衣少女,卻未料到背後有人施襲,這時麻穴被點,呆立當地,動彈不得。

  萬良悄說道:“移過一邊,取去他手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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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六

  左少白暗暗失笑,將那人向旁搬動尺許,移出了隊伍,順手取過他手中之物,繼續向前移動。

  原來那人手中拿的是一個翠玉小瓶,左少白拿過手來搖了一搖,覺出瓶中有物幌動,當下不及細看遞給身後的萬良。

  生死判萬良何等老練,接過玉瓶,頓時覺出其中裝的是六七顆黃豆大小藥丸,急忙取出一粒,見那藥丸殷紅如血,略有臭味,不禁大喜,暗道:“這是點蒼派的避毒聖藥“火骨丹”,有益無害之物,權且服下一粒再說。”

  心念一轉,悄悄吞下一粒‘火骨丹’,隨即拿了兩粒,暗暗遞向身後的黃榮,分了一粒給高光,兩人正為那飲茶過關之事發愁,接到丹丸,毫不遲疑的吞了下去。

  這時左少白離台階不過五六尺遠,再過五人,就輪到自己上前,正當心懷鬼胎,惴惴不安之際,萬良忽然塞過兩粒藥丸來。

  左少白暗想道:“薑是老辣,管它有用無用,服下一粒再說。”

  當下悄悄吞下,四戒大師走在左邊一行,恰巧轉眼望來,左少白中指一彈,將那粒藥丸彈了過去。

  四戒大師暗暗接住,一眼之下,認出那藥丸是點蒼派的“火骨丹”,急忙塞入口中,嚥了下去。

  原來點蒼派世居西南,多與毒蟲惡瘴接觸,為了防治毒物,研裂成這種避毒至藥“火骨丹”,神效甚著,江湖上又聞其名,四戒大師認識此物,知道服下有益無害,是以放心吞下。

  這時,四戒大師前面僅剩兩人,左少白前面只餘三人,一名黑衣少女突然發覺,有人脫出行伍,站著不動,當即作告訴了另外一人。

  另外那名黑衣少女,正是先頭髮話之人,只聽她冷冷一笑,道:“少時再作處置。”

  須臾,前面的人過去,四戒大師跨步上前,登上了台階那黑衣少女遞過半懷香茶,四戒大師接過手中,揭起頭罩川嘟一聲,一口飲下。

  黑衣少女嬌軀微側,示意四戒大師過去,四戒大師急忙越過四人,朝大殿門中走去。

  這時,大殿中黑沉沉,伸手不見五指,四戒大師方自一怔,殿上忽然響起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向左走。”

  四戒大師聞言,轉向左方走去。

  只聽那清脆的少女聲音道:“站住。”

  四戒大師依言站定,他內功精湛,就這片刻之間,已能辨清殿中的景物,黑暗中,依稀看出,大殿上首一張長案,案後端坐一人,那人左邊站著一人,背後環立著六人,除那端坐之外,站著的人,肩後都插著長劍,與四戒大師同來之人卻分作兩起,左右分立,相距丈許。

  站在案邊那人身材嬌小,顯是女子,這時忽然喝道:“向右走。”

  四戒大師轉眼望去,大殿門再出現一條人影,那人聞得令諭,依言向右走去。

  原來殿中黑暗,殿外星光射入,進門處較為光亮,那少女站在案邊,暗處觀明,看得真切,逐一指派,將進入大殿之人,分成兩處站立。

  四戒大師看了三人,恍然大悟,暗道:“原來她命僧人在左,俗家在右,分作兩起站立。”

  忖思中,暗暗提聚一口真氣,在周身百脈流轉一遍,覺得真氣暢行無阻,臟腑亦無異狀,尚無毒發的現象。

  在右邊站定,接著是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四人,不須片刻,三十餘人全部領過香茶,進人了大殿。

  突聞一陣步履之聲,殿外列站的黑衣劍手,全部奔人了大殿,環立四處,堵住了出殿的通路。

  接著,兩名黑衣少女提紗燈,款步進入了大殿,另外那兩名黑衣少女,挾執那穴道被制的點蒼弟子步入殿內,直趨案前。

  這時,殿中肅靜無聲,那兩名手提紗燈的少女不數步,立即站定,一左一右,紗燈高舉,照射在四戒大師等一行甚為清楚,四戒大師等卻看不清殿上之人。

  另外兩名黑衣少女挾執那點蒼弟子,走到案前,其中一人躬身道:“啟稟主上,此人排在隊伍中,被同行之人點了穴道。”

  只聽案後坐的那人道:“點穴手法,屬於何門何派?”

  黑衣少女道:“普通手法。”

  案後坐的那人道:“解開穴道,讓他講話。”

  黑衣少女問言,一掌拍去,解了左少白的點穴手法,隨即一指,另點那點蒼弟子的麻穴。

  這時,殿中的人全都戴著黑色頭罩,誰也看不到旁人的面目,只有從衣著、兵器、聲音、體型上,揣摩旁人的身份。

  昏暗的燈光下,連四戒大師也看不清案後那人的樣子,但從那瘦小的身材,和清冷的聲音上,看出那人是個女子,而且年紀不會太大。

  眾人都以為,那女子即是聖宮青龍堂堂主,只有宇文清知道,這女子並非青龍堂堂主,但究系何人,他也想不明白,僅知青龍堂堂主是男人,並非女子。

  只聽那蒙面女子冷冷道:“報上名來。”

  那點蒼弟子能開口講話,誠惶誠恐道:“點蒼派徐遜。”

  蒙面女子冷然道:“謝寶樹與你怎樣稱呼?”

  徐遜道:“那是在下的掌門師兄。”

  蒙面女子道:“既為點蒼弟子,何以身不佩劍?”

  徐遜道:“在下的長劍,在行陣突圍時,被少林長老四律的禪杖震斷了。”

  蒙面女子道:“點蒼派僻處西南,你怎會到了中原,參與這場大戰?”

  徐遜道:“在下適在許昌訪友,忽接著掌門師兄令諭,言道少林一痴席捲該派武功秘笈,叛出少林,掌門師兄令在下趕去接應,幫助一痴逃亡。”

  蒙面女子道:“然後怎樣?”

  徐遜微微一怔,道:“掌門師兄的令諭,僅命在下接應一痴逃亡,並無其他。”

  蒙面女子陰沉沉說道:“未曾命你相機行事,劫奪一痴的秘笈麼?”

  徐遜臉色一變,急道:“並無此意。”

  蒙面女子道:“你早就知道點蒼派與聖宮的關係麼?”

  徐遜臉上閃過一絲驚恐之色,道:“在下便知點蒼派與聖宮有著某種聯繫,詳細情形卻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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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第六十三章 青龍堂主

  蒙面女子冷冷一笑,道:“已經到此處,怎會被人點住穴道?”

  徐遜憤然道:“在下一時不慎,誤中宵小的暗算。”

  蒙面女子峻聲道:“為什麼?”

  徐遜囁嚅道:“在下身子帶著本門秘製的藥物。”

  蒙面女子道:“火骨丹?”

  徐遜道:“正是火骨丹,那鼠輩為了劫奪在下的火骨丹,突施暗襲,點了在下穴道。”

  但聽那蒙面女子冷冷一哼,道:“想是你防我茶水中下毒,妄圖預服解藥,抵製毒力,是也不是!”

  除遜滿面惶恐之色,道:“在下一時愚昧,尚祈堂主開恩。”

  蒙面女子陰森森道:“膽敢不服號令,留你何用?”

  徐遜大急,道:“在下並未服有火骨丹,倒是鼠輩……”

  蒙面女子道:“本座自有發落,你先去吧!”

  轉面一顧身畔那少女,接道:“廢了。”

  案旁站的那少女,右手微微一抬,只見一縷金光閃得一閃,瞬眼即逝。

  那徐遜慘呼一聲,霎時間,腦袋一垂,命喪當地。

  一種死亡的氣氛,突然籠罩了大殿,昏暗的燈光下,大殿之內,陰風慘慘,充滿了澈骨的寒意。

  突聞那蒙面女子道:“宇文清。”

  宇文清心神一凜,道:“屬下在。”

  蒙面女子聲如萬載寒冰,陰森森道:“這批人是由你接應出來的麼?”

  宇文清躬身道:“是屬下接引出來的。”

  蒙面女子冷笑道:“一痴何在?”

  字文清微微一怔,道:“少林派勢力龐大,屬下隱身羅漢陣中……”

  蒙面女子冷冷一哼,截斷了宇文清的活頭,道:“一痴不在,倒也罷了,少林秘笈何在?”

  宇文清心中暗道:“這女子並非青龍堂主,但究系何等身份,須得先弄明白。”

  心念轉動,頓時躬身一禮,道:“屬下斗膽,請間上座……”

  但聽那蒙面女子陰沉沉一笑,道:“你當真膽大如斗麼?我倒要見識一下。”

  轉面一顧身側少女,接上;“剖開他的胸腹,瞧瞧他的膽究有多大?”

  那黑衣女道:“遵命。”

  宇文清見那黑衣少女口稱遵命時,右手向上一抬,不禁大駭,猛地雙膝一屈,拜僕在地,惶恐道:“屬下該死,冒犯……”

  那蒙面女子不待宇文清將話講完,截口道:“你既知該死,還有什麼話說?”

  字文清心中暗道:“無論怎樣,眼前要忍耐到底,否則死的不明不白,那就太不划算了。”

  心念電轉,哀聲說道:“屬下做事不力,冒犯上座,理該死罪,不敢狡辯,只求上座開恩,寬貸一死,屬下感激不盡。”

  蒙面女子冷冷一哼,道:“你試提一口真氣,走肺經,入任脈,且看有何異狀!”

  宇文清聞言,急忙提起一口丹田真氣,由肺經導於任脈,那知不試尤可,這一試,頓覺胸腹之間,如被刀割,奇痛無比,不禁呻吟出聲,混身汗下。

  剎那間,大殿中騷動起來,原來進人大殿之人,俱各飲過半杯香茶,那蒙面女子命字文清提氣試驗,眾人也在暗中提聚真氣,依言試驗,人人與字文清一樣,胸腹之間劇痛無比。難以忍受,四戒大師與左少白等也不例外。

  字文清驚魂欲出,急聲說道:“啟稟……”

  那蒙面女子,存心不讓宇文清有開口的機會,截口說道:“你不用多講,本座念你是神君身畔之人,冒犯之罪,暫不追究。”

  中指一彈,一粒藥丸射去,接道:“服下解藥,去往後殿,看看何人在此。”

  那藥丸只有綠豆般大小,宇文清雙手接住。如獲至寶,一口吞入腹內。

  心中暗想,青龍堂主必在後殿,當下躬身一禮,疾步往後殿走去。

  這時,大殿充滿了死亡的恐怖,眾人所中的毒甚為奇特,不提聚真氣時,絲毫不覺異樣,只一提真氣,立時感到胸腹間的劇痛難當,一時間,人人自危,惴惴不安,不知自己的命運如何?

  忽聽那蒙面女子峻聲道:“一痴!”

  眾人目光轉動,四處掃視,但人人戴首頭罩,誰也無法看到旁人的面目。

  大殿中靜寂了片刻,想是人群中並無一痴大師,因之無人答話。

  但聽那蒙面女子陰沉沉道:“少林僧人,一齊將頭罩取下。”

  陰沉的語聲,彷彿九幽之下,吹來一陣陰風,眾人都感到一片寒意,心神暗暗顫抖。

  少林僧人全都站在左方,聞言之下,遲疑了片刻,有那大膽之人,首先取下了頭罩,一人開始,二人傚尤,其餘的人再無膽量抗命,霎時間,紛紛摘了頭上戴的黑罩。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我若不取下頭罩,立刻就成了眾矢之的,反正已來至此處,走一步算一步吧!”

  心念電轉,也隨同眾人,緩緩取下了頭上的黑罩。

  頃刻間,大殿中多了十九名童山霍霍的和尚,這批隨同一痴大師反出少林的和尚,輩份全都不低,每人受戒年久,頭上兩行深深的戒疤歷歷可數。

  只聽那蒙面女子道:“燃起火把。”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9 15:45
二六八

  殿下黑衣劍手聞得吩咐,頓時燃起了十餘去火把,霎時間,大殿中火光耀目,亮若白晝。

  這時,人心隍惶,每人都是屏息而立,目注那蒙面女子,靜待發落,氣氛緊張異常。

  突聞那蒙面女子厲聲喝道:“一痴!”

  少林群僧心神一震,以為一痴大師隱身人群之內,終被蒙面女子認出,是以,每人都四處尋視,尋找一痴大師。

  誰料,一痴大師未曾見到,卻見到九大長老之一的四戒大師。

  這突然的發現,駭的群僧嘩然驚叫,站在四戒大師身旁的幾人駭的亡魂皆冒,紛紛向一旁躍開,其餘的睹狀,跟著紛紛閃避。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四戒大師素有少林第一高手之譽,為人剛直,守正不阿,少林弟子無不敬畏,這時陡然發現他就在自己身旁,做賊心虛,自然駭的四向逃避,四戒大師無傷人之意,但見眾人逃避,頓時直向一清大師抓去。

  一清大師大駐,雙足一頓,疾向一旁躍避,那知真氣一動,心口劇痛,隨即腰上一麻,混身無力,被四戒大師抓了過去。

  這頃刻間,大殿中一片混亂,一名少林弟子心懷恐懼,慌亂中,直向殿外行去,但聽一聲怒喝,一名黑衣劍手長劍一振,一劍刺入那少林弟子胸口,那少林弟子慘呼一聲,血流如注,倒地身死。

  這一陣混亂,情勢異常驚人。原來眾人縱躍閃避之際,不覺提聚真氣,真氣一動,同感胸口劇痛,因之,那黑衣劍手輕易刺死少林弟子,四戒大師出手抓人之際,同樣也感到心口隱隱作痛。

  此時少林弟子身中奇毒,又見四戒大師在場,恐懼之情,已至極點。

  突聞那蒙面女子冷漠的聲音道:“若不怕死,你們儘管擾攘,若是珍惜生命,那就趁早安靜下來,靜待發落。”

  眾人聞言,果然肅靜下來,一時間,大殿中寂然無聲,落針可聞。

  沉寂中,燈火閃耀,一道道驚懼的目光,在蒙面女子與四戒大師兩人臉上掃來掃去。那蒙面女予目光逼射,冷冷打量四戒大師一眼,道:“尊駕何人!”

  四戒大師肅容道:“老衲少林四戒。”

  蒙面女子冷冷一笑,道:“原來是四字輩高僧,失敬失敬。”

  目光一轉,投注在那一清大師身上,接道:“此人是誰?”

  四戒大師道:“敝寺叛徒,法名一清。”

  蒙面女子道:“一清,那是少林方丈一痴的師弟了。”

  四戒大師道:“不錯,閣下何人?”

  蒙面女子冷然道:“聖宮神君座下,青龍堂堂主。”

  四戒大師道:“一堂之主,身份不低,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女子冷笑一聲,道:“和尚是出家修行之人,也愛觀賞美貌女子的容顏麼?”

  皓腕一抬,伸手欲揭那蒙頭的黑罩。

  她言辭之間,暗含譏嘲之意,四戒大師受激不住,怒聲喝道:“住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衲只想看看你的本來面目,誰管你美與不美。”

  那蒙面女子冷笑道:“你是垂死之人,本座的面目,不看也罷!”

  四戒大師哂然道:“老衲雖已中毒,卻未必受制於你,誰死准活,此刻尚難斷定。”

  二人唇槍舌劍,針鋒相對,口頭上都不示弱、四戒大師手中依舊抓著一清大師,不曾鬆手。

  那蒙面女子突然放聲一笑,道:“這一清是少林方丈的師弟,你冒險來此,打算將他救走麼?”

  四戒大師眉頭一皺,冷然道:“老衲若想將他救走,也不是什麼難事。”

  目光一轉,厲聲喝道:“一清,你可認識老衲?”

  一清大師微微一怔,目光轉動,朝那自稱清龍堂主的蒙面女子望去。

  只聽那蒙面女子道:“你放心答話,不必隱瞞,老和尚身中奇毒,已不能生離此地了。”

  一清大師聞言,轉面一顧四戒大師,道:“弟子認識師叔。”

  四戒大師目光如箭,緊緊釘在一清臉上,道:“難得你還認識老衲,你可知道,老衲雖已中毒,卻還有殺你之力。”

  一清大師道:“師叔是有道高僧,豈可輕犯殺戒?”

  四戒大師怒聲一哼,道:“老衲有話問你,你據實作答,若有半句謊言,老衲立刻取你的性命。”

  四戒大師峻聲道:“一痴何在?”

  一清大師道:“亂軍之中,被人沖散,弟子也不知掌門師兄逃向何方了。”

  四戒大師道:“少林秘笈何在上”

  一清大師道:“十九冊秘笈,全在掌門師兄身上。”

  四戒大師冷冷一哼,中指一挺,點了一清大師的麻穴,搜索一清大師身上。

  此時大殿中肅靜無聲,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四戒大師與一清身上,那青龍堂主凝坐案上,冷眼旁觀,陰沉異常。

  四戒大師搜過一清身上,果然並無秘笈,不禁暗暗焦急,抓過一清,峻聲道:“孽障,你想死或想活?”

  一清大師臉色蒼白,道:“師叔縱然殺死弟子,亦與事實無補。”

  四戒大師激忿填膺,道:“你身為少林弟子,為何勾結外人,劫盜師門重寶?”

  一清大師道:“此事只怪眾長老聽信外人讒言,迫使掌門師兄無法在本院立足,掌門師兄才攜帶秘笈,脫離少林,弟子唯掌門人馬首是瞻:自信並無過錯。“

  四戒大師怒極反笑,道:“孽障,當年煙雲峰上,喪心病狂,謀害師尊,也是眾長老所迫,唯掌門人馬首是瞻麼?”

  一清大師面色如土,強辯道:“事無佐證,師叔豈可含沙射影,羅織弟子的罪名?”

  四戒大師厲聲道:“孽障,你那師尊大難未死,業已脫離苦海,重見天日,正要找你這孽障算賬,你還蒙在鼓裡。”

  一清大師混身一顫,驚叫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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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四戒大師怒不可抑,恨聲道:“孽畜!”抬手一掌猛力摑去。

  那蒙面女子怒喝道:“住手!”

  但聽啪的一聲脆響,四戒大師已經一掌拍在一清頰上,打的一清滿嘴鮮血,齒牙盡落,跌倒在地。

  蒙面女子陰沉一笑,道:“和尚好大膽,當著本座面前行兇,若不殺你,只恐旁人傚尤。”

  四戒大師冷然道:“堂主賜教,老衲奉陪。”

  蒙面女子哂然道:“你已無法提聚真氣,奢言動手,豈不可笑。”

  四戒大師聞言,重又提聚一口真氣,暗暗一試,依舊是真氣一動,心口就感疼痛,不禁大為沮喪,一時之間,默然無語。

  那蒙面女子冷笑道:“本座所下之毒,豈是尋常的藥物所能解救,哼!你們自作聰明,預先服用解毒之藥,那是自討苦吃,怨不得本座了。”

  四戒大師暗暗忖道:“她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錯用解藥,後果更壞不成?”

  只聽那蒙面女子道:“一清。”

  一清大師剛剛由地上爬起,一抹嘴上血漬,道:“屬下恭聆訓示。”

  蒙面女子道:“你何時開始投人本宮效力?”

  一清大師道:“屬下跟從掌門師兄同時投效本宮。”

  蒙面女子道:“你可曾見過神君的聖駕?”

  一清大師道:“見過。”

  蒙面女子道:“何時何地?”

  一清大師道:“先後兩次,第一次是皈依神君之初,地點在金陵城外,第二次在煙雲峰上,當時掌門……”

  蒙面女子頜首道:“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你若遇上神君,是否能辨認出來?”

  一清大師心頭一動,瞠目結舌道:“堂主莫非……”

  蒙面女子道:“本座乃青龍堂主,神君雖化身千萬,卻從不化作女子。”

  一清大師楞了一楞,訥訥道:“屬下初次拜見神君時,神君化身一位面如重棗,年逾百齡的老僧,第二次見到神君時,是一位年輕俊美的書生。”

  蒙面女子道:“如此變幻,你怎知是神君本人?”

  一清大師道:“神君每次現身,都有奇蹟顯示,屬下自能認出,最近數次,神君命人代傳令諭,屬下未能見到神君的聖駕。”

  蒙面女子點首道:“你頗有慧根,又是早有功勞之人,服下解藥,自往後殿,看看何人在此。”

  中指一彈,一粒藥丸飛去。四戒大師瞧那藥丸狀如綠豆,正是先前宇文清服用的解毒藥丸,當即身形一閃,疾掠過去,伸手搶那藥丸,一清大師又驚又怒,欺身進撲,一掌朝四戒大師背心擊去。

  四戒大師身手何等快捷,右手一揮,將那丹丸半途截去,左手向後一揮,反臂一掌,迎擊一清大師,但兩人真氣一動,同感心口劇痛,招式之間,分寸大失。

  雙掌接觸,兩人心口越發痛不可當,同時呻吟出聲,四戒大師匆匆穩住身子,氣沉丹田,壓住了心口疼痛,那一清大師卻連竄兩步,幾乎摔倒在地。

  那蒙面女子陰沉之極,目睹四戒大師搶去解藥,依舊沉凝如山,毫無所動,直到大殿中重新寂靜下來,始才目光一轉,冷冷一望四戒大師,道:“你已搶到解藥,何不立即服下!”

  四戒大師怔了一怔,低頭一望手中藥丸,暗道:“同來共有五人,全都飲過那半杯香茶,我豈能先服解藥,保全自己一人。”

  忖念中,耳畔忽然響起左少白的語聲道:“大師速即服下解藥,少時動起手來,也好施展武功,保護我等退走,否則同歸於盡,於事無益。”

  四戒大師聞言,心中大為猶疑,暗道:“左少白乃金刀盟主,武功更在我之上,這解藥理該讓他服用才對。”

  但見那蒙面女子冷冷一呼,屈指一彈,又是一粒藥丸朝一清大師飛去。

  四戒大師不禁大喜,暗道:“多多益善。”身形一掠,探手向那藥丸抓去。

  一清大師急怒交迸,大喝一聲,縱身一躍,猛地向那藥丸撲去。

  那蒙面女子似未想到,四戒大師又搶第二粒藥丸,眼看四戒大師出手如電,依舊將那解藥截過手去。

  一清大師撲了一空,楞了一楞,突地大喝一聲,雙掌狂揮,猛向四戒大師攻去。

  四戒大師閃過一掌,見一清狀如瘋虎,依舊猛攻不已,只得揮掌還擊。

  剎那間,兩人搏鬥了三四招,迫的兩旁之人紛紛後退,讓出了一片空地。

  那一清大師氣急心瘋,混然忘了心口的劇痛,四戒大師卻是每一出手,就感到心口痛如刀割,苦不堪言,勉強搏擊了三四招,再也忍不住,情急之下,掄出一掌,猛地拍擊過去。只聽卟的一聲,一清大師慘呼一聲,口噴鮮血,倒地不起。

  四戒大師定了定神,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心口劇痛消失,代之而起的卻是一種麻木的感覺,不禁大驚,盤膝坐下,匆匆運起禪功,護住那逐漸麻木的心脈。

  那蒙面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妄自逞強,毒力已滲透心脈,如今縱然服下我的解藥,也是難以挽回性命了。”

  四戒大師一望手中的兩粒藥丸,心中暗道:“毒力雖已滲透心脈,但她焉知我童身修行,一甲子以上的功力,藥如對症,豈有不治之理?”

  他暗暗忖道:“眼下救命要緊,我且服用一粒解藥,餘下一粒留給左少白,然後再為萬良與黃榮等設法。”

  心念一決,頓時拈起一粒藥丸,向口中送出。

  左少自冷眼旁觀,突然疑心大起,急以傳音入密之術,暗向四戒大師道:“此中有詐,大師且慢服用這解藥。”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一時之間,不解左少白言中之意,不覺目光一轉,側臉向左少白望去。

  左少白隱身人群中,暗以傳音入密之術道:“在下覺得,對方似乎故意讓大師服下解藥,因而懷疑那藥力並非真的解藥,只怕服下之後,非但無解毒之效,反而有更為惡劣的後果。”

  四戒大師暗暗忖道:“是啊!這藥丸得來大易,對方見我服用,亦不加干擾,此中顯有詭計,不可不防。”

  他禪功深厚,毒力雖已深入臟腑,尚可勉強壓制,暫保生命,當下心意一變,不再服用那藥丸。

  蒙面女子陡地放聲一笑,道:“原來你尚有同黨,本座幾乎被瞞過了。”

  目光一轉,朝左少白等人峻聲喝道:“頭罩統統取下。”

  眾人早已懼服於蒙面女子威勢之下,聞得令諭,紛紛摘下蒙頭的黑罩。

  轉眼間,人人現出了本來面目,只有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四人凝立未動,不曾取下頭上的黑罩。如此一來,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四人身上。

  這時,大殿中沉寂如死,情勢緊張,迫的人透不過氣來。

  那蒙面女子目光轉動,緩緩掃過四人,冷笑道:“本應早已料到,有奸細混入此處,事已敗露,你們還不取下頭罩,現出原形,難道要等本應親自動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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