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劍絕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8 15:44: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24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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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第十二章 岳陽風雲會

  黃珍接口說道:“如這丫頭當權之後,必然不會放過你等長老,那時,華長老再想抗拒,恐怕為時已晚了。”

  那黃燕端然而坐,一言不發,似是早已成竹在胸,有恃無恐。

  華峰山似是已為那黃珍言詞所動,抬起頭來,凝注在黃燕瞼上,冷冷說道:“大姑娘說的話,二姑娘是都聽到了?”

  黃燕道:“聽到了,華長老意欲何為?”

  華峰山道:“大姑娘的手段,雖然過於激烈一點,但眼下情勢,也只有這一途可循了……”

  他重重咳了一聲,道:“眼下二姑娘的處境十分陰惡,只要老朽點頭同意大姑娘舉措,這議事殿中,立時將演出一幕流血慘劇,但老朽實不忍眼看二姑娘濺血橫屍,只要二姑娘肯交出信物,讓出掌門之位,老朽當以性命保證你們主婢安全,老朽言出衷誠,還望二姑娘三思而行。”

  黃燕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華長老,你為何一心一意的助我姊姊,家父在世之日,你對我們姊妹向是一視同仁,如若說稍有偏愛,我自信強過姊姊,此刻,你卻一面倒的偏向姊姊,為她謀奪掌門之位,個中是何原因,實叫我百思莫解?”

  黃珍恐華峰山被黃燕說動。急急接道:“華長老一向主持公道,眼看你謀奪了掌門之位,自是不甘緘默。”

  華峰山接道:“大姑娘說的不錯,廢長立幼的事,實乃武林大忌之事!”

  黃燕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早就準備好了,三日之後,咱們關王門弟子聚會一事,我就一無所知……”

  兩道冷厲的目光,凝視在黃珍臉上,接道:“那是無怪你等不得三日了。”

  黃珍道舉手一揮,道:“再給你一盞熱茶的考慮時間,屆時不作決定,可別怪我這作姊姊的心狠手辣了。”

  十二個勁裝大漢,隨著黃珍那揮動的右手,“唰”的一聲,抽出了臂上的單刀,緩緩移動身軀,布成了合圍之勢,只待黃珍一聲令下,立時可由四面八方撲向黃燕。

  左少白默查那十二大漢所取的方位,如是同時出手,黃燕很少有機會能在一招間,拒當開這等群龍的一擊,這十二人當然已經過一番訓練,不禁心中焦急,大為黃燕擔憂。

  但黃燕卻是不知厄運之將至,毫無戒備之情,目注黃珍說道:“姊姊,我心中雖然恨透你這等作為,但實不願真和你動手相搏。”

  左少白暗自急道:“這位姑娘怎的如此大意,也不瞧瞧四周險惡形勢,還要談什麼姊姊情意。”

  那黃燕一直未開口向左少白求助過,是以,左少白雖有相助之心,卻又感覺師出無名,不便插手。

  只聽黃燕繼續說道:“如是姊姊早些告訴三日後咱們關王門中弟子,在此聚會、擁立新的幫主,我也許早就答應你了。”

  黃珍冷冷說道:“此刻也不算晚。”

  黃燕道:“要我交出信物,讓出掌門之位不難,但必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黃珍道:“但得我能力所及,無不答應於你。”

  黃燕道:“第一,我要運出父親的棺木,覓一處風景絕佳之處,替他營建一座墓穴,也算盡了做女兒的一番孝心。”

  黃珍道:“好,你說那第二件吧!”

  黃燕道:“後殿中有一座鐵鑄的小型關王像,我要一併帶走。”

  黃珍眼珠兒轉了兩轉,道:“那鐵像有何用處,妹妹為什麼要帶走它?”

  黃燕道:“那鐵像鑄造的十分精緻,我要帶它常伴我在爹爹墓前。”

  黃珍道:“原來如此,好吧!那鐵像給你一併帶走就是。”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還道她提出何等艱難的條件,原來這樣簡單,那黃珍自然是要答應了?”

  只聽黃燕說道:“姊姊想要幾時接掌門戶?”

  黃珍道:“為姊之意是愈快愈好!”

  黃燕道:“小妹想天亮時分動身,日出之前,小妹再交出信物如何?”

  黃珍臉上那殺機怒容,早已完全消去,微微一笑,道:“如是為姊是你,我就立刻動身。”

  黃燕道:“深更半夜,哪裡去尋車馬?”

  黃珍道:“這個不勞妹妹費心,為姊的早已為你準備好了車馬。”

  黃燕道:“你怎料到我一定會交出掌門之位。”

  黃珍描了左少白一眼,道:“未料到的是妹妹請來三個幫手,其他之事,倒都在姊姊預料之中。”

  黃燕道:“姊姊的智謀一向強過小妹……”

  黃珍接道:“這次姊姊就著走了眼,我左算右算,算不到妹妹會請人助拳。”

  黃燕淡淡一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他們三人,只不過是趕巧遇上,如若姊姊硬指他們是小妹約來的助拳之人,未免是冤枉了小妹了。”

  黃珍笑道:“事情已經過去,那就不用再提了,妹妹守孝期滿,重出江湖之日,請千萬通知姊姊一聲,姊姊一定親往相迎。”

  黃燕道:“但願小妹能耐受那茅廬孤燈的清靜歲月,永不作出岫白雲之想……”語聲微微一頓,道:“姊姊請稍候片刻,小妹去取掌門信物。”

  黃珍嬌笑道:“有勞妹妹。”右手高舉。在頭頂之上,劃了一個圈子。

  那執單刀,分佈四周的黑衣大漢,一齊還刀入鞘,退到黃珍身後。

  只見黃燕站起身子,行至殿壁一角,舉手一指,光滑的石壁間,突然裂出一座門戶。

  黃珍突然移動嬌軀,直向秋娟行去。秋娟緩緩向後退了兩步,閃到了左少白的身後。

  左少白一挺胸,冷冷說道:“大姑娘心願已償,可喜可賀,在下局外人冷眼旁觀,增長了不少見識。”

  黃珍微微一笑,道:“我那燕妹妹少不更事,日後還望你多多照顧。”

  左少白聽得茫然不解,道:“大姑娘此言何意?”

  黃珍笑道:“我那燕妹妹如非是心有所屬,只怕也不肯這般輕易的交出信物,你為她不避艱險的趕來助拳,她為你保留下完好無損的身體,投桃報李,我這作姊姊的當替兩位在神前祝福。”

  左少白心中已有些明白,正待反唇相譏,瞥見黃燕雙手捧著一柄黃色刀鞘的古刀,緩步走了出來。黃珍、華峰山一見那黃鞘古刀,立時拜倒地上,黃珍叩了一個頭,急急站起,伸手去接那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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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黃燕身子一側,讓避開去,道:“姊姊不覺著太急些麼?”

  黃珍尷尬一笑,道:“咱們姊妹從小就在一起長大,難道妹妹還不知道姊姊性子急麼?”

  黃燕道:“這柄關王刀已入姊姊之手,姊姊就成了咱們這關王門中的掌門人,那時不論姊姊傳下何等令渝,咱們關王門中弟子,個個都得聽命。”

  黃珍道:“妹妹可是信不過姊姊麼?”

  黃燕道:“我如信不過姊姊,也不會把這關王門中至高的信物,關王刀,交給姊姊你了;不過,姊姊也不用太過迫急,待小妹收拾好行囊,亡父遺體棺木上車之後,再把此刀交給姊姊不遲。”

  黃珍道:“不遲,不遲,妹妹可有要姊姊相助之處,儘管吩咐。”

  黃燕道:“勞姊姊派遣你幾位心腹屬下,把咱們爹爹的棺木抬上馬車。”

  黃珍道:“這個自然。”回手一招,接道:“你們過去四個,幫助二小姐抬運上代掌門人的法體、棺木。”

  那些黑衣大漢應了一聲,奔過來四個人。黃燕目注左少白微微一笑,道:“三位雖非為我助拳而來,但卻助長了我不少膽氣,有勞三位和我一起走吧。”

  左少白道:“咱們兄弟志在收回兵刃,兵刃既已取回,自然是該走了。”

  黃燕當先而行,秋娟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緊隨在黃燕身後,左少白等三人,跟在三婢後,隱隱間流現保護之意。黃珍帶著華峰山等走在最後,直奔後殿。

  黑夜如漆,伸手不見五指,但那黃燕地形熟悉無比,夜暗中放步疾走,不稍猶豫。她一快,牽動了全局,個個跟著她放步而行。穿過兩重院落,到了一座聳立的大殿前面。

  左少白目力過人,凝神望去,只見兩扇緊閉的黑漆門上,似是貼了一張圖案,那紙色和黑門相差不過,夜暗中看上去很難分辨。

  但見黃燕舉手一指,藉機撕去了門上的圖案,“唰”的一聲,拔出手中古刀,探入門縫一拔,兩扇大門呀然而開。

  左少白暗暗忖道:原來這把古刀,還兼開啟這殿門作用。

  大殿中充滿了陰森、恐怖的氣氛,使人有著如置身鬼域之感。突然間火光一閃,一個火摺子,高舉在黃燕手中。火光下,赫然停著一口密封的棺材。

  黃燕搖晃手中的火摺子,道:“姊姊,這就是盛殮父親遺體的棺材了,你要人抬起來吧!”

  黃珍道:“哪座鐵的小巧關王神像,可也在此殿中麼?”

  黃燕道:“那神像就伴在父親靈前。”一晃火摺子,火光突然大盛,照亮了全殿,果然有一座一尺左右高低四寸寬的鐵鑄神像,放在一座特製的木盒之中,黃燕用手中火摺子指了指鐵像,道:“秋娟,抱起來。”

  黃燕回過身子“啪”的一聲,投去了手中的火摺子,道:“現在請姊姊送小妹登上馬車,這柄關王刀,就可以交給姊姊了。”

  火光一閃而熄,大殿中又恢復伸手不見一五指的黑暗。

  夜暗中只聽華峰山自言自語的說道:“當值的弟子,哪裡去了?這關玉門當真是得好好的整頓一下了。”

  黃燕冷冷接道:“但願華老前輩大展雄才,幫我姊姊,把咱們這關王門整理的有聲有色,能在江湖上爭得一席之地。”

  黃珍深恐華峰山忍不下氣,接口頂撞黃燕,急急接道:“妹妹雖然交出了掌門之位,但對咱們關王門中事,不能就此不問,日後還得仗憑妹妹大力鼎助呢!”

  說話之間,人已出了側門。左少白抬頭望去,果然在一片空地中,停著兩輛馬車。兩輛馬車都已套好了健馬,每輛車前,站著一個青衣小帽,手執長鞭的車伕。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黃珍不但備下馬車,竟連車伕也早已備好,似是料定黃燕今夜非走不可。”

  他想黃燕目睹其情,非得譏言譏語說黃珍幾句不可,哪知她竟是連一句風涼話也不說,指命四個大漢把棺材放在前面一輛車中,讓兩個青衣小婢隨車相護,自己卻和秋娟登上了第二輛車。

  十二個黑衣大漢,自動分佈開去,團團把馬車圍了起來。

  黃燕視若無睹,舉手對左少自招了一招,道:“三位也請上車吧!”

  左少白正待婉拒,黃燕又接口道:“我順便送三位一程,也好藉機和三位談點江湖情勢。”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莫要是談的白鶴堡,此機豈可錯過?當下接道:“我等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有勞二姑娘了。”舉步跨上馬車。

  他一上車,黃榮、高光自是一語不發的跟了上去。黃珍重重的咳了一聲,忍下了將要出口之言。

  黃燕嬌笑一聲,道:“姊姊不用急,小妹忘不了交刀的事,姊妹請過來接刀吧1”黃珍依言而行,走到車前。

  黃燕緩緩取出古刀,道:“姊姊要好好保管此刀。”

  黃珍接過古刀,說道:“為姊姊的定當善保此刀,使咱們關王門,能在江湖上出人頭地。”

  黃燕冷冷說道:“眼下武林中形勢複雜,門派分立,但也是人才鼎盛的時期,非得經過一陣自相殘殺之後,才能使複雜混亂的江湖恢復平靜。姊姊只要能夠保持住我們關王門這點基業,渡過這一段時期,那就算不錯了。”玉手一揮,接道:“趕路啦!”

  那趕車大漢應聲揚手,手中長鞭,“啪”的一聲脆響,兩輛馬車同時向前奔馳。轆轆輪聲,劃破了深夜原野的寂靜。黃燕倚在車欄上閉著兩目,似是沉沉睡熟了去。秋娟兩道秋波不時描注那車伕的背影,一語不發。左少白心中雖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又不便驚醒黃燕,只好強自忍了下去。

  車行約一個更次左右,到了一處淺山坡下,閉目而坐的黃燕突然挺身坐了起來,厲聲喝道:“停車!”

  兩輛急馳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黃燕柳腰一挺,由車中飛身而下,落在一片青草地上,舉手一招,道:“你們都過來吧!”

  秋娟兩個青衣小婢應聲走了過來。

  左少白和高光等,也應聲下了馬車,行近黃燕。

  只聽黃燕高聲說道:“你們兩個也過來。”

  兩個趕車大漢無可奈何的走了過來。

  黃燕兩道凌厲的目光,逼視在兩人身上,冷冷說道:“你們自絕一死呢?還是要我動手?”

  兩個黑衣大漢相互望了一眼,道:“屬下不知犯了何罪?”

  黃燕冷冷說道:“你們自稱屬下,那也是關王門下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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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兩個黑衣大漢齊聲應道:“不錯,我等都是本院中人。”

  黃燕仔細的瞧了一瞧兩人一眼,道:“你們既在本院中司役,我怎麼不認識你們?”

  兩人又對望了一眼,由左面一人答道:“弟子等職司卑小,執役前堂,很少到後殿中去。”

  黃燕冷笑一聲,道:“你們的口才很好,想是早經過一番準備了。”

  左面那人答道:“弟子等言出至誠,沒有一字虛假。”

  黃燕道:“我如指出破綻,你們是否會俯首認罪?”

  兩個大漢齊聲應道:“不知我等律犯那條?”

  黃燕道:“我沒有見過你們,那你們也沒有見我了,何以知我身份,自稱屬下?”

  左面大漢道:“弟子們是受命行事,事先早經那華師叔吩咐過了。”

  黃燕冷冷說道:“你們可知道我要到哪裡去麼?”

  兩個大漢道:“弟子等不知。”

  黃燕道:“不知道何以不間,哼!分明是早已預謀。”

  兩個大漢似已黔驢技窮,霍然向後退了兩步,探手入懷,各自摸出一把匕首。

  黃燕冷冷說道:“圖窮匕現,死而無怨吧!”突然一挫柳腰,疾撲過去,左右雙手分向兩人前胸要害點去。

  秋娟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早已從車上躍下,每人手中模著一柄長劍,分佈成一個三角陣勢,以防兩人逃走,但卻未出手相助,

  黃燕掌影飄飄,赤手空拳獨鬥兩個黑衣大漢,攻勢凌厲,那兩個大漢手中空有兵刃,仍被迫得團團亂轉,險象環生。

  高光低聲問黃榮道:“這是怎麼回事,真把我瞧糊塗了。”

  黃榮道:“這事情卻是透著古怪,但這謎底可能快就要揭穿……”

  談話之中,突然響起一聲悶哼,一個黑衣大漢吃黃燕一掌擊中了前胸,倒摔地上,口中鮮血泉湧,可見不能活了。

  另一個黑衣大漢,疾攻兩招,轉身欲逃。卻被黃燕一把扣住了右腕,奪下匕首,順勢一刀,刺入前胸,當場死亡。

  黃燕在十合不到,連斃了兩個趕車的黑衣大漢,仰天長長吁一口氣,理一下鬢旁散發。緩步走近了左少白等,笑道:“今宵多承三位相助,使我們主婢輕易脫險。賤妾感激不盡!”

  左少白暗暗忖道:“此女看去嬌柔和善但出手對敵間,竟是這等狠辣!”口中去連連應道:“好說,好說,我等未助姑娘,怎敢當此稱謝?”

  黃燕微微一笑,道:“如是在那大殿之中,動起手來,三位縱然未存心相助,只怕也難袖手旁觀。”

  左少白細想適才殿中形勢,暗道:“這話倒是不錯,如是動起手來,只怕我們很難置身事外。”

  只見黃燕回手一指兩具屍體,說道:“把他們埋起來。”秋娟應了一聲,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一起動手,拖過了兩具屍體。

  左少白突然覺著眼前這一位嬌柔的少女外形和內心。竟然是兩個極端,外貌嫻雅,看上去十分和善,其實,卻是個心極深沉、才智絕倫的人物,那黃珍和她比較起來,只怕是尤有不如。

  那秋娟和兩個青衣小婢,動作異常的熟練,不大工夫,已然創好兩個土坑,埋下了兩具死體。

  黃燕仰天望望天色,道:“三位今日相助之情,賤妾當永銘肺腑,日後當有一報,賤妾就此別過了。”轉身向馬車行去。

  左少白心中一動,道:“姑娘留步。”

  黃燕緩緩轉過身子,道:“左兄有何見教?”

  左少白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講?”

  黃燕道:“左兄請說”

  左少白道:“我等今宵來取兵刃一事,似是早在姑娘預料之中了?”

  黃燕微微一笑,道:“三位就算今宵不來,明晚也該來了,此事被我料中,何足為奇?”

  左少白道:“姑娘準備一個玉盒,三幅畫像,難道也是早有預謀的麼?”

  黃燕籲一口氣,笑道:“那畫像可是令尊、令堂麼?”

  左少白道:“不錯,正是,在下逝去的父母。”

  黃燕道:“既是令尊和令堂之像,那是不會假了,左兄得此父母遺物,難道還要責怪我一頓不成?”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黃燕嫣然一笑,道:“賤妾奉還了三位兵刃,又贈了令尊、令堂遺像,對左兄而言,也算是稍有報答了,青山永在,綠水長流,咱們日後有緣再見。”轉身一掠,人已登上馬車。

  黃榮高聲說道:“姑娘慢走。”喝聲中飛躍而起,攔在車前。

  黃燕臉上微變,慍道:“你擋車攔道,是何用心?”

  黃榮道:“姑娘耍了我們半夜,眼下困境已脫,就要拋下我等而去,未免太便宜了!”

  黃燕道:“你要如何?’”

  黃榮道:“在下想瞧瞧那棺木中究竟放的什麼?”

  黃燕冷冷說道:“死了近年的屍體,有什麼好瞧的?”

  左少白大步行了過來,接道:“瞞天過海之計,當真高明的很,不但那黃珍和華峰山受了愚弄,就連我等,也被姑娘騙的服服貼貼的,如非姑娘適才出手,殺了兩個趕車大漢,在下等,恐也瞧不出一點破綻了。”

  黃燕想道:“你們胡說八道個什麼?閃開!”長鞭一揮,掃了過來。

  左少白右手疾出,抓住鞭梢,道:“姑娘心中愈急,愈顯露出馬腳了。”

  秋娟突然接口說道:“三位已經取去兵刃,左公子又得了父母遺像,此事既和三位無關,何苦要橫插一腳,多管閒事?”

  左少白冷冷接道:“這只怪幾位太過聰明了,如是姑娘不以在下父母遺像相贈,也引不起在下太過關心,也許不致瞧出個中破綻了。”

  黃燕用力一收,準備奪回長鞭,左少白早已有備,哪裡容她得手,暗中運集功力,緊握鞭梢不放。

  但聞“波”的一聲輕響,長鞭中折兩段。兩個青衣小婢。“唰”的一聲,抽出長劍,冷冷喝道:“讓開!”

  高光雙腕一翻,一對判官筆已握到手中,橫身擋在左少白的背後,哈哈一笑,道:“怎麼,兩位可想打架上?”

  黃燕大概自知非敵,急急喝道:“不許動手!”飄身落下馬車,目注左少白盈盈一笑,道:“左相公,咱們好好談談吧!”

  左少白還未及接口,那秋娟卻搶先說道:“我們沒有取關王門一草一木,只是把自已東西取回來罷了。”

  黃榮訝然說道:“怎麼?你們都不是關王門中的人,這倒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難道那黃珍連自己的胞妹也不認識麼?”

  黃燕輕輕嘆息一聲,道:“世間雖然有相貌相同之人,也無法毫釐不差,如若黃珍稍微關心她妹妹一些,不為那掌門權位矇蔽了靈智。我就算再像一些,也瞞不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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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左少白道:“那華峰山從小看那黃燕長大,難道他也不認得麼?”

  黃燕道:“華峰山記憶之中,只是黃燕兒時模樣,他已數年來見那黃燕之面,如何還能認得?”

  左少白搖搖頭,道:“姑娘縱然是說的天花亂墜,此等事情,也是難以叫人相信。”

  黃燕道:“個中詳情,說來話長,此地也不是談話之處,左相公欲知內情,只有和我們一起走了。”

  黃榮道:“到哪裡去?”

  黃燕道:“雪峰山。”

  左少白道:“是了,姑娘可是想把我等引入你們巢穴之中,再行對付我們兄弟?”

  高光道:“盟主說的不錯,這丫頭外貌忠厚,內心奸詐。不可信任。”

  左少白一指玉盒,道:“盒中的畫像,你從何處得來?”

  黃燕道:“關王廟老掌門遺物之中。”

  左少白厲聲喝道:“那關王門的掌門人,可是你害死的麼?”

  黃燕搖頭說道:“不是!”

  左少白臉色稍見緩和,道:“他臥病逝世之前,你可在身邊麼?”

  黃燕道:“當時在他身側的是真正的黃燕姑娘……”

  左少白道:“那真的黃姑娘現在何處?”

  黃燕道:“雪峰山,如果左相公要見她,只有去雪峰山一行。”

  左少白雙眉深銷,不停的來回走動,顯然心中紛亂異常,不知該如何才好。

  黃榮插口說道:“你們可是把那黃姑娘囚在雪峰山了?”

  黃燕道:“沒有,她自願留在那裡,無人強行留她,她隨時隨地都可以走。”

  左少白道:“這麼說將起來,那真正的黃姑娘是和你們合謀了?”

  突聽一陣馬嘶,傳了過來。黃燕心中大急,道:“莫要是關王門派人追來,咱們得快些找個藏身之處。”

  左少白只覺個中情形,複雜至極,心中疑雲重重,百思難解,一時間亦不知如何處理才是。

  秋娟急急說道:“二里外有一片樹林,可以藏身,三位快請上車吧。”

  此時此情,左少白實也無法推拒,只好登上馬車,他已上車,黃榮、高光也隨著上了馬車。

  秋娟卻不肯登車,牽著馬韁,帶路疾奔。果然行約二里左右,道旁有一片雜樹林。秋娟帶路,兩輛馬車,一齊轉入林中。就在幾人剛剛藏好,得得蹄聲,已入耳際,幾匹風馳電掣般的快馬,越林而過。

  左少白凝神聽那馬蹄聲,消失不聞,長長吁口氣道:“我們該走了。”

  一語甫落,又是一陣疾急馬蹄聲傳了過來,狂風一般的擦林馳過。黃燕輕輕一皺眉頭,低聲對秋娟說道:“岳陽城發生什麼事?”

  左少白不自覺的接道:“被‘仇恨之劍’攪皺了一池春水……”得得蹄聲,自遠而近,打斷了左少白未完之言。

  馬蹄聲在林旁陡然停下,似是這一群來人已發覺林中藏的有人。黃燕低聲說道:“如其讓他們搜出來,倒不如自行出動的好。”回目一顧左少白,緩步向外行去。

  林外,並立著四匹高大的長程健馬,馬上人一色疾服勁裝,背插單刀。八雙眼睛,神光閃動,凝注在黃燕和左少白的身上。

  黃燕打量四條大漢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四位可是‘泰山四把刀’麼?”

  四人微微一愕,那左首大漢接口道:“不錯,正是咱們四兄弟。恕在下眼拙,不識姑娘。”

  黃燕道:“小妹黃燕,江湖無名小卒,說出來,四位也不會認識。”

  “泰山四把刀”神態十分尷尬,相互望了一眼,仍是那左首大漢說道:“原來是黃姑娘,咱們兄弟久仰大名了。”

  這四人顯然並不識黃燕,只是覺著被人一眼叫出姓名,自己卻認不出對方為誰,大覺損傷顏面,隨口應了一句。

  黃燕喜氣洋溢,嬌聲說道:“四位能知得小妹之名,那真是小妹之榮。”

  左首大漢似是“泰山四把刀”的首腦,一直由他一人和黃燕答話,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好說,好說,黃姑娘言重了。”他雖是不識黃燕,但一下改不過口,只好硬著頭皮硬認下去。

  黃燕根本不給他們思考的機會,接著說道:“小妹久聞貴兄弟風、雲、雷、雨四絕刀,開創刀法中的新境:分則,各擅絕妙。合則變化萬端。小妹有幸,今宵得見四位。”

  “泰山四把刀”,聽得個個瞪大了眼睛,做聲不得。原來風、雲、雷、雨,不但是“泰山把四刀”的絕技之名,也是他們四兄弟的名號,這黃燕一口氣,把他名字和仗以爭霸江湖的絕技全說出來,四人如何不聽得驚心動魄。

  半晌之後,才見左首第二人,一抱拳,道:“兄弟古云,請教黃姑娘?”

  這古云乃“泰山四把刀”的謀士,素以機智見稱。

  黃燕微微一笑,道:“古兄有何見教?”

  古云道:“黃姑娘對咱們兄弟,似是熟識得很?”

  黃燕道:“貴兄弟大名震動江湖,小妹焉有不識之理。”

  古云乾笑了兩聲,道:“黃姑娘誇獎了,咱們兄弟薄有虛名而已……”語聲微微一頓,冷然接道:“不過,咱們兄弟卻是記不得幾時見過姑娘了。”此人神態冷靜,顯然已不為黃燕言語所動。

  黃燕緩緩回過頭去,瞧了左少白一眼,緩緩問道:“我說的不對麼?”

  左少白一時間不知她用心何在,呆了一呆,道:“什麼事?”

  黃燕道:“泰山四雄,風、雲、雷、雨四絕刀,一向為武林同道稱讚,許為獨步武林絕學,刀法一門罕有其匹,對是不對?”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那倒未必了,少林派有一十八路神刀,素有威名,但也不敢自稱刀法中的絕學。”

  只聽那最右一個大漢,怒聲吼道:“好小子,竟敢這等藐視咱們兄弟,你倒說說看,哪一路刀法才堪稱絕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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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泰山四把刀”中,以老四古雨脾氣最為暴躁,也最為自負,聽得左少白批評四絕刀法,稱不得江湖絕學,不禁心頭髮火。

  左少白望了四人一眼,道:“諸位可曾聽過向老前輩向敖之名麼?”

  古云訝然說道:“你是說‘環宇一刀’?”

  左少白道:“只有他老人家一招刀法,才配稱得為刀法中的絕技。”

  古雨怒聲喝道:“那向敖早已死去,霸刀絕技,早已失傳,世間已無此技。你這小子信口雌黃,嚇唬哪個?”

  左少白道:“誰說那向老前輩死了?”

  古云淡淡一笑,道:“你可知道那‘生死橋’麼?”

  左少白道:“‘生死橋’天下聞名,武林中有誰不知?”

  古云道:“數十年前……”上下打量了左少白兩眼,接道:“那時間大概你還沒有出世。”

  左少自冷冷接道:“怎麼樣?”

  古云哈哈一笑,道:“天劍、絕刀,齊名江湖,刀劍輝映,盡掩江湖,五十歲以上的人,或有緣見上兩位世代怪傑一面,咱們泰山四兄弟,雖無緣見過那天劍、絕刀之面,但總還聽過兩位老前輩的名聲,像你這點年紀,出世之日,兩位老人有已經越渡‘生死橋’,久不在江湖露面,這兩位老前輩,已經數十年沒有消息,別說你這娃兒了,就是當今武林中,九大門派掌門,只怕也不知這兩人的生死之事。”

  左少白一聽他提起九大門派,不覺間勾起滅門之恨,冷笑一聲,道:“九大門派掌門人又能如何?區區在下,就沒有把他們看在眼中。”

  “泰山四把刀”的老大古風,放聲一陣大笑,道:“好小子!有志氣,就憑你這一句話,咱們泰山四兄弟,就要交你這位朋友。”

  左少白反而有尷尬之感,訕訕一笑,道:“好說,好說。”

  古云一拱手,改顏相向的說道:“還未請教兄台貴姓?”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

  古云道:“十餘年前,這岳陽附近,有一座白鶴堡,堡主也是姓左……”

  左少白心中一陣激動,接道:“左堡主怎麼樣?”他生恐那古云口出不遜之言,辱及亡父。

  古云道:“那左堡主實在稱得起一位梟雄人物,一舉殺死了四大門派中掌門人,此事震動江湖,有如巨浪滔天,使整個江湖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震動。九大門派聯手傳書天下,各以鎮山絕藝傳獎那生擒或格殺左氏一家的人,四門、三派、兩大幫,全都參與其事,那左堡主可算得仇蹤滿天下,寸步難行,但仍被他逃亡了八年之久。”

  左少白道:“貴兄可也曾參與了那場追殺左氏一家之戰麼?”

  古風道:“咱們兄弟,對那左堡主的膽氣,十分敬佩,在那各路英雄苦苦追蹤之下。仍支持了八年之久,這份豪毅之氣實非常人能及。”

  左少白自記事以來,第一次聽到人頌讚他的父親,心中大為歡喜,暗道:“原來武林當中也有佩服我爹爹英雄之人。”

  只見古風一拱手,道:“咱們兄弟受人函邀而來,而且必得五更天之前趕到,不能和左兄多事盤桓,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帶轉馬頭,放騎而去,古云、古雷、古雨緊隨而行,但聞蹄聲得得,片刻間蹤影不見。

  左少白回頭望了黃燕一眼,道:“姑娘當真狡滑的很!”

  黃燕盈盈一笑,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姑娘無緣無故的把一場是非,推在我左某身上,這嫁禍於人之計,倒是高明的很如是左某和泰山四兄弟衝突起來,姑娘好坐山觀虎鬥。”

  黃燕笑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當面揭開?”

  高光怒道:“咱們盟主鐵血英雄,縱然明知中了你的奸計,也是不能示弱。”

  黃燕兩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左少白身上,道:“他說的可對麼?”

  左少白別過頭去,避開她目光,道:“在下是剛剛想到。”

  黃燕格格一笑,道:“你很坦誠,不失磊落君子之風……”笑容忽然一斂,接道:“眼下有兩條路,可供三位選擇,一條是三位放手而去,不用管我閒事,今日之情,我日後必有重報。”

  高光道:“不行,請教第二條路?”

  黃燕道:“三位請亮兵刃,即時出手。”

  高光道:“打架麼?”“唰”的一聲,抽出一對判官筆。左少白一揮手,攔阻了高光,道:“姑娘聰慧、膽氣,處處過人。”

  秋娟接過:“我們姑娘被人稱為女諸葛,自然聰慧過人了。”

  左少白道:“原來如此……”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咱們和姑娘無怨無懼,也不願和姑娘結仇,只是心中幾點疑團不明,還得姑娘說個明白。”

  黃燕冷冷說道:“你說吧!我能答覆的,必將儘量說明,如是不能答覆,你問了也是白問。”

  左少白道:“姑娘何以知得在下身份,而以先父母的遺像相贈,用心何在?”

  黃燕道:“白鶴堡被屠一事,武林中無人不知,當今武林,都知錯在那白鶴堡主,但我卻覺出其中必有隱情,料想白鶴堡老堡主,必然含有冤情,料想那預佈險謀,編織的絲絲入扣,無知世人難解隱跡,造成白鶴堡數百人含冤而死的慘局,如我能早生二十年,定能阻攔這一幕武林奇冤慘劇,但時不我與,只有懷古感嘆了。”

  左少白道:“就算姑娘早生二十年,但一人之力,如何能阻擋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的浩大聲勢?”

  黃燕道:“其事經過,破綻重重,如若有人能在天下英雄夜屠白鶴堡前,當場揭發疑團,是否可阻止那慘局上演?”

  左少自嘆息一聲,道:“可惜姑娘晚生了二十年。”

  黃燕接道:“我在關王門掌門遺物中,瞧到了那左堡主的遺像,又從你身上搜出了白鶴門的掌門金劍,聯想你可能是白鶴門中人物。”

  左少白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黃燕道:“因此我把那左堡主的遺像,交給了你,那時,我倒未想到你竟是那左堡主的公子!”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什麼事,說完了,都是這樣簡單!”

  黃燕道:“你能在雙目被掩中,避開我數劍之多,足見武功高強,當時我處境險惡,不得不借重三位之力,故意說些模凌兩可之言,使你無法解得言中之意,一旦動起手來,使你不得不出手助我。”

  左少白道:“你既然不是真的黃燕,為什麼要運走那關王門上代掌門法體?”

  黃燕笑道:“你相信那棺木中,當真是一具屍體麼?”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怎麼?你可是把那黃老前輩的屍體移出來了?”

  黃榮道:“在下心中早有此疑,果是不出所料。”

  左少白嘆道:“姑娘假冒黃燕之名,運用心智,巧作安排,進入那關王門中,真正用心,就是那座關王像麼?”

  黃榮接道:“還有那棺木中存放之物。”

  黃燕兩道清澈的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掃過,道:“那關王像,確是一件很珍貴的寶物,不過,我卻是瞧不出來它的寶貴之處,致於那棺木中存放的何物,我亦未曾瞧過……”

  左少白奇道:“你也未瞧過?”

  黃燕道:“不錯,我也未曾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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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左少白道:“姑娘之意,可是說在你幕後,還有著一位指揮你的人物?”

  黃燕眼珠兒轉了一轉,道:“日後你如有暇,請到雪峰山盤桓幾日,或可有助你瞭解內情。”

  高光道:“雪峰山遼闊數百里,咱們就是真的去了,也是無處找你。”

  黃燕道:“三位一進雪峰山,我就可以接到了信息,自然會遣人相迎。”

  左少白臉色一整,肅然說道:“在下的身份,已為姑娘所知,只是此時此刻,還不願傳揚於江湖之上,因為一旦傳出,勢將引起江湖上一場風暴,不知將有多少無辜之人,被捲入是非之中。”

  黃燕道:“好!咱們彼此守秘,互不相礙。”翻身一躍,縱上馬車揚鞭馳馬而去。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當真要放走她們麼?”

  左少白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除非咱們要存心取那關王像和車中棺木,否則只有放走她們一途。”

  黃榮道:“細細想來,確也如此,不過,咱們應該啟開那棺木瞧瞧,裡面究竟是何物?也好破去心中疑團。”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如若那棺木中存放之物,咱們都很喜愛,咱們要不要搶?”

  黃榮怔了一怔,道:“大哥說的不錯……”突聞蹄聲得得,奔馳而來。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這岳陽城中,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閃身隱入了樹林之中。

  三匹快馬疾奔而至,馬上三個黑衣大漢,鞍前各自橫著一具屍體。

  左少白目力過人,一眼之間,已瞧出那屍體前胸之上插著一柄短劍,不禁愕然一震,暗道:“又是‘仇恨之劍’。”

  馬行如風,一閃而過,眨眼間得得蹄聲已到數丈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左少白緩步而出,仰望星辰,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又是‘仇恨之劍’。”

  黃榮道:“看將起來,這個岳陽城,都已被那‘仇恨之劍’的恐怖氣氛籠罩。”

  左少白只覺腦際,靈光閃動,緩緩說道:“不錯,很多武林高手,趕來岳陽,只怕都和此事有關,而那‘仇恨之劍’,又似和我們白鶴堡有著關係。”

  黃榮一躍而起,道:“是啊!此事咱們非得查個明白不可。”

  經那左少白一提,黃榮和高光,都想起那日在白鶴堡所見的事。

  左少白道:“白鶴堡被屠慘事,哄動了整個武林,只怕有人假借這一段武林慘案,興風作浪。”忽聽哭聲哀淒,劃破夜空傳了過來。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快躲起來,深更半夜,決不會有人出殯,只怕這哭聲也和那‘仇恨之劍’有關。”

  三人剛剛隱好身子,那哭聲已到林邊道旁,只見四個黑衣大漢,抬了一具棺木,一個全身孝衣的婦人,右手扶在棺木之上,哭聲哀淒,有如鮫人夜泣,劃破了夜的沉寂。

  在那少婦身後,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懷抱靈牌,身著麻衣,緊隨那棺木而行,兩個臂上纏著白布的少年,一左一右,緊隨相護。

  數十個佩孝男女,緊隨那童子身後而行,每人的臉色上,都是一片肅然。

  高光低聲對黃榮說道:“你一向料事如神,這次卻是沒有猜準。”

  黃榮道:“什麼事?”

  高光道:“這明明是一場出殯喪事。”

  黃榮搖搖頭,接道:“你仔細瞧瞧那些佩孝的男女再說。”

  高光凝聚目力望去,果然發覺那些披孝男女中,長衫之內,都暗自帶了兵刃,不禁一皺眉頭,道:“又被你料中了,咱們如能混人那些帶孝的男女中,就不難查明真相了。”

  黃榮一掌拍在高光肩上道:“好主意,好主意,三弟高才,實叫小兄難及。”

  幸得那少婦哭泣之聲甚大,掩去了所有的聲音,黃榮的呼喝,也未引起那些身披孝衣的男子注意。

  高光回頭瞧了左少百一眼,低聲問道:“盟主之意如何?”

  左少白道:“很好,目下這一帶武林道上,似是正在掀起一陣風波,咱們兄弟極易引起人的誤會,混入這些人群之中,倒可少去不少麻煩。”

  黃榮道:“眼下的難題,如何能取得三身孝衣?”

  左少白道:“先把兵刃藏好,混入人群之中再說。”

  原來這群披孝的人數很多,而且行列零亂,無人管事,竟被三人借夜色掩護,混了進去。

  那黃榮為人,最是細心,想到天色大亮之後,這身衣著,必將引起人的懷疑,必得在天亮之前,設法取得三套孝衣,穿將起來,以遮去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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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第十三章 智闖福壽堡

  左少白等三人混入披麻帶孝男女行列之中,黃榮暗中留心查看了一遍,竟是找不出多餘的孝衣。

  目下的情勢很明顯,如若左少白和黃榮欲想取得孝衣,只有設法從這些隨行戴孝的人群中身上脫下,當下施展傳音之術,低聲對左少白道:“咱們必得在天亮之前,設法取得一套孝衣。”

  左少白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如若因此傷了三條人命,那未免太毒辣了。”

  黃榮道:“如是咱們點了他們的穴道,脫下他身上的孝衣。”

  左少白搖頭說道:“不行,如若留得三人命在,豈不是掩耳盜鈴,必得另想辦法才好。”

  兩人雖然施展傳音之術交談,別人無法聽得,但兩人竊竊私議之舉,卻已引起了別人疑心,一個三旬左右的中年大漢,陡然向兩人走了過來。

  左少白反應靈敏,心知再不下手,只怕要立時揭穿真像,當下來不及多作思考,右手疾翻,一把扣在那大漢脈門之上,左手早已覬准部位,點向那大漢啞穴。

  那大漢料不到左少白出手如此之快,右腕脈穴被扣,還未來及呼叫,啞穴已被點中。

  黃榮身子一側,行在兩人側面,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此時,那少婦的哭聲,更見淒涼,靜夜中傳了老遠,那棺木行進的速度,也加快了甚多,似是要在預定的時間之內,趕到約定之處。

  左少白五指緊扣那大漢右腕,和他並肩而行,口中卻冷冷說道:“你如妄動掙扎之念,我只要出手一指,立可把你置於死地。”

  那大漢口不能言,但左少白從他雙目中瞧出那乞求光芒,登時心中一寬,接道:“我們並無惡意,兄台也不用多心。”手中動力暗加,那大漢頓覺半身發麻,舉步艱難。

  高光緊隨在兩人身後,伸出雙手去頂在那大漢後背上,助他們向前行。

  左少白看那大漢滿臉痛苦之情,似已不堪折磨之苦,暗中一鬆指勁,那大漢身上麻木立消,人已可自動舉步而行。

  他口不能言,只好瞪著一雙眼睛,望著左少白目光之中充滿著詢問之意。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施展傳音之術,說道:“在下有幾件不解之疑請教兄台,如是兄台允和在下合作,請把頭點上三點。”

  那大漢依言點頭三下。

  左少白道:“此刻咱們兄弟,需得三身孝衣,以掩人耳目,不知兄台是否有辦法取得?”那大漢又點了點頭。

  左少白道:“在下先放開兄台腕脈,請替我們取回孝衣之後,我再行設法解卻兄台啞穴。”那大漢又自點了點頭。

  左少白道:“我這點穴手法,乃獨門密傳的絕技,當今之世,除我之外,再無人能夠解開我點的穴。”五指一鬆,放開了那大漢。

  那大漢回顧了左少白一眼,突然加快腳步向前走去,只見他在人群中閃了幾閃,人已不見。

  左少白大為憂慮的說道:“如若此人洩漏咱們身份,只怕立刻要引起一場慘殺。”

  黃榮道:“他啞穴未解,有口難言,倉促之間,也無法表達心意,只要咱們能夠隨時在他身後監視,就不難使他心神受束。”

  左少白道:“咱們未著孝衣,如若在人群之中穿來穿去,只伯要引起別人疑心。”

  正自憂慮,忽見那大漢匆匆走了回來。走近左少白身前,微微撩起衣襟,取出三方白巾,遞了過去。這是黎明前的一段黑暗,那大漢舉動又十分小心,也未引起別人注意。

  左少白匆匆接過三方白巾,分給了黃榮、高光纏在腰上,推活那大漢穴道,但右手五指,仍是緊緊扣著他的脈門,低聲問道:“那白衣少婦,是何許人物,棺木之中,屍體是誰?”一面減低行速,故意落後數丈。

  那大漢長長吁一口氣,道:“棺木中的屍體,乃是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堂主宇大方,那白衣少婦是宇夫人。”

  左少白道:“那宇大方怎麼死的?”

  那大漢道:“在下還未親自看到屍體,但聽說似是一柄‘仇恨之劍’所傷。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出了這件慘事之後,立時以飛鴿飛報總堂,總堂亦為此事震動,派出了三位大護法,由會堂堂主率領,趕來岳陽,處理此事。據說,七星會主亦將隨後趕到。”

  左少白道:“有道是屍不離寸地,這宇大方既是死在江南總分堂中,為什麼要連夜運屍他往?”

  那大漢道:“詳細情形,在下亦不清楚,好像總堂中飛鴿傳訊指示,要那宇夫人把屍體送往指定之處。”

  左少白察顏觀色,覺得他不是謊言,心知再追問也是無益,當下轉變話題,道:“你可是七星會中的人麼?”

  那大漢道:“在下雖在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執役,但卻尚未入會。”

  左少白道:“你即未入會,為何能在總分堂服役呢?”

  那大漢望了左少白一眼,道:“你是什麼人?和七星會有關連麼?”

  左少白遙搖頭,道:“沒有,江湖上任何門派,都和在下無關。”

  那大漢道:“既是未捲入江湖上恩怨,你何苦要趟這次混水?”

  左少白道:“這岳陽城近日中,似是正在掀起一場風暴,很多武林中人,都湧入此地,我們兄弟雖和門派紛爭無關,但亦難免被人誤會,適才連遇麻煩糾纏,見諸位一行人多勢眾,故而混了進來,希望因而減少一些無謂之爭。”

  那大漢半信半疑的說道:“原來如此。”

  左少白道:“在下相信兄台,決不致洩漏我等行蹤。”

  那大漢沉吟了片刻,說道:“眼下隨行之人,除了總分堂中的幾位護法之外,還有那宇堂主和宇夫人的親屬,行列中的人物,十分複雜,三位小心一些,或可不致洩漏行蹤。”

  左少白心中奇道:“此人和我等萍水相逢,何以竟然如此相助,口中卻連連說道:“多承指教。”

  那大漢望了左少白一眼,欲言又上,大步向前走去。

  左少白緊隨他身後,暗中運功戒備,只要發覺那大漢一有洩漏隱密之險,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方法,出手點他穴道。

  又行了約頓飯工夫之久,到了一處高大的莊院所在。那白衣少婦,已然住了哭聲,喝令放下棺木,直向那莊院之中走去。此時,東方天際已然泛現出一片魚肚白色,晨光中景物已清晰可見。左少白和黃榮、高光,怕被人識出馬腳,儘量避開別人的耳目。

  等了片刻,忽然一個身佩單刀的少年,大步走來,高聲說道:“諸位請隨在下入莊院待茶。”當先轉身,帶路而行。

  在少白等隨在人群中,步向那高大的莊院。只見一個金字匾額,橫在黑漆大門上面,寫的“福壽堡”三個大字。進了黑漆大門,是一座深長廣闊的院落,兩盞氣死風燈,高挑在二門前面。

  那身佩單刀的少年,帶頭進入了右側一列廂房之中,說道:“這幾日咱們福壽堡中,來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房舍不敷應用,只有屈駕諸位,在這大廂房中休息一下了。”

  說完之後,目光炯炯掃掠數十個佩孝男女一眼,一皺眉頭,道:“諸位之中,可有管事的麼?”

  只聽一聲輕咳,人群緩緩走出一個五旬上下的老者,頭戴白巾,腰帶素帕,拱手說道:“夫人去時未曾交代,在下等還待等候夫人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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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那佩刀少年一抱拳,道:“請教兄台大名?”

  那老者道:“在下樑子平。”

  佩刀少年道:“兄弟吳先基。”

  梁子平道:“原來是吳兄。”

  吳先基道:“不敢,不敢,兄弟是拜在大堡主的門下,梁兄如何稱呼?”

  梁子平道:“兄弟在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職司護法之位。”

  吳先基道:“原來是梁護法,失敬失敬!”

  梁子平道:“吳兄言重了……”目光一轉,望著那身著麻衣,手捧靈牌的童子一眼,道:“這位是咱們總分堂主的公子。”

  吳先基回頭望了一眼,道:“原來是宇公子,兄弟失敬了!”抱拳一禮。

  那童子一直在垂首而立,聽完話才緩緩抬起頭來,說道:“家父慘遭不幸,致勞動吳兄和貴堡中人,在下這裡先謝了。”撩起麻衣,跪了下去。

  吳先基急急還了一禮,道:“令堂已入內宅,公子亦請到內宅去吧!”

  那麻衣童子也不謙遜,說道:“有勞吳兄帶路……”回頭望了梁子平一眼,接道:“此間事,勞請梁叔叔多多費神照顧。”

  梁子平欠身說道:“公子放心!”

  吳先基道:“偏勞梁兄,兄弟立刻通知下人,要他們送上酒飯……”目光一轉,望著那麻衣童子,道:“宇公子請!”

  那麻衣童子年紀不大,倒是頗有氣度,舉步向前走去。

  兩個臂裹白紗的少年,緊隨那麻衣童子身側,護擁而去。

  吳先基望了那兩個少年一眼,欲言又止,放步搶先帶路。

  黃榮施展傳音之術,悄然對左少白道:“此地距岳陽不過數十里,盟主昔年。可曾聽說過這‘福壽堡’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沒有……”忽見兩道目光,直射過來,趕忙停口不言。

  只見梁子平大步行了過來,直到左少白前兩尺之處,才停了下來,沉聲說道:“你是宇堂主的親屬?”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是,是夫人的親屬。”

  梁子平兩道銳利的目光,緩緩由黃榮和高光瞼上掃過,幸而未再多問,轉身而去。

  黃榮道:“這人似是已對咱們動了懷疑。”

  左少向道:“見機而作,如非必要,不可輕易出手。”

  兩人談話之間,瞥見幾個大漢,手捧木盤而來,盤中酒肉,熱氣蒸騰。

  這些身著孝衣的男女,似是經歷了一段長時間的跋涉,每人都很飢餓,接過酒肉,立時大吃大喝起來。左少白、黃榮等,為避人生疑,也裝出一付飢餓不耐之情,大吃大喝起來。

  梁子平不時把目光投注左少白,但對黃榮和高光,卻又似不大留心。

  左少白借吃酒掩遮,施展傳音之術對黃榮和高光說道:“那姓梁的似是特別注意到我,萬一我被拆穿馬腳,逐離此地,你們兩們且莫離開……”雖是,意猶未盡,但卻不能再接下去,以增那梁子平心中之疑。

  忽聽步履之聲,傳了過去,吳先基當先走了進來,在他身後,緊隨著個身穿八卦道袍,木簪椎發,背插寶劍,手執拂塵,長髯飄飄的中年道人。

  左少白目光一掠長髯道人,只覺他眼光如電,閃閃逼人,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內功如此精深必然是大有身份的人。

  只見梁子平匆匆迎了前去,右手大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欠身對那道人施禮,道:“江南總分堂護法梁子平拜見上座。”

  那身著八卦道袍的道人臉上毫無表情,叫人無法測知他的喜怒,淡漠的說道:“宇分堂堂主在世之日,可曾指定了他的繼承之人?”

  梁子平道:“指定了宇夫人。”

  那道人淡淡的說道:“宇總分堂主被暗算之後,一切事務,可是那宇夫人處理的麼?”

  梁子平沉吟一陣,道:“不錯,下屬等都是遵從那宇夫人的吩咐行事。”

  那道人道:“嗯!這就是了……”目光一掠那數十個佩孝男女,道:“這些人可都是咱們七星會的弟子麼?”

  梁子平回顧了身後數十個佩孝男女一眼,道:“大部分是分堂中的弟子,少數是故總堂主和夫人的親屬。”

  那道人一皺眉頭,道:“咱們會中戒規,訂的十分明白,凡是會中機密,會外人不得參與,宇總分堂受人暗算死亡,是何等重大的事,如何竟讓外人參與其中?”

  梁子平道:“這個,下屬也不明白,都由夫人作主。”

  那道人冷哼一聲,道:“字夫人這等膽大妄為,只怕是難逃洩露會中機密之罪……”目光如電,往那數十個佩帶孝衣的男子臉上掃過,冷冷說道:“梁護法在江總分堂執事很久了麼?”

  梁子平道:“八年有餘。”

  那道人道:“那很好,江南總分堂中的弟子,想來你都認識了?”

  梁子平道:“大都認得。”

  那道人道:“好!你回頭把哪些不是咱們七星會弟子的,都挑選出來。”

  梁子平心中為難,暗暗忖道:“這些人中除了會中弟子之外,大都是故總分堂主和宇夫人的親屬,我如把他們挑選出來,只怕要引起那字夫人的怨恨,一時間難作主意,沉吟不言。

  那道人目睹梁子平久不言語,知他心有苦衷,當下接道:“你可知本座是誰麼?”

  梁子平道:“咱們會中規矩,一向不許下屬質詢上座,上座不講,下屬也不敢多問。”

  那道人道:“總會中行刑堂主,石鐵英。”

  梁子平心頭一陣跳動,道:“原來是石堂主,下屬不知,尚望恕罪。”

  石鐵英道:“會主遣我來此,授予全權,就近追查此事,酌情處理,不用事事請示了。”

  梁子平道:“上座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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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石鐵英道:“除了本座之外,還有總會堂中兩位大護法。”

  梁子平道:“在下理該拜見兩位上座才是。”

  石鐵英道:“那也不用了,煩勞梁護法,先就非咱們會中弟子中人,選幾個了來。”

  梁子平應了一聲,回身走近左少白身側,冷冷說道:“你可是夫人的親屬?”

  左少白雖然覺著有些不對,但又不能否認,只好硬著頭皮,道:“不錯,不知護法有何吩咐?”

  梁子平冷冷說道:“夫人的親屬,在下雖未全見,但卻大部識得,唯對閣下,卻是素不相識。”

  三少白道:“在下為了生活,奔走在外,故爾很少到宇府。”

  梁子平道:“不知你和夫人如何稱呼?”

  左少白暗暗忖道:“不能稱的太親近,但也不能說得大遠,免得引起他的疑念。”當下說道:“那是堂姊。”梁子平低聲說道:“那身著道袍之人,是咱們七星會刑堂堂主,問你話時,你言語之間,要小心一些,跟我走吧!”言語忽然客氣了很多。

  轉身帶路,直行到那道人身前。那道人兩個銳利的目光,對著左少白瞧了一陣,直似要瞧透左少白胸腹一般。左少白倒是沉得住氣,神色鎮靜,一點不為所亂。

  只聽石鐵英,道:“梁護法,這人是何身份?”

  梁子平道:“宇夫人的堂弟。”

  石鐵英道:“你認識他麼?”

  梁子平道:“似曾見過,但卻不太太熟識。”他久聞那石鐵英手段的毒辣,只怕株連到自己,竟是不自覺的幫起左少白來。

  石鐵英又打量了左少白一陣,道:“你會武功麼?”

  左少白道:“略知一二。”

  石鐵英道:“那宇夫人既是你的堂姊,何以竟不肯引你入會?”

  左少白道:“在下已和堂姊談過入會的事,只是時機未熟,堂姊不肯替我引見。”

  石鐵英道:“什麼時機未熟?”

  左少白道:“在下聽那堂姊口氣,會中規矩甚嚴,怕我人會之後,恃寵而嬌,犯了會中規戒,她雖是我堂姊,也是無能救我,故爾要我再過一年兩年,長大一些,再入會不遲。”

  石鐵英道:“這麼說將起來,那宇夫人倒是顧慮的很周到了?”

  左少白道:“姊弟之間,豈有不關心的道理?”

  石鐵英冷冷說道:“梁護法,此人之言,可都是真的麼?”

  梁子平道:“這個……這個……”這個了半天,不敢驟下斷言。

  石鐵英冷冷喝道:“什麼這個,那個,他說的是真是假?”

  梁子平道:“句句實話。”

  石鐵英哈哈一笑,伸手一拍左少白的肩膀,道:“令姊也未免太徇私,似老弟這般資質,舉世難求,本堂主回到總會之後,定當把你引薦到會首門下。”

  左少白道:“多謝提攜。”

  石鐵英瞼上笑容突斂,回頭望著梁子平道:“梁護法,那宇總分堂主受人暗算之時,你可在總分堂中?”

  梁子平道:“那夜屬下守在總分堂,寸步未離。”

  石鐵英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那宇夫人呢?”

  梁子平道:“也在總分堂中。”

  石鐵英道:“江南總分堂中高手甚多,何以分堂主被人暗算之事,竟是無人發覺?”

  梁子平道:“據屬下所知,那夜並無人混入分堂,定是早已有人潛入……”

  石鐵英冷冷的接道:“這個你怎麼知道?”

  梁子平不覺心頭一寒,由背脊間冒出來一股寒意,道:“屬下只不過是一種臆測。”

  只聽咚咚咚三聲鼓響,一個勁裝佩刀的少年,急步奔了過來,道:“敝堡主請石道爺同入內堂啟驗宇堂主棺木。”石鐵英一揮手,道:“知道了。”回頭望著梁子平道:“梁護法,這般人中哪些該入內堂,祭拜宇總分堂主的亡靈”?

  梁子平道:“這個不勞上座費心。”當下選出一十二人。

  石鐵英拂塵一揮,指著左少白道:“怎不把他也算在內?”

  梁子平連聲應是,又伸手拉過左少白來。

  黃榮悄然行前兩步,低聲說道:“在下承蒙總分堂主收人府中,心中感激不盡,理應同往後堂,一拜堂主的法體。”

  梁子平一皺眉頭,欲言又止。他怕驚動那石鐵英,再吃一陣霉頭,只好忍下不言,右手揮搖不讓黃榮加入。

  那黃榮似是已看出了梁子平心中的畏懼,左顧右盼,裝作不見,隨在行列向前走去。

  高光眼看左少白和黃榮都隨向內堂走去,索性悄無聲息的追了上去。梁子平明明瞧見高光也追了上來,但因不便出言喝止,只好裝作不見。

  黃榮、高光這等膽大的舉動,啟動梁子平的疑心,仔細瞧去,發覺那是兩張從無印象的陌生面孔,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我在那總分堂中,已住了數年之久,上下人口雖然眾多,但大都要見過幾面,有些面熟才是,這兩人卻是陌生得很,必得想個法子,盤問一下才對。”

  要知那黃榮、高光,形貌極是普通,混在人群之中,不易引人注目,不似左少白那般瀟灑英俊,神態秀逸,如同鶴立雞群,一望之下,立時可以瞧出他與眾不同。

  穿過—座寬闊的院落,登上七層石級,進入了二門。一陣濃厚的檀香味迎面飄來。左少白抬頭看去,只見數丈一座高大敞廳中,一片雪白,素花排列,白幔環繞,高燃著四隻白燭,兩口黑漆棺木,並列而放。

  兩個身著雪衣的少女,分列大門兩側。石鐵英當先帶路,將要行近大廳之際,突然響起哀樂之聲。只見大廳兩側,轉出了兩行人群,直向大廳湧來。

  左少白暗中瞧去,只見左面當先一人,是位五旬上下的老者,身著青袍,臂帶白紗,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第二個四旬年紀,虎目方瞼,神情間一派陰沉。

  第三個是一位麻衣少婦,白帕掩面,無法看清她面貌,但可從神情看出她確有著十分哀傷。

  左少自心中暗道:這位婦人,大概就是那位宇夫人了。

  在那少婦身後,還有六七個高矮不等的、衣著各異的人物。

  右面一群人中,第一位身著淡黃長衫,臉長如馬,兩隻三角眼中寒光如電,兩隻手奇長,垂過膝蓋以下,身後卻緊隨著兩個清俊的青衣童子,一個捧劍,一個肩拐。

  在兩個清俊童子身後,是一個淡綠勁裝的美麗少女。

  三路行列,一齊到達了大廳前面。哀樂突然靜止,兩個素衣少女,翻身入廳,捧出來三束白花,分交在各路當先之人手中。只見三個為首捧花之人,對那靈堂微一禮拜,立時挺身而起。

  那臉長如馬的大漢,拋去手中素花,揚手對左面那花白長髯老者一揮,道:“本門不幸,逢此大敵,勞動兩位堡主,兄弟是感激不盡。”

  那花白長髯老者,微微一笑,道:“尚兄言重了,兄弟承蒙諸位看得起,才肯借用敝堡,作為舉辦喪事之地,如何敢當‘勞動’二字。”

  石鐵英道:“敝會會首,本要親自前來,只因會中事務繁忙,一時之間,無法脫身,特派在下先行趕來此地,向二位堡主致謝。”

  那花白長髯老者,一抱拳,道:“好說,好說。”

  那長瞼大漢輕輕咳了一聲,道:“不知貴會會首,幾時可以趕到?”

  石鐵英道:“這個就很難說了,敝會因為和少林派中有了一點誤會,雖屬小事,但如處理不當,亦可引起軒然大波,尚掌門有何見教,和在下談也是一樣。”

  那長瞼大僅神態十分驕狂,重重咳了一聲,不再理會石鐵英,舉步直向廳中行去。

  廳外群豪,緊隨著湧入大廳。素幔環繞的大廳中,除了兩口棺材之外,還有白布掩蓋的八具屍體。

  那長瞼大漢,四顧了一週,道:“這些白布掩蔽的屍體,都是什麼人物?”

  那花白長髯老者說道:“這些人身份很雜,大都是各大門派中弟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5:58
六十九

  那長臉大漢腳尖一挑,撩起一具屍體上覆掩的白布。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具屍體年紀不大,胸口處插著那一柄致命的“仇恨之劍”。

  只聽那長臉大漢說道:“此人是少林門下的俗家弟子?”

  那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尚掌門見識廣博,當真是常人難比!”

  長瞼大漢右腳一起,又撩另一片掩屍白布,瞧了一陣,道:“此人是龍鳳幫中弟子?”

  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尚兄果是不愧為一代掌門之才。”

  長臉大漢似是有意表露自己的廣博見聞,一抬腳尖,又撩起了另一個掩遮屍體的白布。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人面目焦黑,身上的衣服,大都被火燒去,只餘下一塊黑色袍角,蓋在小腹之上,但胸口之上,仍然插著一把“仇恨之劍”。

  那長臉大漢似是無法再認出這具屍體,沉吟了一陣,道:“這人是個道士?”

  那花白長髯老者,呆了一隻,道:“尚兄如何瞧出此位是三清弟子?”

  長臉大漢哈哈一笑,道:“我從一角黑袍上瞧了出來,不知對是不對?”

  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此人是崑崙門下弟子。”

  長臉大漢,道:“這個,大堡主何以知道?”

  那老者道:“兄弟從他遺留的兵刃之上瞧了出來?”

  長瞼大漢又挑起一塊覆掩屍體的白布,道:“這一個是八卦門中弟子?”

  只聽微風颯然,一條人影,突然擠了上來,低頭在那屍體上查看了一陣,突然伸手拔出了那屍體上的“仇恨之劍”。

  此人身材矮小,背上斜斜背了一塊鐵牌,肋間掛了一把短刀。

  長臉大漢眉頭一聳,道:“兄台是八卦門中的什麼人?”

  那人緩緩向過頭來,冷冷說道:“兄弟姓胡、”

  那花白長髯老者急急接口說道:“兩位不相識麼?兄弟給兩位引見一下。”指著那長瞼大漢,道:“這位是太陰門的掌門人尚不同,以拐李挾劍之技,揚名江湖。”

  那自稱姓胡的矮子,說道:“久仰久仰!”

  那老者又指著身背鐵牌的矮子說道:“這位八卦門中的高手,飛叟胡梅。”

  尚不同冷冰冰的說道:“常聽武林同道談起胡兄之名,今日有幸一會……”微微一頓道:“貴掌門沒有來麼?”

  胡梅淡淡說道:“敝師兄從不在江湖走動,尚兄有什麼指教,儘管對兄弟說吧!”

  尚不同道:“昔年夜襲白鶴堡時,兄弟曾和貴掌門見過一面?”

  左少白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擊了一拳般,全身一陣顫動。

  他緊傍宇夫人而立,身子一抖,不覺間撞在了宇夫人的身上。

  左少白趕忙長長吸一口氣,使激動的心情鎮靜下來。

  他警覺雖快,但為時已晚,那宇夫人已然轉過臉來,兩道目光凝注左少白瞼上打量了一陣,柳眉聳動,正想開口。

  突聽飛叟胡梅沉聲說道:“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敝師兄十幾年來,未再離開八卦坪一步。”

  尚不同道:“貴掌門雄心萬丈,定然是在埋首苦研絕技,準備一旦出山時,一鳴驚人。”

  胡梅微笑不答,卻轉臉望著那花白長髯老者,說道:“馬兄,可曾找出些蛛絲馬跡麼?”

  那老者抬頭說道:“慚愧的很,兄弟就敝堡中可遣之人,連派出一十三名,明查暗訪了一月有餘,竟是找不出一點頭緒。”

  胡梅道:“兄弟不解的是其人似是在和整個武林同道作對,各大門派,各大幫會中人,都是他報仇的對象,兄弟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忽聽一聲大喝傳了過來,道:“誰說不能瞧了?貧道非要進去瞧瞧不可!”緊接“噗通”一聲,似是一個人摔倒在地上。

  那長髯老者回目望了那虎目方臉的大漢一眼,道:“二弟瞧瞧,來的哪路英雄,怎的如此橫法?”

  那大漢應了一聲,人還未動腳步,來人已闖進了大廳,道袍佩劍,竟然是一個三清弟子。

  胡梅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牛鼻子老道。”

  長髯老者道:“胡兄識得此人麼?”

  胡梅道:“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們相識了二十年,打過了二十幾場架。”

  長髯老者道:“那就有請胡兄弟引見,不要慢待了佳賓。”

  胡梅道:“好!”大步走了過去,道:“牛鼻子老道,這地方不是你發橫所在……”指著那長髯老者,道:“福壽堡的大堡主馬元福。”

  馬元福一抱拳道:“道兄多多指教。”

  那道人合掌說道:“好說,好說,貧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一會。”

  胡梅指著那虎目方瞼的大漢,又道:“福壽堡二堡主馬元壽。”

  馬元壽乾咳兩聲,抱拳說道:“請教道兄法號?”

  那道人道:“貧道道號金鐘。”

  尚不同突然插口說道:“道長是武當門下?”

  金鐘道長道:“不錯,請教施主?”

  尚不同冷然一哂,道:“尚不同,名不見經傳,只怕道長不識。”

  金鐘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太陰門中的掌門人。”

  尚不同道:“認得兄弟身份,足見道長淵博。”

  金鐘道長道:“大名鼎鼎,江湖間有誰不知。”

  馬元福接:“道兄既是武當門下,請進廳共商大計。”

  尚不同最是冷傲,也不和人客套一下,大步直向內廳走去。

  飛叟胡梅突然轉過身體,走到那兩俱棺木前面,仔細一瞧,只見左面一口棺木前面放了一面靈牌,上面寫道:“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宇大方之靈,不禁一聳眉頭,轉眼望去,右面棺木之前,也放有一個靈牌,上面寫道:“太陰門周永之靈,飛叟胡梅又覺心頭升起一股怒火,忍不住冷笑一聲,道:“勢利呀!勢利呀!”

  馬元壽走在最後,聽得胡梅喝叫之聲,突然回過身來,說道:“胡兄,什麼事?”

  飛叟胡梅哈哈一笑,道:“咱們八卦門和福壽堡的交情,不能算淺,比不過七星會,也該強過那太陰門,何以除了七星會和太陰門外,其他門派的屍具。都無棺木裝殮。”

  馬元壽道:“胡兄誤會了,宇分堂主的屍體,是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運來。”

  飛叟胡梅接道:“那太陰門下殮屍棺木,難道也是運來的麼?”

  馬元壽道:“那倒不是。”

  胡梅冷笑一聲,道:“難道福壽堡中只有這一具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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