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老人道:“如以武功而論,那八荒魔劍軒轅豪也算得上是一位罕見的高手,但如果說憑那一手劍法,即可擊敗令尊,老夫是決不會相信!”話音一頓,忽然大笑道:“孩子,那雷剛可曾對你提過甘布衣的武功如何?”
石承先恭敬的應道:“說過。”
老人道:“他是怎麼講的?”
石承先道:“雷大叔說,你手下從無十合之將!”
老人大笑道:“孩子你是認定老夫就是甘布衣了。”
石承先道:“晚輩不信這四絕谷裡還會有別人。”
老人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四絕谷中,果真沒有別人,不過,老夫卻要告訴你一件世人不知的大事,甘布衣一生之中,一共遇到過四位在他手下走過十招之人,並不如雷剛所說,手下從無十招之將。”
石承先耳中聽得白髮老人承認了這四絕谷中並無別人,頓時連他後面說的是什麼話都沒聽進去,跳下軟榻,納頭便拜,口中更是連聲呼喚著師父不止。
老人瞧的白眉直動,叫道:“起來,起來,話未說完,老夫還不一定收你做徒弟呢?”
終於,這位白髮老人承認了自己就是那位哈哈狂劍甘布衣了。
石承先聞言雖是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甘布衣會不會把話說完之後,拒絕將自己收歸門下,但至少業已證實,自己已經不辱先父遺命,尋到甘大俠,轉念及此,是以,他果真依言站了起來,道:“弟子遵命!”
顯是他已暗中認定那甘布衣必須收他為徒,所以口中立即又自稱弟子。
甘布衣一抹胸前白髯,道:“剛才,老夫說的話,你可曾聽到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低頭道:“弟子……”敢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啦!長者說話,自己竟然未能細心凝聽實在是有些失禮。
甘布衣瞧著石承先不安的神情,不禁大笑道:“孩子,老夫再說一遍吧!”頓了一頓,接道:“孩子,那雷剛所說,老夫手下從無十招之將這句話,並非事實,老夫一生之中,就遇到過四位在老夫手下走過十招之人!”
石承先心想,一個人一生之中只遇到四個能在自己手下走出十招之人,這已是曠世難見的奇士了!當下說道:“師父啊!你老人家一生之中只有四人能在你手下走過十招,實在是很值得自豪了!”
孰料這等讚頌之語,反倒使甘布衣聽得長長一嘆道:“孩子,老夫就從來沒有為此而自豪過……”
石承先惑然道:“為什麼?”
甘布衣道:“孩子,其中道理一下子也說不完,還是留待以後再談吧!不過……”語音一頓,竟然大笑接道:“老夫認為那四人之中,以你爹爹的人品武功,最為可取。”
石承先早就想到自己的爹爹必然是甘布衣口中所說的四人之一,但他可未曾料到,自己的爹爹,竟是其中首屈一指之人,一時之間,倒不知怎生答話了。
甘布衣大笑之聲一斂,立即又沉聲道:“但如就武功狠毒,心計凶殘而言,卻又另有其人了。”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驚道:“師父,這四位能在師父手中走滿十招之人,除了先父以外,還有些什麼人呢?”
甘布衣搖頭道:“孩子,你怎地口口聲聲叫我師父呢?老夫未曾受你拜師大禮之前,你不可再這等叫了。”
石承先聽得心中大喜,道:“弟子記下了。”
甘布衣道:“孩子,老夫一生之事,說來話長,決非三言兩語可以說完,是以,還是留待以後再談!”話音一頓,又道:“孩子,老夫知道你心中必然還有幾樁不解之事,急於想向老夫詢問,是麼?”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師……老前輩,弟子果然是有幾樁不解之事,想向你老請教!”
甘布衣笑道:“說吧!老夫在收你為徒之前,自當先要釋你心中之疑。”
石承先心中暗暗的尋思了一遍,這才問道:“老前輩,這四絕谷中,可是只有你老一人麼?”
甘布衣道:“除了一猿二鳥,只有老夫一人。”
石承先道:“老前輩,江湖傳言,你老隱居此谷已有三十年之久,未曾出谷一步,但不知這些年來,你老這三餐飯菜,是怎生運進谷來?”
甘布衣大笑道:“問的好!孩子,老夫每月都有人替老夫採辦食用之物送來,所以休說只有三十年,縱然再有三十年,老夫也不匱衣食諸物不繼!”
石承先恍然道:“原來如此。”
甘布衣笑道:“孩子,下面你要問之事,必然是有關老夫訂下的那入谷之人,必須自殘肢體之事了。”
石承先道:“老前輩,你這份禁例,確是未免訂的太過殘忍了些,據說那些渴望入谷之人,無非是仰慕你老武功,而想來拜師學藝,說起來也算是對你老十分恭敬,你老縱然不肯收徒,但也不可把一個人弄成五官不全,四肢俱殘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是指責老夫太過殘忍麼?”
石承先道:“弟子不敢妄肆指責你老行事,但這等不近人情的禁例,終覺令人看來觸目驚心……”
甘布衣手捋長髯,微微一笑道:“孩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呢!”
石承先聽得怔了一怔,脫口道:“老前輩,你老一身武功,據傳已是天下無敵,怎麼還會要有防人之心呢?”
甘布衣目光中,陡然掠過二絲黯然的情緒,不過,他卻沒讓石承先發現就呵呵一笑道:“孩子,天下絕沒有一個人可以號稱天下無敵,老夫也只不過是比一般人稍為高明一點而已,懂麼?”
石承先點頭道:“弟子懂得……只是……只是……”
他期期艾艾的沒把要說之話說出來,甘布衣不覺大笑道:“孩子,只是什麼?”
石承先忽然嘆了一口氣,道:“老前輩,晚輩只是覺得你老人家這種做法有些不合常情!”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不是告訴過你麼,老夫並非真個天下無敵啊!老夫為了自身安全,又怎能不防一手呢?何況……”甘布衣忽然一頓笑聲,沉聲道:“孩子,老夫可以告訴你,這三十年來,老夫這禁令之下,只有一個人當真的自殘了一肢,這個人就是雷剛!”
石承先聽得睜大了兩眼,道:“這……老前輩,難道這三十年中就沒有人真心前來求見過你麼?”
甘布衣笑道:“有沒有,老夫也不敢說,但三十年來,老夫這四絕谷中,除了你爹和另外一位故交來過以外,你該是第三位入谷之人!”
石承先呆呆的望著甘布衣道:“老前輩,您越說弟子可是越糊塗了!”
甘布衣大笑道:“是啊,老夫若不說明白,毋怪你越聽越不懂的了……”語音一頓,接道:“老夫這四絕谷外的四道禁例,實際上說起來只不過是嚇人的玩藝,實則,老夫這四絕谷的三處入口,都另外還有禁制,若非老夫願意容他入谷,不是老夫誇口,武林中只怕連當中的九大魔教至尊再生,也休想入我谷中一步。”
甘布衣想是對自己這等安排,十分自豪,是以說到此處,忍不住掀髯大笑不已。
石承先即是聽得小心靈中非常震悸,他暗暗尋思道:“這四大禁制,已是那等不近人情,只不知那入口之處的禁制更是何等惡毒……江湖傳言哈哈狂劍甘布衣如何如何,只怕俱是捕風捉影之談了!”
他一念及此,不覺大為後誨,自己千里迢迢,甚至不惜一死入谷求見,結果,見面勝過聞名,這位被自己爹爹當作俠義的高手,卻原來是個行事不近人情的惡毒怪物,自己倘是真的拜他為師,將來又會落得何等—下場呢?
石承先沉吟不語,臉上神色更是變幻不停,瞧在那甘布衣眼中,他早已明白了七分,大笑之聲一歇,低聲道:“孩子,你在想什麼?”
石承先悚然一震,脫口道:“弟子不該來此……”
甘布衣聽得大笑道:“孩子,你那心中,可是把老夫當作了一位極為邪惡的怪人麼?”
石承先有些忿忿地應道:“老前輩自覺所作所為,不嫌過份嗎?”
甘布衣大笑道:“當然不過份,因為老夫自入此谷以來,就從未傷生,較之三十年前,簡直判若兩人,孩子,這怎能說是過份呢?”
石承先聽他說是三十年來從未傷生,自是有些不信,搖頭道:“老前輩,你老那三處入口的禁制,不是很厲害麼?”
甘布衣道:“能夠阻止得九大魔首,當然是人間第一等厲害的禁制了。”
石承先道:“既是人間最為凶狠的禁制,想必是任何人誤闖,都是落下個非死即傷的下場了!”
甘布衣道:“差不多!”
石承先一揚小腦袋道:“老前輩,您說漏了嘴啦!晚輩不信這三十年中,就沒有人誤闖過此谷……”
甘布衣聽得大為高興的笑道:“孩子,你這份靈巧的心智,真叫老夫高興得很!石嘯風有子如此,老夫為故人賀!”
話音一頓,接道:“孩子,老夫可以告慰於你,三十年來;,每月之中總有一起人妄想闖入此谷,但這三百多起武林人物,卻並無一人受過傷損!”
石承先呆道:“真的?”
甘布衣道:“老夫自是不會騙你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