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指劍為媒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25 16:56: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6 11714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6 14:48
二十

  但甘布衣要他時時小心,多多保重的慈祥叮囑,和淒愴刺耳,令人心碎的長笑之聲,直到他已經攀上了三層懸岩,依舊縈繞在耳中不散。

  他彷彿看到孤獨的老人,正在以袖拭淚,仰望著四山積雪,發出了幽幽的長嘆。

  如非此刻在遠遠的懸岩之上,傳來了雷剛和秦大姑的歡呼喝叫,他真要掉頭奔回四絕谷中去了。

  石承先抬頭仰望了百丈外對面懸岩上的義僕夫婦一眼,忽然抱拳向在前領路的蒼猿道:“猿大叔,你回去照顧師父吧!我認得路了。”

  蒼猿低嘯了一聲,也似有些依依不捨的看了石承先半晌,這才掉頭而去,眨眼間,消失在深谷濃霧之中。

  石承先默默的瞧了那居住七年的深谷一眼,但覺一股鬱悶之氣,橫在胸頭,忍不住揮動雙臂,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但聞聲如龍吟,四山回應,歷久不絕。

  長嘯之聲未絕,石承先似已消減了心中的鬱悶,雙臂一振,沿著那峭壁,宛如兔走鳶飛般的,直向雷剛夫婦之處奔來。

  佇立岩上的一雙老僕,可真是把日子記得極準,打昨夜三更起,就眼巴巴的等在懸岩上,但他們發現那飛奔而來的人影,竟然速度快的稱奇,二老不禁瞠目相對,懷疑這趕來此處之人,會不會是甘大俠自己?

  敢情在這一雙義僕的心目中,小主人還是七年之前的模樣,雖然他們也曾想到小主人可能已經長的很高很壯,但卻決不會想到小主人能夠有著不比當年老主人稍遜的神功身法。

  雷剛長嘆道:“娘子,當那靈禽傳音之日,甘大俠曾說要我們七年後的今天,來此相候,以那甘大俠的身份,決然不會欺騙咱們……”

  話音未已,耳中忽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呼喚,道:“大叔,大姑,侄兒拜見……”

  雷剛吃了一驚,回頭望去,卻見一位身材壯碩,神采飛揚的勁裝少年,正單膝著地,跪在自己身後,含笑叩拜。

  兩位老僕呆了半晌,怎麼看也看不出七年小別,當日的頑童,今日竟長成了這麼魁梧的壯漢!

  石承先目睹雷剛和秦大姑發愣的神態,忍不住笑道:“大叔,大姑,你認不出小侄了麼?”

  雷剛獨臂一揮,仰天大笑道:“老爺啊!老奴終於沒有辜負你老的遺言……”

  話音未已,宏亮的笑聲,剎那之間變成了嘶啞的低咽,環目之中,老淚縱橫,顫抖著伸出獨臂,按在石承先肩頭,低低的道:“公子,果然是你麼?老奴沒有眼花啊……”

  石承先激動的應道:“大叔,是我……”

  此刻,秦大姑已然雙手拉起了石承先,老淚婆娑的叫道:“公子,可把老身想壞了……”

  石承先連半句話尚未答出,只聽得秦大姑一迭連聲問道:“公子,你穿的這麼少不冷麼?唉……瞧你長的這麼高,老身給你準備的幾套衣服可都穿不得了……公子,這幾年誰給你煮飯吃?甘大俠待你好嗎?公子……這幾年你練的什麼武功,一定吃了很多苦頭啦……”

  雷剛在旁只聽得濃眉連皺,叫道:“娘子,你不嫌這些話太囉嗦麼?你瞧瞧,要公子怎麼回答呢?”

  秦大姑呆了一呆,卟嗤一笑道:“妾身一時高興得過了頭,可真想把七年來要說的話,一下子說光啊!”

  雷剛搖頭道:“娘子,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咱們何不先揀要緊的來談。”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雷大叔,你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說麼?”

  雷剛沉痛的長嘆一聲,道:“公子,老奴果然是有著十分重要之事告知公子……”語言一頓,接道:“那軒轅豪的下落,老奴已查出了一點頭緒。”

  石承先陡感心頭一震,脫口道:“大叔,那八荒魔劍現在何處?”

  雷剛忽然又搖頭,道:“公子,七年之中,老奴幾乎踏遍了天下窮山惡水,尋找那軒轅老賊下落,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之人,終於在大雪山中探出了那八荒魔劍蹤跡……”

  石承先心中暗道:“師父也是在大雪山中找到了軒轅豪,看來這八荒魔劍的居家之處,一定就在前面的大雪山中了……”

  心念未已,耳中聽得雷剛接道:“公子,可惜老奴武功不濟,雖然查出了軒轅老賊的隱居之所,可是卻無法再進一步,前去探查……”

  石承先道:“為什麼?雷大叔,可是那八荒魔劍軒轅豪的莊院戒衛得十分森嚴麼?”

  雷剛道:“不是!”語音頓了一頓,突然仰天一嘆道:“公子,老奴若是能夠找出軒轅豪的莊院所在,拼了粉身碎骨,也要衝進莊中去了!”

  石承先一怔道:“你沒有見到過軒轅豪的莊院所在?”

  雷剛點頭道:“公子,老奴無能,尚求公子莫要見怪才是!”

  石承先雖是有些失望,但他想起以前師父哈哈狂劍的武功,在那大雪山依然受了別人暗算,如是雷剛一旦被對方發現,恐怕連性命都難保了,是以,雷剛話音一落,他立即淡淡一笑道:“雷大叔,這事怪你不得,反正來日方長,只要咱們慢慢的探查,不信在那大雪山中,找不出八荒魔劍的下落。”

  雷剛苦笑道:“公子說的是……”

  石承先目光投注在兩名老僕身上,瞧了半晌,道:“大叔,大嬸,這七年來,你們住在何處?莫不是整天在外奔波,尋找那八荒魔劍麼?”

  秦大姑搖動著滿頭白髮,笑道:“公子,老身和雷剛這七年之中,就住在這祁連山下,勤練甘大俠傳授的武功。”

  石承先一怔道:“大嬸,你們就住在山下麼?但大叔卻又怎地能到大雪山踩探出軒轅豪的蹤跡?”

  秦大姑笑道:“公子,雷剛是打第三年方始每年抽出八個月的時間在外行走,老身可就一直守在山下茅舍,也許老身擔心的有些多餘,但老身就是不放心離開公子太遠啊!”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大嬸,侄兒……唉!這些年來,侄兒在四絕谷中,也想念你們的很啊,只是師父督促極嚴,七年之中,不許我出谷半步,否則,侄兒也許能到山下逛逛,遇到大嬸了。”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能有這份心情,老身夫婦可就感激不盡了!”

  雷剛這時忽然笑道:“公子的武功業已大成,不知那甘大俠可有什麼交代麼?”

  石承先嘆道:“師父果然交代我不少事,只是……只是……唉,小侄卻不知該不該照師父所說的去做?”

  秦大姑急道:“公子,師父的令諭,你可不能不聽從啊!”

  雷剛卻皺起濃眉,道:“公子,甘大俠交代的是什麼事?只要與公子報仇之事沒有牴觸,老奴認為公子應該以師命為重!”

  石承先沉吟一陣道:“大叔,小侄想先去嵩山看看!”

  雷剛不禁一呆道:“先去嵩山麼?”

  石承先道:“不錯,小侄要先查看一下爹爹喪生之處……”

  秦大姑似是有些不以為然的搖頭道:“公子,老身以為公子應該先去大雪山看看才是!”

  雷剛道:“公子,老奴……”

  石承先搖了搖頭,止住雷剛再說下去,接道:“據師父告知小侄,那軒轅豪的武功,應該是勝不了爹爹……所以,所以,師父說,我爹不是死在軒轅豪劍下。”

  秦大姑陡然臉色大變,頓足切齒道:“公子,那甘大俠當真這麼說?”

  石承先道:“小侄想了很久,也覺得師父說的甚有道理,不過,這中間還有幾處疑問,師父要我向大叔查證一下,倘是結果正如師父所料,則那軒轅豪就很可能不是小侄的殺父仇人了。”

  雷剛只聽的呆呆地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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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但秦大姑卻搖頭大叫道:“公子,老主人死在軒轅豪手下,乃是雷剛親眼所看見,這甘大俠遠在祁連山,又怎可妄作論斷,要替那軒轅豪老賊解說,公子,你師父……”

  顯然他正要罵那甘布衣幾句,但恰在此時,石承先嚴厲目光,橫掃而來,嚇得她硬把到了口邊的話嚥了回去。

  雷剛也狠狠地瞪了秦大姑一眼,道:“娘子,甘大俠乃是前輩高人,你怎可這等沒有遮攔的胡說八道?何況眼下甘大俠更是小主人恩師,不啻是你我夫婦的老主人一般,往後你如是再有不遜之言,縱是甘大俠容得下你,我可卻容不下你……”

  秦大姑幾曾挨過雷剛責罵?剎那之間,幾乎連肺都氣炸了似的,伸手就是一掌橫擊過去,口中怒罵道:“老不死的,你竟敢惹起老娘來了?哼……”

  喝罵之聲未已,忽然覺出那擊出的右臂,被人凌空拿住,一驚之下,卻見石承先笑道:“大嬸,看在小侄的薄面,莫要跟大叔鬧氣了……”回頭向雷剛一笑,接道:“大叔,快給大嬸陪個不是吧!”五指一鬆,放開了秦大姑的右臂。

  雷剛聞言,皺了皺濃眉,心中雖然不願認錯,但卻不忍拂了小主人之意,只好曲肘向秦大姑一揖,道:“娘子就算為夫的那幾句話沒有說……為夫這廂陪禮……”

  秦大姑卻一轉身,冷冷哼了聲道:“不稀罕!”但她話音甫落,就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回頭向石承先道:“公子,老身一時失言,傷及甘大俠,尚求公子莫怪啊!”

  石承先笑道:“大嬸縱有對我師父不敬之處,那也是一片護主之心,小侄怎敢見怪呢?”語音一頓,看了看天色,接道:“大嬸,你跟大叔要不要回到住處收拾一下?咱們也好早一些趕路了!”

  秦大姑笑道:“公子,老身早就拾掇好啦,只等公子這句話呢!”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大叔、大嬸,咱們還是先去嵩山看看吧!”舉步直向那道石門走去!

  雷剛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但他瞧見石承先已然大步自那石門之中向外行去,便忍下來,招呼了秦大姑拾起擱在石門旁邊的包裹,隨在石承先身後跨出石門。

  三人下得祁連,便在市集之中,選了三匹駿馬,沿著陝甘官道,直奔而去。

  一路之上,石承先除了說出些在谷中練武之事,絕口未提軒轅豪一字,秦大姑、雷剛兩人雖是覺出有異,但小主人既是不願說及,他們卻也不敢多問,只好暗在心中納悶不已。

  約莫是離開祁連的第十七天正午,三騎駿馬,奔抵了嵩山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前。

  石承先打量了松杉滿谷,古木參天的少林古剎一眼,忽然跳下馬來,笑道:“大叔,咱們把馬匹寄在少林寺中可好?”

  雷剛愣了一愣,跳下馬來,笑道:“公子,咱們倘非入寺進香,只怕廟中的和尚,不肯照顧馬匹呢!”

  秦大姑這時一手牽著自己的馬,另一隻手已然接過了石承先的韁繩,聞言瞪眼道:“好哇,我家老主人為了他們武林九大門派,連老命都不惜犧牲在少室峰頭,今天小主人來此察看當年老主人喪身的現場,廟裡的和尚竟然連幫忙照顧一下馬匹都不肯麼?老娘倒要瞧瞧這門大派的和尚,講不講知恩報義的道理?……”

  說話之間,拉著兩匹駿馬,大步向山門行去。

  雷剛皺著眉向石承先努了努嘴,石承先立即點頭一笑,向秦大姑叫道:“大嬸,慢著些……”

  秦大姑應聲止步,回頭道:“公子有何吩咐?”

  石承先道:“大嬸,小侄的身份暫時還不宜張揚出去,這三匹馬不如放了吧!”

  秦大姑聞言,大感意外,搖頭道:“公子,這馬可是花銀子買來喲!咱們豈可白白放了生?而且,咱們下山以後,也許還用的到……”

  雷剛忽然一抬手,已將自己的那匹馬栓在道旁的樹上,笑道:“娘子,咱們就暫時把馬匹栓在道旁吧!”

  秦大姑略沉吟道:“也好,只要咱們不耽擱太久,大概也不會有人敢在少林寺前偷馬!”

  頓時將那兩匹駿馬,也系在道旁的林木之中。

  石承先抬頭瞧著少林寺後的山巒,道:“大叔,少室主峰,可是在這少林寺後麼?”

  雷剛突指右手一片層巒,道:“公子,山門所對,即是少室諸峰。”

  石承先略一打量山勢,喝道:“大叔,有勞前頭領路,小侄要看看昔年爹爹跟軒轅豪鬥劍之處。”

  雷剛道:“老奴遵命!”轉身沿著少林寺南側的溪澗登山而上。

  石承先、秦大姑緊隨在雷剛身後,但見三條人影,奔躍於絕壁斷岩之間,去勢依然快速無比。

  頓飯時光不到,三人已是攀上南峰絕頂。

  雷剛忽然走到峰頂懸岩旁邊,指著岩下道:“公子,當年老主人與那八荒魔劍軒轅豪鬥劍之處,就在這岩下的摘星台上。”

  石承先大步行了過去,探首下望。只見自己立身之處,直立如削,對面的峰巒亦壁立如剖,兩峰之間是一處深壑,卻見壑底突起一峰,頂如平台,上豐下銳,僅有一線的山脊,連在自己立身的岩下,當下皺眉道:“那險惡的山勢……”話音未已,雙臂一振,凌空直向那摘星台躍落。

  秦大姑睹狀,剛自叫得一聲:“公子小心……”

  只見石承先已停身摘星台上,仰頭大喝道:“大叔,你們快下來……”

  雷剛、秦大姑眼見小主人適才飛躍而下的身法,輕快利落,渡此大險,如履平地,不禁相視一笑,暗暗的歡喜,容得石承先大聲喝叫,兩人立即沿著懸岩,倒翻而下,順著那一線山脊,緩緩的走上這佔地約有十丈方圓的摘星台。

  敢情,這兩名老僕可沒有那麼好的輕功身法,自是不敢凌空向那數十丈以下的平台躍落。

  雷剛走到摘星台中央,睹物思情,不覺神情黯然,淚如泉湧而出。

  石承先卻仔細的打量著這片山地良久,突然向雷剛道:“大叔,當日之戰,你可也是在這摘星台?”

  雷剛拭去了老淚,點頭道:“老奴就在台上!”

  石承先道:“除軒轅豪之外,還有哪些人在場?”

  雷剛道:“這個……且容老奴想想……”

  沉吟了半晌,接道:“公子,當日除了老主人,軒轅豪和老奴以外,還有各大門派的七位高手在座。”

  石承先目光一亮,道:“哪七位?”

  雷剛道:“武當天虛道長,少林澄因大師,峨嵋伏虎禪寺的元空長老,丐幫醉丐葛文松,以及保定形意門少掌門荊長虹……”語音至此,忽然頓住。

  石承先皺眉道:“還有兩位是誰?”

  雷剛搖頭道:“公子,那兩位是誰,老奴不認識!”

  石承先一怔道:“不是九大門派中人麼?”

  雷剛道:“老奴不太明白,不過,就老奴所見,老主人似是跟他們都相熟。”

  石承先低頭自語道:“難道會是這兩個人麼?……”

  秦大姑陡然變色道:“公子,你——那兩個人可是大有問題麼?”

  石承先道:“眼下還不敢說。”語音一頓,忽然向雷剛道:“大叔,有一件事,大叔並未向小侄說明,不知當日比劍的結果,我爹跟軒轅豪可是當場分出了勝敗?”

  雷剛突然環目暴睜,恨聲道:“公子,老主人已然死在軒轅豪暗算之下,那勝敗兩字,還提它作甚?”

  顯然這位老僕,恨透軒轅豪。

  石承先劍眉一皺,嘆了一口氣道:“大叔,照你老說法,那是我爹敗在軒轅豪的劍下了?”

  雷剛聞言,陡然慘笑道:“公子,那軒轅豪縱然再練十年,只怕也難以在老主人手下討到好處。”

  石承先一怔道:“大叔,莫非那軒轅豪敗了?”

  雷剛道:“不錯啊!那軒轅豪當日確是業已落敗,只是……只是……這賊人心腸歹毒無比,明明落敗,而且敗的人人俱知,十分明顯,卻又暗施毒手,害了老主人性命,公子,你說老奴怎不生氣,怎不生恨……”

  石承先脫口道:“大叔,那軒轅豪可曾自認失敗了?”

  雷剛愣愣地道:“公子,你一再追問這勝敗之事,可是很重要的關鍵麼?”

  石承先道:“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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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雷剛吁了一口氣,道:“那軒轅豪確是自認失敗……”

  石承先似是鬆了一口氣,接道:“大叔,據師父說,那軒轅豪如是落敗,則他必須將那九魔秘笈交出,不知當日軒轅豪可曾履行承諾,將秘笈交給爹爹?”

  雷剛只聽得濃眉暴揚,朗聲大聲笑道:“公子,老主人既是勝了那八荒魔劍,他當著各大門派高手之前,焉敢再行撒賴?”

  石承先道:“他交出來了?”

  雷剛道:“老主人與那軒轅豪搏鬥了五十招不到,一劍刺中了軒轅豪左肩,公子,這一劍如是由老奴出手,只怕軒轅豪早已沒有了命在啦!”

  他說話之間,想是正在想像昔日鬥場的景象,是以一派豪邁之氣,使人可以想見當日乾坤一劍的雄風。

  秦大姑本是在旁靜聽,此刻不禁皺起了眉頭,喝道:“公子問你的話,你怎麼老是朝不重要的扯?我說當家的,快找緊要的講吧!也不瞧瞧公子急成什麼樣子……”

  那雷剛本是說的豪氣大發,正想再替老主人吹噓一陣,想不到秦大姑兜頭澆了他一盆冷水,只好悻悻地道:“娘子,我只是告訴公子,當年老主人何等英雄蓋世……”話音頓了頓,發覺秦大姑和石承先都沒有接口說話,連忙改口道:“公子,老主人心存忠厚,長劍刺中了軒轅豪左肩之際,想必是心中有些不忍,是以劍勢緩了一緩,誰會想到,那軒轅豪卻在中劍之後,竟會還刺了老主人一劍呢?雖然軒轅豪一發即收,並且棄劍認輸,帶傷而遁,但老主人的一條性命,可就在軒轅豪走後不久,死在七大高手的眼前。”

  石承先眼圈微微有些發紅,低聲道:“大叔,那軒轅豪認敗以後,可曾把那魔功秘笈留下來?”

  雷剛道:“留下來了。”

  石承先頓時心中一寬,問道:“大叔,那秘笈呢?爹爹死前可曾作了什麼交代?”

  雷剛道:“公子,還提那秘笈呢?若非那九魔邪功秘笈,老主人也不會命喪此間了……”

  一片忠義之情,溢於言表。

  石承先可不能不查明這秘笈下落,師命難違,縱然再提此事會引起義僕傷心,但他卻仍然問道:“大叔,你可知道那九本秘笈現在何處?”

  雷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還沒有來及說話,秦大姑已著急的叫道:“公子,那秘笈已害了老爺的性命,這等對我們石家不利之物,就莫要問它的下落了!”

  石承先黯然嘆道:“大嬸,眼下小侄可不能不過問了。”

  秦大姑一怔道:“公子,這為了什麼?”

  石承先道:“師命,父仇,這兩者都牽涉在九魔秘笈之中,小侄怎可置之不理?”

  秦大姑一怔道:“甘大俠要你過問的麼?真想不到,公子,請恕老身剛才失言啦!”

  石承先道:“大嬸乃是一番好意,小侄心中明白!”掉頭向雷剛問道:“大叔,那秘笈究竟怎麼處置了?”

  雷剛看了看足下所立之處,沉聲道:“老主人已將那九本秘笈,當場震毀在摘星台上!”

  石承先聽得一驚,忙問道:“真的?”

  雷剛道:“老奴與那七大高手親眼所見,自然不會錯!”

  石承先仰天吁了一口大氣,低聲道:“爹爹啊,你老人家果然沒有白白犧牲……”

  雷剛陡然應聲接道:“不錯,對整個武林而言,老主人積了何止千萬功德?可是……可是……對公子和老奴夫婦而言,豈非是太不公平了麼?公子,在老奴的心裡,縱然賠上千萬條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老主人半條命啊……”說到最後一句,已然忍不住悲傷起來。

  石承先聽了雷剛的話,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心如刀絞。

  他既感激老僕夫婦的忠義之情,卻又不能不論是非,與他們一般偏激,認為千萬條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爹爹一條命,敢情這些年他日日隨在甘布衣身側,不但練就了一身武功,而且也通達不少人情世故,明白了不少是非道理。

  是以,雷剛話音甫落,他立即低沉的轉變話鋒,接道:“大叔,當日你確瞧見那軒轅豪刺了爹爹一劍麼?”

  雷剛道:“老奴瞧見軒轅豪的長劍確是刺中了老主人的左肋下。”

  石承先皺眉道:“大叔,軒轅豪不是認敗棄劍,留下九魔秘笈,就帶傷離去了麼?他怎會傷了爹爹呢?”

  雷剛恨恨的咬牙道:“老主人手下留情,不曾在劍中軒轅豪左肩之時,下那毒手,結果,就在武當天虛道長喝叫八荒魔劍落敗之際,軒轅豪竟然搶前一步,運劍刺傷了老主人左肋以後,方始棄劍認輸,丟下九魔秘笈而去。”

  石承先全神貫注,幾乎是雷剛所說的每個字他都聽的非常仔細,待雷剛話音一頓,他立即問道:“大叔,我爹爹在軒轅豪離去之前,可曾覺出自己的傷勢,已然無救了麼?”

  雷剛略一沉思,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公子,當時從老主人中劍,到軒轅豪離去,一共也不過半盞熱茶的時光,老主人在取過九魔秘笈,當場用掌力震毀以後,老奴就趕上前去,替老主人治傷,已看出情勢不對,前後只也是片刻未到,老主人就溘然仙去了……”

  說到此處,屈膝跪倒在地,獨臂伸出指著身前一塊青石,泫然說道:“公子,老主人就是嚥氣在這塊青石之上……”

  石承先不禁悲從中來,雙膝一跪,撲在那塊青石上,痛哭失聲。

  霎時間,只見這少室絕頂的摘星台上,悲泣之聲,不絕於耳……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石承先打悲痛清醒過來,轉頭瞧去,只見秦大姑已暈厥在青石旁,老僕雷剛則伸著獨臂,按在自己後心命門,閉目行功,滿臉汗水,濕透了兩肩衣衫,原來自己也哭暈了過去,多虧雷剛暗以內力相助,方始清醒了過來。

  石承先不禁長吁了一口大氣,低聲道:“多謝大叔,小侄醒過來了……”

  雷剛聞言,緩緩睜開雙目,縮回獨臂,乏力的說道:“公子,山高地寒,快些站起來吧,老奴果然年邁,行功並不算久,不知怎地就覺著有些乏力……”

  石承先一翻身站了起來,說道:“大叔,你趕快調息一下,待小侄救醒大嬸,還有幾件事要向大叔請教!”

  轉身走到秦大姑身旁,探手抓起秦大姑右手,以自己的內力,打掌心傳給對方。

  過不了一瞬,秦大姑已然吁氣,睜開雙眼。

  石承先淒涼的笑道:“大嬸,你內腑氣血,受了山風所侵,趕快運氣調息一會兒,否則就要釀成大害了。”

  秦大姑果是覺得胸頭真氣,有些不勻,當下點頭道:“多謝公子救醒老身……”

  石承先道:“大嬸,快些調息吧!”

  話音一落,即走到雷剛身旁,這時雷剛已站起來,低問道:“公子,你還有什麼可疑之處要問?”

  石承先道:“大叔,如果照你所說,軒轅豪刺中我爹的一劍,該是不算重創吧?”

  雷剛道:“斷了兩根肋骨,也不算輕傷。”

  石承先遲疑了一下,道:“大叔,有一句話,小侄不知當說不當說?”

  雷剛道:“公子,如是這話衝著老奴,你就大可不必顧忌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斷去一臂,較之斷去兩根肋骨,就傷勢而言,哪一樁較重呢?”

  雷附聽得一怔道:“這……公子,你怎麼想起這等比較來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只管回答小侄所問就是!”

  雷剛道:“如就練武之人而言,斷臂自然要比傷了兩根肋骨重些。”

  石承先道:“為什麼?”

  雷剛道:“肋骨折斷,尚可接好還原,至於斷臂麼……”忽然語音一頓,若有所悟的低頭沉吟道:“奇怪喲!奇怪!”

  石承先瞧出雷剛已然明白,立即接道:“什麼事奇怪?”

  雷剛伸出那僅有的右手,抓著禿頭,喃喃自語般的說道:“老主人一身功力,何止高出老奴百倍,老奴自斷一臂,還如沒有事的人一般,老主人被軒轅豪的劍尖削斷根肋骨,那又能算得了什麼?怎地老主人竟然會因此喪身在這少室絕頂!”

  石承先黯然應道:“大叔,你老不妨再想上一想,當日我爹的傷勢,是否只有那一處劍傷?”

  雷剛道:“老奴親自替老主人裹傷,自然不會遺漏……”話音未已,陡地兩眼暴睜,大聲道:“公子,莫非那軒轅豪的長劍,淬了巨毒麼?”

  石承先愣了一愣,暗道:“這倒也未始不可能,如是那八荒魔劍用的淬毒長劍,休說傷及肋骨,縱然劃破一處肌膚,也就足以致人於死命了。”

  但他轉念一想,卻又覺著有些不合情理,試想,那軒轅豪如果用的是毒劍暗算,他又豈能棄劍而去,留下把柄在七大高手之前?尋思及此,立即問道:“大叔,那軒轅豪的寶劍,不是留在此間麼?你查看過沒有?”

  雷剛頓足道:“公子,老奴當時已是傷心透頂,更把軒轅豪恨之入骨,哪裡還會想到他的寶劍上有沒有淬毒呢?”

  石承先道:“那七大高手呢?他們可有留心到這件事?”

  雷剛搖頭道:“老奴那時已昏了頭……公子,而今想來,老奴真是該死……”

  石承先長長一嘆道:“大叔,你莫要自責,不知那支長劍,落在何人手中?”

  雷剛道:“那長劍……老奴記得彷彿由少林長老澄因大師,命令門下執事的弟子,取回寺中去了……”餘音未絕,忽地伸手拉住石承先,喝道:“走!”

  石承先順手一扯,反倒拉住了雷剛,皺眉道:“大叔,你要去哪裡?”

  雷剛道:“向少林寺要劍!”

  石承先搖頭道:“大叔,咱們似是不必那麼急!”

  雷剛一呆,道:“不必急,公子啊,找到了這支劍,就可證明誰是凶手,這殺父之仇,你還不急麼?”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要找的,仍是真正凶手,是以,必須處處小心……”

  雷剛怔怔道:“向少林查證軒轅豪的劍上有無淬毒,難道會是不小心麼?公子,你可把老奴弄迷糊了。”

  石承先因有了師父的明示,心中縱然懷疑八荒魔劍軒轅豪,但他卻並未真把軒轅豪看作殺父大仇人,所以他此刻才不會急於想查看那支寶劍,雷剛一旦反問,他立即接口道:“大叔,其實軒轅豪的劍是否淬毒,你應是早已知道才是!”

  雷剛被他說得呆了一呆道:“老奴怎會早已知道?公子,你莫非連老奴也不相信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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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第 四 回 揚威少林寺

  石承先見雷剛呆木的樣子,忙解釋道:“大叔,小侄如是不相信你,怎會出谷以後就來跟大叔會合呢,當年我爹身後事,多是大叔經手,爹爹是否中毒而死,小侄相信大叔不會瞧不出來吧?”

  雷剛道:“公子,老奴可真的沒有瞧出來!”

  石承先沉吟道:“大叔,如若你果真不曾發現爹爹有中毒的現象,是否就能反證軒轅豪劍上並未淬毒呢?”

  雷剛呆了一呆,皺眉道:“公子之意,依然認定軒轅豪不是凶手麼?”

  石承先道:“小侄正在就事論事,軒轅豪是否凶手我會查出來的。”語音一頓,忽然舉步在這峰頂上走了一圈,又道:“大叔,那七位高手都還健在麼?”

  雷剛道:“據老奴所知,其中至少有一個人,已英年夭折。”

  石承先陡然目光一亮,道:“什麼人死了?”

  雷剛道:“老奴這些年在外奔走查訪,也曾留心到那七位高手的動靜,除了那兩位老奴不識之人,無法探詢,另外五位之中,保定形意門少掌門人荊長虹,在離開嵩山不久,就在孟津渡口送了命。”

  石承先深感意外的一怔道:“七年了?”

  雷剛道:“七年多啦,老奴聽說,這荊長虹大概是在老主人去世後十天內遇害。”

  石承先道:“形意門可曾查出致死原因?”

  雷剛搖頭道:“此事在形意門而言,乃是從來未有過的一樁大事,是以,荊長虹的死因形意門查探的結果如何,卻是諱莫如深,因為這是該門近百年來,最為丟人的一樁大事,他們未向武林同道宣佈詳情……”

  石承先突然插口道:“且慢,大叔,七年前那荊長虹前來嵩山,是否還有門下弟子伴同?”

  雷剛道:“有!老朽聽說荊長虹和形意門中的兩名一流高手,以及五名弟子,均在孟津渡口,同時遇害。”

  石承先點頭道:“是了,他們也許是遇上仇家了。”

  雷剛忽然濃目—皺,沉吟道:“公子,老奴忽然覺出有些不對。”

  石承先心中暗道:“莫非你也有些明白了麼?”口中卻反問道,“大叔,哪裡不對了?”

  雷剛道:“這荊長虹乃是形意門掌門人綿掌荊侗的獨子,雖然年歲尚輕,但在武林之中,已是大有名望,而且一身武功,更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倘若他不在七年之前,死於孟津渡口,這荊侗很可能已把掌門信符,交給他了。”

  石承先道:“大叔,這乃是順理成章之事,那荊侗年歲漸老,能把掌門的信符,交給年青有為的愛子,這也不會有什麼不對啊!”

  雷剛道:“公子,老奴指的不是這一點……”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老奴是在奇怪,荊侗僅此一子,突然遭人殺害,他怎會在事後噤若寒蟬呢?公子,如就荊侗平常的為人而言,這根本是大出常規的行為!”

  石承先道:“荊侗也許別有苦衷,形意門突遭大變,而且遇害的又是未來要繼承衣缽的愛子,他不願宣揚,可能是為了形意門的面子啊!”

  雷剛搖頭道:“不對,老奴疑心那荊侗必然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否則,以他那火爆的性格,決不會身遭愛子之喪,這麼多年不曾發作。”

  石承先道:“倘若荊侗真是一個火爆性格,小侄倒是相信大叔說的甚是有理。”

  雷剛伸手在禿頂上抓了幾把,道:“公子,老奴在想,這荊長虹之死,會不會與老主人有關?”

  石承先心中微微一震,忖道:“是啊,這荊長虹之死,以及荊侗的反常行為,莫非真與爹爹有關麼?也許……也許……這是查詢爹爹死因的一條線索。”一念及此,當下接道:“大叔,是否有關,目前還不能知道,咱們不妨把形意門荊長虹被害之事,也列為追查的線索之一,如果真與爹爹之死有關,咱們豈不正是一舉兩得麼?”

  雷剛道:“對,咱們這麼做,說不定不但可以查出老爺的死因,同時也等於替那形意門的荊侗出了一口氣……”

  石承先這時目光投注在那青石之上,忽然道:“大叔,那澄因大師尚在少林寺中麼?”

  雷剛道:“澄因大師乃是少林長老,只要少林寺中沒有驚人的大事發生,長老們總不會離寺他往。”

  石承先道:“大叔,咱們這就去少林寺中,拜見那位澄因大師如何?”

  雷剛一怔道:“公子,你……”

  石承先搖手不讓雷剛再說下去,走到秦大姑身前,低聲道:“大嬸,你可是覺著好些了?”

  秦大姑睜開兩眼道:“公子,老身沒有覺出什麼不適……可是要下山了麼?”

  石承先道:“小侄想去少林寺一行。”

  秦大姑站起身子,道:“這就走?”

  石承先點了點頭:“如是大嬸能夠下山,小侄倒是想立即前去!”

  秦大姑道:“老身很好,公子請!”

  石承先未再多說,轉身沿著山脊,向山下行去。

  但雷剛卻邊走邊向秦大姑道:“娘子,那少林寺的寺規,是不許堂客入內,你只怕要在寺門之外,等我跟公子一會兒了。”

  秦大姑眉頭一皺,冷哼道:“禿驢們臭規矩倒不少,誰稀罕進他們寺門?臭美!”身影一閃,突然疾行數步,竟然超過了石承先,當先奔去。

  雷剛瞧的愣了,暗道:“這婆娘真不可理喻,莫要讓她闖進山門,又惹出事端,誤了公子的大事才好……”

  腳下一緊,不自覺的追了上去。

  石承先雖是走在頭裡,但老僕夫婦的對答,他可聽的明明白白,眼見兩人一先一後,搶向自己先頭,心中不禁大感不安,自己前往少林,並不想滋生事端,如是秦大姑一怒之下,不管人家寺規,硬要入寺,豈不是要弄到兵戎相見,與自己去寺中的原意相違了麼?

  心中一急,腳下也突然一緊,但見青影電掠,他眨眼間,已趕上了一雙義僕!

  三人一旦全力奔行,盞茶不到,便已下得少室南峰,渡過小溪,抵達那“中天福地門”巨坊之前。

  石承先略一邁步,越過兩位義僕,倏然轉身,低喝道:“大叔,大嬸,小侄突然想起一件事,要跟兩位商量商量……”

  雷剛和秦大姑本像是在比較腳程一般的疾走,石承先迎面一擋,兩人雖是應聲止步,但仍然搶出了五尺,方始站定回身。

  秦大姑很快的走到石承先身前,問道:“公子,你不是為了老身要進那少林寺的吧?”

  石承先搖頭道:“不是!”

  雷剛這時也走了過來,接道:“是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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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石承先道:“自從爹爹遇害,大叔大嬸伴我離家前去祁連,不知大叔大嬸可曾回家去過?”

  秦大姑聞言,只搖了搖頭,顯然,這七年來,她半步都未離開那祁連山下的農舍。

  雷剛則長長一嘆道:“公子,老奴在兩年以前,倒是回莊去過一次,唉……只因急於想打聽軒轅豪下落,所以未曾久留。”

  石承先道:“家中的情景如何?大叔,你為何吞吞吐吐呢?”

  雷剛沉聲道:“公子,雁蕩清風山莊,只剩下一片斷瓦殘垣,衰煙敗草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誰把它毀了?”

  雷剛道:“是那狼心狗肺的張渠。”

  石承先皺眉道:“張總管,為什麼?”

  雷剛道:“老奴護送公子去至祁連的第二年,那張渠見我們一去經年未回,只道公子和老奴夫婦已被仇家所害,這賊子竟將家中百名奴僕人等,遣的遣,賣的賣,然後又將房舍拆去,可用的梁木,也被他賣光,據老奴向看守祖塋的老趙打聽,那張渠一共得了上萬兩銀子,走得不知去向……”

  石承先聽得咬牙切齒,怒道:“毀家之恨,此生必報,大叔,我不殺此獠,誓不為人。”

  秦大姑在旁皺眉道:“公子,你忽然想起要問那家中之事,究竟為了什麼?”

  石承先餘怒未息,答非所問的頓足道:“爹爹待那張渠不薄,他怎會做出這等事來,這張渠還有一點人性麼?”

  雷剛大聲道:“公子,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且等把老爺大仇弄明白,老奴就是踏遍天下,也要把這狼子尋到,剖心取肝,礁瞧他是人是獸……”

  秦大姑此刻反倒對張渠之事,不大關心,低聲對石承先道:“公子,莊園可以重建,僮僕人等,也可以再置,你犯不著氣壞了身子,那可不是鬧著玩笑的了!”

  石承先一怔道:“重建?大嬸,這談何容易?”語音一頓,又道:“大嬸剛才問小侄為何忽然想起問這家中之事,不瞞大嬸說,小侄本是想請大嬸先回雁蕩,變賣一些田產……”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公子為何要賣去祖宗田產?”

  石承先道:“大嬸,小侄今後行走江湖,追查殺父真兇,總不能學那化緣的和尚啊!所以,小侄是想變賣得些金錢,也好用作食宿之費。”

  秦大姑聽的噗嗤一笑道:“公子,你是怕走在路上沒有錢吃飯住店麼?”

  石承先被她笑得一怔道:“可不是……”

  秦大姑道:“公子,這些事你大可不必操心……”話音頓了一頓,似是想起什麼,向雷剛道:“當家的,上次你回來對我提及莊院被拆的事,好像是說老夫人的那間佛堂只倒塌了一半,對不對?”

  雷剛暗道:“這婆娘怎麼回事,怎地老盯著問那佛堂的事?”但口中又不敢不回答,忙道:“正是,那間佛堂只倒塌一半,想必是張渠這賊子看那佛堂的樑柱太小,賣不了價錢,所以懶得費事……”

  秦大姑冷哼道:“誰問你那麼多,廢話倒不少……”

  雷剛被她頂撞的兩眼一愣,道:“娘子,我只是想說明一點而已……”

  秦大姑接道:“好意心領了,我問你,那佛龕呢?還在不在?”

  雷剛道:“娘子,上一次我不是說過幾遍麼?那佛堂除倒了半邊,以及那尊木雕的菩薩像也倒在地上,別的一樣不缺,你老是囉嗦幹嗎?”

  秦大姑瞪了雷剛一眼,卻掉頭向石承先道:“公子,你少林寺中的大事,辦好之後,要不要回到雁蕩一行?”

  石承先長長一嘆道:“莊院已毀,只怕田地契約,也都不在了,回去又有什麼用呢?”

  秦大姑道:“公子,老身有辦法。”

  石承先一呆道:“大嬸,你……有什麼辦法?”

  秦大姑道:“公子,只要那老夫人的佛堂中的地下暗道來曾被人發現,休說公子要那行走江湖的盤川,就是買下幾座省城,也綽綽有餘了。”

  雷剛只聽得連連頓足道:“娘子,你這話當真?兩年前,你為何不回去先取出來,倘是這兩年之中,又有什麼變動,你不覺著愧對夫人和老爺麼?”

  秦大姑道:“你急什麼?如果那批藏在地下的財物,真的這般容易被人掘走,老娘還會站在這兒跟你窮泡?”語音一頓,目光投向石承先,接道:“公子,反正這少林寺的和尚,不許老身入內,是以老身倒是不如先回雁蕩,取出寶財,重建清風山莊,公子意下如何?”

  石承先本意是在支走秦大姑,莫要因為少林寺規,引起雙方誤會,秦大姑既是打算回轉雁蕩,重建山莊,那自是最好不過的事,當下笑道:“大嬸,家中一切,就交給你老了,不過……”

  秦大姑道,“公子可擔心身邊缺少盤川麼?老身這兒尚剩有幾件首飾,公子就留著典當些銀兩使用吧……”

  探手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裹,交給了雷剛!

  石承先笑道:“多謝大嬸!”

  雷剛接道:“娘子,這重建清風山莊,可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一個人行麼?”

  秦大姑道:“你只管好生照顧公子就行,雁蕩的一切事,你們不用費心了,兩年之內,公子不妨回去看看,清風山莊定可重振當年雄風……”

  雷剛笑道:“娘子之能,我信得過。”

  秦大姑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道:“夫君,公子年幼,閱歷不足,一切都得靠你,當心些……”語音一頓,向石承先拜了一拜,道:“公子,老身先回雁蕩了。”

  強忍著熱淚,轉身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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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石承先呆呆地瞧著這位宛如褓姆的老僕,好半天才長嘆一聲,向雷剛道:“大叔,咱們也該入寺去啦!”

  雷剛道:“老奴遵命……”

  大步前引,直奔少林山門而去。

  兩人行至近前,雷剛正待上前叫門,只見那緊閉的丈許高門,忽地呀然洞開!

  一位十分慓悍的中年僧侶,當門而立,目光閃爍不定,在雷剛、石承先身上轉來轉去。

  雷剛獨臂一揚,朗聲道:“大師父請了。”

  中年僧人冷哼一聲,單掌一立,道:“不是本寺齋戒進香之期,兩位施主徘徊山門之前,為了何故?”

  敢情這和尚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雷剛聽得這和尚口氣,頗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心中不覺有氣,冷笑一聲,喝道:“大和尚,這少林寺乃是官家所建的廟宇,也不是你和尚私人的產業,老夫到這兒逛逛,難道也不行?”

  中年僧人冷冷說道:“施主既為遊山玩水而來,嵩山寺院,不下十所之多,除了少林寺以外,施主盡可暢遊無阻。”

  話音一落,雙手就待掩門而退。

  石承先忽然閃身上前,低喝道:“大師且慢掩門。”

  中年僧人面現怒意,道:“小施主有何見教?”

  石承先道:“區區來此,既非遊山玩水,亦非禮佛進香……”

  那中年僧人陡然目光一寒,打斷石承先要說之話,喝道:“既然什麼都不是,兩位何不回家納福?”雙手一帶,砰的一聲,突然關上了山門退入門內。

  石承先愣了一愣,向雷剛苦笑道:“大叔,這少林寺的和尚,怎生如此不講道理?”

  雷剛氣的大聲道:“公子,這禿驢氣煞老奴了……”

  只見他獨臂一探,飛身躍上了石階,亮掌直向那厚重的山門按去。

  盛怒之下出手,倘若雷剛這一掌按實那厚達七寸的山門,縱不全毀,至少也要裂成數塊。

  石承先心中雖然也大為憤怒這少林和尚的不講理態度,但此刻並不想跟少林惹起糾紛,就在雷剛掌力欲發未發之際,也趕忙大喝道:“大叔不可……”

  雷剛聞言,立即抽身躍退,皺眉道:“公子,這和尚既不講理,咱們又何必跟他客氣,待老奴毀了他們山門,看他還敢不敢如此自大。”

  石承先苦笑道:“大叔,咱們是有所求教於人而來,自是應該忍耐一些才好!”話音一頓,大步跨台階,舉手輕扣山門。

  三聲篤……篤……輕響未落,山門竟然再度打開,赫然仍是那位慓悍的中年僧人,當門而立。

  石承先雙手抱拳,笑道:“大師父,區區特來求見貴寺一位長老,不知可否有請大師父代為通稟一聲?”

  中年僧人寒著一張臉,道:“拿來!”

  石承先一怔道:“大師父要信麼?”

  中年僧人瞪著石承先道:“你……施主不是來求見本寺的長老么?”

  石承先點頭道:“不錯,區區正是要拜見那……”

  中年和尚似乎沒聽石承先在說什麼,瞧到石承先點頭之後,立即喝道:“既然要見本寺長老,當然要備有一份拜柬,否則,灑家怎生替你通報?”

  石承先心想:“原來還要拜柬才行?但自己一時之間,又到何處去找呢?”

  當下只得陪笑道:“大師父,區區不知貴寺竟有這等規矩,是以未曾備有名貼,還請大師父通融一下,代為……”

  中年僧道:“你最好下山買了拜貼再來!”

  呼的一聲,山門再度關起。

  石承先怔住了,回頭瞧著目光噴火的雷剛道:“大叔,咱們可是要去買著那拜貼再來?”

  雷剛眼一瞪道:“不必,咱們先禮後兵,闖了進去,也不為過。”

  話音弗落,獨臂已然擊向山門。

  石承先剛叫了半句:“不可……”,已聽得轟然一聲大震傳來,那堅固的山門,已然在木屑橫飛,塵土迷漫下,裂成數塊,摔在地上。

  石承先皺眉一嘆道:“大叔,咱們把事情鬧大了……”

  舉目向內望去,只是庭院極為寬大,古柏巨碑,矗立兩側,殿前階下,一座高大的古鼎,正裊裊升起一縷青煙,卻是不見了適才那位中年僧侶。

  雷剛在一掌震毀山門之際,人也穿入門內庭院之中,石承先嘆息之聲入耳,這位獨臂老僕,竟朗聲笑道:“公子,廟中和尚如是怪罪,你不妨全推在老奴身上便是……”語音一頓,忽然咦了一聲道:“公子,那個混帳的守門和尚,怎地不見了?”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也正在奇怪,那位大師父兩次三番攔阻我等,怎地山門被人震毀以後,他卻溜的不見蹤影……”

  驀地一聲佛號傳來,打斷了石承先要說的話。

  轉眼看去,只見打那第一進大殿之中,並排走出三名僧人。

  當中的一位,年約五旬開外,雙掌合什,目光如電的在石承先、雷剛身上轉動,沉聲喝道:“本寺的山門,可是兩位施主毀去的麼?”

  雷剛閃身上前,大聲道:“不錯!大和尚儘管開出價錢來,雷某主僕定當照價賠償便是。”

  那五旬老僧呆了一呆,忖道:“此人說話,怎地連一點武林規矩都不懂呢?少林寺山門被毀,又豈是照價賠償,便可了事?”

  當下冷冷喝道:“施主這是何意,莫非視我少林如同一般寺院麼?”

  雷剛大笑道:“在雷某眼中,天下寺院俱是一般!”

  老僧臉色一變,沉聲喝道:“施主如此藐視少林,那是誠心前來生事的了?”

  雷剛依然笑道:“不敢!雷某失手震碎貴寺山門,自願賠償一切,於情於理,皆無不合,大和尚擅加藐視少林四字於雷某頭上,不嫌過份霸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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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老僧軒眉合什道:“罪過,罪過,我佛弟子,慈悲為懷,施主無故毀我山門,反說老僧霸氣,這等強辭奪理之談,那是不把我少林子弟看在眼中了!”

  雷剛濃眉連聳,冷冷笑道:“雷某奉陪小主人依禮拜山,但貴寺卻一再拒人於千里之外,你們這等對待武林朋友的態度,不知是何用意?”

  雷剛與老僧說話之間,兩位站在老僧身側的中年和尚,臉上一再變色不止,顯然已是對雷剛有了仇視之心,如非那老僧尚未翻臉,一場激戰,只怕早已展開。

  石承先自那三位僧侶現身,便一直負手站在一旁,一言未發,此刻,他聽得雷剛的語氣不對,頗有不惜動手一拼之意,心中暗道:“未見澄因大師之前,如是雙方打起來總是不好。”當下大步上前,抱拳說道:“大師請了!”

  那老僧聽得雷剛話語,本待發作,經石承先一出面,只好忍下去,合十道:“小施主有何見教?”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在下石承先,特來拜會貴寺一位長老!”

  老僧聞言,怔了一怔,道:“小施主要見本寺哪一位長老?”

  石承先道:“澄因大師!”

  那老僧臉色驀然一黯,半晌沒有說話。

  石承先微微一怔,暗道:“這老和尚怎地變色不語了?難道那澄因大師已然涅檠證果了麼?”

  尋思之間,忽然聽得雷剛大喝道:“我家公子跟你說話,你這和尚為何不答?”

  石承先心中一驚,忙回頭低喝道:“大叔莫要不耐,咱們不能一再失禮啊!”

  雷剛揚眉大笑道:“公子,他們那守山門的和尚如果不曾失禮在先,老奴又怎會震碎少林山門呢?其實,是他們失禮在先……”

  語音未絕,只聽得那位老僧長長的吁了口氣,說道:“小施主,你認識老衲澄因師叔?”

  石承先搖頭道:“素昧平生,自是不識……”

  雷剛大聲接口道:“公子,老奴可是認得那澄因大師的!”

  石承先點頭道:“不錯,在下這位大叔,與澄因長老有過一面之緣。”

  那老僧注視了雷剛一眼,喝道:“施主貴姓?”

  雷剛道:“老夫姓雷,單名一個剛字!”

  老僧怔了一怔,沉吟道:“雷剛?這名號老衲好似聽人說過……”

  雷剛應聲冷笑道:“難得大和尚還聽過老夫賤字。”

  那老僧忽然目光一亮,在雷剛和石承先身上轉了一轉,接道:“老衲記起來了,施主莫非是乾坤一劍石大俠的老管家?”

  雷剛道:“不敢,大和尚的記性不壞!”

  老僧皺了皺眉頭,合十道:“這位小施主可是石大俠的哲嗣麼?”

  石承先抱拳道:“乾坤一劍,正是先父!”

  那老僧竟是長長嘆息一聲,道:“石大俠為我武林同道謀命,不幸遭人暗算,喪身少室峰頭,本寺子弟,記憶猶新……”語音一頓,合十向石承先一拜,接道:“老衲宏覺,忝為少林知客,不知小施主乃是石大俠公子,適才慢待之罪尚祈小施主見諒!”

  石承先道:“大師好說,不知澄因長老,眼下可在寺中?”

  宏覺大師道,“澄因師叔倒是未曾離寺,只是……只是……”

  雷剛大聲道:“只是什麼?”

  宏覺大師道:“兩位施主來得甚是不巧,老衲師叔已然坐了禪關了。”

  石承先聞言,怔了一怔,道:“封關坐禪,那是說在下見不到澄因大師了?”

  宏覺大師道:“老衲師叔矢志閉關十年,出關之期,尚有二年九個月左右,小施主如是想見老衲師叔,再過三年來此,定可如願!”

  石承先心中暗道:“再過三年?你們等得及,我可等不及了。”當下接道:“在下專程來到貴寺,實是有點急事想向澄因大師請教,不知大師可否通融一下,引導在下叩見澄因長老?”

  宏覺大師搖頭道:“此事老衲卻無能為力!”

  雷剛突然大聲道:“那澄因大師在何處坐關?”

  宏覺大師眉頭一皺,道:“老施主問這個作甚?”

  雷剛冷笑道:“老夫要陪公子,自己去找他講話。”

  宏覺臉色大變,怒道:“老施主果是誠心前來生事的了。”

  雷剛道:“是又如何?老夫今兒是見定了澄因。”

  宏覺神情一陣激動,大笑道:“好!好!施主既是存心找事而來,那是自當別論的了!”

  石承先在雷剛說話之際,本待出聲阻止,但他繼而一想,如是由他一鬧,能夠驚動少林方丈,也許事尚可為,是以,明明覺出雷剛不對,他卻佯裝不懂,一語不發的站在旁邊,任由雷剛跟那宏覺鬥口。

  宏覺語音一落,雷剛大笑接道:“和尚,你既是明白老夫有心而來,就該說出那澄因坐關之處才是!”

  宏覺禪師冷哼了一聲,道:“老衲本可告知於你,但你搗毀本寺山門,藐視少林之罪,老衲必須先行處置……”

  雷剛大笑道:“好啊!和尚原來是借題發揮,但不知你要怎生處置老夫?”

  宏覺道:“罰在本寺戒持院中面壁三載!”

  雷剛呆了一呆道:“三載?”

  宏覺道:“不錯,這已是藐視本寺的最輕懲罰了,施主罰滿之日,老衲自會告訴你澄因師叔坐關所在!”

  石承先心想:“聽這宏覺之言,豈不依然是在三年之後,才能見到那澄因大師,不知雷大叔又將如何作答了?”

  這時雷剛卻是哈哈一笑道:“和尚,你這是自認為對待老夫十分寬大了,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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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宏覺道:“老衲乃是看在石大俠金面,始敢自作主張,應允你只要面壁三載,如讓戒持院首座,宏業師兄知曉以後,還要怪老衲處置太輕哩!”

  雷剛一怔道:“聽你之言,莫非作不了主?”

  宏覺道:“只要施主不再滋事,俯首認罪,老衲拼受師兄責怪,也要替施主擔待一二!”

  雷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大和尚盛意,老夫先行謝過!”話音頓了一頓,接道:“但如雷某不願領罰呢?大師也可否替老夫擔待一二?”

  宏覺愣了愣,皺眉道:“老施主,你如此戲侮老衲,必將後悔莫及。”

  雷剛陡然冷笑道:“老夫奉陪公子前來貴寺,本有急事待辦,不料貴寺那位看守山門的弟子,一再刁難,阻撓我等入寺,等得老夫震開山門,那守門的和尚雖然不再露面,但你這位身為知客的執事僧人,論理就該依禮接待老夫公子才是,誰知你也跟那位看門的和尚一般,自己既作不了主,卻又要存心阻止老夫和公子入內,若非公子勸止,老夫早就打進你們的方丈室,找你們的掌門和尚理論了……”

  他暴怒之下,不但神態十分威猛,這一番話更是宛如連珠炮彈了般進出,只說的那宏覺知客,臉色變幻不定,半晌拿不定主意回答。

  雷剛等了一瞬,未見宏覺說話,忽地大喝一聲道:“公子,老奴領路,咱們去見那少林掌門!”舉步直往那大殿中行去。

  石承先心念電轉,忖道:“今日如要見到澄因大師,只怕非先去見那掌門不可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大叔說的是,咱們理應拜見少林掌門!”

  本是他們強行入內之事,在他口中說出來,倒頗似成了十分合理的舉動。

  就在兩人踏上石階一半不到,那宏覺禪師忽然大喝道:“且慢!”

  但見灰衣電閃,業已橫身攔住兩人去路。

  石承先劍眉一揚,笑道:“大師還有什麼指教?”

  宏覺道:“兩位再逞強冒進,休怪老衲反臉得罪了!”

  石承先道:“大師之意,是不許在下入內?”

  宏覺道:“不錯!”

  石承先略一沉吟道:“大師,在下今日如是要想拜見貴寺方丈,不知是否還有什麼禮節應該遵循?”

  宏覺冷冷笑道:“以兩位施主的身份,縱然未曾毀我山門,忤我寺規,只怕掌門人也不會輕易允予接見。”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宏覺冷笑道:“本寺掌門,如是人人可見,武林中還有什麼規矩班輩可言?”

  說話之間,目光在雷剛身上一掃。

  顯然,這宏覺言下之意,像雷剛這等身為奴僕之輩,居然想見少林掌門,豈非不知輕重高低。

  石承先聽得宏覺之言,心中已大為氣憤,暗道:“這少林寺中的僧侶,怎地竟然如此勢利?看來不讓他們吃一點苦頭,今天是無法進得了內院的了。”

  轉念至此,不禁冷哼了一聲,道:“大師之意,在下是見不到貴寺的方丈了?”

  宏覺道:“那也不一定,三五年後,小施主如是能在江湖之中,博得盛名,再見本寺方丈,就十分容易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在下明白,敢情大師是認定在下默默無聞,不配見那方丈麼?”

  宏覺合十道:“老衲不敢說謊,要見本寺掌門,果是應具有相當身份,或是相當武功方可。”

  石承先道:“怎樣的身份?什麼樣的武功?大師可否明告?”

  宏覺道:“武林知名之士,各派首座弟子以上之人,皆可晉見本寺掌門!”

  石承先道:“武功呢,以何為準?”

  宏覺微一沉吟道:“這武功麼?……依老衲猜想,應是列入江湖上一流高手之人。”

  石承先笑道:“大師何用猜想二字,莫非連大師自己也拿不準何等武功,才配見你們掌門麼?”

  宏覺臉色微微一變,道:“老衲並無此意!”

  石承先道:“大師既不承認在下反問之言,那猜想二字,豈非用的不當?”

  宏覺皺眉應道:“小施主,老衲明說了吧!想那武功既能列入一流之士,他們也必然有著相當的身份,是以,能見本寺掌門之人,也多是身份、武功皆俱相當之人。”

  石承先笑道:“原來如此,在下倒是誤會大師了。”語音一頓,接道:“大師,在下倘是由此一路硬闖貴寺方丈靜室,不知還要經過幾道關口?”

  宏覺聞言臉色大變道:“小施主,可是要憑藉武功闖入寺內麼?”

  石承先冷笑道:“不錯,大師莫非不信?”

  宏覺禪師雙目精光暴射,投注在石承先臉上半晌,忽然沉聲道:“小施主雖是乾坤一劍哲嗣,但以你這等年紀,只怕很難闖過本寺七道關口!”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這個不勞大師費心……”頓了一頓,又道:“這一道關口,可是大師把守麼?”

  宏覺搖頭道:“不是!不過,兩位已入山門,那第一道關口,已然算是通過,老衲這前殿,算是第二道關口!”

  石承先抱拳道:“多承指教!”回頭向身旁的雷剛一笑,低語道:“大叔,咱們只有硬闖了。”

  雷剛應聲一笑道:“公子,笨鳥先飛,這一陣讓給老奴如何?”

  石承先道:“大叔可要小心了!”緩緩退下石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6 14:49
二十八

  雷剛豪邁的朗聲一笑,獨臂一伸,指著宏覺禪師道:“和尚,雷某奉公子之命闖關,但不知咱們是點到為止,還是以命相拚?”

  宏覺禪師道:“這個……依本寺規律,應是點到為止,不過,動手相搏,難免有收手不住之時,如是老衲一時收手不及,傷了施主,尚望施主莫要怨恨。”

  雷剛聞言,暗道:“你倒很自大啊!”當即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雷某倘是收手不住,傷及和尚,想必你也只好自認倒霉了……”語音微頓,驀地大喝一聲,接聲:“小心了!”

  獨臂一揮,當胸擊出一拳。

  宏覺禪師迅快的閃身,喝道:“石階高低不等,咱們到殿中再打吧!”話音未已,人已退入前殿之中。

  雷剛笑道:“任你和尚上天入地,老夫全部奉陪!”大步踏上石階,直向宏覺禪師欺去。

  宏覺目光一閃,向那兩名中年和尚大聲喝道:“兩位師侄速速鳴鐘報警……”

  餘音未絕,突然悶哼一聲,退了三步。

  敢情,雷剛業已悄無聲息的攻出一招,宏覺雖然揮手一格,但卻被震退三步。

  雷剛一步佔先,頓時奇招百出,眨眼間,竟一口氣攻出了八招之多。

  宏覺在少林寺中,位列知客僧人,在武功上也有他相當的造詣,雷剛這一氣猛攻,雖然迫得他有些手忙腳亂,但十招一過,宏覺忽然一連使出三招少林絕學伏虎拳,虎虎拳風,反將雷剛迫得倒退七尺。

  石承先在遠處瞧去,心中微微吃了一驚,暗道:“倘若雷大叔連一個知客僧人都打不過,這少林寺中,往後可一關比一關難闖,要想衝進方丈靜室,豈非十分困難了麼?”

  他心念轉動之間,寺內報警的鐘聲,已當……當……

  響了起來,石承先一怔之下,正打算奔入殿內,替下雷剛,耳中卻聽得雷剛一聲暴喝道:“和尚,你也嘗嘗老夫這一拳……”

  舉目望去,只見那宏覺禪師面色大變,一連向後退了八尺,雙手捧在胸前,不住的喘息,顯然負傷不輕。

  石承先瞧的心中甚是不解,明明雷剛已被迫落在下風,怎地一轉眼之間,又會一拳擊出,而傷了宏覺知客?

  莫非……忽然他腦際靈光一現,失笑忖道:“是了……

  這必然是恩師命那小白送上岩去,傳授給大叔的那套武功了。”

  雷剛初使過山拳,一招就將宏覺震退,不覺的豪氣大發,目光向那聞得鐘鳴警訊趕來的幾名僧侶一瞥,喝道:“哪位有興趣,儘管出手吧!”

  那幾位和尚,臉色十分激動,但雷剛話音一落,他們卻並無人上前答話。

  雷剛呆了一呆怒道:“你們是啞吧麼?再不說話,當心老夫拳腳無眼……”

  獨臂一圈,呼的一拳,直往殿左的四名僧人擊去。

  這過山拳乃是失傳多年的絕學,拳力一發,可以傷人於十步之外,宏覺禪師先前不明就裡,被雷剛一拳震傷了肺腑,此刻眼見他揮拳擊向那四名僧人,顧不得自己傷勢,連忙喝道:“此乃武林失傳的過山拳,爾等不可硬接……”

  那四名僧人在雷剛揮拳出擊之際,正在心中暗笑,認為雷剛虛言恫嚇,裝腔作勢,但聽得過山拳三字以後,四僧臉色大變,齊齊閃身,向兩側躍開!

  但聞“砰”的一聲大震入耳,四僧身後的磚牆,洞穿了尺許方圓的一個大洞。

  石承先這時正移步走入殿中,目睹殿左磚牆,竟被雷剛一拳震穿,不禁心中一驚,暗道:“這樣打下去,等見少林掌門之時,豈不把少林寺毀去一半了麼?”他思念及此,忍不住脫口喝道:“大叔,咱們不可再損毀少林一草一木了!”

  雷剛一拳震塌磚牆,連他自己也大感意外,想不到過山拳的威力,比自己料想的要強得多,是以,他不曾再行攻敵,否則,那幾名少林僧侶,定然要吃上不少的苦頭。

  這時,石承先話音一落,雷剛方始驚醒過來,哈哈笑道:“公子,老奴這一回並非存心要毀他們的殿牆啊!”

  石承先道:“大叔,咱們此後留心些吧!”語音微頓,掉頭向那業已跌坐在地的宏覺大師看了一眼,說道:“知客大師,在下雷大叔已然勝了大師,不知這第二道關口,可否通過?”

  宏覺禪師緩緩的睜開雙目低聲道:“兩位施主武功高強,儘管請入後殿……”

  雖是短短兩句話,卻說的十分吃力,豆大汗珠,如雨般滴落。

  石承先略一欠身,道:“多謝大師指點。”大步向殿後行去。

  雷剛笑著舉步隨在石承先身後,穿過前殿,沿著一條青石鋪成的花徑,向第二進殿走去。

  也許是兩人在前殿一舉手之間,便將少林知客宏覺禪師擊傷,聲勢驚人,是以,當兩人通過二殿之時,雖然殿中站了不少和尚,卻並無一人出手攔阻。

  直到兩人抵少林正殿之前,方始有兩名年在七旬以上的老僧並肩站在殿前,擋住了兩人去路。

  只見左面那位白髯垂胸的老僧,合掌當胸,低宣了一聲佛號,道:“老衲慧因,見過兩位施主。”

  石承先心中一動,想這和尚與那澄因大師,兩人也是因字輩高僧,定也是寺中的長老無疑了,急忙抱拳還禮道,“晚輩石承先,見過大師。”

  慧因大師白眉微聳道:“兩位施主,破我山門,毀我前殿,據說還傷了老衲師侄宏覺,足見十分高明,老衲與靈因師弟,奉命守候正殿,施主如想過去,只有憑藉武功了。”

  石承先道:“這個……晚輩只是末學後進,如何是大師之敵?”

  慧因大師道:“施主不必客氣了,老衲等奉命守候在正殿之中,施主如要入內,除非擊敗老衲和師弟了……”

  此刻,站在慧因大師身旁的靈因大師,忽然長眉一掀,沉聲喝道:“兩位之中,是誰傷了老衲弟子宏覺?”

  雷剛聞言,冷笑道:“區區雷某所傷,大師可是要替他報仇麼?”

  靈因大師似是有些不信的看著雷剛,道:“施主怎麼稱呼?”

  雷剛道:“區區雷剛。”

  靈因大師道:“原來是雷施主,老衲記起來了。”語音一頓,又道:“施主幾時斷去了一臂?怪不得老衲瞧來十分面善,卻又不敢相認。”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6 14:50
二十九

  雷剛哈哈一笑道:“大師既是記得雷某,不知可否看在雷某薄面,准許雷某的小主人入內拜見貴寺掌門?”

  慧因大師陡然一揚長眉,喝道:“施主雖與老衲兄弟相識,但此時此地,老衲也無法徇私,兩位如想入內,那只有憑藉武功闖過去了。”

  靈因大師也接口道:“雷施主,劣徒一拳之仇,老衲也不能置之不問啊!……”

  雷剛看了石承先一眼笑道:“公子,看來咱們是不必多費唇舌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既然兩位大師一再相逼,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大叔,你且向靈因大師討教幾手!”

  雷剛道:“老奴遵命!”目光投向靈因大師,喝道:“雷某奉命向大師領教幾手高招!”呼的一拳,當胸擊去。

  靈因大師冷笑一聲,左臂一抬,曲指反敲雷剛肘節,同時喝道:“老衲正要試試施主的手段……”

  兩人一閃而過,拳指皆未接實。

  雷剛心中暗道:“這和尚果然比他徒弟強多了,眼下可千萬託大不得!”

  心中念轉,獨臂忽揚,用出了過山拳法中的一招“移山填海”,虎虎拳風,真如山崩海嘯一般,直向那靈因大師捲去。

  拳力一發,勁風銳嘯,靈因大師臉色大變,脫口道:“過山拳……”緇衣大袖連揮,凌空斜掠五步。

  敢情他不敢硬接雷剛拳力。

  雷剛雙肩微聳,哈哈大笑道:“大師怎地不願動手還招?莫非這等避讓,就能磨去老夫耐心,不再去見那掌門大師了麼?”

  他這幾句話可真說的不輕。

  靈因大師在寺中乃是長老身份,眼下的掌門人宏法,也是他的師侄,雷剛這等藐視他長老地位的語言,自是使他大為激怒,只見他雙肩陡然揚起,怒哼了一聲,道:“施主莫要佔口舌便宜,老衲願以一身所學,與施主一較高低。”

  雷剛大笑道:“好啊!老夫敬候指教!”

  擺出一付不可一世的神態,把那僅有的一臂,也藏到了身後。

  靈因大師兩眼神光暴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呼的一聲,揮拳向雷剛擊去,口中喝道:“施主小心了。”

  雷剛冷笑一聲,獨臂一揮,縱身一躍,往右飛移七尺,這才回身發出一拳。

  這一拳打的無聲無息,十分怪異,靈因大師見他飛身躍退,自是未曾料想得到雷剛在避讓自己之際,竟然乃是準備出拳的先奏。

  何況,雷剛這一拳用的是個寂字訣發出,拳力擊出之後,來的無聲無息,靈因大師一愣之下,只覺胸前被一股暗勁撞上,身軀站立不穩,雙肩晃了數晃,才把身子立牢。

  雷剛一拳得手,未等靈因大師運氣,頓時獨臂連揮,一口氣覷空向靈因大師補發了三拳。

  那本是側身一旁,負手觀戰的慧因大師,陡然僧袖狂舞,雷剛過山拳的勁力,盡被他揮舞的衣袖,拂架開去。

  雷剛濃眉一揚,哈哈笑道:“兩位同上,也是一樣啊……”拳力一轉,對準慧因擊去。

  慧因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施主這等目中無人,老衲再有耐性,也忍耐不住了!”

  回手一掌,迎向雷剛的拳勢,兩方勁力凌空相撞,但聞一聲暴響傳來,那慧因大師雙肩一陣擺晃,高大的身軀,屹立原地未動。

  再看雷剛,竟被慧因大師反擊一掌,震得一連倒退了三步。

  石承先忖道:“看來雷大叔不是這和尚之敵。”心念一動,倏地拔出長劍,大聲道:“晚輩代雷大叔領教大師高招!”

  刷的一劍,直向慧因大師攻出。

  慧因目光一轉,笑道:“小施主但請施為……”

  立掌如刀,並指以劍,搶佔先機,直扣石承先鐵劍而來。

  石承先笑道:“大師好指力……”口中雖在說笑,手中劍勢卻是一變!

  但見寒芒乍閃,幻起七朵劍花,頓時將那慧因大師,罩在如山的劍影之下。

  雷剛略略的喘了一口氣,緩步向靈因大師行去。

  這時靈因大師雖經調息,但適才雷剛的那一拳,正擊中了他的肺腑地位,是以傷的極重,縱然他勉強壓制了傷勢,卻已再無與人動手之能。

  眼見雷剛舉步行來,心中大感焦急,暗道:“想不到我身為寺中長老,卻要死在這等獨臂的奴才手下,傳說出去,我少林威望,定要受盡天下人恥笑,不如自絕死了吧……”

  一念及此,竟閉上雙目,慢慢的抬起右手,向著天靈穴拍去。

  驀然間,靈因大師陡感右腕一震,舉起的手臂,已然被人扣住。

  睜眼望去,卻是雷剛站在自己身前。

  靈因大師低嘆一聲,忖道:“少林威望,從斯逝矣……”口中卻喝道:“雷施主這是何意?”

  雷剛冷笑道:“大和尚,你縱然活膩了,也不能當著老夫面前自殺!” 

  說話之間,突然鬆手,迅快的點了靈因大師三處穴道,接道:“老夫陪同小主人來此,並無殺你之心,如是容你尋了自盡,老夫主僕,豈不要落下我不殺伯仁,伯人因我而死之罪麼?點你三處穴道,只是要你安靜的在旁觀戰,且看老夫小主人擊敗慧因,引導咱們入內見見你的掌門方丈吧……”

  雷剛話音未落,耳邊已傳來石承先一聲大笑道:“大師承讓了!”

  轉眼瞧去,那慧因大師僧衣竟已碎裂,神情狼狽的怔立一旁。

  石承先則長劍入鞘,面含微笑的拱手肅立。

  雷剛歡呼了一聲,道:“公子,好劍法!”大步直向慧因行去。

  石承先睹狀,只道雷大叔要下毒手,忙道:“大叔,莫要傷人!”

  雷剛笑道:“老奴知道。”

  走到慧因大師身前,沉聲喝道:“大師,此去方丈靜室,不知尚有幾道關卡?”

  那慧因大師諒是為了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之手,心中難過已極,聞言之後,竟是閉目合十,喃喃唸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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