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方秀梅道:“美的出奇,我雖是婦女之身,見了你也不禁心生憐惜,何況男人了。”
藍家鳳似黯然又似滿足的淡淡一笑,道:“那是說,他們喜愛我的,只是我這美麗的容貌了,如是我一旦變的很醜,他們都將離我而去,那也沒有這些麻煩了。”
淒迷的笑意,茫茫的神情,襯著那絕世姿容,構成了一幅動人心弦的憂鬱美。
方秀梅長長吁一口氣,道:“鳳姑娘,事已如此,焦慮和傷感,於事何補,你要振起精神,設法應付。”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兒,順腮而下,道:“晚輩方寸已亂,實是不知該如何才好。”
方秀梅道:“我以女兒身,流浪江湖二十年,經歷了無數的風浪,看盡了人事滄桑,別的沒有學會學到,只學到了鎮靜二字,處境愈是艱險,危惡,愈是應該鎮靜應付。”
藍家鳳舉起衣袖,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老前輩說的是,晚輩絕不能拖累到爹娘。”
方秀梅沉吟了良久,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想這檔事,終還要你出面調解,但必有想出二個妥善的法子才成,姑娘能否把認識那”金蟬步’傳人的經過,告訴我,我也好幫你想想主意。”
藍家鳳嘆道:“三個月前,晚輩在金陵郊外,遇上了黔北雙惡,那時,晚輩女扮男裝,為了救一個村女,和雙惡動上了手,雙惡力戰晚輩不勝,施用暗器三絕針,將晚輩傷在了三絕針下。”
方秀梅吃了一驚,接道:“黔北雙惡習氏兄弟的三絕針,乃武林中有名奇毒暗器,中人必死,你中了三絕針。竟然無恙。”
藍家鳳道:“不錯,那暗器確實惡毒,晚輩中針不過片刻,已無再戰之能,半身麻木,無力運劍,原想死於雙惡之手,卻不料他卻及時而至,施展‘金蟬步’,空手人白刃,在十招內,奪下了刁氏兄弟手中的兵刃,驚走了刁氏兄弟救了我一命。”
方秀梅道:“誰替你療治好三絕針的毒傷呢?”
藍家鳳道:“也是他,那時。我已在半暈迷的狀態,但心中仍然有些明白,他把我帶到附近一座空茅舍中,解開我衣服,查著傷勢,才發覺我是女扮男裝,但他仍然脫下了我的衣服”
方秀梅一時間不知她言中之意何在,怔了一怔,道:“可是替你療傷麼?”
藍家風道:“不錯,但那時我心中仍很明白,他應該告訴我一聲才是啊,可是他一言不發,就脫了我的衣服,而且,而且。。”
只見雙頰上飛起了一片紅暈,垂下頭。
方秀梅低聲說道:“咱們都是女人,姑娘也不用害羞了,可是他輕薄了你。”
藍家鳳點點頭,道:“我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心,但我感覺他在我身上輕薄,所以,他雖然用口吸出我傷口奇毒,救了我的性命。我仍然有些恨他。”
方秀梅道:“黔北雙惡的三絕針,奇毒強烈,他竟然用口吸取,那當真是捨命相救了……”
突然感覺失言,急急住口。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那針上奇毒,不見血,也能致命麼?”
方秀梅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就江湖傳說那三絕針的惡毒,如若一不小心,把奇毒吸人胸中,大概是非死不可了。”
藍家鳳道:“我和他素不相識,他為什麼甘願冒此凶險,救我命呢?”
方秀梅心中暗道:“這我怎麼知道呢?”
口中卻應道:“也許他天生俠骨,見姑娘受了毒傷不忍坐視,至於救你是否別有用心,那就無關緊要了,他對你總算是有過救命之恩。”
藍家鳳道:“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心裡很矛盾,又感謝他救命之恩,又恨他無禮輕薄。”
方秀梅道:“那時,你毒傷發作,也許是神智已不太清楚,記憶有誤。”
一藍家鳳道:“最可恨的是他替我吸毒、敷藥之後,我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竟然敢把我擁入懷中,輕輕的親我左頰。”
方秀梅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藍家鳳道:“我心中恨極了他,站起身子,回手給他一個耳括子。”
方秀梅大為緊張的道:“他有沒有還手?’”
藍家鳳道:“他臉皮厚的像城牆一樣,我在急忿之下,出手甚重,那一耳光只打的他的臉上手痕宛然,但他竟是毫無羞愧之色,瞪著眼睛,看著我笑,當時我心中之火,恨不得一刀把他宰了,但又想他吸毒救我之命,忍下沒有發作。”
方秀梅心中忖道:我的好小姐,連打都打不過人家,還要殺人家,當真是自不量力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以後呢?”
藍家鳳道:“以後麼?我就轉身奔出了茅舍,不再理他。”
方秀梅道:“他沒有追你?”
藍家鳳道:“怎麼沒有?他施用‘金蟬步’,快速絕倫的身法,不論我轉到那個方向,都見他攔在我的身前,他身法奇快,打也打他不著,氣得我直落眼淚,他見我氣哭了,才退到一側,放我過去,自此之後,就未再見過他了,想不到。他竟然又追到此地。”
方秀梅低聲說道:“鳳姑娘,他為你吸毒敷藥,你總該見過他的真面目吧!”
藍家風道:“自然是見過了。”
方秀梅道:“告訴我他的長像如何?”
藍家鳳沉吟了一陣,道:“我說不出他那裡丑,但他一張臉呆呆板板看不到一點表情。”
方秀梅心中暗道:原來如此,如若他長的俊一些,你也許不會恨他了。微微一笑,道:“姑娘現在準備如何?”
藍家鳳嘆道:“我中裡仍然很亂,不知該怎麼樣才好,但我想我該去見見他,問他用心何在?他救了我的命,大不了我再還他一條命,我既打他不過,只有束手就戮,讓他殺死我就是。”
方秀梅搖搖頭道:“鳳姑娘,目下不能意氣用事,你一手造出了很多麻煩,連你的父母,都被捲入這漩渦之中,豈能以一死了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再說,絕傳武林數十年的‘金蟬步’,陡然間有傳人在江湖出現,斂跡消聲,數十年不聞動靜的血手門,也忽然重現於江湖,這些事似都非吉祥之征,也許平靜的江湖上,因他們出現,可能將掀起了一場風波,只是由姑娘身上,掀開了這場序幕罷了。”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是說‘金蟬步’的傳人,和血手門結有恩怨。”
方秀梅道:“這是數十年前的事了,在我記憶之中似乎是聽人說過,究竟如何,我也記不得了,但這都無關緊要,姑娘去見見他也不算錯,問題是,他在暗處,你又到那處找他?”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那要怎麼辦呢?”
方秀梅道:“暫時坐以觀變,和我們坦誠合作,目下第一件事,先要療治好令堂的傷勢。”
藍家鳳道:“我已讓她老人家服了藥物。”
方秀梅道:“血手門的解藥?”
藍家風點點頭,道:“嗯!他給我的,自然不會錯了。”
方秀梅道:“第二件事,從此刻起,不論發生什麼事,姑娘都不能再為保密,必須早些通知我們,好在我和你都是女人,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我答允為姑娘儘量保密。”
藍家風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晚輩答應。”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還要請教鳳姑娘一件事。”
藍家鳳道:“晚輩洗耳恭聽。”
方秀梅道:“你能不能確定那‘金蟬步”的傳人,只是他孤身一個?”
藍家風道:“我只見到一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突問此言,用意何在?可否告訴晚輩?”
方秀梅道:“目下情況,還未完全明了,但願我和余三省推斷有誤才好。”
藍家鳳道:“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和晚輩有關,老前輩如肯告訴晚輩,自是不算洩密了。”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周振方、商玉朗,姑娘都認識了?”
藍家鳳道:“認識,周、商兩位叔父,待晚輩一向不錯。”
方秀梅道:“他們可能出了毛病?”
藍家鳳吃了一驚,道:“什麼毛病?”
方秀梅道:“日下還不知道,可能被人施了手腳,也可能被人家生生擄去,再派人來冒名頂替。”
藍家風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什麼人會有這等手段。”
方秀梅道:“我說過了,目下還未證明,我和余三省分頭行事,我來就教姑娘、他去查看周、商兩位情形…”
長長吁了口氣,接道:“如是周、商兩位真被人動了手腳,目下咱們只能懷疑到兩個人,一個是‘金蟬步’的傳人,一個是血手門二公子了。”
藍家鳳道:“在兩人之中,如是要晚輩提供愚見,決不會是高文超!”方秀梅接道:“高文超可是那血手門的二公子麼?”
藍家鳳話出口,已知失言,但已無法改口,只好硬著頭皮道:“不錯。他叫高文超。”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好吧!姑娘別忘了有什麼變化,快去找我,我要去了。”
藍家風道:“老前輩慢走,恕晚輩不送了。”
方秀梅微微一笑,下樓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