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十二魔令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27 14:14:4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3 1601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7 14:50
六〇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好吧!姊姊在此等候片刻,小弟去試試看能否生擒兩人回來。”

  方秀梅舉步而行,緊隨江曉峰的身後,道:“兄弟,我在莊院外面近處等,也好瞧著莊院中的情勢變化,萬一你被人發覺了,就一直奔向西南,咱們在二十里外見面。”。

  江曉峰道:“小弟明白。”

  行近莊院,方秀梅自行在草叢之中隱好身手,江曉峰卻重行攀到那大樹之上,隨即竄了出去。

  這時,天色已近五更,一片陰雲,掩去了天上的星月,夜更顯得黑暗。

  方秀梅運足了目力,仍是無法瞧到江曉峰的身影。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江曉峰急步而來,兩肋之間,各挾一個黑衣人。

  方秀梅起身迎了上去,道:“沒有被人發覺麼?”

  江曉峰笑道:“沒有,小弟輕而易舉就生擒了兩個回來。”

  方秀梅道:“他們不斷的巡行,怎麼你生擒了他們兩人,竟然未被發覺?”

  江曉峰低聲說道:“他們這方法太壞,雖是不斷巡行,但每人相隔的距離過遠,唯此之間,無法見到,授我以可乘之機。”

  方秀梅抓起一個黑衣人,拉到眼前,仔細的瞧了一陣,道:“兄弟,這人的面孔很難改扮。”

  江曉峰道:“時間不多,咱們得早些混進去,顧不得這多了。”

  兩人脫下了黑衣人的衣服,匆匆換過,方秀梅拿出易容藥物,迅快的在兩人臉上化妝幾下,匆匆趕到了圍牆外面。

  江曉峰縱身而起,伸手抓住牆壁,向裡看去。

  只見一個背插單刀的黑衣人,正緩緩行去。不大工夫,轉過一個彎不見。

  一切都出乎方秀梅意料之外的順利。

  兩人互望一眼,同時翻落圍牆之內。

  江曉峰道:“小弟走前面,注意那人行走的速度,以免和人相遇。”

  大步向前行去。

  方秀梅跟著江曉峰轉過視線,立時舉步向前行去。

  兩人繞行一週,仍然沒有被人發覺。

  江曉峰放慢腳步,待方秀梅追上之後,才低聲說道:“我想他們之間,必然相識,等一會換班時,難免會和他們相見,到那時交談起來,只怕要露了馬腳,少時如過第二道圍牆時,先設法隱身於花木之中……”

  方秀梅抬頭看看大色,道:“咱們時間不多了,也不能再拖下去。”

  江曉峰道:“小弟帶路。”

  陡然飛身而起,快速絕倫的越過第二道圍牆。

  只見花木成林,左首一片叢花,足足五尺見方,當下一伏身,隱人了叢花之中。

  就在他隱身飛入叢花的同時,方秀梅也飛身縱過第二道圍牆。

  江曉峰招呼了方秀梅,兩人一齊隱起。

  這時,天已將明,黎明前一段黑暗,使得房舍之中的景物,籠罩在一層幽暗的夜色之中。

  方秀梅低聲吁了一口氣,道:“咱們的運氣很好,這等森嚴的戒備,咱們竟然能毫無驚險的混了進來。”

  江曉峰道:“他們日日夜夜,如此戒備,早已變成了例行公事,嚴而不密,咱們才能輕易混人。”

  方秀梅道:“使姊姊想不明白的是,那兩條巨犬,怎的竟然也無反應。”

  江曉峰道:“這一夜來的生人太多,把那幾頭巨犬,也搞糊塗了。”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就姊姊的算法,咱們在此停留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八個時辰……”

  江曉峰接道:“不要緊,小弟那點穴手法,如若無人施救,只怕他們很難再醒過來。”

  方秀梅道:“你點了他們死穴。”

  江曉峰道:“不是,點的是暈穴,這是乃家師獨門手法,別人也不易解得,咱們離此之後,再救他們,要不然兩人要暈迷個三日三夜。”

  方秀梅不再多問,移轉話題,道:“現在咱們混過來了,用心只在查看一下他們聚會於此的目的何在,所以,能夠和他們動手,那就不用和他們動手了。”

  江曉峰道:“這莊院很大,房舍連綿,咱們全然不知內情,自然是無法明目張膽的查看了,這等用謀鬥智的事,要看姊姊的了。”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一個很大的難題,如是咱們現身出去,說不定會被人瞧出破綻,如是不現身,他們失蹤了兩個人,自然會很快發覺了……”

  談話之間,瞥見一個人打著燈籠,快步行了過來。

  方秀梅凝目望去,只見那人大約三十上下,身著黑衣勁服,背上插著一把單刀。

  這莊院中人,大都是短裝勁服,而且隨身帶著兵刃,似乎是準備隨時隨地應變對敵。

  只見那執燈人行到大門口處,高聲說道:“王武兄在麼?”

  一個粗豪的聲音應道:“兄弟在此。”

  隨著應答之聲,一個手牽巨犬,背插單刀的中年大漢,由門口轉了出來。

  牽犬人看清那執燈人後,一欠身,道:“副總管,有何吩咐?”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人是副總管,那是說在他之上,還有一位總管了。

  只聽那執燈人說道:“總管家來了,你瞧到了沒有?”

  王武應道:“屬下瞧到了。”

  執燈人點點頭,道:“那很好,總管家剛剛把我找去,告誡我說,目下風聲很緊,也許有很多武林高手會追蹤他們而來,囑我特別小心,不要出了岔子……”

  王武一欠身,道:“副總管放心,連屬下共有九個人,一直不停的巡行,別說人了,就是飛鳥,也無法不被我們發現。”

  執燈人點點頭,正待轉身而去,目光卻轉到巨犬身上,道:“王武,你把巨犬帶上口罩,豈不是失去了它靈敏的嗅覺麼?”

  方秀梅心中暗道:“我說呢!他們帶的巨犬,竟是毫無反應,原來,巨犬戴著口罩。”

  只見王武欠身應道:“這是梅花姑娘的吩咐,她說今晚有很多貴賓到來,如是巨犬不戴口罩,狂吠起來,太過擾人,因此下令屬下等為巨犬戴上口罩。”

  那副總管冷哼一聲,道:“臭丫頭仗憑夫人對她幾分寵愛,竟然在這裡發號施令起來!”

  自言自語中,轉身而去。

  王武望著那副總管的背影,搖了搖頭,又望望手中所牽巨犬戴的口罩,轉身行回原位,開始巡行去了。

  方秀梅回顧了江曉峰一眼,道:“兄弟,他們如是彼此不和,咱們就有辦法了。”

  江曉峰道:“什麼辦法?”

  方秀梅道:“咱們先製造出一些疑雲,讓他們彼此起疑,增加仇恨,怨恨,咱們就有利可圖了……”

  語聲一頓,道:“不過,此等事要見機而作,姊姊也無法先擬一個具體辦法出來。”

  江曉峰道:“咱們不能長期藏在這花叢之中,必需要在天亮之前離開此地。”

  方秀梅點點頭道:“兄弟,看情形咱們恐無法在青天白日之下,離開這所莊院了,目下有兩條路,姊姊也不知該如何抉擇才好。”

  江曉峰道:“那兩條路?”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7 14:50
六一

  方秀梅道:“第一條路是咱們退出去,大約還未得及,第二個路是不計後果的混進去。”

  江曉峰沉吟了一陣,道:“他們這一番聚會,看來十分重要,咱們順利的進來了,就這樣退出去未免太可惜了。”

  方秀梅道:“姊姊也是這樣想法,所以難作決定,兄弟作此決定,不知是否已經胸有成竹?”

  江曉峰道:“兄弟原想假扮他們之間一位武士,和他們混在一起,但此刻想來,此法大大不妥,他們之間似是都很熟識,小弟混在其中,勢必被他們瞧出來,如何才能設法混跡其中,還要姊姊指示一個方法。”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對這座莊院的形勢。咱們是無所知,目下只有一個辦法,兄弟設法找一處最明顯的地方,也是他們想不到的地方。”

  江曉峰道:“那是什麼所在,既然很明顯,又使他們想不到呢?”

  方秀梅道:“姊姊無法肯定的說出那地方,只能打個譬喻說吧!他們大廳屋角或正梁背上,總之,使他們覺著那地方,不可能是藏人的所在。”

  江曉峰道:“兄弟明白了,姊姊準備如何呢?”

  方秀梅道:“我準備混人後宅中去,剛才那個領班王武,提到了梅花姑娘,足證這宅院之中,住有女人,姊姊去瞧瞧,看看有無法子,藏到她們中間。”

  江曉峰道:“咱們如何會面?”

  方秀梅道:“明天夜晚如是沒有陰雲,當是個月明之夜,咱們會面只怕不易,但可設法互通消息,用白箋寫出內情,埋在這花叢之中,上面擺三片花為記,各自找機會設法送來,如是兄弟第二晚仍不見姊姊消息,那就是姊姊沒法子在此存身,離開此地了。”

  江曉峰輕輕嘆息一聲,道:“那咱們如何再見?”

  方秀梅道:“你還記得那處洗澡更衣的小溪麼?”

  江曉峰道:“小弟記得。”

  方秀梅道:“在那裡見,咱們以七天為限,只要還活在世上,都要設法趕往那裡會面,假如你仍然無法在那裡見到姊姊,那就是我已經離開人間,兄弟也不用再單人匹馬的和藍天義作對了。”

  江曉峰道:“要我到那裡去呢?”

  方秀梅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如若姊姊死了,我無法再助你,你的事我也無法管了,不過,就姊姊的看法,日後,能夠和藍天義抗拒於江湖之上,非你不可,妹姊死後,你如還有抗拒藍天義的雄心,那就設法找到神算子王修,其人胸羅玄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如答允助你,那你就算有了大半成功之望,如是你找不到神算子王修,以你一人之力,很難和藍天義抗拒。兄弟,對付藍天義不能全憑武功。”

  江曉峰道:“如果死的是我呢?”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不要緊,就算你被他們發覺了,憑仗你的武功,也可以硬闖出去,但姊姊就不成了,我若不幸被他們發覺,生出此地的機會十分渺茫,不論黃九洲或藍福藍家鳳或高文超,只要我碰上一個,就全無生機。”

  江曉峰突然從懷中摸出“奪命金劍”,道:“姊姊,劍柄處有一個白玉按鈕,只要一按玉鈕,這金劍中的毒針,就可激射而去,針體奇毒,見血封喉,而且細如牛毛,去勢強勁,在一丈之內,大約天下還沒有能躲開的人,針采天山干年寒鐵製成,鋒利無比,縱有金鐘罩、鐵布衫的武功,也是無法抵拒,劍中一管針,共有六六三十六枚,足夠姊姊護身保命之用了。”

  方秀梅搖搖頭,道:“這等珍貴之物,如何能交給我保管呢?”

  江曉峰道:“咱們情同骨肉。如非遇上姊姊,小弟此刻早已屍冷骨寒了,以姊姊的機智,再仗持奪命金劍,縱然遇上了什麼危險,我相信也可平安渡過了。”

  方秀梅道:“好吧!姊姊暫時借它保命。”

  江曉峰探頭向花叢外面瞧了一眼,道:“姊姊,小弟先去了。”

  方秀梅道:“你要多小心啊!”

  江曉峰道:“姊姊也要保重。”

  緩緩行出花叢,借夜暗掩護,緩緩向大廳行去。

  這一月來,方秀梅給了他不少啟發,使他明白遇事三思,冷靜觀查,處處用智。

  他一面舉步而行,一面打量四周形勢,逐漸的行近大廳。

  目光轉動,只見大廳前一塊橫匾,心中突然一動,我如藏在大廳橫匾之中,別人定然是想不到了。

  大約是莊院中人,再也想不到,竟會有人敢混進來,是以,莊院之中,並無暗樁。

  江曉峰凝神聽了片刻,不聞動靜,立時縱身而起,一式“潛龍升天”,手攀大廳屋椽,伸頭看去,只見那橫匾之後,有一塊很大的地方,足可供一人容身。當下一收雙腿,全身躲入了大匾之後。

  他剛剛藏好身子,突聞一陣木門啟動之聲,那緊閉的莊院大門,突然大開。

  兩個騎馬大漢,並轡直馳入莊院之中。

  這時,東方已然泛白,隱隱間可見景物。

  江曉峰探出頭來,只見並騎而入的兩個大漢,竟是那日大鬧藍府的乾坤二怪。

  大廳右側,一排房舍中很快的奔出來兩個黑衣人,一個接過馬韁,繞過花叢而去,另一人卻引導著乾坤二怪,穿過大廳,向後行去。

  乾坤二怪行近大廳前面時,身著黃袍的大怪,突然停下了腳步,兩道凌厲的目光,在廳前石階上,瞧了一陣,又抬頭望望廳上的橫匾,但卻未發一言,緩步向廳中行去。

  幸得江曉峰早生警覺,早已隱人匾後,運氣準備應變。

  但聞步履聲逐漸遠去,消失不聞。

  江曉峰再探首向下瞧去,只見那光滑的石階之上,有一點黑色灰塵,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那老怪果然是極為警覺的人,大約他已由石上一點黑色的灰塵,想到這橫匾後藏的有人,不知何故,他又不肯揭露出來。”

  忖思之間,突聞一個嬌甜動人的聲音,傳入耳際,道:“我看他不似早夭之像,恐怕一定還活著世上。”

  這聲音江曉峰聽的不多,但卻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一聞之下,立時分辨出那是藍家風的聲音。

  隨著那嬌笑的聲音,大廳中緩步走出來一男一女。

  江曉峰雖只匆匆一瞥,已瞧出那男的正是血手門的二公子高文超。

  只聽高文超說道:“令尊派出了那多高手,搜尋近月,未找出他們的行跡,八成是死定了。”

  藍家鳳行到大廳門口處,突然停了下來,回目望著身側的高文超道:“死了也應該留下屍體,為什麼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高文超笑道:“天地如此遼闊,如若他們稍有準備,不難在死後設法隱去屍體。”

  藍家風道:“聽爹爹說,那斷魂散藥毒奇烈,兩人決無法逃出三十里外,那應該是很好搜才是,怎的搜查近月,仍是找不出一點線索?”

  高文超笑道:“如若他們自知必死,可以事先用鐵塊綁在身上,沉入江中,那就死難見屍了。”

  藍家風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哥之言,雖然有理,但家父卻一直對此甚感不安,那方秀梅的死活,關係不重要,但那位金蟬步的傳人江曉峰,卻是個很可怕的人物,尤其是他那柄奪命金劍,更是惡毒無比之物,他如未死,定然要報此仇,我擔心他會找上鎮江我家中去。”

  高文超道:“鳳妹也未免太多心了一點,就算他還活在世上,量他一人,也是孤掌難鳴,不足重視的。”

  兩人就站在大廳門口處,大談江曉峰,卻不知江曉峰就在兩人頭頂的橫匾之內,把兩人交談之言,聽得字字入耳。

  但聞藍家風長長嘆息一聲,道:“像他那樣一身武功的人才,死了實也可惜,如能把他收歸所用,倒是一個干分有力的助手。”

  高文超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鳳妹……”

  突然住口不言。

  藍家鳳心中大感奇怪,轉過頭去,道:“什麼事?”

  高文超道:“唉!我說了恐怕你生氣。”

  藍家鳳道:“不要緊,你說吧!”

  高文超道:“你心中對那姓江的似是有著很深的懷念,是麼?”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你怎麼這樣想?”

  高文超道:“這些天來,你一直提到他,鳳妹,咱們換個題目談談好麼?”

  藍家鳳嗤然一笑,道:“他人都死了,你還這樣多心。”

  高文超似是不願再談江曉峰,牽著藍家風的左手,道:“咱們出去瞧瞧吧!令尊也該到了。”

  藍家鳳緩緩把嬌軀靠在高文超的身上,柔聲說道:“高大哥,講實話給我聽,你心裡是否贊成我爹爹這次作為?”

  高文超扶著藍家風的香肩步下台階,一面說道:“令尊的事,我不便批評。我肯率領血手門中人,參與此事,完全是為了你。”

  藍家風突然挺起身子,用手理一理鬢邊散發,嘆道:“老實說,對爹爹這次設計,我心中一點也不讚成,但我是他的女兒,有什麼法子去反對他呢?”

  高文超道:“如若令尊完全是為了自救,那倒也無可厚非。”

  藍家風冷哼一聲,突然加快了腳步,向莊院外面行去,片刻間,消失於莊院外面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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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第十一章 恩怨兩分明

  江曉峰望著那美麗的背影。內心之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悲傷,但悲傷中,卻又滲雜著一份輕淡的歡愉。

  悲傷的是,日夜縈繞心頭的藍家風,確已投入了高文超的懷抱,兩人相愛情深,伊若夫婦;那一份輕淡的歡愉,閃閃生光。江曉峰長長吁一口氣,理一理心頭上千萬愁緒,暗自忖道:我這存身之處,已被乾坤二怪發覺,早晚必被揭露,已非安全所在,必得早些設法離開才成。

  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不見有人,立時一提氣,由橫匾之後飄身而下。

  疾快的閃身進入大廳。

  這座大廳,十分大,地上鋪著紅氈,但布設卻十分簡單,除了一張長桌和數十張紅漆木椅之外,別無他物。

  江曉峰目光轉動,只及大廳一角,有一座斜架起來的橫樑,可資容身,當下急步奔了過去,縱身而起,躍落在橫樑之上。

  這次他極為小心,未使橫樑上積塵落下。

  數日中的驚險際通,已使他處處謹慎起來,打量了四週一眼,突然發覺自己停身之處,雖可俯瞰大廳中所有的景物,但在一種適當的角度下,廳中人亦可瞧到自己。

  心中正在盤算著如何換一個停身的地方,耳際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後壁處術門開啟,老管家藍福和乾坤二怪,魚貫行了出來。

  藍幅回頭望望大廳中掛的橫匾,緩緩說道:“馬尼,可是說的這塊橫匾麼?”

  身著黃袍的大怪搖搖頭,道:“是大廳外面的一塊。”

  藍福點點頭,大步向外行去,一面說道:“馬兄,自發現那積塵,到此刻有好多時間了。”

  黃袍大怪道:“大約有頓飯工夫吧!”

  藍福一皺眉頭,道:“如若那人當時仍然躲在橫匾之後,定然瞧到了馬兄的舉動了。”

  黃袍大怪淡淡一笑,道:“這個麼,兄弟也曾想到了,那時,天色已亮,照兄弟的想法,貴莊之中只要有守院的人,他決然無法逃過守院人耳目監視。”

  藍福微微一皺眉頭,道:“這所別院,已久年未用,表面上瞧去,防備很森嚴,但莊院之內,卻無戒備,老夫晚來了一步,調派已自無及。”

  江曉峰暗暗忖道:在藍府中時,他還一口一個老奴,想不到一月之隔,他已改口自己老夫了。

  只見藍福大步行到廳門外面,突然飄身而起,左手抓住橫匾,右手護面戒備,揮首向內瞧了一眼,立時飄落實地。

  二怪羊白子接道:“老管家可曾瞧出什麼?”

  藍福突然一瞪雙目,兩道森冷的目光,緩緩掃驚了庭院中的花木一眼,道:“馬兄觀察人微,老夫極是敬眼,只可惜,馬兄未能當時飛身而上,查看一下,以致給了他可乘之機。”

  黃袍大怪淡淡一笑,道:“兄弟初到此地,行事不能太過莽撞,未得藍兄的應允,自行飛身查看,萬一那是藍兄安排的暗樁,豈不是要兄弟鬧一次玩笑麼,”

  藍福略一沉吟,道:“馬兄說的也是,此事實也不能責怪馬兄…”

  語聲一頓,接道:“就老夫查看所得,那橫匾之後,確是有人藏過,而且痕跡猶新,顯然那人離開不久,極可能就在昨夜之中。”

  羊白子道:“兄弟入莊之時,曾見巡行腹壁之內的武士牽有幾頭藏犬,藏犬耳目嗅覺,靈敏無比決不致讓人混人,也許是看守莊院中人所為,藍兄最好是先查清。”

  藍福點點頭道:“羊兄言之有理,兩位一夜奔走。也該回房去休息一下了,老夫相信,如是真有人混了進來,此刻還未離開,還不難查得出來。”

  羊白子道:“老管家可要我們兄弟幫忙麼?”

  藍福道:“不敢有勞兩位,兩位請回房休息吧!”

  羊白子四顧了一眼,道:“過了午時之後,藍大俠就可趕到,老管家最好能在午時之前,把此事變個水落石出。”

  藍福點點頭,道:“兩位放心。”

  乾坤二怪不再多言,緩緩轉身而去。

  藍福日睹兩人去遠,重又飛上橫匾,仔細的查看了一陣之後,再行飄身落地,沉聲喝問道:“有人麼?”

  左側廂房之中,一個黑衣大漢應聲而出,欠說道:“小的梁七,恭候吩咐!”

  藍福揮揮手,道:“請副總管來。”

  架七應了一聲,急急轉身而去。

  藍福背負雙手,站在大廳門口處,初升旭日照射下,把藍幅長長背影,映印在大廳之中。

  片刻之後,梁七帶著一個三十左右,身著黑衣,背插單刀的大漢,急奔而來。

  江曉峰微微側臉望去,只見那人正是夜中執燈現身的副總管。

  那副總管對藍福,似是有無比的敬畏,又是抱拳,又是欠身的說道:“見過總管。”

  江曉峰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原來藍福兼任這莊院的總管,難怪這在院中只有一位副總管了,看起來,藍天義一切陰謀計畫,藍福都參預其事,如能設法生擒了藍福,當可從他口中知曉不少隱密。

  藍福也不還禮,冷冷的說道:“陳貴,你知罪麼?”

  陳貴全身一顫,道:“屬下知罪,不知犯了什麼律條。”

  藍福道:“你身為副總管,兼理總管之責,下轄三十六位武士,藏犬四頭,竟然連一座小小莊院,也不能守護機密。”

  陳貴只覺背脊上升起一股涼意,冷汗涔涔而下,道:“出了什麼事?”

  藍福回目望那高掛廳上的橫匾一眼,道:“你可在這橫匾之後,設有暗樁。”

  陳貴搖搖頭,道:“沒有。”

  藍福冷漠的笑了笑,道:“那就是有人混入了這莊院之中,這橫匾之後,隱藏了一會,重又離開他去。”

  陳貴心中似是有些不信,但是口中卻又不敢反駁藍福之言,一欠身,道:“總管可否允准屬下去瞧瞧?”

  藍福冷冷道:“可以,你去看看。”

  陳貴一提真氣,縱身而起,手抓屋椽,探首向橫扁內瞧了一眼,飄落實地,道:“屬下該死。”

  藍福冷冷說道:“照老夫的看法,那人此刻還未離開這座莊院。”

  陳貴舉手抹去臉上的冷汗,道:“我立刻召集屬下搜查。”

  藍福口氣突然一變,緩緩說道:“我想他們混入這莊院之後,決然不會直奔大廳,必會在花草叢中停留過一段時間,只要你們細心搜查,不難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陳貴欠身說道:“屬下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對總管有所交待。”

  藍福道:“你如真有這等能耐,也不會讓別人混進來而不自覺了。”陳貴連連說道:“屬下該死,還望總管恕罪。”

  藍福道:“帶人仔細搜查一遍,如是發現了可疑的痕跡,立刻回報於我。”

  陳貴道:“屬下對這莊院中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只要他還在莊院之中,屬下相信很快可以把他們找出來。”

  藍福道:“如是他們離開了此地呢?”

  陳貴道:“屬下亦將盡我心力,查個明白。”

  藍福淡淡一笑,道:“好,希望你能查出些蛛絲馬跡…”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我覺著有些奇怪,那些藏犬,臭覺靈敏,怎的有生人混人此中,竟無所覺。”

  陳貴又欠身說道:“這個,這個…”

  藍福道:“什麼話,怎的吞吞吐吐?”

  陳貴道。“此事和梅花姑娘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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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藍福怔了一怔,道:“和梅花有何關連?”

  陳貴道:“梅花姑娘的主意,在藏犬口上加了罩子。”

  藍福道:“為什麼呢?”

  陳貴道:“梅花姑娘說,昨夜,佳賓雲集,恐怕藏犬猜狂吠,惹人生厭,故而在犬嘴上加了個口罩。”

  藍福一皺眉頭,揮手說道:“知道了,你先帶人搜查這座莊院,如不見敵蹤,再來見我。”言罷,轉身步入大廳。

  陳貴高聲說道:“如是找出敵人,是否定要生擒?”

  藍福頭也未回的冷冷說道:“格殺勿論。”

  看上去,並不見他奔走,實則走的快速異常,一句話說完,人完已進入大廳中門後不見。

  原來,這座莊院裡建築的十分奇怪,共分作前、中、後三座院落,但這三座院落卻各自成一格局,前面一座院落,以這座大廳為主,似乎是所有的房舍,都和這座大廳通連。

  隱在一角橫樑脊上的江曉峰,把藍福和陳貴之言,聽的十分清楚,心中暗道:如是他們放開藏犬追蹤,以它嗅覺的靈敏,那倒是一樁極為麻煩的事,梅姊姊不知躲在何處,萬一被藏犬發覺形蹤,是否應招呼她一起逃走呢?

  再說自己藏身之處,並非絕對的隱密,如是大廳中集人稍多,就有被發現的可能,但細看大廳,又無別的存身之處…

  時間,只覺著諸般困難,紛至沓來,但卻又想不出一個解決之策。

  突然間,幾聲犬吠,打斷了江曉峰思潮。

  側目望去,只見陳貴、王武各牽著一頭巨犬,身後跟著六個手握單刀的大漢,正在大廳外的草叢中穿梭奔走。

  江曉峰藏身之處,無法盡窺庭中的景物,但可見的視線中,人影閃動,穿梭奔行,似乎是廳院中的人手,愈來愈多了。

  忽然,汪的一聲,一隻巨犬,藏犬突然出現大廳門口。

  這藏犬頸間未見索繩,想是主人有意放開。

  隨著那高大的藏犬,出現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一身勁裝,但卻未帶兵刃。

  只見那巨犬在地上嗅了一陣,直奔大廳中行來。

  江曉峰心中暗道:糟了,這巨犬如若找到這梁木之下,必然將引起他們對這橫樑的注意,輕而易舉的就被瞧到了。

  事‘清迫急,江曉峰不得不作應變的準備,暗中提氣戒備。

  忽然間,木門呀然,似是有人行了出來。

  隱身在橫樑上的江曉峰,心知此刻稍一移動,就可能暴露行蹤,只好屏息以待。心中暗定主意,除非被人瞧到,決不妄動。

  只見那巨大縱身而起,直撲過去,接著汪的一聲大叫,摔在地上,大約是被人發出的內家掌力擊傷了。

  江曉峰不敢轉頭,無法瞧見那人,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姑娘把巨犬帶入廳中,而且還要縱犬傷人,是何用意?”

  但聞那勁裝少女答道:“追查奸細到此。”

  那冷冷的聲音,道:“你把老夫當作了奸細麼?”

  勁裝少女道:“你雖然不是奸細,但卻是初到此地,巨犬隻能憑嗅覺找出生人,卻無法辨識你的身份,你不該出手傷它。”

  那人又冷冷說道:“照姑娘之意,老夫應該讓這畜牲咬一口了?”

  勁裝少女仍想爭辯,卻被另一個聲音喝止,道:“你這丫頭,找奸細怎會找到大廳中來?”

  這聲音江曉峰極是熟悉,一聽之下,立時辨識出是藍福的聲音。

  勁裝少女對藍福似極敬畏,不敢再強行爭辯,欠身道:“義父傳下令諭,說有奸細混入,因此,我才放開‘追風’,借它的嗅覺,追查奸細到此,‘追風’雖是靈犬,但它也只能找出生人的藏身之處,無法分辨敵我。”

  藍福怒道:“這番來此住賓,大都是初到此地之人,難道都會變成奸細不成?……”

  語聲一頓,接道:“陳貴告訴我,昨夜大加口罩,也是你這丫頭出的主意,致使巡夜巨犬,失其效用,此刻,追查奸細,竟然追查到大廳中來,老夫疏於管教,當真是把你寵壞了。”

  江曉峰心中暗道:果然是他們想不到,我竟敢躲在這等顯明之處。

  只聽勁裝少女說道:“義父責罵的是,但此刻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只要義父答允助我,憑追風的靈性,嗅覺,必可找出奸細來。”

  江曉峰暗道:這丫頭倒是倔強的很。

  但聞藍福說道:“要我如何助你?”

  勁裝少女道:“只要義父把昨夜到此的生人,召集廳中,使追風熟悉他的氣味,女兒就可找出奸細了。”

  藍福略一沉吟,道:“這個,容我想想,你先退出廳去。”

  勁裝少女不敢再辯,帶著巨犬追風,轉身出廳。

  但聞先前的聲音說道:“這位姑娘,可是老管家常提的梅花姑娘麼?”

  藍福應道:“不錯,她已認在老夫的膝下,適才對黃爺無禮,還望你老多多擔得。”

  原來,擊傷巨犬“追風”的人,竟是太湖漁臾黃九洲。

  黃九洲緩緩說道:“老管家肯把她收作義女,這丫頭定有過人能耐了?”

  藍福笑道:“她雖是苗女,但卻有一半漢人血統,人還聰明,難得是天賦訓獸能耐,就是老主人,也對她有幾分喜愛,在此莊院,已居數年,我又常住鎮江,少了管教,養成野性,日後倒得對她多加訓教才成。”

  兩人一面談話,一面行近木桌,拉開兩張木椅坐下。

  黃九洲道:“不知者不罪,她既不識老夫,自也難怪。”

  藍福道:“黃爺不見怪,我就心安了。”

  黃九洲輕輕咳了一聲,道:“老管家,天義老弟,幾時築建了這座莊院?”

  藍福對黃九州,似有著特別的敬重,當下答道:“十幾年了。”

  黃九洲道:“但天義老弟卻從未對我提過。”

  藍福笑道:“黃爺是老主人唯一的知己,說說無妨,這座莊院,乃是老主人訓養信鴿和猛獸之處,故而從未和人談過。”

  黃九洲一皺眉頭,道:“信鴿用作傳訊,但訓養猛獸卻是為了何故?”

  藍福笑道:“黃爺不要小看這莊院中營養的猛獸。其中大都是選得異種幼小馴養而成,別說普通的江湖武師不如它們,就是武林高手,碰上了也很頭疼,老主人對那些猛獸,為重視,常常到此查看。”

  黃九洲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老管家可否無人說的詳盡一些?”

  藍福沉吟了一陣,道:“黃爺這一問,老奴倒識一下有著說起之感,待老主人趕到之後,黃爺不妨自己去見。”

  江曉峰暗道:兇猛之獸,不過虎獅之類,藍福說的如此慎重,不知是些什麼怪獸?

  黃九洲輕輕咳了一聲,道:“藍福兄,天義老弟此番要老我等雲集於此,不知有何用意?”

  藍福怔了一怔,道:“這個老主人沒有對你說過麼?”

  黃九洲道:“沒有,天義老弟沒有對我談過這件等情。”

  藍福似是甚感意外,沉吟了良久,道:“黃爺知道,老主人這番行動,完全是為了自保,他一生之中,不知為武林同道做了多少件好事,行俠仗義,濟困扶危,但武林中黑,白兩道都不能鑑諒予他。”

  黃九洲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不過,也應該適而止。”

  藍福道:“老主人作何打算,老奴也知道不多。”

  黃九洲道:“天義老弟一向把你視作心腹,我想,他該和你商量一下。”

  藍福道:“老主人倒是對在下提過,只是不夠詳盡而已。”

  黃龍洲道:“老管家能否就你所知,告訴老夫?”

  藍福說話,似是極為小心,每一句話,都經過一番沉思,才緩緩說道:“大約是這樣吧!老主人準備以實力,和黑、白兩道上幾位首腦人物談判,一舉問,解決那金頂丹書和天魔令的事。”

  黃九洲道:“就在這座莊院之中麼?”

  藍福道:“大概是吧!詳細的情形,老奴也不太清楚,黃爺乃是我家老主人一向最為敬重的人,見著老主人時,何妨一問。”

  黃九洲緩緩站起身子,道:“老管家,你家老主人盛名得來不易,數十年的使名,不能毀於一旦,一個人,活上百歲,也是難免一死,重要的是,要留下千秋萬世的美名……”

  藍福接道:“黃爺和老主人相交數十年,對他相知甚深,老主人一向行事,都經過深思熟慮,想不會莽撞從事。”

  黃九洲嘆息一聲,道:“在鎮江藍府中,已然鑄下大錯,但他為了自救,我也無法阻攔於他,希望這一次,不要再造大錯。”

  游播道:“老奴知道,黃爺請到後面休息吧!”

  黃九洲道:“我要坐息一下,天義老弟來時,告訴我一聲,我要好好問問他!”

  藍福道:“老奴記下了。”

  黃龍洲轉過身去,緩步行人大廳之內。

  藍福望著黃九洲的背影,臉上是一種很奇怪的神情,叫人無法分辨是喜是怒。

  江曉峰心中暗道:原來這黃九洲並未參與同謀。

  只待黃九洲行入內室之後,藍福才轉身出廳而去。

  江曉峰暗道:如非那黃九洲及時現身,勢必被那巨犬找出我藏身之地不可,這陰差陽錯一誤會,倒讓我平安無事了。

  但他心中明白,這地方決非安全所在,隨時可能被人發現,如若能夠設法混人大廳內房舍之中,或可安全一些。

  心中念轉,不自覺的探頭向後瞧去。

  突然間,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傳入了耳際。

  江曉峰心中警覺,已自無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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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目光轉動,只見藍家風玲瓏嬌軀,正站在橫樑之上,兩道炯炯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臉上。

  江曉峰心中暗道:高文超和她寸步不離,定然在她身後,看來是免不了一場惡鬥,當下一吸氣,凝神戒備。

  藍家風有著出人意外的冷靜,沉著,美目轉動之間,冷冷的瞧了江曉峰一眼,低聲道:“你是什麼人?”

  原來,江曉峰臉上戴著人皮面具,藍家鳳無法認出。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大廳乃是一處來往的過道,時時有人出人,而且,又在藍福、黃九洲等附近,我如和她答話動手,必然驚動那些人…

  他只管心中自作盤算,忘記了回答藍家鳳的問話。

  藍家鳳美目中寒芒一閃,但仍然低聲問道:“你聽到了我的話麼?”

  江曉峰淡淡一笑,道:“聽到了。”

  接著,飄身落著實地,道:“我戴有人皮面具,換去了本來面目。”

  藍家風冷然一笑,道:“你很膽大。”

  江曉峰道:“我知道,只要你呼叫一聲,立時將有很多高手雲集廳中,圍攻在下。”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心中很明自,但卻是一點也不害怕。”

  江曉峰道:“那是因為在下自信有脫身之能。”

  藍家風略一沉吟,道:“可否脫下你臉上的人皮面具?”

  江曉峰道:“可以,不過,不能在這地方。”

  藍家風道:“好!你跟我來。”舉步向大廳後面行去。

  江曉峰緊隨在藍家風身後而行。

  藍家鳳推開一扇木門,探首向裡面瞧了一眼,快步向裡面行去。

  江曉峰心中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已被她發現了行蹤,倒不如大方些跟她去見識一下。

  藍家鳳步履快速,穿過了一道長廊,行入了一座房間之中。

  江曉峰閃身衝入房內,藍家風隨手掩上了房門,突然回手一掌,拍了過去。

  這一掌勢道快迅無倫,又是出其不意,迫的江曉峰施出“金蟬步”法,才把一掌避開。

  江曉峰避開一掌之後,蓄勢待敵,以防那藍家風再度出手施襲。

  那知藍家鳳竟然不再出手攻襲,緩緩說道:“不用你脫下人皮面具了。

  江曉峰道:“那是姑娘已知道在下的身份了。

  藍家風輕輕嘆息一聲,道:“你果然還活在世上,爹爹並非多慮。”

  江曉峰仍然舉手揭下人皮面具,道:“令尊的藥物很毒,但卻未能把在下毒死,想來,他定然很失望了。”

  藍家風冷冷說道:“但此刻你卻自投羅網,只要我呼叫一聲,你決難再生離此地,不過……”

  江曉峰道:“不過什麼?”

  籃家風道:“你對我有過救命之恩,我今日也救你一命,還你相救之情,從此咱們就恩債情結,日後殺你之時,就心安理得了。

  江曉峰道:“想不到藍姑娘竟還是一個心存是非之人?”

  藍家風道:“我不想和你談論是非,只求心安,你救過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那應該是很公平的事。”

  江曉峰聽她語氣冷漠,不禁心頭黯然,忖道:看來,她心中對我,是全無半點情意了。

  突然,方秀梅的話起自腦際道:藍家風容色絕世,只要是男人,見了她,大約是沒有不動心的人,你要與眾不同,別人對她深情款款,萬般結交,你要對她冷淡……

  心中念轉,口中卻冷笑一聲,道:“不用了,在下自信這座莊院中人,還困我不住。”

  藍家鳳任了一怔,道:“你很自負。”

  江曉峰抬頭望著屋頂,語氣冷漠的說道:“昔日我救你,並非是因為你是王燕子藍家風,甚至根本不知你是女兒之身,因此,你用不著對我感激,我只是要救人,不管那人是女人還是男人,甚至於他是瞎眼、斷腿的殘廢,我都要救他…”

  藍家風臉色一變,接道:“你如早知是我,那就不會救我了,是麼?”

  江曉峰道:“不錯,如若以後,我還有救人性命的機會,在下決然不會救姑娘了。”

  藍家鳳自懂事以來,憑仗著絕世容色,從來未聽過一個男人,對她說過這等冷酷之言,心中既覺奇怪,又有著尊嚴被傷害的難過,呆了一呆,道:“你用心在救人,難道我不是人麼?”

  江曉峰道:“人有好壞之分,如若是救的不當,錯救了一個壞人,讓他為惡人間,那是無異傷害了甚多好人,因此,在下不救。”

  藍家鳳道:“嗯,這麼說來,我是壞人了?”

  江曉峰長長吁一口氣,道:“姑娘可是憑著自己,是個好人麼?”

  藍家風道。“倒要請教,我壞在那裡?”

  江曉峰微微一怔,暗道:她本無甚惡跡,倒是叫人無法具體指出她壞在何處了。

  一時間,心中打轉,終於使他想起了一句話來,緩緩說道:“雞鳴狗盜的官小之徒,為害也不過是一家一鄰,但如是大奸巨惡,其為害之烈,那就要天下震動,蒼生塗炭了。”

  藍家風點點頭,道:“罵的好,可惜的是我還有些當之有愧。

  江曉峰冷冷說道:“姑娘已知曉了在下身份,在下要說的話,也已說完,應該告辭了。

  轉身行近木門。

  江曉峰迴頭說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藍家風道:“金蟬步算不得武林第一奇技……”

  江曉峰接道:“怎麼樣?

  藍家風道:“你如想憑仗金蟬步的力量闖出去,機會不大,而且,我爹爹就要趕到,你可能和他遇上。

  江曉峰道:“那是在下的事,和姑娘無關。

  藍家風冷哼一聲,道:“好!你去死!

  江曉峰望了藍家鳳一眼,緩緩伸手,準備打開本門。

  就在他右手將要觸及木門之際,突聞金風破空,寒芒一點,閃電而至。

  江曉峰疾縮右手,閃避開去。

  但聞噠的一聲,一杖細小有如黃豆的銀丸,深嵌入木門之中。

  江曉峰緩緩回頭,望了藍家鳳一眼,道:“姑娘這是何意?

  藍家風道:“昔日你救我之命,可曾事先問過我麼?

  江曉峰道:“救人性命,大約還不用徵求被救人的同意吧!”

  藍家風道:“這就是了,那我今日要救你之命,似是也不用管你是否同意了。

  江曉峰搖搖頭,道:“我們處境不同,豈能一概而論。

  藍家鳳道:“我是人,你也是人,雖然是男女有別,生死並無不同,為什麼你能救我,我就不能救你…?”

  語聲微微一頓,冷漠的接道:“還有一件事,賤妾不願你心生誤會。

  江曉峰道:“什麼事?

  藍家風道:“我救你之命,只求心安,因為你救過我,除此之外,別無作用。”

  藍家風這幾句話說的冷漠如冰,江曉峰有如被人在前胸上重重擊了一拳,心中隱隱作疼。但他卻強忍痛楚,故作冷漠的淡淡一笑,道:“咱們的處境不同,在下救姑娘時,姑娘已身中毒針,奄奄將斃,但在下此刻卻毫無傷疼,姑娘的盛情,在下仍然心領,就算你救過我了,此後,不再勞姑娘關心,姑娘保

  重,在下去了。“

  伸手拉開木門,大步向外行去。

  藍家鳳冷哼一聲,未再攔阻。

  江曉峰跨出木門,抬目一看,只見高文超滿臉殺機,站在廊道五尺以外,左手仗劍,右手平胸,已然蓄勢待敵。

  一般人,都是用右手施用兵刃,但此時這高文超,卻是左手仗劍,倒是武林中罕見的事。

  高文超冷冷望了江曉峰一眼,道:“閣下好長的命啊!”

  江曉峰淡淡一笑,道:“區區一點毒藥,確然算不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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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高文超揚了揚左手的寶劍,道:“這把劍乃純鋼所鑄,我不信劈了你的腦袋之後,你會再長一個出來。”

  江曉峰道:“好大的口氣。”

  高文超緩緩向前逼進了兩步,道:“你亮兵刃吧!今日咱們這一戰,應該分個生死出來。”

  江曉峰迴頭望了一眼,只見一道橫壁擋住了去路。

  原來,藍家風把他帶到了廊道上最後一間房舍之中。

  後無退路,江曉峰除了捨死一戰,似已無法別作選擇,當下一提氣,暗中戒備,緩步向前行去。

  高文超左手長劍一振,閃出了兩朵劍花,道:“閣下,再不亮出兵刃,只怕再無拔劍的機會了。”

  江曉峰心中暗作盤算,這廊道寬不過五尺,雖然身負金蟬步法,卻是不宜施展,只有和他硬拚了。

  心中念轉,右手一探,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匕首。

  從來不帶長劍,一把奪命金劍,又交給方秀梅施用,只好用隨身帶的一把匕首,作為拒敵之用。

  高文超看他拔出匕首,不再猶豫,左臂一探,長劍直點前胸。

  江曉峰見對方左手用劍,心中已然提高警覺,知他必有怪異招數,心中毫無輕敵之念,匕首一揚“鐵樹開花”短短一把匕首,幻起了一片護身的銀光。

  只聽擋擋兩聲金鐵交嗚,長劍,匕首,兩番交觸。

  高文超冷笑一聲,左手長劍疾進,忽刺忽劈。凌厲絕倫。

  他左手用劍,攻出的招數,大異常規,劍芒所指,盡都是人不易防範之處,江曉峰手中匕首疾如輪轉,全神對敵,也不過是勉強封擋住那高文超的攻勢。

  轉眼之間,雙方已惡鬥數十招。

  江曉峰逐漸的習慣了那高文超左手運劍的攻勢,右手的匕首,已逐漸的適應,守勢之外,已有還擊之能。

  高文超左手長劍,尚有著精奇的變化,但因廊道狹窄,無法施展。

  形勢限制,使兩人都無法發揮所學。

  這時,藍福,黃九洲,和乾坤二怪,都已聞聲趕到。

  因為廊道狹窄,高文超一人一劍,已經無法施展,藍福等雖然目睹兩人的惡鬥激烈,但卻無法插手助戰。

  唯一能夠攻襲江曉峰後面的藍家鳳,卻又不肯出手,站在門口凝神觀戰。

  但聞藍福高聲說道:“高世兄,放他出來。”

  高文超超疾攻兩劍,向後退去。

  江曉峰收了匕首,抬頭看去,只見藍福,黃九洲,乾坤二怪等,並排站在大廳和廊道口處。

  顯然,敵人存心把自己誘入大廳,施展群攻。

  江曉峰迴頭望去,只見藍家鳳也正瞪著一雙清澈的雙目,望著自己。

  一陣強烈的英雄感,在玉人美目凝注下,泛上心頭,雖然明知廳中人,都是武林中絕頂高手,江曉峰仍然舉步向前行去。心中暗暗忖道:今日寧可戰死此地,也不能讓她笑我膽怯。

  藍家風突然放步追來。

  江曉峰明明聽到腳步聲,迫近身後,但卻強自忍著不肯回頭瞧看。

  只是暗暗的凝神戒備,防她暗襲。

  出人意外的是,藍家風並非下手暗襲,只是追隨身後而行。

  江曉峰緩步行到大廳和廊道交接之處,藍福等卻突然向後退開,散佈廳中。

  江曉峰心中已存寧為玉碎,不叫藍家鳳小看的打算,故而神態十分從容,舉步行人廳中。冷冷的望了散佈四周的群豪一眼,道:“諸位既是存心群攻,請亮出兵刃吧?”

  藍福淡淡一笑,道:“江公子很有豪邁之氣,不過,老夫沒著以閣下的能耐,還不值我們群攻,老夫一人,足可對付閣下了。”

  江曉峰緩緩說道:“老管家口氣不小,想來定是身懷絕技,江某亦願領教。”

  藍福仰天打個哈哈,道:“那很好,不過,咱們定下約法,老夫才肯和閣下單打獨鬥。”

  江曉峰道:“老管家請說。”

  藍福道:“閣下的金蟬步法,乃是武林中第一等逃命的奇技江曉峰接道:“你怕我逃走?

  藍福道:“不錯,老夫想領教閣下的真才實學,不願見識閣下的逃命之技。

  江曉峰道:“金蟬步暗合陰陽、八卦,除了避敵攻勢之外,亦可用作殺人。

  藍福道:“哼哼,老夫倒是想見識那金蟬步殺人之法,因此,要閣下答允,未分勝負之前,不能逃走。

  江曉峰道:“但在下也不能答允你永遠留此不走。

  藍福道:“只要你勝了老夫,隨時可離開此地。

  江曉峰打量了藍福一眼,冷冷說道:“你講的話能不能算數?

  藍福怒道:“老夫出口之言,豈有不算之理。”

  江曉峰道:“別人的話,你可以不聽,如是藍天義的話呢?”

  這幾句話表面聽來,平淡無奇,骨子裡卻是把藍福損到了極處,言中之意,無疑是說藍福縱然身懷絕技,也不過是一個奴才。

  藍福雖然城府深沉,也不覺聽得臉上發熱,但他仍然能壓制下心頭的忿怒,冷笑一聲,道:“只要你真能勝我,就算敝東主到此,老夫也負責讓你離開。

  江曉峰道:“希望你說的話能夠算數。”

  藍福冷然一笑,道:“廳中之人,非只你我,老夫出口之言,他們都已經聽到了,難道我還會抵賴不成?”

  語聲一頓,接道:“你要和我比兵刃?還是比試拳腳?

  江曉峰道:“悉憑尊便。

  藍福道:“咱們先比拳腳,以百招為限,如是百招之內,無法分出勝敗,咱們再比兵刃。

  江曉峰道:“好!老管家請出拳。

  藍福道:“老夫讓你先機。”

  江曉峰心中暗道:敵眾我寡,時間拖的愈長,敵人愈多,對我不利,不用和他客套了。

  心中念轉,立時踏中宮直欺而上,口中喝道:“小心了。”

  呼的一聲,直向藍福前胸搗去。

  藍福一側身,左手如封似閉,右手掌勢“穿雲取月”五指半屈半伸的,反向江曉峰抓了過來。

  江曉峰心中暗暗一震,道:這老頭子果非誇口,這一招,守中寓攻,攻中寓守,不知是何奇學,叫人有著無法封架,還擊之感。

  心中忖思,人卻疾快的向後退出了兩步。

  藍福冷笑一聲,左腳踏前一大步,右拳一招“直搗黃龍”,擊向小腹。左掌卻輕搭在右臂肘間,不知是何作用?

  強烈的拳勁,帶起了呼嘯風聲。

  江曉峰一吸氣,向後斜退兩步,避開了拳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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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這一招“直搗黃龍”,並非是什麼奇奧之學,破解不難,但藍福左拳輕搭右肘,一齊攻來,顯是有著巧妙的變化。

  江曉峰自出道以來,從未見過這等奇怪的拳勢,不論攻守,都是與眾大不相同。

  由於藍福的拳路難測,使得江曉峰大為慎重起來,不敢輕易出手封擋。

  藍福冷笑一聲,突然間展開了快攻,雙掌有如繽紛落英,招招都擊向江曉峰的要害大穴。

  江曉峰原想瞧出了藍福的怪異拳路,然後再行設法還擊,但藍福雙掌的連環快攻,迫的他不得不施出“金蟬步”先求自保。

  但見他雙肩晃動,有如蝴蝶穿花一般,遊行藍福的快速雙掌之下,覷空還擊。

  但他終於扭轉劣勢,轉守為攻。

  藍福掌掌如巨斧開山一般,一口氣劈出一百多掌。

  但江曉峰金蟬步,步步含蘊玄機,藍福掌勢雖快,始終無法擊中對方一掌。

  突然間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人耳際,道:“住手!”

  藍福收掌而退,轉目望去,只見那發話之人,正是藍家鳳,不由一怔,道:“小姐有話說?”

  藍家風目光一掠江曉峰,只見他滿身汗水,濕透衣衫,顯然,他已用盡了全力,閃避那藍福的快速攻勢。當下一揮手,道:“老管家,你已經多攻了五掌,你們講好的一百招,但你攻了一百零五掌。”

  藍福啊了一聲,道:“既是老奴在百招拳掌內,無法取他之命,那只好比試兵刃了,老奴在兵刃上扣除五招就是。”

  原來,江曉峰全力迎敵,竟然不知對方已然多攻了五招。

  藍家風緩緩向前行了兩步,道:“老管家,我求你答應一件事好麼?”

  這藍福雖是奴僕身份,但他追隨藍天義數十年,情意深重,就是藍夫人也要對他奉讓三分,是以,藍家風言詞間十分婉轉。

  藍福道:“小姐有何吩咐,老奴洗耳恭聽。”

  藍家風道:“這人救過我一條命,老管家早已知曉了。”

  藍福道:“老奴知道。”

  藍家風道:“老管家武功絕世,早殺他,晚殺他並無不同,是麼?”

  藍福道:“小姐說的是,不過,這人是老主人嚴令緝拿的的人,老奴…”

  藍家風接道:“武林中講究恩怨分明,我欠了人家的債,如果不能報償,心中實是難安。”

  她頓了頓,接道:“小姐我想要你放他離此,我先還了他一次救命之恩,不知老管家意下如何??

  藍福道:“小姐的吩咐,老奴本是不敢不從,但老主人嚴命緝拿,格殺勿論,小姐之命,和老主人之命衝突,倒叫老奴無所適從了。”

  藍家風輕輕嘆息一聲,道:“所以,我求你助我完成這個心願,如是我爹爹當真的怪下罪來,自然由我出面承當。”

  藍福緩緩說道:“姑娘之命,老奴不敢不從,不過老奴也有一個條件,希望小姐答允。”

  藍家風高揚柳眉,道:“藍福,我敬重你是爹爹多年的從人,你不要太過份了。”

  藍福道:“老奴不敢。”

  藍家風道:“好!那你說吧!

  藍福道:“要他留下奪命金劍。”

  藍家風怔了一怔,回目望著江曉峰道:“你現在應該認了,你雖然身負絕技,也難和我們抗拒,奪命金劍和你的性命,你應該有個抉擇。”

  江曉峰道:“在下似是用不著騙你。”

  藍家鳳道:“你若那奪命金劍真的不在他身上,那將如何?”

  藍福道:“這個老奴不信。”

  藍家鳳道:“我瞧他不似說的謊言,那奪命金劍,又不是微小之物,也不難搜查出來。”

  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緩緩說道。“你如是講的實話,可敢讓我搜查一下。”

  江曉峰冷冷說道:“那有什麼不敢?”

  藍家鳳緩緩行到江曉峰的身前,道:“讓我搜搜。”伸手向江曉峰的腰間摸去。

  日光之下,只見藍家鳳玉指尖尖,肌膚似雪,江曉峰本想避讓,但目睹那美麗的玉掌,頓消反抗之心,任那藍家風出手搜查。

  藍家鳳玉手觸及江曉峰腰間之時,突然五指加力,點了江曉峰三處穴道。

  江曉峰驟不及防,被她點中肋間三處要穴,心中一驚,道:“你……”

  藍福呵呵一笑,接道:“小姐機智過人,老奴佩服的很。”

  藍家風不理藍福的誇獎,嘆口氣,望著江曉峰道:“男女授受不親,我一個女孩子,如何能在你身上摸來摸去,所以,我不得不點了你的穴道,讓別人搜查。”

  江曉峰原想大罵她一頓,但見她目光中滿是慚咎之色,又自忍了下去。

  藍家風美目流轉,投注到高文超的身上,道:“你去搜搜他,我相信你不會暗施毒手傷他。”

  高文超輕咳一聲,行到江曉峰的身前伸出雙手,很仔細的江曉峰身上搜查一遍。搖搖頭,道:“果然沒有。”

  藍家鳳轉目望著藍福,道:“我相信他不會說謊,果然沒錯。”

  就在藍家鳳轉望向藍福時,高文超突然暗用血手神功,輕輕在江曉峰左肩上,按了一掌。

  他手法快速,用的力道又極有分寸,場中人大都沒有注意。

  江曉峰雖然有點感覺,左肩上似是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不疼不癢,也未放在心上。

  藍福一皺眉頭,道:“小姐,你真的要放他麼?”

  藍家風道:“他救過我,我救他一次,覺著很公平。”

  藍福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吧!下不為例,你讓他走吧!”

  藍家鳳回轉身子,拍活了江曉峰身上三處穴道,道:“你可以走了!”

  江曉峰略一沉吟,舉步向外行去。

  藍福既然答應了釋放,廳中群豪,也無人再出手攔阻。

  江曉峰行近廳門時,突聞冷喝一聲:“站住!”

  江曉峰本是強按心頭怒火而去,聞得喝叫之聲,立時停下腳步,回頭說道:“怎麼樣?”

  藍福道:“我還要問你一事。”

  江曉峰道:“那要看我是不是高興回答了。”

  藍福道:“你身中奇毒,怎會不死?”

  江曉峰道:“這叫吉人天相,自然會逢凶化吉。”

  藍福想道:“老夫想知道什麼人救了你?”

  江曉峰道:“在下不願回答。”

  藍福氣的雙目一瞪,道:“錯開此時,老夫隨時可以殺你。”

  江曉峰道:“到那時再說不遲。”

  藍福道:“好!你記住這句話……”

  語聲一頓,接道:“那奪命金劍現在何處?”

  江曉峰仰天打個哈哈,道:“你似是很怕那奪命金劍,是麼?”

  藍福道:“老夫相信那奪命金劍雖然利害,還未能傷得到我,但它太過歹毒,留在武林終是禍害,老夫準備把它毀去。”

  汪曉峰冷笑一聲道:“這個麼?在下也不願回答。”

  轉過身子,大步向外走去。

  藍福圓睜怒目,望著江曉峰的背影逐漸遠去消失。

  藍福雙目中暴射出忿怒光芒,回顧了藍家風一眼,道:“小姐,老奴已從你之命,放他一次,下次他如再遇上老奴,小姐大約是不會管了?”

  藍家鳳道:“他救我一命,我還報他一次,早已恩怨兩清,下一次你把他亂劍分屍,我也不管。”

  藍福平日裡對人十分自謙、恭順,對待藍家鳳更是愛護備至,此刻滿臉怒容,大有怒忿填胸之慨,藍家鳳心中亦是不樂,回答了兩句話,轉身自去。

  高文超目睹藍家鳳背影消失,低聲向藍福說道:“老管家不用氣苦,江曉峰縱然逃得性命,也得吃上一次大苦頭。”

  藍福道:“怎麼?你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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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高文超道:“晚輩打了他一記血手掌,不過,為了不讓藍姑娘發覺,晚輩不敢太過用力。”

  藍福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那小子內功精深,血手掌雖然是武林奇功,但如不用力,只怕也無法傷他。”

  高文超微微一笑,道:“晚輩自信血手奇功,已有了七成的火候,雖然用力不大,無法發揮十成效能,但它受傷則決無可置疑,縱然他內功精深,未必會死,至少也身受重傷,需要一段時間調息,才可復元。”

  藍福道:“你的血手掌功,幾時可以發作?”

  高文超道:“大約三個時辰之內,可以發作,至少他需要七天時間坐息。”

  藍福道:“三個時辰能走多少路?”

  高文超道:“他如若急趕路,傷勢發作,要較預定的時間快些。”

  藍福道:“如若他急急趕路,大約要幾時發作?”

  高文超道:“這個,大約在一個時辰之內,傷勢就要發作了?。”

  藍福道:“一個時辰,算他不停奔走,也不過走上三五十里路而已。”

  高文超道:“老管家算的不錯。”

  藍福緩緩說道:“如若咱們在一個時辰之後,遣人分頭追尋,想是不難找到他了?”

  高文超道:“如若他傷勢發作,決然難再奔行,只要找的方向不錯,自是不難找到他了。”

  藍福點點頭,道:“諸位請各自回房休息去吧!藍大快快要到了,老夫請示過藍大俠之後,再作主意。”

  廳中群豪聽得藍福如此一說,各自散去。

  高文超緩步行到自己臥室,推開木門,只見藍家鳳早已坐在房中等候,不禁為之一呆。

  藍家風神情冷峻的說道:“你在江曉峰身上做了手腳?”

  高文超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這個……”

  藍家鳳冷冷接道:“你要說實話,騙了我,我就恨你一輩子。”

  高文超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不錯,我在他身上作了手腳。”

  藍家風道:“你知道是我要放他麼?”

  高文超道:“我知道。”

  藍家風長嘆一聲,道:“我明白你對他暗下毒手的用心,你是為了妒忌,但你應該明白我欠他一條命,不是他救我,我身中‘三絕針’奇毒暗器,早已屍骨化灰,這恩情如若不補償,我一生一世也無法忘懷。”

  高文超緩緩說道:“鳳妹說的是,但如今大錯已鑄…”

  藍家鳳打斷了高文超未完之言,說道:“你能否療治血手掌毒?”

  高文超道:“自然能夠了。”

  籃家風道:“那也許還來得及,咱們走吧!”

  高文超奇道:“到那裡去?”

  藍家鳳道:“去找江曉峰,替化療治好身上血掌毒傷。”

  高文超道:“我發掌用力輕微,至少要一兩個時辰後,血掌毒才能發作,這莊院四周,地域遼闊,到處是亂石青草,咱們既不知他的行蹤,要到那裡找他?”

  藍家鳳道:“不用你擔心,你只要跟著我,找到他之後,你替他療好傷勢就是。”

  高文超一皺眉頭,道:“你怎知他的行蹤?”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眼睛,道:“我只是求得自己心安,如若咱們找不到他,也算盡了心意。”

  高文超心中有著一種黯然傷情的感覺,但他強自振作精神,淡淡一笑,道:“咱們去找他,為化療傷,也該有一個時間限制,不知要找到幾時?”

  藍家鳳雙目盯注在高文超的臉上,道:“你似乎是沒有救他的誠意?”

  高文超道:“鳳妹誤會了,如若沒有時間限制,找上三天兩天也是找,十日八日也不能算錯,令尊大駕就到,咱們悄然他往,不在此地迎接,豈不是大為不敬麼?”

  藍家鳳道:“我爹爹如若見責,自然由我承當,決不會連累到你,至於時間,咱們尋到太陽下山為止,如若太陽上山後,還找不著,那就算盡了心意,不用再找他了。”

  高文超一皺眉頭,道:“鳳妹,現在什麼時刻,你知道麼?”

  藍家鳳道:“我知道,現在卯時左右。”

  高文超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藍家鳳一率高文超的衣袖,大步向外行去。

  高文超心中雖然不願,但他對藍家鳳愛慕太深,有些畏懼,只好跟在身後行去。

  兩人出了莊院,藍家風低首在地上,查看一陣,舉步向東北方行去。

  且說江曉峰行出莊院,一口氣奔行出五六里路,在一片荒野草叢中坐了下來。

  他覺著背後有些不適,運氣調息。

  這一個調息,才覺著在左肩後(風腑穴)上受了暗傷,隨著他運氣行功,迅速的擴展開來,整個左肩部有些麻木不靈。

  回憶廳中清形,警覺到是高文超下的毒手,趕忙運氣閉住了左肩上的穴道。

  仰面望去,只見藍天如洗,晴空萬里,好一個郎朗乾坤。

  江曉峰緩緩站起身了,伸展一下右臂,只覺功力仍在,右臂仍然可以運用自如。

  突然間腦際閃過一個念頭,暗道:這一片美好的世界,如若被藍天義攪個天翻地覆,使生靈塗炭,草木含悲,豈不是一大恨事,我既身受血手毒傷,恐亦難再活得下去,乘此刻尚有可戰之能,何不使這殘餘的生命,發揮出強烈的光芒,如能一舉刺殺了藍天義,使即將掀起的江湖大劫,消彌於無形之中,那是更好,至不濟,也可殺死他們幾個屬下,也強過坐以待斃了。

  心中念轉,突然轉身又向那莊院之中行去。這一念之間,使他由死亡的邊緣中,重又復生。他行不過半裡左右,遙見兩條人影,飛奔而來。他瞧到兩人,兩人也瞧到了他。

  江曉峰已瞧出那當先之人,正是藍家風,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丫頭放了我心又不甘,大概來追殺我了。”立時停下腳步。

  目光一轉,只見身側長著一根小竹,右手一探,拔出小竹,握在手中,以備作兵刃之用。

  這時,兩條人影,已然奔到江曉峰的身前。

  果然,那當先之人正是藍家風,身後緊跟著高文超。

  藍家鳳腳步還未站穩,人已急急開口說道:“你受了傷麼?”

  江曉峰道:“怎麼樣,兩位可是想乘人之危。”

  藍家鳳道:“我們來救你的。”

  江曉峰道:“哼哼!這麼說來姑娘的心地很慈善了?”

  藍家鳳冷冷說道:“我還命報恩,本出衷誠……”

  江曉峰接道:“但卻暗中要你那心上情郎,施展血手毒功,傷我穴道。”

  藍家鳳道:“我不知道他暗下毒手。”

  江曉峰道:“你們出入成對,儷影並飛,心意相通,這話很難叫人相信。”

  高文超怒聲接道:“不要污傷藍姑娘的清白,她並不知我暗中下手傷你。”

  江曉峰兩道清冷的目光,轉注到高文超的身上,道:“那是閣下一人之意了?”

  高文超道:“不錯,區區預感到,咱們早晚都免不了一場生死之搏。時間拖的愈長,咱們之間的恩怨,糾結愈深,所以,我想早些殺死你。”

  江曉峰冷冷的望了藍家鳳一眼,緩緩說道:“憑閣下這點能耐,除了暗施毒手之外,殺我江某人的希望,只怕今生不大。”

  兩人雖然沒有說明那恩怨糾結所在,但彼此心裡都很明白,那糾結、恩怨都纏繞在藍家風的身上。

  藍家鳳是何等聰明之人,豈是聽不出兩人對話的弦外之意。

  目光轉動,望了兩人一眼。

  平常之時,兩人不在一起,在藍家鳳心中,兩人都是才貌雙全的英俊少年,如今,兩人站在一起,比較之下,藍家鳳才發覺,不論氣度、俊美,江曉峰似是都比高文超強過甚多。

  心中念動,不覺間多望了江曉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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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只聽高又超冷哼一聲,說道:“鳳妹,這人是令尊最為擔心的人物,他傷勢已經發作,咱們如若救了他,不但為令尊樹下一個強敵,而且……”

  話到此處,突然難以為斷,而且了半天,而且不出個所以然來。

  江曉峰似是突然沉住了氣,肅立不語,暗中卻運功戒備,防備高文超突施暗襲。

  藍家鳳已瞧出自己多望江曉峰那一眼,已引起了高文超心中不悅,使他原本存有的救人之心,變成一片殺機。當下柔聲說道:“高大哥,你答應過,要救他,是麼?”

  高文超怔了一怔,道:“不錯,但此人桀驁不馴,救了他,豈不是為令尊樹一強敵,救之何益?”

  藍家鳳臉色一變,道:“如是我一定要救他呢?”

  高文超爐火中燒,冷冷說道:“我血手毒功所傷之人,除了我獨門解藥之外,別人決無法救得。”

  藍家鳳柳眉聳動,冷笑一聲,道:“你答應過的話,難道就不算數了麼?”

  高文超突然垂下頭去,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吧!鳳妹一定要救他,在下只好從命了。”

  高文超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丹丸。

  藍家鳳伸出玉手,道:“交給我。”

  高文超略一沉吟,緩緩把藥丸交在了藍家風的手中,道:“一顆內服,一顆捏碎,散在傷處。”

  藍家風接過藥物,橫跨兩步,行到了江曉峰的身側,道:“藥物的用法你已聽到了,就請你收下去吧!”

  江曉峰望了藍家鳳手中的藥丸一眼,緩緩說道:“生死等閒事,江某人也不放在心上”

  藍家鳳道:“我知道你很英雄,但我欠你一條命,這恩情不奉還,我心中永遠不安。”

  江曉峰道:“你那心上人說的不錯,在不活下去,將是令尊一大禍患。”

  藍家鳳道:“我爹爹是憑藉武功,在江湖上爭霸、逐鹿,縱然多你一個人,也未必能阻止他的武林霸業。”

  江曉峰道:“憑藉你姑娘這一句話,在下也應該活下去了。”

  伸出手去,接道:“對姑娘贈藥之情,在下並不感激。”

  藍家鳳道:“你本來也用不著感激,我只是還你一條命罷了。”

  語聲一頓,道:“張開嘴巴!

  江曉峰怔了一怔,但卻依言張開了口。

  藍家風右手王指,捏起一顆藥丸,投入江曉峰的口中。

  江曉峰一閉口,把藥丸吞入腹中。

  高文超只覺前胸如被重擊,別過頭去,不敢多看。

  藍家風緩緩把手中另一顆丹丸,交在江曉峰的手中,道:“這一顆外敷傷處,你已經服下了一粒丹丸,縱然不肯再敷用此藥,你也是不會死的了,但餘毒也不會除淨,活不活死不死的滋味,想來很不好受。”

  江曉峰收起藥丸,道:“不勞費心,在下自有主張。”

  轉過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藍家鳳後退兩步,和高文超並肩而立,口中卻高聲叫道:“站住!

  江曉峰迴過頭來,道:“姑娘後悔了?”

  藍家鳳道:“我是還債,談不上後悔二字,只是我想到了另一件事,覺著應該對你說明。”

  江曉峰道:“什麼事,在下洗耳恭聽。”

  藍家風嫣然一笑,伸出右手,挽起了高文超的左臂,慢慢的把嬌軀,偎入了高文超的懷中,道:“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江曉峰道:“大名鼎鼎藍天義,藍大俠的女兒,玉燕子藍家風,江湖上有誰不知。”

  藍家風道:“你錯了,我是高文超二公子的妻子,我們的名份已定,不論海枯石爛,我永遠是他的人……”

  高文超受寵若驚的接道:“鳳妹你,這話可是真的麼?”

  藍家鳳回過臉去,望著高文超嫣然一笑,接道:“自然是真的了。”

  高文超喜上眉梢,內心之中,有著莫可言喻的快樂。

  他一直懷疑著藍家鳳對那江曉峰心有情意,做夢也想不到藍家鳳竟然會當著江曉峰之面,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頓覺心花大放,連帶對那江曉峰的敵意,也消了很多,哈哈一笑,揮手說道:“藍姑娘一諾千金,江兄已得解藥,只要你小息三日,殺毒即可盡除。”

  高文超暗用血手毒功,只傷了那江曉峰的軀體,藍家鳳一番話,字字如刀如劍,卻刺傷了江曉峰的內心,只覺得血翻氣湧,幾乎要暈倒地上。

  但他強提真氣,勉強的穩住了身子。

  方秀梅的話,重又在心中響起,道:“兄弟,對待冷傲的女孩子,唯一的辦法,是你比她更高傲,藍家風容色絕代,受盡了男人的奉承,巴結,你唯一能獲得芳心的辦法,就是要與眾不同心中念轉,暗作決定,忖道:對!我要對她冷淡些,而且愈冷愈好,我不讓她瞧出我心中的痛苦,也不受那高文超的諷笑。

  定定神,暗暗籲一口氣,冷冷的說道:“在下倒要恭喜兩位了…”

  他儘量保持平靜,目光緩緩從兩人身上掃過,微笑接道:“藍姑娘已還了在下一條命,此後,咱們再行相握時,兩位也用不著手下留情了,在下就此別注過。”

  抱拳一禮,轉身行去。

  他用盡全身的氣力,使自己保持著輕快的步伐,使行動之間顯得瀟灑一些。

  藍家鳳看江曉峰輕鬆的步履,和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內心突然泛升起一種莫名的黯然和淒涼之感。

  她一直認為那江曉峰對她有著一份很深的眷戀,卻料想不到江曉峰竟是那樣冷漠,冷漠得全然毫無情意。

  她有一種被輕藐、傷害的感覺,突然間,轉身狂奔而去。

  高文超大感奇怪,急急放腿追去,一面大聲喊道:“鳳妹,鳳妹…”

  他心中焦急,全力施展,片刻工夫,已越過了藍家風。

  凝目望去,只見藍家鳳滿臉淚痕,心中更是震駭,回身攔住了藍家鳳的去路,道:“你怎麼了?”

  藍家鳳停下腳步,舉手拭去臉上的淚痕,道:“我很好。”

  高文超奇道:“那你哭什麼?”

  藍家風怔了一怔,道:“我在想,放了江曉峰,定然難逃爹爹一頓責罰。”

  高文超微微一笑,道:“我還道是什麼大事,原來如此。他傷勢未復,去亦不遠,我追上去把他殺了,豈不是由責罰變成大功了麼?”

  怕受責罰,本是藍家鳳情急之下,隨口說的一句話,卻不料激起了高文超追殺江曉峰的用心,急急說道。“不用了,快些站住。”

  原來,高文超說追就追,人已轉身跑出了一丈開外,聽得藍家風呼叫之聲,才停下腳步。道:“江曉峰武功奇高,金蟬步更是冠絕武林,如若等他傷勢全好,再想殺他,實非易事,你已放他離開莊院,又贈他解藥,兩度救他之命,你如不願失信,由我一人追去取他之命就是,而且他混入莊院,探得不少隱密,實是放他不得。”

  藍家鳳道:“不成。”

  高文超一皺眉頭,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如要除他,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了。”

  藍家鳳道:“他雖然受了傷,但他還有奪命金劍,那毒冠江湖的利器,你一個人去,叫我如何能夠放心?”

  高文超聽得心頭大感甜暢,道:“鳳妹說的也是。”

  藍家鳳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此刻,大約我爹爹也趕到了莊院,藍福對爹爹最是忠心,必然會把我放走江曉峰的事,告訴爹爹,爹爹在氣怒之時,見了我,必然要重重責罰,說不定會在氣怒之下殺了我。”

  高文超接道:“這麼嚴重麼?”

  藍家風道:“我放走江曉峰,還情報恩,爹爹固是生氣,但更重要的是,我放走江曉峰洩露了此地的隱密,這一點爹爹決難忍受。”

  高文超道:“鳳妹說的是,目下之策。只有早些趕回莊院,懇求老管家,把此事暫時壓下,不要告訴令尊。”

  藍家鳳道:“我知道藍福的脾氣,他決不同意此見,欺瞞爹爹。”

  高文超道:“那要怎麼辦呢?說不得咱們只好逃了!”

  藍家風道:“我爹爹早已在江南道上,而下人手,咱們決然無法逃過我爹爹的耳目,而且,我是他的女兒,也不能一走了十高文超道:“這個,這個……”

  藍家鳳轉了轉黑眼珠子,道:“目下只有一個法子,要你幫忙了。”

  高文超道:“為鳳妹的事,縱然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惜,什麼辦法,快說出來。”

  藍家風道:“我爹爹對我娘最是敬重,但我娘未必和爹爹同來,我總是他的親生女兒,過了氣頭,大約就不會再有殺我之心,你先回到莊院中去瞧瞧風聲,明日午時再來此地相見,爹爹經過一夜思慮,也許會氣怒平息一些……”

  高文超接道:“你呢?難道留在這荒野之中?”

  藍家風道:“目下也只有如此了,我在荒野躲一夜,明日午時咱們見面時,如是我爹爹氣平一些,我就回去見他,如是爹爹餘怒不息,那我只好再回鎮江了。”

  高文超思索一陣,實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應道:“好吧!明日午時咱們在此相見,荒野中夜寒露重,你要多多小心。”

  藍家民道:“小妹自會錯愛,不勞大哥費心。”

  文超一揮手,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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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第十二章 霸吞江湖心

  藍家鳳直待高文超背影消失不見,才站起身子,順著江曉峰的去路追去。

  她心知江曉峰要敷藥調息,去必不遠,很快就可追上。

  那知這地方冷僻、荒涼,四周很少居民,當年那藍天義選中在處。就是因此地人跡少至。藍家風追尋了半日,找遍了方圓十餘里,仍是不見那江曉峰的行蹤。

  原來,這地方雖非山嶺,但荒地未辟,到處亂石深草,又無可以問訊之人,江曉峰隨便找一處草叢隱身,別人就不易尋得。

  藍家鳳十分任性,找了半日,不見江曉峰的行蹤,心中更是氣惱,尋找之心更是強烈、堅定。

  且說江曉峰接過解藥,強持鎮靜,繞過一片雜林,再也無法忍耐心中悲苦,踉蹌奔行,一口氣跑了三四里,在一處深草叢中停下,盤坐草叢之中,運氣調息。

  但他心中思緒紛亂,藍家鳳那美麗的倩影,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他愈想忘去,腦際間的人影,卻愈覺鮮明,竟是無法靜下一動來。

  調息不成,索性閉上雙目,倒臥在草叢之中睡去。

  他想靜靜的睡一覺,也許好些,但各種事端,紛至沓來的湧上心頭。

  他想到藍天義,在這等荒涼之處築建了這樣一座廣大的莊院,在那莊院之中,定然隱藏著極大的隱秘,自己雖然混入了莊院中去,但卻一點隱秘也未探出來,就被人發覺了行蹤,逐出莊院…

  藍天義命藍福和很多武林高手,兼程趕來到這座莊院之中,決非無因,但望方姊姊能夠查出一些內情來。

  再想到藍家鳳適才那一番言語,無限溫柔的偎入了高文超的懷中,證明對自己確然是毫無情意,解圍贈藥,卻只是還報金陵郊外的相救之恩…

  武林大義,和兒女私情,交織成一片痛苦,使他深陷其中,耳目也失去了靈敏,藍家鳳兩度由他身旁行過,他竟未察覺。

  突然間,幾聲鴉噪,驚醒了迷們,沉思中的江曉峰,抬頭看望天色,已是晚鴉歸巢的時分。

  他緩緩站起身子,抖抖身上的野草,抬頭看西方天際,落日餘暉幻起了一片絢爛的光景。

  江曉峰望著那美麗的晚霞,腦際間閃過了一道啟示生命的靈光,暗暗忖道:落日西山,餘暉將盡,但它仍能幻出這滿天彩霞,我江曉峰堂堂男子,豈能讓生命無聲無息的消失於人間?雁過留聲,人死留名,我要使生命在人間發出光彩。

  這片時光中,他似是參悟了人生,伸手摸摸衣袋中的解藥、心底泛生一種強烈的求生慾望。

  四顧無人,脫下上衣,捏碎丹丸,自敷傷處,重又盤坐調息。

  這一次,很快調勻了呼吸,神馳物外,進人忘我的禪定之境。這等坐息療傷,也是勻練內功之人,最危險的境界,這時,任何突然的襲擊和驚嚇,都可能使他走火入魔,重則殞命,輕則落下殘廢之身。禪定中,江曉峰隱隱聽到獸鳴,只是那聲音短促微弱,還未驚擾到他。

  坐息醒來,天已入夜。

  不遠處,燃著一堆野火,一陣畫烤肉的香氣,隨夜風飄傳過來。

  江曉峰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然近一天未進食,聞到肉香,頓覺腹中飢腸轆轆,饞涎欲滴,不自覺的站起身子,向那燃起的火堆行去。

  火光下,只見一個衣著破爛,滿臉油污的少年,正在抱著一條兔腿大嚼,尚有大半隻野兔,正在火上熏烤,肉香撲鼻,動人食慾。

  那少年抬頭望了江曉峰一眼,又自顧大啃兔腿,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火光照耀下,江曉峰把那少年看的十分清楚,他衣著雖然破爛,但五官卻是生的十分端正,尤其是一對眼睛,又大又圓,黑白分明。

  他忽始感覺,這才是高蹈武林的隱士,高人,飢食兔肉,渴飲清泉,是何等的豪放氣度。

  心中念轉,人卻抱拳一揖,道:“這位兄台,小弟這裡有禮了。”

  那破衣少年放下手中兔腿,望著江曉峰淡淡一笑,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回答江曉峰的問話,道:“一則是這條野兔該死,二則是閣下的命長,三則是小叫化正覺腹中飢餓,這三方面一湊合,小叫化就打了這只野兔。”

  江曉峰何等聰明,如何會聽不懂那破衣少年弦外之音,當下一欠身,道:“是兄台救了在下。”

  破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是野兔找死,竟向閣下的身上撞去。”

  話雖說的婉轉,但卻隱隱有責備之意,無疑是說閣下在這等荒野之中,運氣生息,又無護法守候之人,豈不自取死亡麼?

  江曉峰道:“兄弟身受血手奇毒,必得及早療治,但我又無同行親友,只好冒險碰碰運氣了,多虧兄台相救,小弟感激不盡。”

  言罷,又是深深一揖。

  破衣少年笑道:“閣下很多禮…”

  左手一伸,抓過熏烤的半隻野兔,撕下一條大腿,道:“接住。”一隻兔腿,疾飛過來。

  江曉峰一伸手,食中二指,挾住飛來兔腿。道:“正想求食,不便開口,多謝兄台之賜。”

  破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兄台大約是讀書種子,說話很斯文,這野兔不知何故受了驚慌,直向閣下背心撞去,它想傷你,你食它之肉,那也是應核了。”

  江曉峰緩步行近火堆,在那破衣少年對面坐下,道:“還未請教兄台大名。”

  破衣少年哈哈一笑,一道:“在下倒先要請教…”

  突然住口,回顧了身後一眼,冷冷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嬌甜動人的聲音,道:“我。”

  隨著那答應之聲,緩步行出身著勁裝,背插長劍的藍家鳳。

  江曉峰駭然一震,站起身子,道:“玉燕子……”

  藍家鳳接道:“你身上的餘毒未淨,無法和我動手,還是留些氣力養傷吧!”

  那樓衣少年心中雖然也在暗中戒備,但表面上,卻是若無其事,回顧了藍家鳳一眼,仍然大啃手中兔腿。

  江曉峰看那破衣少年沉著無比,立時也靜了下來,緩緩在原位坐下。

  藍家鳳望了烤的香氣撲鼻的半隻野兔一眼,道:“那半隻野兔賣不賣?”

  破衣少年輕輕咳了一聲,道:“賣,不過,價錢很高,只怕姑娘買不起。”

  藍家風一手拿起半隻野兔,一手探人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丟給那破衣少年,道:“夠了麼?”

  那破衣少年伸手撿起銀子,在手中掂了一掂,搖搖頭,道:“差的遠,姑娘還是收著吧!”五指一揮,一塊銀錠,直向藍家風投了過去。

  藍家風接過銀子一看,只見銀錠上指痕宛然,深人兩分之多,冷笑一聲,道:“銀上指印,算不得什麼奇技。”

  破衣少年打個哈哈,道:“以玉燕子三個字,在江湖上的聲望,大約還不致於搶區區半隻烤熟的野兔吧?”

  藍家風怒道:“誰要搶你的,我要買。”

  破產少年道:“姑娘要買,那就不能動手搶,先要把我小要飯的東西放下。”

  藍家鳳被他拿話套住,一時間無言可對,只好放下手中的半隻野兔,道:“你說吧!半隻野兔好多錢?”

  破衣少年笑道:“小要飯的窮極生瘋,難得遇上藍姑娘你這等好主顧,今個非得好好的敲上你姑娘一記不可。”

  藍家風怒道:“你這人說話如此輕浮,是何用心?”破衣少年笑道:“小要飯有娘生,沒娘管,未讀詩書,胸無點墨,說話難免有些粗氣,姑娘要是覺著小要飯的說話難聽,這生意咱們就談不成了。”

  藍家鳳道:“半隻野兔,也談得上生意麼?你開價過來吧!”

  破衣少年一伸大拇指,道:“一個整數。”

  藍家鳳心中暗道:看來他是真的存心訛詐我一下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一百兩銀子?”樓衣少年搖搖頭,道:“一萬兩。”

  這口氣,不但藍家鳳聽的一怔,就是江曉峰也聽得一呆,暗道:這小叫化子,當真是窮凶極惡,半隻烤野兔,竟然能開出一萬兩銀子的價錢。

  只見藍家鳳揚了揚柳眉,轉動一下眼珠兒,答道:“一萬兩銀子,也不貴。”

  樓衣少年道:“熱烤的工錢在外,再加個一成,不算多吧?”

  藍家鳳:“半隻烤熟的野兔,連工帶料,一萬一千兩雪花白銀,實也不能算貴。”

  樓衣少年笑道:“貨賣識家,以王燕子的身份,萬把兩銀子,的確也算不得什麼。”

  藍家風道:“野兔我買定了,不過,就算是當今天子出門行走,也不會帶上一萬兩銀子啊!”

  樓衣少年道:“這話不錯,但好的是,小要飯的還有一雙識貨的眼睛,姑娘如若帶有明珠、古玉之類的珍玩,小要飯的亦可代為估價,保證不讓姑娘吃虧。”

  藍家風冷笑一聲,道:“你想的很周到啊!”

  樓衣少年笑道:“誇獎,誇獎。”

  藍家風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卻又突然忍了下來,淡淡一笑,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墨色指環,遞了過去,道:“你估估這個吧!能值多少銀子?”

  那樓衣少年接過墨色指環,就著火光之下,仔細的瞧了一陣,臉色突現訝異之色,道:“這個?姑娘捨得出手麼?”

  藍家鳳道:“有什麼捨不得,如是一個活人餓成了死人,這玉環再名貴些,也是無用了。”’樓衣少年手托指環,回顧了藍家鳳一眼,緩緩說道:“姑娘,這指環應該有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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