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鐵劍玉珮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28 14:36: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3 1137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9 13:27
一三零

  歐陽玉紋將那根黑竹竿捏在手掌之中,左手向柳南江一擺:道:“退過一邊,待玉紋和這個不知死活的老頭兒過幾招。”

  手中竹竿一頓,就要向祝永嵐點去。

  柳南江是見過祝永嵐出手的,自已有寶劍倚仗,勝面雖多也不過三成,歐陽玉紋雖然劍術不凡,以竹代劍自然減低了不少功力,因何是祝永嵐的對手呢?

  因此,柳南江連忙橫身攔阻歐陽玉紋,道:“歐陽姑娘!沒有你的事,你從速離開此處吧!”

  同時,還向她打了一個警告的眼色。

  殊料歐陽玉紋卻不以為意地說道:“家師既然叮囑玉紋,凡事皆以相公之動向為準則。那麼,相公之敵亦即玉紋之敵,待玉紋先會他一會有何不可?”

  歐陽玉紋輕叱一聲,揚竿欲出。

  柳南江一轉身抓住了那根黑竹竿的竹梢,沉叱道:“歐陽姑娘!站到一邊去。”

  歐陽玉紋翻翻眼皮,看看柳南江那種瞪眼豎眉的神色,終於點了點頭。

  柳南江將手鬆開,她連忙退身至十丈以外。

  柳南江這才回身向祝永嵐道:“過招之前,還有一事相請。”

  祝永嵐冷笑道:“你這娃兒的花樣倒不少,快說吧!”

  柳南江抬手向歐陽玉紋一指,道:“這位姑娘並無冒犯尊駕之處,移時,如果在下不幸落敗,尊駕不得傷害這位姑娘。”

  祝永嵐哈哈大笑道:“原來這娃兒還是個多倩種子,老夫答應你了。”

  在祝永嵐仰天長笑之機,本來給予柳南江一個可乘之機。可是,柳南江不屑此做,只待對方笑聲停住,方才將長劍一順,開戶亮式,凝聲說道:“請尊駕過招,在下候教。”

  祝永嵐沉聲道:“如果老夫堅持要讓你三招,我倆也許這一輩子也動不了手,看掌!”

  呼地拍出一掌。

  看祝永嵐面上神情,及他出掌時的架式,少說也用了上七成功力,似乎想在一掌之下就置柳南江於死地。

  柳南江心凝神一,目不斜視,見對方掌勁一起,立即展開師傳“射影掠光”身法,身形已經閃到祝永嵐的右邊,避開那凌厲的一掌,同時沉腕壓劍,一招“朗日焦雷”,長劍向對方右脅捲去。

  祝永嵐多少有點輕敵,見一掌拍空,不待招用完,身形向右一旋,反掌向柳南江的長劍拍去。

  如此應變解拆,真是膽大妄為已極。

  “叭”地一響,柳南江的長劍向右一落,人也隨著對方的掌勁像風車船打了一個急旋,而祝永嵐卻咚咚咚連退三步。

  柳南江心頭不禁大駭,對方以掌逼劍,皮肉毫無損傷,其功力之深厚的確令人難以想像。

  而祝永嵐也是狂駭不已,雖然他的皮肉未損,但是,卻感到氣血浮蕩不已,而且一股熱流已循著“寸關”穴而進。直竄內腑,幸而他功力深厚,立刻自封所有穴道,並運功將那股熱流逼出體外。

  柳南江如果乘虛蹈虛,連進數劍,祝永嵐必然難逃一敗之劫。

  可惜柳南江因駭對方功力之深厚,而將此一先機白白放棄了。

  祝永嵐將心神鎮定後,方沉叱道:“娃兒!你師父是無塵大師嗎?”

  有此一問,柳南江愈發深信祝永嵐就是竺道台,若非老一輩的人物,絕不可能知道他此時運用的是“雷音八劍”,也不可能知道唯有無塵大師的傳人才會“雷音”劍法。

  因而,柳南江並未去回答對方,卻反問道:“尊駕果是竺道台嗎?”

  祝永嵐厲叱道:“難道姓祝的就不識得你用的是‘雷音八劍’?不知你是無塵大師的傳人?因何一定要說老夫是竺道台?”

  柳南江道:“此劍出鞘,濺血方收。不過,此劍非為你而拔,只要你知道厲害,掉頭走開,在下絕不在後追擊。”

  祝永嵐“呸”了一聲,道:“老夫早就想領教一下所謂佛門三大絕學之一的‘雷音八劍’了,可惜那老和尚躲了個無影無蹤,今日和你娃兒領教一番也是一樣,現在輪到你進招了。”

  柳南江道:“尊駕小心……”

  一語未盡,身形暴進,長劍凌空斜劃半弧,向祝永嵐頸項劈去,看上去此招甚是輕飄無力,只要身形一矮,柳南江這一劍就要走空。

  殊不知,柳南江用出了煞招“八方霹靂”,為的是速戰速決,雖然不敢說能夠一劍制敵,最少也想耗去對方不少功力,使其不敢戀戰。

  祝永嵐口裡雖說得輕鬆,心情卻異常凜重,在第一招中,他已嘗試了“雷音八劍”的威力,不但絲毫不掉以輕心,反而暗蓄掌力也準備在這一招中克敵制勝,結束戰局。

  此時,一見柳南江輕描淡寫地揮出一劍,不禁有些納悶不解了。

  他只要身形一矮,不退反進,輕揮一掌,柳南江必然會死在他的掌下。

  祝永嵐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手,而且又久仰“雷音八劍”的威力,明知這一劍大有變化,因此以不變應萬變,身形紋風不動,蓄勁以待。

  果然,柳南江長劍橫掃一半,突地振腕抖劍,幻起萬朵劍花,向祝永嵐兜頭罩下,真個如同霹靂起自八方,威猛絕倫。

  祝永嵐心頭大凜,運足九成功力,雙掌疾吐,向那一團劍花迎去。

  只聽得砰然巨震,柳南江身軀咚咚咚……連退十餘步,口中噴出一道血箭,人已倒地不起,一旁觀戰的歐陽玉紋不禁失聲驚呼。

  可是,那祝永嵐並未全勝,只見他衣襟裂開,胸口處一道盈寸傷口,正汩汩地流著鮮血。

  祝永嵐低頭一見自己創口,猛怒不已,沉叱一聲,飛撲而上,揚掌向柳南江門面切下。

  柳南江氣血崩潰,毫無拒敵之力,只得身形就地急滾,避過致命一擊。

  祝永嵐殺性已起,豈容柳南江走脫,左拿一掄,又如閃電般向柳南江劈下。

  此時,柳南江連閃身而避的餘力都已喪失殆盡,似乎只有閉目待死了。

  驀在此時,只聽歐陽玉紋一聲嬌叱道:“老頭兒住手!”

  同時,黑竹竿脫手飛出,自祝永嵐的左掌心洞穿而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9 13:27
一三一

  祝永嵐尚未回過神來,歐陽玉紋已拔回了黑竹竿,攔住祝永嵐,寒聲道:“要命快走!否則休怪姑娘我手下無情。”

  祝永嵐作夢也沒有想到歐陽玉紋手裡那根黑竹竿有如此大的威力,衡量情勢,目下難以勝過歐陽玉紋,而且自己傷勢也急待療治,因此冷笑一聲道:“姑娘!後會有期。”

  說罷,掉頭疾步離去。

  歐陽玉紋全不避男女之嫌,蹲下去將柳南江上身托在臂彎中柔聲問道:“柳相公傷勢如何,可要玉紋助相公療傷?”

  柳南江並未去回答她的的問題,反而問道:“方才姑娘脫手飛竿,穿透祝永嵐的掌心,不就是‘蓮台七式’劍法之中的那一招‘飛向蓮台’嗎?”

  歐陽玉紋螓首微點,道:“正是。”

  柳南江道:“那日在‘子午谷’外,姑娘與在下過招時,因何不用這一招呢?”

  歐陽玉紋道:“家師曾叮囑玉紋,與相公過招,不得遽用煞手。”

  柳南江喟然道:“可是那日在下卻用煞手對付姑娘啊!”

  歐陽玉紋道:“柳相公,何必再提過去之事呢?……”

  語氣一頓,接道:“相公傷勢如何?”

  柳南江道:“傷得不輕,若無十天半月的調養,恐怕難以痊癒了。”

  歐陽玉紋惶然道:“那怎麼辦呢?”

  蛾眉輕蹙,想了一想,接道:“待玉紋背負相公找一處隱秘之所療傷要緊。”

  柳南江搖搖頭,道:“不行啊!今……”

  他的意思是想告訴歐陽玉紋,今晚子時和秦茹慧有重要約會,暫時還不能離開此地,不過,他又突然想到,提及和秦茹慧的約會,必然會提及那方玉珮之事,因此,他才又頓口不言。

  可是,歐陽玉紋卻會錯了意,以為柳南江又在拘泥於男女之別,微一皺眉,纖指突地在柳南江軀體上的“昏穴”上一點。

  然後,她將寒星劍插入鞘中,將柳南江背在身上,沒及林中。

  這時,在“祥雲堡”中已經上燈了。

  整個下午秦茹慧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一會兒托腮沉思,一會兒攬鏡自照,一會兒又憑窗遠眺,似乎有點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錦兒走進房內關上了窗戶,燃了燈。

  秦茹慧問道:“什麼時候了?”

  錦兒答道:“交酉了吧?”

  秦茹慧又問道:“風雪又大了嗎?”

  錦兒向外張望了一眼,回道:“真夠大的,這場風雪很可能要接連好幾天哩!”

  秦茹慧原本是斜靠在榻上的,聞言倏然一躍而起,疾聲說道:“什麼?你說這場風雪夜裡不會停嗎?”

  錦兒被秦茹慧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方才說道:“哪裡停得了?即使風頭轉向,這雪也得下個一、二天。”

  秦茹慧低聲呼道:“糟了!”

  錦兒不禁訝然問道:“小姐夜裡要出門嗎?”

  秦茹慧心頭暗驚,柳眉一挑,低叱道:“胡扯!誰說我夜裡要出門?”

  錦兒賠笑道:“那又何必管他這場雪要下多久呢?”

  秦茹慧愣了一愣,沒有接下。

  沉靜了一陣,她才慢不經心似地問道:“錦兒!見過堡主嗎?”

  錦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哦”了一聲,道:“對了!堡主關照過了,晚飯的時候,要小姐先吃,不必等他。”

  秦茹慧心頭一怔,蛾眉一蹙,道:“堡主出門了嗎?”

  錦兒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公孫總管病了,堡主在親自煎藥哩!”

  秦茹慧的一雙蛾眉蹙得更緊了,訝然道:“總管畢竟是下人,堡主犯得上親自為他煎藥嗎?”

  在晚餐時,秦茹慧果然沒有見到秦羽烈。

  飯後,秦茹慧回房歇息,錦兒為她擰熄了燈,可是,她連眼都不曾閉。

  初更的梆聲傳來時,秦茹慧在懷中揣了些銀子,又將短劍在懷中貼藏好,這才心懷鬼胎地向秦羽烈的房中而去,秦羽烈並沒有登榻就寢,一個人在燈下托頤沉思,似有無限心事。

  一見秦茹慧來到,頗為討異地問道:“茹慧!還沒有睡?”

  秦茹慧勉強地笑道:“睡不著……”

  語氣一頓,接道:“聽說公孫總管病了?”

  秦羽烈“唔”了一聲,點點頭道:“上了年紀的人,稍受風寒就臥榻不起了。”

  秦茹慧道:“聽說爹親自為公孫總管熬藥煎湯,是嗎?”

  秦羽烈道:“這也算不得什麼呀?這些年來,公孫彤為我‘祥雲堡’倒是盡心盡力的。”

  秦茹慧裝著一時想起來似地“噢”了一聲,道:“顧著說閒話,倒忘了幹什麼來的了。爹!我要看看那方玉珮和那柄鐵劍。”

  秦羽烈頗為討異地問道:“茹慧!是發現了什麼嗎?”

  秦茹慧談然道:“多看幾次,也許會有所發現的。”

  秦羽烈搖搖頭,道:“再看也是那幾個字,不看也罷!”

  秦茹慧使出女兒家的嬌情,道:“爹!讓我看看嘛!”

  秦羽烈愣了一下,然後笑道:“看你!這般大了,還撒嬌哩!看吧!不過只是白費眼力。”

  說著,自身邊將錦盒取出來放在桌上。

  秦茹慧想不到不費吹灰之力如願以償了,暗喜在心,面上就不動聲色地自壁上取下那柄鐵劍,然後來拿桌上的錦盒。

  秦羽烈猛地伸手按住了錦盒,沉聲問道:“茹慧你要拿到何處去?”

  秦茹慧心頭一怔,面上卻神情泰然地說道:“回房去看呀!”

  秦羽烈搖搖頭,道:“不行!要看就在這裡看。”

  秦茹慧道:“爹!是不放心我嗎?”

  秦羽烈沉下臉說道:“這件東西多少年來都沒有離開我的眼前,為什麼一定要到你房裡去看呢?”

  秦茹慧道:“難道拿到我房裡去看就會不翼而飛嗎?”

  秦羽烈道:“茹慧!知道肖雲達因何而死嗎?就是因為身懷此物,凌震霄也因身懷此物而遇害,所以我不願你拿回房去。”

  秦茹慧笑道:“說句不見氣的話,放在我房裡比放在爹身邊要安全得多。目下武林中人能夠在我短劍逃生的人還不多哩!”

  秦羽烈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的功力自從那位神秘黑衣人為你療傷後,突飛猛進,目下難有敵手。不過,別以為江湖上都是些有勇無謀之人,倘若有人設計智取,你來必能夠防範。”

  秦茹慧道:“我卻不信,東西在我手裡,誰也別想拿走。”

  秦羽烈將他女兒看了又看,方才說道:“茹慧你今天和往日似乎不同。”

  秦茹慧語氣淡然地說道:“我倒沒有這種感覺,也許是您心情不大好。”

  秦羽烈笑著站起來說道:“好吧!我送你回房去吧!”

  現在,秦羽烈既然答應她攜回房去細看,只要是護送她一程,她也就不堅持拒絕了,秦羽烈總不至於賴在房裡不走的。

  一念及此,於是點頭含笑道:“那就勞動爹的大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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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在秦羽烈的護送下,秦茹慧回到繡房,她沒有留秦羽烈入內稍坐,秦羽烈似也無意入內,站在門口說了聲小心,就逕自去了。

  秦茹慧不禁喜在心,凝聽秦羽烈步履去遠,連忙將錦盒與鐵劍用一幅絲絹包好,背在背上,又取了一件連頭篷的大氅穿在身上,將短劍提在手中,熄了燈,悄然走出房去。

  她突然想到是否該留下一張小箋,想了一想,決定隻字不留,不著痕跡為上。

  雪光掩映之下,後院一片銀亮,秦茹慧方一縱入雪地之中,驀然,一排人影擋住她的去路,齊聲喝問道:“什麼人?”

  秦茹慧定神一看,原來是堡內最精銳的藍衣武士,當即沉聲道:“連姑娘我都不認識了嗎?”

  其中一人,是新任的藍衣武士統領,前跨一步,和聲問道:“小姐意欲何往?”

  秦茹慧粉面一沉,道:“誰教你來查問姑娘我的行蹤?”

  藍衣武士統領恭聲回道:“屬下奉有堡主諭令,今晚任何人也不得離開堡內。”

  秦茹慧心頭一凜,沉叱道:“連姑娘我也要受到限制嗎?”

  藍衣武士統領道:“回小姐,堡主曾經如此吩咐過。”

  秦茹慧道:“堡主何時下的諭令?”

  藍衣武士統領道:“就是方才。”

  秦茹慧不禁大驚,原來秦羽烈對她早有防範了,心念一橫,打算硬闖出去,她已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不能在柳南江面前做背信失約之人。

  “鏘”地一聲,短劍出鞘,她正想揮劍硬闖,驀然身後傳來一聲沉叱道:“住手!”

  秦茹慧知道秦羽烈已到,雖未立即動手,但是,短劍卻未入鞘,仍然全神戒備。

  秦羽烈緩步來至她的身邊,喝問道:“茹慧,你要去何處?”

  秦茹慧應道:“我打算去尋找那柄真劍。”

  託辭早就想好,因此說來毫不費力。

  秦羽烈道:“因何不稟報我知?”

  秦茹慧道:“怕你阻攔。”

  秦羽烈道:“如果我現在阻攔呢?”

  秦茹慧不禁愣住了,良久,方反問道:“爹一定要阻攔嗎?”

  秦羽烈低聲喝道:“將劍回鞘,乖乖地回房睡覺去,大雪紛飛,不宜遠行。”

  秦茹慧毫不遲疑地答道:“茹慧離意甚堅,請勿阻攔。”

  秦羽烈凝聲說道:“離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說得明白點行嗎?”

  秦茹慧知道不打開天窗說亮話已不行了,因而一字字鏗鏘有力地說道:“茹慧此番離去,今生今世也不打算再回‘祥雲堡’。”

  這話說得截鐵斬釘,使秦羽烈不禁愣住。

  良久,方回過神來,問道:“是打算與為父的決裂嗎?”

  秦茹慧語氣冷漠地說道:“茹慧打算尋找我那不擔負養育的生父。”

  秦羽烈疑然詫道:“這是什麼話?”

  秦茹慧道:“你和公孫總管的談話被我偷聽了,才知我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秦羽烈恍然大悟,原來秦茹慧欲要遠走高飛的用意在此。

  此時,秦羽烈也不免淒然,喟嘆一聲道:“茹慧我待你薄嗎?”

  秦茹慧道:“不管厚薄,養育之恩德不可忘,茹慧早晚必有所報。”

  秦羽烈沉叱道:“就是這樣報嗎?拐走我的異寶不告而別?”

  秦茹慧道:“茹慧現在告別還算不遲,來日尋得生父,定當偕同登門,答報多年養育之恩。”

  “鏘”地一聲還劍入鞘,大踏步向前走去。

  秦羽烈冷哼道:“茹慧!你想得太簡單了,你母一走了之,你可不行。”

  果然,前面那排藍衣武士紛紛拔出長劍,攔住秦茹慧的去路。

  秦茹慧早已下了決心,不惜任何代價要闖出去,履行她和柳南江的子時之約。因此,面對那一排明晃晃的長劍視若未睹,依舊前行如故,反而逼得那些執劍武土紛紛後退。

  秦羽烈暴叱道:“困住這丫頭,絕對不能讓她走掉。”

  秦茹慧本來還不致在秦羽烈面前公然動劍,現在一聽秦羽烈已經下了狠心,也就不再猶豫。

  短劍飛快出鞘,左右一掃,立即有四名武士在她劍下而亡,空出當中一條缺口。

  秦茹慧已飛快乘虛突破,向牆腳奔去。

  只聽得泰羽烈枉喊放箭之聲,接著箭弩如疾雨般飛來。

  秦茹慧一面飛舞短劍去撥落那些箭弩,一面已縱身上了牆頭,落下堡外,如飛馳般向東奔去。

  一口氣奔行了二十餘里,回顧身後,並無追兵,這才停下來喘了口大氣。

  在她喘息之際,突然發覺心胸氣血浮蕩不已,而且背脊上也隱隱作痛,反手在背上一摸,不禁心頭大駭,原來背上竟然中了三箭。

  秦茹慧將箭頭一一拔下,閉住了氣穴,其後大叫道:“柳南江——柳——南——江!”

  憑她叫破了喉嚨,也沒有柳南江的回聲。當然,秦茹慧並不知道,柳南江也和她一樣身受重傷了。

  柳南江失約了,這是秦茹慧唯一的想法,是他不信任她?還是不願受她的約束呢?

  她感到很!恨!恨!

  心煩氣躁,創口復又汩汩流血。

  終於,她昏倒在雪地之中。

  鵝毛般的大雪不停地往下飄,眼看雪花就要將秦茹慧的軀體掩蓋了,忽然,一條黑影閃到了現場。

  那人探了探秦茹慧的鼻息,很快地將秦茹慧背在背上,向林中奔去。

  雪仍在下,一天之中,大雪在同一地點遮蓋了兩次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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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三天後——

  秦茹慧醒來了。

  頹坍的神像,落漠的殿室,告訴她這裡是一座斷了香火的廢寺。

  她身下墊著幹草,身上卻蓋了一件名貴的皮裘。

  她活動一下雙臂,背上的傷勢似乎已經好了。她暗中一運勁,發覺內力毫無損傷。

  她依稀記得有一個男人背負她來此,那是誰?是柳南江嗎?

  正當她想起來東張西望之際,陰暗的角落裡突然傳出來一個聲音,道:“姑娘醒了嗎?”

  她循聲望去,那是一個面目很英俊的男人,在他的面前有一堆火,火上放著一個破瓦罐,似在煮什麼食物,火光映在他的臉上發紅,如果她身體往後面的牆壁上一靠,就很難發現那裡有一個人。

  秦茹慧愣了愣,方才問道:“你……你是誰?”

  那男人回道:“姓肖名雲鵬。”

  秦茹慧喃喃自語道:“肖雲鵬?這名字好像很熟哩!”

  肖雲鵬輕笑道:“姑娘所熟悉的一定是終南三君子之一的肖雲達,兩者只有一字之差。”

  秦茹慧脫口道:“對了!你是……?”

  肖雲鵬似乎有意不讓她發問,連忙插口道:“姑娘尊姓?”

  秦茹慧道:“姓秦……”

  肖雲鵬“噢”了一聲,又問道:“柳南江是誰?”

  秦茹慧神情一振,振聲問道:“你認識柳南江嗎?”

  肖雲鵬搖搖頭,道:“在下不識,不過,這三天來,姑娘卻不止次地低呼柳南江的名字。”

  秦茹慧粉面一熱,訕訕然道:“柳南江是我仇人。”

  肖雲鵬自火上取下瓦罐,放在秦茹慧面前,道:“百里之外,向鄉民取了些小米,熬了一罐薄粥,無碗無筷,待稍涼之後,姑娘就以罐喝下去吧!你已三天未下水米了。”

  秦茹慧道:“多謝!這次承蒙搭教——”

  肖雲鵬一擺手,道:“姑娘不必來這些俗套……”

  說著,將一束箭矢扔到秦茹慧面前,接道:“這是‘祥雲堡’的箭矢,不知秦羽烈怎會暗箭傷人?”

  秦茹慧道:“那倒不能說是暗箭,他想阻擋,我卻突圍而去。”

  肖雲鵬笑道:“想不到姑娘倒是很寬厚的,既然如此,姑娘就不該將柳南江的仇恨老是記在心裡了。不然,豈非厚此而薄彼?”

  秦茹慧搖搖頭道:“那不同!”

  肖雲鵬道:“有何不同呢?所同的只不過因為‘祥雲堡’堡主和姑娘同姓罷了。”

  秦茹慧輕笑道:“看你處處在為柳南江說話,你一定認識他。”

  肖雲鵬連連搖頭,道:“在下並不認識他,不過,聽到他的名字,卻好像有緣分似的。”

  秦茹慧道:“為此心儀了是嗎?那一定會使你失望,因為他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肖雲鵬喃喃道:“無情無義……”

  失聲一笑,接道:“想必那柳南江曾經有負於姑娘是嗎?”

  秦茹慧不禁滿面血紅,疾聲道:“並不是那樣一回事,你會錯意了!”

  肖雲鵬一笑置之,隨即正色道:“姑娘是否覺得傷勢已全好了。”

  秦茹慧笑道:“好像不曾受過傷一樣,尊駕的治傷手法真是高明。”

  肖雲鵬並未理會她的讚辭,淡然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放心告辭了。”

  秦茹慧道:“尊駕因何行色匆匆?”

  肖雲鵬愣了一愣,方微蹙眉尖道:“在下有個不雅之號,謂之‘花花太歲’,和姑娘同行難免會招人物議,有辱姑娘名聲。”

  肖雲鵬道:“姑娘吃驚了嗎?不過,請姑娘放心,這三日之中,姑娘可說是毫髮未損的。”

  秦茹慧點點頭,道:“我知道,關於那個不雅之號並非誤傳,必系有人蓄意中傷,以尊駕的作為……”

  肖雲鵬接口說道:“以在下的作為應該是當之無愧,外人並未誤傳。”

  秦茹慧訝然道:“真的嗎?”

  肖雲鵬笑道:“一點不假,因此姑娘不適宜與在下同行。”

  語氣一頓,接道:“平心而論,在下並非為姑娘設想,而是為自己打算,在下救過之人,不願再去傷他,而以姑娘之美豔,在下很難克制心動。因此不結伴同行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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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第十九回 索魂厲鬼

  “天寒地凍,那件皮裘留下給姑娘暫時穿用。如果後會有期,姑娘可再還我。”

  說罷,出了山神廟,揚長而去。

  秦茹慧很賞識對方坦率和直爽,若非心中有個結頭未解,她很可能告訴他,自己不在乎那些蜚短流長,深願與他同行結伴。

  可是,她心中還有個結——那就是柳南江,因此,她又忍住了。

  她一口氣喝乾了瓦罐中的薄粥,頓感精神大振。

  背上的包袱已然解下來擱在她的身邊,解開一看,鐵劍還在,錦盒也原封不動。打開錦盒一看,裡面卻是空的,根本就沒有那方玉珮。

  秦茹慧不禁心頭大驚,是秦羽烈早有防範,才給了她一個空盒?還是被肖雲鵬竊走了呢?

  她沉思一陣,後者可留性較少,如果肖雲鵬竊走她的玉珮,不可能待她甦醒後留下姓名後而去,早就可以一掌置她於死地了。

  那麼,是秦羽烈有了防備,只給了她一個空盒了?不錯,她當時並未真看玉珮是否放在錦盒之內。

  她仔細察看錦盒,發現盒蓋和盒底已為箭矢洞穿,如果玉珮是放在盒中的,堅玉絕不可能為流失射穿的。

  為此,她肯定是秦羽烈預先用下了玉珮,只給了她一隻空盒。

  當然,肖雲鵬也可能取走玉珮之後,故有疑陣。不過,這種成分是極其微弱的。

  不管如何,她決心要問一問肖雲鵬。以他那種坦率的言行,如果他真的拿走了玉珮,秦茹慧深信他不會狡詞賴賬。

  大雪已停,雪地上留有肖雲鵬清晰的足跡。

  從足跡間的距離可以看出,肖雲鵬是在緩步而行,並未施展輕功,相隔不到盞茶工夫,秦茹慧自信可以追得上,於是出了山神廟,循著足跡疾奔而去。

  前行十里,秦茹慧勘察地勢,才發覺肖雲鵬是往長安城裡去的。

  秦茹慧正在考慮是否該不斂行藏地直往長安時,驀然,一個人疾步來到身前,那個人竟然是和她有點小過節的歐陽玉紋。

  歐陽玉紋疾聲呼道:“秦姑娘!玉紋找你找得好苦啊!”

  秦茹慧不禁大感意外,茫然問道:“找我有什麼事情?”

  歐陽玉紋道:“柳相公極欲見你。”

  秦茹慧驀然聽見柳南江的下落,不禁有些狂喜。不過,消息自歐陽玉紋嘴裡說出來,卻使她感到不大對勁,連忙問道:“他在哪裡?”

  歐陽玉紋招手向東北角一指,道:“離此不遠,容玉紋帶路。”

  秦茹慧道:“因何要姑娘前來傳言?”

  歐陽玉紋喟嘆一聲,道:“姑娘有所不知,柳相公受了重傷。”

  秦茹慧道:“他受了重傷。什麼時候的事情,下手的是誰?”

  歐陽玉紋道:“是三天前擦黑光景的事,對方是一個姓祝的老頭兒。”

  秦茹慧道:“那姓祝的老頭兒那麼厲害嗎?”

  歐陽玉紋道:“兩敗俱傷。不過柳相公傷勢較重。”

  秦茹慧道:“現在怎麼樣?”

  歐陽玉紋道:“經玉紋三日來悉心凋護,柳相公的傷勢已經大好了。”

  秦茹慧一雙美目中幾乎冒出火來,歐陽玉紋的話似乎大大刺激了她,她心中蘊藏著一股強烈的妒意,任何女人和柳南江接觸,都使她受不了。

  可是,歐陽玉紋為柳南江療傷並沒有錯,就像肖雲鵬為自己療傷一樣,因此,秦菇慧還不過分地將妒火發出來,只是勉強地說道:“請姑娘告訴柳南江,就說我不想見他。”

  歐陽玉紋大感意外,突然問道:“姑娘因何不願見他呢?”

  秦茹慧道:“不為什麼,就是不願見他,你這樣告訴他就行了。”

  歐陽玉紋道:“秦姑娘!你可知道柳相公多麼渴望見你一面嗎?”

  秦茹慧不禁又動心了,振聲問道:“他真的很想見我嗎?”

  歐陽玉紋點點頭,道:“真的。據柳相公說,見你一面關係著一十三條性命的生死存亡,因此,他囑咐我無論如何要找到你。”

  秦茹慧一顆火熱的心突然又冰冷下來,柳南江渴望見她不過是為了那方玉珮,現在她根本沒有玉珮,見他又有何用?無非是自取其辱!

  想到這裡,心念一橫,急聲說道:“告訴柳南江,我不想見他,希望他也不要讓我見到。”

  說罷,奪路而走。

  歐陽玉紋畢竟是一個心地純潔的姑娘,不識男女之間的那個“情”字,如果識得那個“情”字,她最少也可解透秦茹慧掉頭而去的原因了。

  柳南江的確傷得很重。不過,經過歐陽玉紋運用其深厚的內力為他療傷,傷勢已大有起色。但是,歐陽玉紋卻因內力損耗而花容消瘦,柳南江口中未說,內心卻銘感不已。

  他眼巴巴地盼望,總算聽到了熟悉的步履之聲,接著,歐陽玉紋走了進來。

  柳南江疾聲問道:“找到秦姑娘了嗎?”

  歐陽玉紋搖搖頭,道:“沒有,據說她已離開‘祥雲堡’了!”

  柳南江頓感失望,喃喃道:“完了!明天就滿百日……”

  歐陽玉紋接口問道:“柳根公!你在說什麼明天就滿百日?”

  柳南江道:“落在冷老魔手裡的十三人都嗅進了冷老魔的毒物‘迷魂煙’,百日斷魂,明天就屆滿百日之期,這……這……”

  歐陽玉紋道:“難道秦姑娘能夠解救嗎?”

  柳南江道:“可以,不過現在……”

  歐陽玉紋道:“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就不行了嗎?”

  柳南江喟嘆一聲,道:“歐陽姑娘,內中情由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的。”

  歐陽玉紋目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語氣幽然地說道:“柳相公你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是我不足信任?還是……”

  柳南江疾聲道:“姑娘不要如此說了,療傷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怎說在下不信任姑娘呢?”

  歐陽玉紋道:“玉紋並不想以療傷之情來套取相公的隱秘。”

  柳南江不禁苦笑道:“那有什麼隱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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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語氣一頓,接道:“冷老魔以十三條性命相迫,要秦羽烈手中的一方玉珮為交換,秦姑娘答應竊取她父親的那方玉珮,暫借給在下作解救一十三條性命之用,本來約好那夜子時相見的,不料一場意外的事情給耽誤了。唉!現在一切都嫌晚了。”

  歐陽玉紋目光中顯露出無限的驚色,振聲道:“是一方平常的玉珮嗎?”

  柳南江故意淡然地說道:“難道玉珮還有平常與特殊之分嗎?”

  歐陽玉紋說道:“若是尋常的玉珮,我這裡倒有一方,可借與相公一用。”

  柳南江驚道:“姑娘也有一方玉珮嗎?讓在下看看。”

  歐陽玉紋立刻從懷中取出一隻錦盒交與柳南江,那回錦盒和他在秦羽烈處所見到的那隻錦盒完全一樣。

  打開錦盒,裡面一塊鮮豔奪目的玉珮。

  形式、大小、色彩,和秦羽烈所出示的那一塊完全相同。

  柳南江記得秦羽烈說過,真的玉珮也是晶瑩透明,卻不透日光,此時雖無日光,卻是白天,柳南江舉起玉珮朝亮處照去,光線完全透射過來,如果秦羽烈所說不是信口開河的話,那麼這塊玉珮就是廢品了。

  歐陽玉紋見柳南江一再察看這塊玉珮,禁不住問道:“秦堡主那方玉珮,相公可曾見過?”

  柳南江點點頭,道:“見過。”

  歐陽玉紋道:“和這一塊完全一樣嗎?”

  柳南江道:“不管形式、大小、色彩,玉珮上所帶花紋,完全一樣。”

  歐陽玉紋驚道:“真的嗎?!那麼,秦羽烈手中的那塊玉珮絕非一般凡品,而是當今武林中萬人所矚目的那方玉珮了。”

  柳南江道:“姑娘何以見得呢?”

  歐陽玉紋道:“據家師說,普天之下,同此形式的玉珮只有二方,一正一副,也即一真一偽,這一塊是副佩,秦羽烈手中那塊毫無疑問的是正佩了。”

  柳南江道:“根據許多傳說,那方玉珮的確在秦羽烈手中,秦姑娘已然答應竊取後交與在下,可惜因在下身受重創錯失良機。”

  歐陽玉紋道:“相公原以將玉珮換贖冷老魔手中十三條性命,即使真是玉珮到手,也不過是過手之物,何足稀奇?”

  柳南江道:“若是真的玉珮,在下雖持往冷老魔處換喚人質,事後即使殺身殞命,在下也會全力自冷老魔手中奪回的。”

  歐陽玉紋道:“相公看得簡單,說得也輕鬆,東西到了冷老魔手中,再想奪回似乎難如登天。其實,那方玉珮相公根本不可能拿到,因為秦姑娘想從她父親手裡竊取那方玉珮只是夢想。”

  柳南江道:“如果她不惜決裂父女之情,動武去奪取呢?”

  歐陽玉紋神情一愣,反問道:“秦姑娘如此說過嗎?”

  柳南江不想在此時談及秦茹慧的身世,因而含糊其辭地說道:“在下只是如此設想而已。”

  歐陽玉紋道:“即使秦姑娘為了成全相公救人義舉,不惜絕斷父女之情而動武,她也是徒勞無功的。”

  柳南江道:“據在下所知,秦姑娘的武功已凌駕乃父之上。”

  歐陽玉紋道:“勝固可勝,但是未必就能取得玉珮,據家師說,當今武林之中,論機智,工心計,無人能與秦羽烈比擬。他豈能輕易栽在自己女兒手上,秦姑娘雖有此心,卻無能為力。”

  柳南江多多少少也同意了歐陽玉紋的看法。

  當初,秦茹慧提到竊到玉珮之事時,他也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去期待的。

  不過,此時一旦想起那十三個中了冷老魔“迷魂煙”的危者,不免又憂心忡忡起來,尤其福兒也在其中,若有三長兩短,實在難以向恩師覆命。

  歐陽玉紋見他眉心暗結,瞭解他心中所想,因而說道:“玉紋知道相公現在正為那十三個危在旦夕之人擔憂,當今之計,只有用這方玉珮去瞞騙冷老魔,但願他不辨真協那就好辦了。”

  柳南江道:“這方玉珮是令師交與姑娘的嗎?”

  歐陽玉紋答道:“是的。”

  柳南江道:“雖是一方副佩,也必有其存留價值,想必令師曾交待姑娘,這方玉珮萬不可失的?”

  歐陽玉紋道:“不錯,家師曾說過,性命可丟,這方玉珮不可丟。”

  柳南江道:“那麼,姑娘將這方玉珮與冷老魔交換人質,豈非違背了令師的囑咐?”

  歐陽玉紋搖搖頭,道:“非也,家師曾囑咐說,若他老人家臘八未歸,教玉紋與柳相公結伴同行,凡事依隨相公之動向,相公以救人為先,玉紋自然毫不猶豫地獻出玉珮。玉紋並未違背家師囑咐,不過是窮通達變而已,相公請作主吧!”

  柳南江沉吟了一陣,道:“恐怕要辜負姑娘一番好意了。”

  歐陽玉紋突然道:“這是何意?”

  柳南江喟嘆了一聲,神情沉重地說道:“冷老魔曾經告誡在下,中了‘迷魂煙’之人,百日之後必定斷魂而亡,但是解毒卻要在百日屆滿之三日前施行,故而冷老魔約定在前夜子時持玉珮鐵劍前往以作交換,如今已是九十九日,解毒已來不及了。”

  歐陽玉紋道:“在未見死者屍骨之前,你我總該盡心盡力而戰啊!”

  柳南江道:“姑娘說得不錯,姑不論這方玉珮能否瞞騙冷老魔,尚缺鐵劍,冷老院也許就不肯答應。而且,在下目前傷勢尚未痊癒,如何前往終南之松林酒店與其會晤呢?”

  歐陽玉紋咬唇沉思了一陣說道:“讓玉紋去試試如問?”

  柳南江微感吃驚問道:“姑娘一人經去冷老魔?”

  歐陽玉紋道:“相公倒不必為玉紋掛心,只是留下相公在此,玉紋倒有些不放心。”

  柳南江不禁私心中感到一陣激動,輕笑道:“姑娘不必為在下掛心,天寒地凍,猛獸絕跡,而且姑娘去去就回……”

  歐陽玉紋接口道:“玉紋只怕有乘人之危的無恥之徒來到此處,相公毫無抗拒之力,那豈不——”

  說到此處,目光向下一瞟,接道:“玉紋打算將這座廢寺的山門封閉,別人就不會進來了。又加乾糧飲水還可食用數日,即使玉紋因故不能即回,相公在此也能安適無虞的。”

  柳南江點點頭,道:“此計甚好!姑娘快去,在下在此靜候佳音。”

  歐陽玉紋道:“玉紋尚有一不情之請……”

  語氣一頓,接道:“玉紋因感此行關係一十三條之生死存亡,可說責任重大,亦想暫借相公之佩劍一用,不知可否?”

  柳南江不禁遲疑地道:“這——”

  歐陽玉紋道:“不必勉強,玉紋作此請求,實在太冒昧。”

  柳南江沉吟了一陣,終於將長劍堅靠於牆壁之上,拱手拜了一拜,道:“師父,為救師弟,弟子只得將佩劍交與歐陽姑娘了。”

  歐陽玉紋驚道:“福兒是相公的師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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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柳南江自知無法隱瞞,只得點頭應道:“不錯,他正是我的師弟,還望姑娘盡心盡力。不過,寒星劍血氣太重,姑娘不要輕易出鞘才是。”

  歐陽玉紋接過長劍,又將那隻錦盒納入懷中,說道:“相公儘管放心養傷,玉紋此去,絕對不會辜負相公所托。”

  言罷退出殿堂,掄掌劈向那原本倒榻的山門,將整個廢寺都封閉了。

  歐陽玉紋又仔細地察看一遍,才放心離去,臨行之際,還小心翼翼地以那根黑竹竿掃除了每一個足印,直到遠離廢寺十里之外,方放開大步,將輕功施展到極限,如閃電般向終南山麓奔去。

  不到一個時辰,已然過了杜曲,這個進香時期生意興隆的集鎮,目下蕭條已極,長街之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歐陽玉紋也未打算停留,仍是疾行如故。

  天際雖無飄零的跡象,但是,天色已逐漸向晚,因此,歐陽玉紋的腳步跨得更大更快了。

  她出杜曲鎮不久,驀見一個小巧的人影疾奔而來,兩者對面而行,倏忽就到面前,歐陽玉紋種情一振,因為那人就是梳著一根朝天小辮子的福兒。

  歐陽玉紋連忙停步叫道:“噯!你不是福兒嗎?”

  福兒聞聲停步,冰冷的目光向歐陽玉紋掃了一眼沉聲問道:“你是誰?”

  福兒那種神態委實令歐陽玉紋嚇了一跳,他過去那種天真活潑的神態,歐陽玉紋是見過的,但是此時看上去卻面色發青,雙眼冰冷深沉,在心悸之餘,她也感到一陣心痛,一個十三四歲的孩童,竟然受到了冷老魔極為殘忍的毒害。

  想到這裡,不禁喟嘆道:“福兒!冷老魔將你怎麼樣了?”

  福兒也不答話,呼地拍出一掌,勁道之猛,出手之快,實非歐陽玉紋始料所及。

  歐陽玉紋疾閃避過,大叫道:“福兒!你怎麼了?我是……”

  福兒兩隻如毒蛇般的眼睛,死盯在歐陽玉紋面上,沉叱道:“不管你是誰,竟敢稱呼我福兒的主人一聲老魔,還不快快掌下受死!”

  歐陽玉紋人感迷惑,難道:“迷魂煙”的藥性尚未消失嗎?

  她連忙雙手舉起柳南江的劍,振聲叫道:“福兒認識此劍嗎?”

  福兒冷笑道:“你即使手拿玉皇大帝的上方寶劍,我今天也要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話聲中,又是呼地拍出一掌。

  歐陽玉紋連忙閃開,心中叫苦不迭。

  福兒似乎心神業已喪失,冷老魔此著狡計不謂不毒,武林中頻添十三個心神喪失,只聽其中一人控制的狂人,豈不要天下大亂。

  歐陽玉紋在思念中,福兒又一連攻出了三掌,以前,她並未見過福兒的功力,也不知他此時的功力超過以前還是不如以前,從他的出手和勁道看來,他似乎施展的是佛門武功“伏虎掌法”,而且很有點火候。

  歐陽玉紋連躲了十幾掌,累得她嬌喘不已,情知一味閃避並非善策。

  於是,她想出手將福兒點昏,然後背負福兒去見柳南江,共商解救之策。

  因此,她動用那根黑竹竿向福兒身上穴道點去。

  可是,福兒精靈異常,使她無法得手,為了怕傷害福兒,她又不敢輕率動用煞招,結果是處處縛手縛腳,被迫居下風。

  這就是冷老魔的歹毒之處,利用正派人士不願傷害這些失性瘋狂者的心理,而遂其興風作浪的目的。

  福兒進攻三十餘掌均未得手,也不禁急怒攻心,立即撮唇一嘯。

  嘯聲方落,人影倏現,黑壓壓一片人頭,將歐陽玉紋圍住了。

  一十三人一個不少,想不到冷老魔沒有讓他們斷魂喪命,卻使他們失魂受其騙使作亂。

  這其中,歐陽玉紋識得司馬夫人,也識得商美娟和唐如玉,但是卻叫不出她們的名字。

  憶及仲秋之夜,商美娟和唐如玉在公證席上,顯得雍容華貴,曾幾何時,她們卻變得披頭散髮,面色鐵青,宛如索魂厲鬼,思念及此,歐陽玉紋不禁暗中扼腕一嘆。

  福兒似乎是十三人之中的頭兒,只聽他發號施令道:“大家一齊圍上,拿下這個女娃兒。記住不要傷及她的皮肉。老主人喪偶多年,咱們十三個也該送他一房嬌妻美妾才是。”

  這話聽在歐陽玉紋耳中,雖然有些使她氣憤,卻並沒有責怪之意,眼前不過是十三具行尸走肉而已。

  不過,那二十六道冰冷深沉的目光卻使她不寒而慄,情知再要心含仁慈,今天可能要吃大虧。

  因此,“鏘”地一聲,將柳南江的佩劍寒星拔出了劍鞘。

  商美娟首先解下了腰間紫色羅帶,“刷”地一聲抖成一道匹練,向歐陽玉紋前胸捲去。

  立於歐陽玉紋左側的荊如楠也趁機打出一枚飛旋如輪的暗哭。

  同時之間,歐陽玉紋身後的“八鳳園”主人司馬夫人也自腰間抽出軟劍,如靈蛇般彎彎曲曲地向歐陽玉紋腰間纏去。

  歐陽玉紋右劍左竿,身形一轉。

  首先是荊如楠打的暗器被撥飛,接著“鏘”地一聲,商美娟的紫色羅帶被削去一段,司馬夫人立即見機撤劍,不然她那把軟劍也必然會被寒星即為兩段。

  周圍十三人只有三人聯手而上,歐陽玉紋已感拙於應付。

  如果,十三人紛紛出手,那必然更難應付。

  歐陽玉紋有鑑於此,立即先發制人。

  沉叱一聲,長劍向司馬夫人胸前刺去。

  軟劍最厲害的一著,就是“纏”字。因此,司馬夫人身形一矮,避過寒星劍的鋒銳,振腕一抖,軟劍就化成幾道圓圈,向歐陽玉紋執劍的右腕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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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歐陽玉紋的目的是不想傷人,一見對方軟劍向腕上纏來突地將長劍往回一抽。

  司馬夫人的軟劍正好纏在寒星劍的劍鋒之上,只聽一陣“叭叭”脆響,司馬夫人的軟劍斷成數截,手中只剩一把光禿禿的劍柄。

  司馬夫人軟劍斷裂,使歐陽玉紋消失了一大勁敵,心頭不禁一寬。

  福兒雖然心神喪失,機智卻未見減退。

  大吼道:“一齊上,千萬不能被這婆娘各個擊破。”

  他一面喊叫,一面呼地拍出一掌。

  其餘諸人也紛紛刀劍並舉,拳拳齊動、歐陽玉紋立刻陷於四面楚歌之境。

  歐陽玉紋心中非常明白,只要自己心中用一猶疑,立刻就有殞命之危,於是寶劍一揮,一招“蓮台見佛”,變成千萬劍花。

  只聞一連串慘呼之聲,除了福兒之外,其餘十二人,沒有一個人不帶傷流血,福兒是她故意避開了的,否則,歐陽玉紋手執寒星寶劍,施展出佛門三大劍法之一的“蓮台七式”,可說無一人能當其鋒銳。

  歐陽玉紋知道多耽誤下去,除了多製造殺孽之外,別無益處。

  因此,趁對方多人受創後退之際,一縱身出了樹林,向杜曲鎮上奔去。

  她剛奔出不到十丈,忽然百草叢中冒出一個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歐陽玉紋一看,此人赫然就是“九指魔杖”冷如霜。

  此刻,不禁氣憤填膺,頓時有了洩憤的對象。

  她揮動手中長劍,向冷如霜項間刺去。

  冷如霜沉叱道:“且慢動手!”

  同時飄身引退。

  歐陽玉紋一劍走空,也只得撤招改勢,厲聲喝問道:“還有何話說?”

  冷如霜招手向歐陽玉紋身後一指,道:“姑娘不妨回頭看著。”

  歐陽玉紋冷笑道:“冷老魔!你少耍詭計,姑娘不會上當。”

  冷如霜道:“放心!老夫要你活著回去傳信,還不打算置你死地。”

  歐陽玉紋長劍平伸,預作防備,這才緩緩旋過身去。

  一看之下,芳心大駭,原來方才和她交手的十三個人此時都躺下了。

  冷如霜冷冷笑道:“姑娘看清楚了嗎?他們現在成了行尸走肉,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氣,而這一口氣,還要老夫每隔三個時辰給他們吃一粒藥丸才能維持。姑娘的劍法也許可以置老夫於死地,可是,姑娘得想想他們十三人的死活。”

  語聲一頓,接道:“老夫自福兒口中,已得悉那姓柳的娃兒是為了玉珮和鐵劍而來中原,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師父無塵老禿驢還交付給他一個挽救武林浩劫的使命。既是如此一位了不起的豪客,那就要他先來救這十三個人。”

  歐陽玉紋問道:“如何救法?”

  冷如霜道:“那還用問嗎?拿玉珮和鐵劍來作為交換。”

  歐陽玉紋道:“若只有玉珮而無鐵劍,交換福兒一人如何?”

  冷如霜哈哈大笑道:“姑娘的算盤打得真精明,不過老夫可也不是輕易就能受騙之人,福兒在十三人之中最具價值,因為他是無塵老禿驢的徒兒,一方玉珮換他一命未免太便宜了。”

  歐陽玉紋原想以那方玉珮夫瞞騙冷加霜,希望能夠解救福兒。

  現在,冷如霜一口回絕,連這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這件事兒得先和柳南江商量以後再作計較,歐陽玉紋一念及此,乃還劍入鞘,螓首微點,道:“好!我將你的話轉告柳相公。”

  語聲轉為嚴厲地接道:“在柳南江未回覆你以前,你不能驅使他們為你賣命,如此作法不但會遭受萬人唾罵,也會遭萬人群起而攻。”

  冷如霜縱聲狂笑道:“哈哈!老夫今年六十出頭,憑你這兩句話也想嚇倒老夫嗎?”

  語聲一沉,接道:“告訴你,老夫今晚就要驅使他們去找秦羽烈。”

  歐陽玉紋驚道:“那怎麼行?秦羽烈一定會殺死他們的!”

  冷如霜冷笑道:“秦羽烈假冒偽善,喬裝正人君子,如果他出手殺死心神喪失之人,那就無異揭發他的真面目,老夫諒他不敢。”

  歐陽玉紋沉聲道:“你不要太過自信。別人不管,若是福兒有個三長兩短,你就休想逃過柳相公的寒星寶劍。”

  冷如霜滿面桀驁不馴的神情說道:“可是,柳南江的師弟卻再也不能復活了。”

  歐陽玉紋疾聲道:“冷老魔!你最少也該等待柳相公的答覆之後才能展開行動。”

  冷如霜道:“老夫沒有那種耐性,因為柳南江已經失約一次,如果怕福兒在‘祥雲堡’遭到不測,你和柳南江大可前往保護,合你們二人之力,大概還可以對付得了姓秦的。”

  歐陽玉紋不禁楞住了,冷如霜不但要驅使那十三個心神喪失的人去對付秦羽烈,現在以福兒相挾,連她和柳南江都要受其驅使了。

  冷如霜手一擺,道:“姑娘可以走了,再多說幾句話,他們可能要斷氣了。”

  歐陽玉紋心頭一凜,不敢再耽擱下去,飛快地離開現場,向回程奔去,天色已黑盡,歐陽玉紋感到飢腸轆轆。

  好不容易在戌末時分回到了柳南江藏身的廢寺,歐陽玉紋不禁心頭一鬆。

  可是,她一口長氣尚未透出,松下的心情又繃緊起來。

  原來封閉的山門已經洞開。

  歐陽玉紋不禁大駐,左手橫持著長劍,右手握著劍把,小心翼翼地進了廢寺。

  她一走進山門之後,就知道自己的戒備是多餘的,因為憑她的感覺就知道廟內空無一人。

  放眼一看,柳南江果然不見了。

  這使她放心不少,最少她沒有眼見到柳南江的屍骨,也許他只是極好心的人救走了。

  可是,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柳南江是被人救走,他絕不可能不告而別,他也許不關心福兒的安危,但是,他絕對不會忘記師傳的佩劍。

  那麼柳南江又是被人擄為人質了嗎?如果是的話,情勢就非常嚴重了。因為柳南江的身價和福兒又大不相同了。

  歐陽玉紋自廢寺中退出來,坐在石階上發愣,她不知該怎麼辦?自己的擔子已夠重了,現在又加上了柳南江身上的重擔,劍在她手裡,她就該為他作點事情。而目前唯一的就是解救福兒。

  如何解救呢?她心中問了一百遍,但卻沒有一次得到答案。

  她忽然想到秦羽烈,於是,決定將冷老魔的動向去告訴他,看看他的態度如何。

  一念及此,歐陽玉紋就疾步向“祥雲堡”奔去,不過盞茶工夫,就來到了堡門外。

  外管事花雲錦正在門口,一見是歐陽玉紋,忙迎上來笑道:“原來是歐陽姑娘,請問半夜到此,有何貴幹?”

  歐陽玉紋道:“玉紋有緊急事情極待與秦堡主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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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花雲錦又猶疑了一陣,道:“容花某試試,請姑娘稍待。”

  約摸過了半盞熱茶工夫,花雲錦與秦羽烈相偕而出,歐陽玉紋看不出秦羽烈有何病容,不過,她知道秦羽烈是在為秦茹慧的出走而氣惱。

  秦羽烈站在石階上,向歐陽玉紋拱了拱手,道:“歐陽姑娘深夜到此,令師又未曾隨行,故而秦某不延請姑娘入內待茶了。”

  歐陽玉紋襝衽回禮,道:“多謝堡上,站在此地說說也是一樣。”

  秦羽烈問道:“姑娘有何要事相告?”

  歐陽玉紋道:“關於三大莊主及‘八鳳園’司馬夫人等一十三人中了冷老魔‘迷魂煙’一事,堅主可曾聽說過?”

  秦羽烈點點頭,道:“聽說過,也許這只是訛傳。”

  歐陽玉紋道:“並非訛傳,確有其事,而且情況相當嚴重。”即將所遇情形一一敘述。

  接著又道:“稍後冷老魔也曾現身,揚言今晚將驅使司馬夫人等一十三人前來貴堡尋事,屆時堡主當如何對付?”

  秦羽烈不暇思索地回道:“擒賊擒王,自然要先對付冷老魔。”

  歐陽玉紋道:“堡主說得不錯。可是,彼等之性命全仗冷老魔每隔三個時辰喂食一粒藥丸所維持,殺了冷老魔,豈非置他們於死地?”

  秦羽烈微微一愣,道:“這倒難了!”

  歐陽玉紋道:“彼等現在已是不分親疏,對冷老魔卻唯命是從,而且出手絕不容情,找上門來時,堡主能容忍嗎?”

  秦羽烈語氣遲疑地說道:“容忍也得有個限度,秦某總不能坐視他們殺人縱火呀!”

  歐陽玉紋道:“堡主可知還有柳相公的書僮福兒在內?”

  秦羽烈“噢”了一聲,道:“怎麼樣?”

  歐陽玉紋道:“其餘諸人,堡主採取何種手段去對付,玉紋不管,只求堡主不要傷害福兒。”

  秦羽烈面現難色地說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福兒身手原本不凡,目下心神喪失,必然變本加厲,稍有一念之仁,秦某也許反被福兒所殺,這件事情在下不能答應姑娘。”

  歐陽玉紋道:“堡主可知冷老魔的來意?”

  秦羽烈一搖頭,道:“秦某不知。”

  歐陽玉紋道:“他說堡主假冒偽善,喬裝正人君子,如果堡主放手殺害那些心神喪失之人,正好揭露堡主的真面目。”

  秦羽烈冷笑道:“如果秦某一意姑息容忍,則冷老魔狡計得逞,目前秦某行事已不計毀譽,但求問心無愧。”

  歐陽玉紋心頭一怔,緊蹙蛾眉,道:“如果他們前來,堡主絕不輕饒了?”

  秦羽烈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既來犯我,為求自安,秦某自然無法去思索犯我之人是否出於自願,這點還要請姑娘見諒。”

  歐陽玉紋道:“玉紋所請堡主不答應了?”

  秦羽烈拱手一禮,道:“請恕有違尊命。”

  歐陽玉紋道:“實不相瞞,柳相公因染病不起,將佩劍交與玉紋,囑託務必保護福兒。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玉紋只要一息尚存,絕不容許福兒出差,若有冒犯之處,尚請堡主諒解玉紋苦心。”

  秦羽烈凝聲道:“姑娘可知如此做已然間接助了冷老魔一臂之力?”

  歐陽玉紋道:“玉紋明知。”

  秦羽烈道:“明知因何故犯?”

  歐陽玉紋道:“我是不得已行事,否則,玉紋就有負柳相公之囑託了。”

  秦羽烈沉吟了一陣,問道:“姑娘方才說,柳相公染病在身,目下在何處將養?”

  歐陽玉紋搖搖頭,道:“玉紋不知。”

  秦羽烈又問道:“令師呢?”

  歐陽玉紋道:“有事他往。”

  秦羽烈“噢”了一聲,道:“方才姑娘說,你為了維護福兒,或將有損害本堡之處,秦某自然瞭解姑娘之苦心:不過萬一秦某有冒犯姑娘之處,不知令師是否也能體察秦某的苦衷?”

  歐陽玉紋道:“那不干堡主之事。”

  秦羽烈哈哈大笑道:“姑娘好豪氣!但願冷老魔只是虛聲恫嚇,你我都省卻麻煩了。”

  歐陽玉紋道:“絕非虛聲恫嚇,以玉紋臆測,今晚必來。”

  秦羽烈道:“聽姑娘的口氣,今晚要在這裡等候了?”

  歐陽玉紋螓首一點,道:“不錯。”

  秦羽烈向花管事一擺手,道:“請歐陽姑娘入內避避風寒。”

  歐陽玉紋搖搖頭,道:“不敢打擾。玉紋隨家師流浪多年,餐風露宿習以為常。玉紋在對面大槐樹下坐候即可。”

  秦羽烈笑道:“那麼,秦某失陪了。”

  向花雲錦一擺手,沉聲吩咐道:“掩門,小心戒備。”

  守護的武士退進堡內,角門關緊,那四支松脂火炬也一起熄滅,大地陷於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歐陽玉紋白白地受了一夜飢寒之苦,別說司馬夫人一行心神喪失之人,連一隻野狗也不曾打從堡門經過。

  歐陽玉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幾乎凍僵的雙腿,打算離去。

  雖然她還不放心離去,但是,總得在附近找一點食物飽腹才行。

  突然堡門打開,秦羽烈穿戴整齊走了出來,身後跟著花雲錦以及十幾名武士,看樣子,他昨晚不曾解衣就寢。

  歐陽玉紋正想道早,秦羽烈已然笑著問道:“姑娘昨晚發現了些什麼?”

  歐陽玉紋道:“毫無發現。”

  秦羽烈冷笑了一聲,道:“一無所獲豈不是平白無故地受了一夜凍刑?”

  歐陽玉紋聽出對方話中有弦外之音,沉臉問道:“堡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秦羽烈也沉臉寒聲說道:“姑娘雖善花言巧語,卻休想騙過秦某,你分明是胡亂編造,目的不過是想窺察本堡動靜。”

  歐陽玉紋一見對方血口噴人,分明是故意找岔,也就不甘示弱地回道:“貴堡有何隱秘懼人窺察?”

  秦羽烈冷冷一笑,緩步走下了台階,道:“自群芳賽會以來,秦某一直心儀姑娘的劍法,今天正好是機會,姑娘亮劍吧!”

  歐陽玉紋冷哼道:“原來堡主是要找藉口與玉紋動武,玉級也只好奉陪了。不過,但願堡主也亮出一套劍法來讓玉紋偷學一二。”

  她當然不知秦羽烈也會“歸真劍法”,除了白玉梅曾經跟柳南江說過之外,連秦茹慧都不知道秦羽烈也會用劍。

  當他聽完歐陽玉紋的話後,嘿嘿一笑,向後朝花雲錦一招手。

  花雲錦凌空一拋,一把鞘套與寒星劍形完全相同的古劍已然到了秦羽烈手中。

  秦羽烈躊躇志滿地笑道:“歐陽姑娘!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吧?”

  歐陽玉紋瞪大了眼睛,這委實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不過,其原因不是為了秦羽烈會用劍,而是秦羽烈手中竟然有把名劍。

  據醜老人向她說,當今武林中只有兩把古劍,一為“寒星”,一為“冷月”,而秦羽烈手中所拿正是那把“冷月”寶劍。

  歐陽玉紋定住驚震不已的心神,揚家問道:“堡主手中的古劍可是名喚‘冷月’?”

  秦羽烈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姑娘竟是個識貨的行家,今天秦某正要試試這把‘冷月’寶劍的鋒利。”

  歐陽玉紋不禁面臨猶疑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29 13:28
一三九

  據醜老人說,“冷月”“寒星”雖同為名師所鑄,然而前者卻勝於後者。

  萬一手中“寒星”寶劍毀在對方手下,自己將來如何向柳南江交待?

  想了一想,才說道:“玉紋不敢掠人之美,仍願以竹代劍,領教一下堡主的劍法。

  秦羽烈沉叱道:“不行!冷月對寒星,此乃順理成章,姑娘怎可以竹代劍,秦某可不願意落個勝之不武之名。”

  歐陽玉紋道:“寒星劍為柳相公所有,玉紋怎可擅用?”

  秦羽烈冷笑一聲,道:“姑娘捫心自問,可曾動用過寒星寶劍?”

  歐陽玉紋一沉吟,道:“用過。”

  秦羽烈道:“那就對了,柳南江既放心交與姑娘,姑娘自然有全權使用。除非姑娘心存畏懼,故意以竹代劍,預留退步。”

  歐陽玉紋沉聲道:“堡主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玉紋只因二劍同冶一爐,不忍使其自相撻伐,所以才不願動用。”

  秦羽烈道:“兩劍毀去其一,存者方能稱雄武林,姑娘亮劍吧!”

  說罷,緩緩抽出冷月寶劍。

  長劍在晨曦之中閃出一片寒光,歐陽玉紋在神情凜然之下,也不自覺地拔出了寒星劍,出她意外,劍已出鞘了。

  秦羽烈似乎唯恐歐陽玉紋反悔,低叱道:“秦某有違……”

  話音未落,長劍緩緩向歐陽玉紋眉宇之間刺來,用的正是“歸真劍法”的一招起手式——“撥浪觀魚”,看似輕淡,卻暗藏無數變化。

  歐陽玉紋與秦茹慧曾較量過,因而對秦羽烈所施展的劍法相當熟悉,立即心凝神壹,以一招“蓮台見佛”,向對方迎去。

  一時之間,但見劍影如山,劍氣飛旋,堪稱氣勢磅礴。

  大凡起手式都是一著問招,秦羽烈猛一壓腕,前伸之劍立刻轉為上翹。

  同時,身形閃到歐陽玉紋右邊,劍尖向歐陽玉紋挑去。

  歐陽玉紋已然發覺“歸真到法”由秦羽烈施展起來,較之秦茹意更具威力。

  但是,她尚自信絕不致敗在對方劍下。

  唯一使她擔心的就是那招“反璞歸真”,如果秦羽烈使的話,她今天可能就難逃大限了。

  想到這裡,歐陽玉紋決心快攻求勝,於是振腕一抖,一連攻出三劍。

  秦羽烈大喊一聲,道:“姑娘好劍法……”

  同時,手中長劍一橫,將歐陽玉紋的來勢封住。

  “鏘”地一響,秦羽烈身形咚咚咚連退三步,而歐陽玉紋卻紋風不動。

  再看秦羽烈手中長劍,就只有半截了。

  歐陽玉紋驚異不已,秦羽烈更是心頭驚駭不已,人已退到台階之上,口裡一連聲嚷道:“假的,假的!這根本就不是冷月寶劍。”

  歐陽玉紋也發現對方那把長劍的斷裂處色澤晶亮,與表面的色澤不同,顯然是一把供擺飾之用的贗品。

  到此,歐陽玉紋也明白了秦羽烈的用意,主要是想試試他手裡的那把冷月寶劍可是真貨。

  秦羽烈飄退台階之上,歐陽玉紋本不想再行追擊。

  可是,寒星劍要沾血方能回鞘。

  因此,飛地縱身跟了上去。武士們紛紛而動,最前面兩人並矛向歐陽玉紋喉間刺來。

  歐陽玉紋長劍一揮,面前響起兩聲修呼,兩條鮮血淋漓的斷臂落在石階之上。

  “鏘”地一聲,寒星劍回入了鞘中。

  歐陽玉紋訕笑道:“幸虧玉紋運氣不錯。”

  語聲一頓,接道:“鵠候終宵,總算有此收穫,玉紋告辭了。”

  秦羽烈目光凝望遠處,冷聲道:“只怕姑娘又走不掉了。”

  歐陽玉紋沉叱道:“堡主還有什麼花樣?不妨快些使出來。”

  秦羽烈也不答話,抬手向遠處一指。

  歐陽玉紋回頭望去,不禁一怔,原來司馬夫人一行魚貫向堡門外行來。

  待行至近前時,歐陽玉紋不禁感到一陣心酸。

  原來那一行心神喪失者遍體濕淋,神色敗壞,想必昨夜露宿在荒郊的。

  一行人在堡門口一字排開,福兒一躍來到中間,小手往秦羽烈一指,道:“秦羽烈!我等奉主人之命前來向你討回玉珮鐵劍。”

  秦羽烈即使有一副鐵石心腸,此時不禁大大搖頭。

  和聲問道:“福兒,你的主人可是柳南江?”

  福兒低叱道:“什麼狗屁柳南江?連鼎鼎大名的‘九指魔杖’冷如霜,你都不知道嗎?”

  秦羽烈並未激怒,依舊和顏悅色地說道:“福兒,秦某給你們換一套乾淨衣服如何?”

  福兒凶殘已極地吼道:“少廢話!快些拿出玉珮鐵劍來。”

  秦羽烈搖搖頭,道:“什麼玉珮鐵劍,秦某可沒有聽說過。”

  福兒咻咻然道:“案羽烈!你少裝蒜!否則要你好看。”

  秦羽烈道:“福兒,請你們主人來與秦某一談如何?”

  福兒“呸”了一聲,道:“就憑你也配見我家主人嗎?”

  秦羽烈冷笑道:“其實,冷老魔就尾隨其後,何不出來一見?”

  福兒景叱道:“好大的狗膽,竟敢稱我家主人一家老魔……”

  轉身向行列中的荊錦峰一指,道:“你去!摘下秦羽烈的腦袋。”

  荊錦峰一躍上了台階,伸手向秦羽烈頭上抓去,雖然不成招式,卻辛辣無比,勁道十足。

  秦羽烈一探手就扣住了荊錦峰的右腕,順勢一送,荊錦峰就滾下了台階。

  可是,他爬起來又往上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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