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33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8 00:12

第一百八十章 奪龍記(九)

  楊承祖微笑道:“老當家,我知道,這段時間我跟著青青到處轉,你們這青龍山不平寨的地勢險要基本都被我看了去。寨裡的虛實我也瞭解了,對你們確實是個威脅。是不是我要說我不答應入夥,你們就不放我下山?”

  郝青青忙道:“沒的事。你不入夥就不入,誰敢不讓你下山?”

  郝雲龍看著自己的女兒,暗暗搖了搖頭,綠林之中最忌諱的就是給人看去了山寨形勢,尤其兩下如今的身份一官一匪,若是楊承祖帶兵攻山,這青龍山不平寨所依仗的地勢,在他眼前,就沒了作用。

  按說這樣的人,要麼入夥,要麼就是死路一條。再不然,就是一輩子困死高山,不許他下去。但是自己閨女現在這個態度,他如果死咬著不放人,怕是連自己閨女關都過不了。他只好笑了笑:

  “楊公子,說笑了。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不是恩將仇報的小人,你入夥或者不入夥,都是我們山寨的貴賓,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只是我還是想要挽留你,這與山寨無關,純粹是我欣賞你的本事,也是為我的閨女考慮。”

  他用煙袋點了點郝青青,“她的心思你應該懂,說實話,我知道她生的醜,配不上你。只是她人好,心眼也少,而且不是個妒婦。雖然說內宅親如姐妹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至少可以和你的女人和睦相處,不至於鬧出人命來。這樣的好女人,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何況這些天你們混在一起,你不給她個交代,她將來又如何嫁人?”

  郝青青不等楊承祖做答,自己接過話來“爹,我和楊兄弟清清白白,至於別人愛說什麼說什麼,又哪管的了?誰要是敢亂嚼舌頭,我就劈了他。嫁不了又怎麼樣,大不了不嫁人就是了。”

  “出去!”郝雲龍氣的面色一變,用煙袋在自己女兒頭上砸了一下“給我出去!我們男人之間說幾句話,不叫你,不許進來。”

  “青青姐,你還是出去吧,我和老爺子聊聊,放心吧,沒事。”郝雲龍說完話,郝青青連動都沒動,可是楊承祖這一說,她就乖乖起身,說了一句“我就在外頭,有事你就喊我。”這才起身離去。

  等到房門關上,郝雲龍無奈的搖頭道:“女生外向,沒辦法。原來的青青就是個假小子,風風火火,跟小夥子摔跤、掰腕子,都不當一回事的。可是自打你上山后,她已經開始偷偷的給自己擦香粉了,這為了什麼,你應該很清楚。我只有一個女兒,不想看到她太難過。原本我說過,希望你離她遠一點,可是你沒遵守這個規矩,你說這事是怪你還是怪我?”

  “這種事很難說怪誰的,該發生的,就一定會發生。不是您定了一條什麼規矩,一切就不會發生,人的天性,是不能靠規矩來壓制的。”

  “你說的或許有道理吧,反正我也認了,女大不中留啊。可是我不想她某一天挺著大肚子來跟我說,她的孩子沒有爹。我得讓你給她一個交代。你在河南那邊有一大家子人家,不過這不是什麼問題,我們青龍山有路子,可以把他們都接來住。就像你看到的一樣,這裡有很多人拖家帶口,一家老少活的也很快樂,比起你做官來,也未必差到哪去。”

  “我方才說的是真的,青青沒有那麼大胸襟,做不到不嫉妒,可是她是個好孩子,不會因為嫉妒就去欺負你的妾室,或是殘害她們。她會安心跟你過日子,將來也會安心輔佐你,讓你做這方圓幾百里的草頭天子。”

  楊承祖笑道:“老爺子,您這話說的,我一個錦衣百戶,難道不如一個草頭天子麼?您是個老軍伍,經驗豐富。應該看的出來,我研究的木炮比起神火銃威力還要差些,這東西不是讓你們對抗官兵用的,而是山寨火拼用的,研究它的目的,您應該很明白吧?”

  “招安?我聽你這段時間在山寨裡跟大家說的話,總結起來的意思,也是這兩個字,招安。”

  “沒錯,就是招安。要做官,殺人放火受招安。你們殺人放火的事幹的多了,下面要考慮的,就是招安的問題了。天下最成功的強盜,就是穿著官衣的強盜。你們當年都是穿官衣的,之所以落到當起了布衣強盜,無非是不想在邊關和北虜換命。那麼將來如果能在這地方做個巡檢,既不用到邊關受一刀一槍之苦,還可以在這安心設卡抽分,做的事跟現在差不多,還多了層官身保護,何了不為。”

  “可是要想做成招安這事,首先就是得衙門裡有人,所以我不能留在山上。如果我留在山上,誰為你們去官府裡面走關節,誰為你們打點上下,誰又去為你們運籌此事?”

  郝雲龍聽到招安,也沉默了一陣,一口一口的抽著旱煙,最後才道:“招安?我們這些老人,當初大多是軍衛出身,於朝廷這碗飯,說實話,早吃膩了,對於招安不招安的,也沒什麼心思了。”

  “你是吃膩了,可是還有那麼多年輕的人呢。為什麼趙全能夠在山裡鬧騰那麼大,一個新來的,居然能收了那麼多黨羽?因為年輕人,看不到希望啊。年紀輕輕,做一輩子土匪,自己的子孫後代還要繼續當強盜,誰願意啊?而受了招安,得個前程,將來一刀一槍,還能博個封妻蔭子,這不比占山強多了?強盜這行,是無奈之下的選擇,而不是長久的安身之計,這個道理,老爺子應該比我明白。”

  又是一陣沉默。楊承祖又道:“我知道您的顧慮,不過這招安也不是現在就要招的,總要慢慢來。其實我不管是造木炮也好,還是給大家說的規劃也好,最核心的一條,就是讓大家別折騰。安心休養生息,好好過日子。”

  “這山寨運行的很好,收收保護費,保證一條商路暢通,自己也可以做做生意,總比劫商隊賺的多,死人還少。等將來養成氣力,場面上再有人幫著轉圜,自然會有官府上來談招安的事。大家整頓武備,打一打周圍的強盜,把這周邊的綠林該收的收,該掃的掃,從此只有你們一家吃肉,還怕不能霸住碼頭?”

  郝雲龍道:“可你別忘了,我們是白蓮教,白蓮教,也是能招安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8 00:12
第二卷 晨曦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盜香(一)

  門外面,郝青青拿了個茶碗扣在門上,將耳朵貼著茶碗,用盡全力聽著裡面的對話,生怕自己老爹一時發作,把楊承祖劈了。

  聽到楊承祖說招安時,她的臉上也露出笑容,想著:只要受了招安,自己說不定就能做他的媳婦了,到時候他是錦衣官,我是他的娘子,那該有多好。可是聽到白蓮教三字,剛燃起的那點希望之火,又被無情的熄滅了。

  “白蓮教?那怕什麼,大明朝白蓮教徒難道少了?”楊承祖全不在乎“白蓮教徒和被我們發現的白蓮教匪,那就不是一回事。被官府發現的,都是謀圖不軌,想要背反朝廷的,那殺了就沒商量。可是一般老百姓入白蓮教,圖的無非是畫符治病,下輩子投個好胎。民間這種教門不知有多少,只要不出大格,就沒什麼事。有我在衙門裡為您說話,這種事還能叫事麼?”

  “那麼說,你是鐵了心的讓我們招安?如果招安不成,那我們這個山寨的安危,又由誰來保障。別忘了,你已經看明瞭整個山勢,想要奪取山寨,比別人可方便多了。”

  “就算我沒看明白山寨,您以為您這不平寨就真是金城湯池?您的山寨能存在到現在,是因為官府沒有認真對待,而不是這山寨真的如何險峻。而且我覺得,您有一個熟悉山寨地形,且在官面有辦法的人在外面,更有利於您和青青坐穩寨主之位。這次的危機雖然化解了,但是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第二個趙全?可是我在外面,他們就得想想,如果動了你們的寨主寶座,會不會引來官軍三省會剿,有一個熟悉地形的嚮導在,這山寨又能堅持幾天。”

  “按你這麼說,我是非放你走不可了?要不然的話,官軍就要上門?”

  “這話也不是,我的官身不過是個小小的百戶,在官場上還提不起來。可是我今年連二十都還不到,就能在周王府討到一副碗筷,能在河南巡撫面前說上三兩句話。焉知我不能為這青龍山不平寨,爭到一個大好前程?有些時候,是需要賭博一把的,不知道老當家的,願意不願意賭了。當然,如果您非要把我留下,在下也沒什麼可說,畢竟我現在還是貴寨的肉票,一切安排,都得聽您的。”

  房間內半晌無語,外面的郝青青急的握緊了拳頭,她既希望楊承祖留下來,可又知道,這樣強留下來的他,心肯定會飛到別處,一時間,竟也是難以取捨。

  這時只聽房間內傳來郝雲龍的聲音“如果我放你走,你還會不會回來?你如果不回來,又讓青青怎麼辦?”

  “老當家放心,我敢對天發誓,肯定會回來。至於青青,我會給她一個交代,只是在這段期間,如果她遇到更好的男人,那就是我沒有福氣了。很多時候,是要看緣分的,我們誰也不能決定未來的事。跑招安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到的,如果我胡亂許諾誤了她的終身,就是我對不住她了。”

  “這話最好你自己對她說,讓她明白你的想法。你幫了我的大忙,我得答謝你。再說你要去陝西那邊,身上的盤纏得多帶,那地方銀子比官身更好用。我會為你準備一筆程儀,三日之後送你啟程。”

  門外,那只粗瓷茶碗落地,摔的粉碎。

  當天晚上,楊承祖在場院里拉著胡琴唱了一段宋江坐樓,那些圍觀的後生姑娘們,不時的發出歡呼。可他發現往日裡一向與自己形影不離的郝青青不知道跑哪去了,居然沒聽自己唱戲。

  自從與郝雲龍一番交談後,郝青青這一天的表現都比較奇怪,總是不像以往那麼自然。但是他終歸是要走了,於這事上也沒太在意,這郝青青雖然是個健康青春,富有朝氣活力的美人,可是畢竟是個山匪。如果和自己註定有緣無分,那強求也沒什麼意思。

  等他回到房中時,卻發現郝青青居然等在自己的屋裡,桌子上點著蠟燭,放著兩個酒罈,外加十幾樣熱菜。見他回來,郝青青起身道:“承祖兄弟,你回來了,我這等了你好一會了。”

  “青青姐,怎麼想起來找我喝酒了?”

  “沒啥,我知道你要走了,就算是給你餞行吧。來坐下,喝酒,這些菜也都是我做的,你試試味道。”

  楊承祖倒是不餓,可是她既然做了吃的,自己就不好拒絕。兩人多日以來早就是親近慣了,他也大方的就貼著郝青青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兩口菜,接著就只喝酒了。

  郝青青今天的酒喝的格外的快,楊承祖一小壇酒喝了還不到一半,她那一壇已經見底,劈手又奪過楊承祖的酒罈喝起來。

  “青青姐,少喝點吧,這酒不是這麼個喝法,傷人的。”

  “沒什麼。反正你眼看就要走了,等你走之後,就再也沒有男人能陪我喝酒了。菜很難吃吧?我剛吃了兩口,自己都受不了。我發現我真的是個蠢笨婆娘,連菜都做不好,也就不怪留不住你的人了。”

  楊承祖輕輕攬住她的腰,笑道:“別這麼說啊,人各有所長,娶老婆又不是娶廚娘,為什麼非得要廚藝精通?你也別難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你若是總這麼喝酒,到時候身體垮了怎麼辦?我可不想我回來之後,英姿颯爽的火風凰變成一個女醉鬼。”

  “你……你真的還會回來麼?你是個官身,我們不過是山賊,你家裡有如花美眷,美貌俠女,我不過是個山裡的野丫頭。你走了之後,大概很快就會把我們都忘了吧。”

  “哪的話。要不然我就立個誓言,你總該相信了吧。”

  “我不要你立誓。”郝青青輕聲道,她猶豫一陣,忽然一咬牙“承祖兄弟,我的房子最近總是鬧老鼠,晚上吵的人睡不好覺,真的討厭死人了。你看現在天又這麼黑……”

  “那你今晚就留下吧,我的床很大,咱們擠一擠,總是擠的開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8 00:13

第一百八十二章 盜香(二)

  作為脂粉班頭,楊承祖如何聽不出郝青青話裡的意思?他如果是什麼正人君子,自然會表示不能給她承諾,然後送她回自己的房間,這段感情也就如同過眼雲煙,隨風而逝。

  可問題是他既不是君子,也沒想過當一個君子,這種送上門來的美餐,他為什麼要放過?再一看床鋪上,郝青青已經動手將被褥收拾的很整齊,還在上面鋪了一張白絹,她……該不會是想讓自己驗紅吧。

  按說一個女賊,她怕是早就與男人有過這種事了。可是看她面對撩撥時的生澀反應,又確實像極了一個未經戰陣的大姑娘。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就更沒有放過她了。他一把拉住郝青青的手,輕聲道:“今晚留下來吧,我們擠一擠。”

  “那……那你要保證不使壞,要規規矩矩的。”郝青青自欺欺人的說了這一句,接著整個人就軟在楊承祖懷裡。她並非一個隨便的女子,更別說自己主動投懷,今天也是趁著酒意,橫下心來任楊承祖擺佈。

  衣衫胡亂的丟了一地,隨著一件大紅主腰落在地上,紅燭爆響,牆壁上兩人的影子已經漸漸重合在一處。分不出是他的影子,還是她的影子,在房間中響起了陣陣生命交響曲的樂章。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隻手將那方白絹遞到了楊承祖面前,指著那上面的點點猩紅道:“我已經是你的了。你下山之後,我會為你守著身子,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在這等你。一年,十年,一輩子,我會一直等下去。”

  這張床兩人睡確實擠了一點,不過如果疊起來睡,問題就不大了。楊承祖這段時間素的狠了,比不得在家中夜不空枕,今天總算徹底釋放了一回。尤其眼前這女子結實有力,讓自己可以盡情釋放,不用擔心她無力承受。見到這方染血白帕,才想起自己似乎對這個新人,憐惜太少了一點。

  “對不起啊,我不該……不該那麼用力的……是不是弄疼你了?”

  “沒什麼,我以為你不會要我呢。”郝青青杏眼含淚道:“你跟爹說的話,我在外頭都聽到了。什麼叫如果遇到好男人,我就可以嫁了,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水性揚花的女人?我知道,我們占山的女人名聲不好,說我們是爛貨,是人盡可夫的賤人。可我和她們不一樣,你以前想和我好,我不答應,是因為不想讓你看輕了我。今天把自己給了你,就是向你證明,我是乾淨的。我把自己給了你,就不會再給別人,哪怕是再好的男人,我也不嫁。”

  楊承祖道:“是我誤會你了,其實我的意思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怕耽誤了你。你要知道,我這一去,還不知道要多少時間呢。”

  “我不在乎!我回頭就把它給爹看,讓爹知道,我已經是你的人了,除了你,誰我也不能嫁。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自己過一輩子,如果有了娃,就讓他姓我的姓。”

  她初為人婦,楊承祖又施展出手段來,將她擺佈的不辨東西南北只覺得心身皆醉,柔聲道:

  “我們山裡的女人,其實是不講守貞那套的。女人家自己的日子不得過,沒有個男人,很難活下去。在一些人嘴裡,就成了我們是人盡可夫,其實只是我們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如此。不過你放心,我有了你,就不會再去找別人,我自己能養活自己,哪怕是養活不了自己,我也會為你守著身子,直到死。”

  “放心吧,我不會負了你的。”楊承祖在她耳邊輕聲道:“若是我負了你,你就用刀把我的心挖出來,我也絕沒有怨言就是。其實我一直就想著要你,只是山上太不方便了,今天得你厚愛,我也必不相負。如果你說一句話,我不走了,大不了不要前程,就跟著你做強盜。”

  他這甜言蜜語的功夫,是早就練出來的,連如仙那等見多識廣的,都能被他哄的團團轉。何況郝青青終歸只是個山大王,見的只是江湖客,不曾領教這等脂粉元戎的本事。幾句話一說,再加上那水磨功夫施展開,郝青青的心早就亂了,嬌喘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生的醜,還比你大幾歲,出身又是山賊,是配不上你的。哪怕我們的緣分只有這一晚,我也認了。何況這山寨也不是你這等人物的久居之所,將來你是要做大事,成大人物的,我如果強留你,你不會快樂的。如果你不快樂,我也會難過,你是我的男人,就是我的一切,所以我不會強留你的。只要你記得,在這青龍山上,有你的女人。”

  次日天明,郝青青的酒意一去,想起昨天的大膽和荒唐,自己的臉已經紅了。她掙扎著想要起來,不想腰已經被楊承祖抱住“青青姐,天色還早,再躺一會。”

  “別鬧……天亮了,現在不行。”她一邊輕輕掙扎著,一邊求饒道:“大不了我晚上再過來就是。”她一向覺得自己是配不上這小郎君的,見對方對自己如此著迷,心裡才感覺到甜蜜,覺得自己的身體總算沒有給錯人。

  “我去給你弄吃的去。雖然我做飯難吃,可是山裡的女人,都是這麼伺候自己男人的。這是我們的規矩,我去給你弄吃的,伺候你吃穿,你若是生氣了還可以打我。”

  “打你?我怎麼捨得。”楊承祖在她身上親了幾口“你昨晚剛剛破了申,行動不方便,我去給你做飯才是。”

  “那不成。那樣就亂了規矩了,只有女人伺候男人,哪有男人伺候女人的道理。”郝青青不依不饒的將他按住,自己穿好衣服,雖然行動上不太利索,但她的身體素質出色,倒還不至於柔弱倒要休養一段的地步。

  “我們這裡感情最好的夫妻,男人也是要打老婆的。不高興打,生氣了打,高興了也打,想要和老婆親近時,也打。把老婆打一頓,然後按住,就是我們這裡男人表示親近的方法了。要不然今天晚上你也打我一回吧。”

  她閃動著好看的大眼睛盯著楊承祖道:“你三天以後就要下山了,我想讓你在下山前,讓我像個妻子一樣伺候你。你也像丈夫一樣對待我,這樣我會覺得,我們已經做了一對真夫妻。你看好不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24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盜香(三)

  “什麼?你說你要和青青成親?”郝雲龍一早就聽自己的耳目稟報,大小姐似乎昨天晚上是宿在了楊承祖那裡。對於這種事,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按自己閨女迷戀楊承祖的勁,這就是個早晚的問題。

  事實上不單是郝青青,這山上的女人怕是有不少都有類似的心思,只要楊承祖有所表示,她們不會介意帶著他鑽一回樹林子。已經發生的事,就得學著去接受。因此他並沒有暴跳如雷,或是抓著楊承祖要個說法,而是等著,看他對自己如何交代。

  他已經想過若干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家都當這事沒發生過,這楊承祖下山後,就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至於閨女,吃了這個啞巴虧以後,大概也會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找個不介意她這段過往的老實人嫁了。可是萬沒想到,楊承祖會在早飯之後,一本正經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並且是來提親的。

  “老當家的,您是這一山之主,山上發生的事,瞞不過您老的耳目。我和青青,昨天晚上睡在一起了。我想這事,您應該知道了吧。我必須說一次,我們昨天晚上是頭一回,也是青青的頭一回。”

  雖然是被他拉著一起來的,可是郝青青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是來提親的。她已經做好了自己白白付出一切,而最後只能被男人辜負的打算。萬沒想到,他居然是來提親的,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偷偷的用手在自己的腿上狠擰了一把……真疼。

  “楊公子,你應該知道你提出的這個要求意味著什麼吧?娶了青青,你身上就多了一付擔子,這擔子可不是丫頭一個人。而是青龍山不平寨,幾百條好漢,上千的家眷,這麼一副擔子,你挑的動麼?昨天晚上的事,是丫頭自願的,我也不多說什麼。就算你不娶她,我也不會逼你,更不會說要你給她個名分之類的話。你情我願,睡了就睡了,沒什麼要緊。可你如果娶了她,那就必須負擔起丈夫的責任,而不是擺桌酒席就算了。”

  “您老說的我明白,我也沒想過只是擺桌酒席給個名分,她跟我擺了酒席,拜了天地,我不在的時候,她也是我的女人,省得別人想要娶她。至於這副擔子,雖然分量不輕,但是在下自問,還擔的起。”

  這討老婆可不比隨便睡上一睡,只要這喜事一辦,郝青青也就成了楊家的人。楊承祖對她,就有了一份責任,即使自己不入夥,也要為山寨的安危出點力量。從他決定迎娶郝青青那一刻,他就註定與這座山寨有了牽扯,將來若是山寨被破,他也脫不了干係。

  按著寨裡的規矩,楊承祖燒了黃紙斬了雞頭,在關公像前磕頭發誓,表示願意與山寨中人生死與共,從這一刻起,他就算入夥成了綠林中人。那些山上的寨主們見他肯對大小姐負責任,對他的看法倒是好了不少,不少人親切的過來與他稱兄道弟,當做了自己人。只是那些同來的伴當心裡嘀咕:難道真要娶一個賊婆當大婦?這身份也差太多了啊。

  山寨中人一聽說大小姐要出閣,嫁與那位楊小相公,不少姑娘家哭著去給郝青青道喜。還有幾位嬸子大娘過來,幫著郝青青開始收拾頭面,還有人拿出了新娘的吉服和大紅蓋頭。

  “這還是我去年剛從山下搶……拿來的,只用過一回。也算是新的,現做新的來不及,就用它將就了吧。”

  這山裡不比城裡,很多規矩講究不得,一切手續從簡,上午辦喜事,到了晚上一切就都操持齊全,大家又是一通大吃大喝,楊承祖被灌的頭重腳輕的進了新房。

  明明昨天已經什麼都做過了,可是一聽到他那淩亂的腳步聲,郝青青依舊緊張的芳心亂跳。一向活潑好動的她,難得的如乖寶寶一般,雙腿併攏坐在床邊,蓋頭一動也不敢動。

  聽到一陣桌子響,她慌忙問道:“你怎麼樣?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我去伺候你喝點水?”

  “沒事。就是你們山上的人喝酒有點凶,有點頂不住。”楊承祖踉蹌著來到床邊,將大紅蓋頭摘了“委屈你了,在這坐了半天,按說你現在應該出現在大廳裡和他們鬥酒才對。那些寨主都說,你比我酒量好多了。”

  郝青青害羞的一低頭“我從今天開始再也不喝酒了,我是你的娘子,不再是過去那個野丫頭,這些事我肯定不會做了。你先躺好,我去讓人給你準備醒酒湯。”

  她方要動彈,就被楊承祖一把拉住“不要走,讓我好好看看你,看看我的新娘子……”

  “看什麼,昨天晚上還沒看夠啊。”她說了一句,但還是任他端著自己的下巴打量著,“真俊。”楊承祖誇獎了一聲,只這兩個字,就讓郝青青癱軟在了床上。

  “我知道我醜,你也不用拿好話填我。這個喜事是山上辦的,算是有個交代吧,從今天開始,誰也不能再逼著我找男人了。不過這也就是在山裡算數,出了山就不算了。”

  等到風平浪息,郝青青緊貼著楊承祖說道:“這個大婦輪不到我做,我心裡是有數的。你的大婦,得是有身家有地位的體面人,不能是一個女山賊。如果你讓我做了大房,那就要笑死個人了。所以……所以我以後只是你的側室,和你其他的側室都是一樣的。”

  楊承祖沒做正面回答,只是笑笑道:“至少我現在並沒有大婦,你也不用擔心在家裡受了誰的欺負。今後這山寨的事,你多用點心,將來這就是咱們孩子的產業了。我原本是想早點啟程的,這回得再耽擱幾天,把山寨的規劃做一下,讓這裡變的更有前途,更有發展,這樣才對的起咱們的兒子。”

  “不,咱們的兒子要去念書,做大官,而不是做響馬。”郝青青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也不知道咱們這兩天弄下來,肚子裡是不是就有了寶寶。如果有的話,你給我聽好了,長大以後要做官,否則娘就揍你。”她又對楊承祖道:“當家的,你不是要去陝西麼,帶上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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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25

第一百八十四章 暗訪(一)

  “你要跟我去?老當家的肯放人麼?再說這山裡,也離不開你這女當家的坐鎮,李先生那方子雖然不錯,可是老當家的身子還是得養。你要是走了,山寨怎麼辦?”

  “那我不管,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已經是你的人了,要考慮的是你的安危,而不是山寨。你是我的男人,于我而言,你比山寨重要多了。那陝西情況複雜,又是落箸巡撫,又是國舅總兵。總之就是一群混帳,沒有人保護你,我怕你到了那不安全。爹有了李先生的方子,身子已經好了大半,至少能維持山寨運轉,陝西那邊更需要人手。”

  楊承祖帶的伴當都是陝西人,進陝西之前,也曾從他們嘴裡瞭解了陝西的情形,她說的落箸巡撫,國舅總兵乃是現在西北三邊的兩位要角,自然知道根腳。這兩人一個是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兵部侍郎、陝西巡撫鄭陽,一個是以右軍都督府從一品都督同知實授固原總兵馬昂。

  大明的陝西由於靠近河套,與蒙古人接壤,乃是要緊的邊陲地區。在弘治時設三邊總督,節制延綏、甘肅、寧夏、固原三邊一鎮(實為四鎮)之兵馬,以防蒙韃入寇。

  只是三邊總督與陝甘總督一樣,都並非定職,如今這個職位已經撤銷,陝西行政大權掌握在陝西巡撫手裡。

  作為大明九邊體系中最為重要的一環,三邊一鎮的額兵加起來有三十八萬之數,為國朝邊地囤兵最多的地方。每年消耗的軍糧都達四百余萬石,在這個地方當巡撫,就算手指頭裡漏一點,就能當個富家翁。

  只是自從河套失陷之後,陝西與蒙古的衝突越發尖銳,防範北虜已經是重中之重。在這裡做巡撫,得負擔抵抗外寇的重擔,身上承擔著沉重的軍事責任。當年楊一清鎮三邊時,修築邊牆,廣置烽燧,又大興屯田,嚴肅茶馬,將三邊經營的井井有條,很有一派興旺景象。

  可是到了鄭陽巡撫陝西,軍民兩政皆廢,整個陝西的局面日漸糜爛起來。當年正德天子巡幸陝西,鄭陽與陝西的鎮守中官有接駕之職,他特意將禦宴上為皇帝準備的筷子揣到袖子裡。只等著天子來時,自己把筷子獻上去,好讓天子記住自己。

  可是他不認得正德模樣,就問那鎮守太監,鎮守太監告訴他去認龍袍。這位堂堂的巡撫,就自己站到路中央,等天子鸞駕過來好認龍袍。哪知迎面過來的,是一支大軍,個個身上都是鎧甲戎裝,哪有一個龍袍?

  鄭陽那在路中間尋人,這些軍漢可不管他是誰,就這麼橫衝直撞過去,將個堂堂三品巡撫撞翻在地,從上面踩了過去。一名軍漢直接來到禦宴前,大剌剌坐下,拍著桌子問“這陝西是什麼規矩?怎麼擺了宴席,不給孤準備筷子?”

  鄭陽掙扎著起來,這才知道,萬歲原來沒穿龍袍,而是一身甲胄的裹在軍隊裡,這才戰戰兢兢的把筷子送過去。正德倒是沒發落他,只說了一句“使我若做撫按官,決不如此怠慢”。

  從此這位落箸巡撫的名聲漸漸傳開,陝西軍民多有所聞。

  至於馬昂,他原本是延綏總兵,因為吃了敗仗,被彈劾去官,還要追究罪過。他的妹子馬氏嫁了陝西都指揮畢春為妻,生的姿色出眾,且能騎善射,精通番語,算的上巾幗魁首。這消息為江彬所知,又由江彬引見,竟把她送到了豹房,為正德天子侍寢。

  馬氏進豹房時,還懷著身孕,可是正德也不在意,反倒對她格外寵愛,馬昂兄憑妹貴,從延綏總兵改任了固原總兵。馬氏進的是豹房,並不曾受過正式冊封,也就沒有妃子名分。可是宮中太監都稱馬昂為國舅爺,他這國舅總兵的稱號,在陝西三邊很是有名氣。

  郝青青道:“他若是光獻了妹子也沒什麼,更可恨的是,當初天子巡陝西時,曾到他家裡吃酒。見他的妾室杜氏生的美貌,竟然要他將杜氏送去侍寢。當時馬昂有些猶豫,正德拂袖而去,這廝事後害怕,還是把杜氏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去宮裡,供正德享受。他就靠著獻了小妾,結果就升了從一品都督同知。”

  “原來這廝是個綠帽總兵啊,還叫個什麼國舅總兵?把自己的女人送去給皇帝睡,很不是個男人。”

  郝青青聽他如此說,問道:“那假如……假如有朝一日,萬歲也看上了你的女人,你又該如何?”

  “如何?那我就反了!大丈夫三不讓,妻、財、子不讓。當然,這話不能說全對,若說是金銀財產,讓了也就讓了,沒什麼大不了。可若是誰要是打我女人的主意,那就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不管他是皇帝也好,還是玉帝也罷,誰敢動我的女人,我就是一刀過去,一了百了。大不了就是抄家滅門誅九族外帶刨墳戮屍,想讓我獻女人出去,沒門。”

  “可他要的不是馬昂的老婆,只是他的小妾啊。”

  “小妾和正妻都是我的女人,沒什麼區別,哪個我也不獻。”

  “我就知道,我當家的才不會像那個綠帽總兵那樣,用自己的女人去換前程。”郝青青溫柔的將頭靠在他懷中“有你這麼個好男人,我這輩子,值了。”

  次日清晨,郝青青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身邊的楊承祖沒了蹤跡。她一個激靈坐起身來,正在左右尋找,聞到一陣陣香味撲鼻而來,順著香味看過去,楊承祖已經端了一碗面從外面笑呵呵的進來。

  “你們青龍山不平寨的廚房太難找了,折騰了半天,就只好煮了碗面,你先湊合吃著吧。回頭你帶我認識一下伙房在哪,我給你做好的。我在家的時候,就總給我娘做飯,手藝比你強多了。”

  “當家的……你……你怎麼自己下廚房了?伺候男人,給男人做飯,是女人應該做的事,怎麼能讓你……”

  “我怎麼就不能做飯啊,男人女人又有什麼區別,難不成男人下了伙房就要死?我昨天晚上把你折騰的夠戧,你別亂動,我給你擦擦,再伺候你把面吃了。……誒?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我沒說錯什麼吧?”

  只見平日裡豪爽灑脫如同男兒的郝青青,竟哭的淚流滿面,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如同斷線珍珠般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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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25

第一百八十五章 暗訪(二)

  等看到郝青青兩眼通紅,卻滿面帶笑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郝雲龍的心裡也百味雜陳。他是個過來人,如何看不出來,自己閨女的一顆心,都被這臭小子偷了去?可是看到女兒那副幸福的樣子,他心裡又覺得,找了這麼個歸宿,對閨女似乎也算是個圓滿結局。

  楊承祖等到給郝雲龍施了禮,又從身上拿了一摞紙張出來“這是我寫的,不平寨的發展綱要,以及一些對山寨發展的建議。算是紙上談兵,不怎麼成熟,岳父您看看,若是有能用的,您就拿去用吧。”

  郝雲龍將那摞紙快速翻動一下“小打小鬧,倒是不像趙全,一來就搞那麼大動靜。這些東西如果像你說的,倒是能讓山寨的收入上升一些。在荊紫關內開設門店經營,統合荊紫關商路綠林,收取押運款,再自己組建商隊經營,這些事有的山寨在做,有的一直想做沒做下去。我就按你說的,嘗試著做一下吧。”

  “我想的這些,沒有什麼開疆擴土打天下的事,都是做生意的事。我說了,不平寨的立足點和發展方向,應該是活不下去的人的安身立命之處,大家種種田,吃口飽飯,混個溫飽,這就夠了。如果想要席捲天下或是裂土封王,就是自己找死。我們所有的規劃,都是立足於溫飽,經營山寨才行。我這些規劃,也都是分這幾步走,如果將來情形允許,或許我們不平寨的生意真的能做起來。”

  “爹,我要和當家的一起去一次西安府,他自己去那,我不放心。他查的事,本身就有風險,那馬昂的為人,你也知道……”

  “你是人家楊家的人了,爹也不好說什麼,怎麼做,你自己決定。不過西安那邊的水深,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爹當年在軍衛裡還有一些老關係,那些人有的還在位子上,如果真遇到麻煩,你們可以去找那些老叔伯幫忙,至少保自己沒事還是可以的。帶多少人,你自己看著辦,不過一定要挑手腳利索,忠誠可靠的。”

  “青青,這陝西要是這麼危險,你就不要去了。我好歹有個官身,馬昂不敢把我怎麼樣的。再說我身上帶了一封周王千歲的書信,大不了,我可以藏到秦王府去,我想他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追到秦王府去殺人。你要是出了什麼閃失,我可心疼的很。”

  “沒關係啊,我在西安有關係,也不怕馬昂。我們青龍山去西安府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道路熟的很,保證什麼事也不會出的。”郝青青一邊說,一邊在那邊打點著行囊包裹。

  “山寨裡的火藥、弓箭,你當是從哪來的。不都是從軍衛上買的麼。還有我們用的兵器,自己打造的終究是沒有軍匠打的好用,還有火器,都是從軍衛裡買。我們這邊弄到的貨,也要到西安去脫手。這趟路,我們走的熟了,西安府裡有關係,到了地頭,我比你人頭熟多了,跟我走沒錯的。”

  青龍山這次開了黑狼寨,本身就存了不少貨物,又有張九富的商隊,手裡很是有了些東西。這些商品對於山賊來所,大多是無用之物,需要變成銀子和糧食以及食鹽等物,正好拿到西安去出手。

  除了楊承祖帶的二十幾名伴當外,火風凰從山寨裡又挑了二十幾個身手了得,忠心耿耿的嘍羅,內中有一半是她的娘子軍。這些人馬帶了牲口,從山寨出發,直接奔西安而去。

  這一路上有了郝青青這長腿美人相伴,楊承祖倒是沒了旅途寂寞之苦,夜不空枕,讓郝青青的精神越發充足,氣色越發的好。大家一路到西安,眼見這裡的風物,已經與河南大為不同。

  此地地靠邊陲,百姓們中男人居多,女人漸少,郝青青為了方便,也換了一身男子裝束。她本來比楊承祖還高半個頭,又是麥色皮膚,換一身男裝,也無違和感。見這裡百姓面上氣色比起河南還略有不如,可知百姓的生活並不好過。

  跟楊承祖來的伴當都是陝西人,于本地情形清楚的很。“陝西苦啊,本來這裡生活就不易,再加上前些年失了河套之地,與北虜離的近了。時不時就有北虜拆牆寇邊,就是西安府也不是啥安全之地,大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一些。”

  這裡好歹是省城所在,巡撫駐節之所,還算是熱鬧。大家一進城,見他們有大批的牲口馱隊,就知道是大商人,立刻就有好幾撥人湊過來要為他們擔當中人,介紹生意。還有開店的人過來招攬生意。

  這條路不平寨是走熟的,郝青青負責領路,大家幾轉就來到一處大車店前,與夥計說了幾句,那夥計的面色就一變,忙引著一行人道:“幾位隨我來吧,這些地方我來安排,保證你們的牲口喂的好。”

  安頓好了牲口,又安排好了住房,楊承祖與郝青青進了房間,夥計送了熱手巾和茶水過來。等人退出去,楊承祖拿了手巾為郝青青擦臉道:“累了吧。我發現了,陝西這地方,風沙大的很,看看,把我婆姨的臉都弄髒了,讓當家的給你擦擦。”

  郝青青明知道自己只是他若干女人中的一個,但是一聽到他這話,仍是從骨子裡就覺得舒服。一把奪過手巾道:

  “當家的你坐下,你個大男人,哪能總伺候我,不怕把我寵壞了啊,該是我伺候你了。我一會給你打洗腳水,幫你洗腳。咱們今天歇一歇,明天就去把東西出手。我們在這裡有幾個相熟的買家,不愁賣東西,就是價格上不去。”

  賣贓這種事,十成賣不到一成,千兩的貨物,也許做價只有百兩。不過這種事本來就是買方市場,綠林人也沒辦法。楊承祖讓她坐下,輕輕的為她按摩著肩膀:

  “所以我跟岳父說了,這麼做不行,咱們得有自己的銷售市場。忙和了半天,要是最後給別人幹了,咱這賣命賺錢的,就划不來了。”

  “你什麼時候去衛裡報導?那些人說請你來聯合辦案,可是你不跟他們交接,這個案子怎麼辦?”

  “我人還沒到地方呢,就有人出錢買我的暗花,這陝西錦衣千戶所裡,我也不敢說都信的過。所以我的意思是,自己先訪查訪查,等自己弄明白之後,再去找他們投遞書信。貿然闖進去,搞不好死的連渣都不剩了。明天當家的去陪你賣賣東西,見識見識,這城裡的城狐社鼠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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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25

第一百八十六章 暗訪(三)

  就在一行人住進客棧的同時,西安府一處大宅內,一個身材矮壯,黑面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問著眼前之人道:“你確定,來的是楊承祖?這人咱們沒人認識,你不會認差了吧?”

  “回都司的話,小人上次去滑縣時,見過這人一面,認不錯的。他是和不平寨那些土匪一起進的城,那些匪徒小人也是認得的,一年裡總有幾次來府城做生意,不過他們的關係,是靠著秦王府,咱們要是動手抓人,似乎不大方便吧。”

  “抓人?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抓人?”那漢子冷笑了一聲“我讓你盯住楊承祖,是老子有一件大事,要著落在他身上,而不是說要抓他。不但不是要抓他,還要幫他呢。你讓人給我盯住他,查清他的一舉一動,時刻回報,不得有誤,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次日天明,楊承祖與郝青青起來,拉著那些從山裡抄來的贓物,直奔城西角落裡一處大宅而去。這個時代,做生意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換句話說,不是你有貨,就能把貨直接賣出去。

  按大明制度:俗之經紀,皆官為給帖,凡魚鹽豆谷覓車雇船騾馬之類,非經紀關說則不得行。也就是說大宗商品交易必須通過牙行,否則的話,很可能就會惹上官非。

  像這種土匪銷髒,自然不可能找牙行,即使是私牙,也不可能承擔這種業務。能找的,就是有膽子有手段的職業收髒人。

  這處大宅的主人,是個三十裡許的漢子,生的身材瘦小,模樣平平,但是穿戴倒是十分奢華,手上戴滿了戒指,上面滿是寶石。一身珠光寶氣,一副爆發戶的派頭。

  楊承祖等人到時,正有一群高鼻深目的商人從裡面走出來,一看模樣,就知道不是大明人。“這是番商?”楊承祖對這種洋鬼子自然不陌生,也不至於有什麼好奇心理,只是覺得這種銷髒人跟番商怎麼會有關係?

  “是啊,從絲綢之路過來的,不算稀罕。”郝青青倒是見的熟了“他們啊,要想交易得有大明開據的憑證,而且採買的貨物種類數量都有限制,於是就自己找門路想辦法,想要多買點東西。像這大宅的主人霍五爺,是地面上的一個狠人,他們想要買什麼,肯定都是要走霍五爺的路子。”

  “哈哈,這是誰講究我呢?原來是郝大小姐啊,你這火風凰怎麼有空,到我這狗窩裡來了?你這大美人,我可是盼著你來呢。”這霍五迎出來之後,一邊說,一邊拉住郝青青的手,又在上面輕輕摸索著。

  郝青青知道霍五爺對自己有些心思,可是山寨的發展,又離不開跟他打交道。綠林中人的無奈就是如此,得罪了這麼個有辦法的人,以後怕是連進西安府都有問題。

  所謂綠林女子不能保持貞潔,很多時候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這些有辦法的人眼裡,綠林女子比起清樓女子也沒什麼區別,甚至更容易上手一些,畢竟綠林女人因為身份所限,連說不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長久以來,她採取的方法都是少露面,儘量不在霍五面前出現,又加上郝雲龍確實有些人情關係,所以她才保持了自己的清白。眼下當著楊承祖的面,被對方討了野火,她越發覺得心裡彆扭,只好用力將手抽出來,勉強笑道:

  “五爺,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咱都是教友,沒必要客氣,這回我帶了不少東西過來,您要不先驗驗貨?”

  “驗貨?那急什麼,反正都進了霍家了,也跑不了不是?這位壯士是誰啊,怎麼不給我引見引見,是不是你們山上新來的當家?看模樣倒是英俊,快趕上五爺我了,不過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繡花枕頭一包草。”

  “他是我男人。”郝青青將手緊緊抓住楊承祖的胳膊,將身子貼在楊承祖身上“他姓楊,我們已經成親了,辦的倉促,沒來得及給五爺下貼子,對不住。我現在得叫楊謝氏。他不是咱的教友,沒入教,也沒上山。”

  “沒入教也沒上山?”霍五爺聽到楊承祖是郝青青的丈夫,臉迅速的就拉長了。他惦記著這朵野花不是一天兩天了,就那腰,那腿,弄起來一定舒坦的很。而且他知道,這火風凰不是騷貨,還是個大姑娘,就更惦記著品了她的女兒紅。沒想到自己惦記了許久的女人,被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喝了頭湯?

  一想到自己最多是喝點刷鍋水,他就覺得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看楊承祖的目光裡充滿了敵意:

  “這就是你的丈夫?大姑娘,你成親也不知會我一聲,這可不大對啊。這位公子哥生的倒是俊,可是光長的好可沒用,咱吃這碗飯的,可不是靠臉吃飯的。這人不是教友也不是山裡人,既踩了你們的垛子窯,又踩了我的地頭,這要是不入教,怕是不方便吧。我看在大姑娘你的面子上,也不提什麼三刀六洞的規矩了,不過人得請出去。大姑娘你留下,咱們兩個好好聊聊,跟五哥我聊好了,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要不然,今後咱的買賣可沒法做了。”

  楊承祖面上倒不見怒色,反而對霍五笑道:“這麼說,您就是本宅的主人霍五爺了?”

  “好說,本人霍天白,江湖上的朋友抬舉,稱我一聲霍五爺。這位楊朋友,你這歲數不大啊,是不是以為娶了大小姐,就算交了好運,今後就過好日子了?我可得跟你說一句,江湖這碗飯,可不那麼好吃,不是說你長的好,會伺候女人,就能過好日子的。想在綠林立住,還是得靠自己的本事,光靠女人的男人,我可看不起。不過看在大小姐面上,你今後在陝西遇到點什麼事,就報我霍五的名字,保證好用。”

  “多謝五爺好意,聽說您是秦王府的關係?”

  “不錯,秦王府管事那是我的乾爹,我是給秦王千歲辦事的,聽明白了麼?你小子放明白點,趕緊出去,我和你老婆得好好聊一會,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接人吧。”

  楊承祖面上依舊帶著笑容,似乎並未因這話而發怒“霍五爺快人快語,在下很是佩服,我這裡也有一句話,要對五爺說一下。”

  “說什麼?趕緊說完趕緊走。”

  “我說的是,吃你這碗飯的,招子一定要亮,不管是霸佔別人妻女也好,還是睡別人老婆也罷,都不叫事,但是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那就是自尋死路。你老兄今天……得!罪!錯!人!了!”

  楊承祖說到這,步下一動,已經搶到霍五面前,不等他做出反應,一記鑽拳直擊,拳頭已經落在了霍五的鼻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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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26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暗訪(四)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是轉瞬之間,霍五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挨了劈面一記重拳。他做這生意,又是長在邊地,原本身上也是有武功的,不至於如此不濟。

  可是他一開始就把楊承祖當成了靠著模樣獲得了郝青青歡心的小白臉,不過是個吃軟飯的,還可能是個念書的人,被搶到山上成了親而已,沒把他當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這裡他的地盤,就算是名動西北的名俠大豪,在他這也得必恭必敬,不敢有絲毫冒犯。哪知楊承祖說打就打,不等他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已經接二連三連環幾拳,將他打的滿面鮮血,鼻骨塌陷,臉上直如開了個顏料鋪。

  “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你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就明說出來。要想跟我搶女人,也不是不可以,大家各自憑本事去追,誰追上算誰的。但是我的老婆你都要惦記,這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你這個毛病主要是欠打,只要多打幾回,應該就能改了。”

  楊承祖嘴上說著,手上沒停,一手抓著霍五的衣服前襟,另一隻手連環出拳,將霍五打的慘叫連連,那煙袋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口內殺豬般的大叫道:“來人啊,快來人!”

  他身邊幾名親隨護衛都是從軍衛中雇來的格鬥高手,尤其善於近身廝撲之技。初時只是沒反應過來,這時眼看出事,三條大漢朝楊承祖撲去,另外一條大漢則向後一退,掏出一支尖哨放在口中吹起來。

  霍五的宅院裡護衛超過百人,而且個個都有軍中購來的軍械衣甲,在西安府內,隨時都可以調來大批的官軍。這處交易地點自開辦到現在,也經歷過幾個亡命徒的襲擊,但是沒有一個人活著從這霍五這搶出錢去。

  楊承祖一動手,郝青青就知道不好,雖然這傢伙這次表現的有點過分,可是她還是有自信從對方手下逃脫。再不成,她也可以用交錢的方法來躲開對方的糾纏,總之自己不會吃了虧。

  可是這一動手,今天的局面怕是不能善了。但她終歸也是綠林撕殺出來的,反應極快。眼見情勢不妙,不等那三條漢子撲過來,已經搶先一步,從靴筒裡抽出一柄雪亮匕首,架在了霍五的脖子上,大喝道:“我看誰敢動!”

  她們到這裡交易,是不准攜帶兵器的,就連那張慣用鐵弓也沒帶在身上。可是綠林人走到哪,身上都要帶著防身器械,這也是職業習慣。這邊一動手,那邊青龍山的人馬,也就都朝大小姐這邊過來,楊承祖帶的跟班都在店房裡,沒在身邊。

  這些青龍山來的人,都是手腳俐落,忠心無二的主,那些女兵更是郝青青的鐵杆嫡系。一見這邊衝突起來,紛紛從牲口上搭的褥套裡抽了兵器,還有的摘了暗藏的弓矢,迅速列成一個小陣勢。

  只是他們人少,而且兵器多為短兵,霍五這邊的護院裡,大多是一身皮甲,手裡拿著長槍大刀,還有二十幾個人直接上了房,手裡舉著強弓,向下面瞄著。論兵器和人手都占了充分優勢,撕殺起來,肯定是青龍山這邊吃虧。

  郝青青手中的匕首緊貼在霍五的喉嚨處,沉聲道:“五爺,對不住了。按說咱們兩下的交情,是不該如此的。可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說什麼也沒用,今後我們青龍山不平寨,不進著西安府就是。還請五爺發個話,讓條路給咱們走。”

  霍五被打的出氣多進氣少,可是看自己這邊的人圍了上來,又硬氣起來,勉強道:“讓條路給你們?做夢。這事不是你們退出西安府就能算了的,我們乾脆說明白吧,你留在這陪我一個月,這個事就算過去了。要不然的話,你們這些人不但一個也別想走,而且我要向千歲稟報,三省會剿,鏟平你們的山頭。你這模樣算不上俊,可是五爺就是喜歡你這身段和你這野馬一樣的性子,我不但要你陪我一個月,還要你的男人在一邊看著我怎麼……”

  他話沒說完,楊承祖又是一拳砸下去“看來打的還是不夠,你還沒弄明白局勢。”他對郝青青道:“怎麼樣,怕不怕?怪不怪我?”

  郝青青搖頭道:“不怪。他說的這種混帳話,早就該打。能跟你死在一處,我認了。”

  那些牆上的弓手,有幾個是蒙古人,也算是射雕兒這個水準的神射手,百步穿楊,箭法如神。都仔細瞄著,想找個機會射殺郝青青救下霍五來,倒不是不可能。但問題是,霍五對於郝青青存有野心,如果一箭下去,把活人變成死人,自己很可能無功有罪。

  要說射掉那柄匕首,這難度就太大了一些,一時間雙方僵持住了,那些射雕手只想著找個破綻,最好是能射傷人而不殺人才是。

  就在這時,就聽門首處有人大喝道:“這是在幹什麼?大白天拿刀動槍,這西安府沒王法了不成?都給我把兵器放下,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隨著說話之聲,接著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只見有幾十條漢子簇擁著一個五十上下,身材中等的老者走了過來。

  那老者生的精明幹練,三綹花白山羊胡,梳理的一絲不苟。頭戴四方平定巾,上鑲一塊無瑕羊脂玉看來是身有功名的,一身上好的絲制長袍,手中揉著一對鐵膽。

  見他面沉似水的模樣,顯然頗為憤怒,那對鐵球也揉的陣陣大響,見房上那些弓手還在舉弓,不由破口罵道:

  “殺千刀的韃子胡種,天生挨刀的下賤材。難道你們聽不懂,老夫在說些什麼,還是眼裡沒有老夫?再不把弓給我扔了,就一個個拉出去活活打死!”

  這些弓手也認得,這老人就是霍五爺的乾爹,秦王府的管事之一,帶管陝西一帶秦王王莊的大莊頭霍天生。

  霍天生與霍天白,本來是本家兄弟,只是後來霍天生得了秦王的抬舉,做了管事,自己又沒有後人,霍天白就湊過去認了乾爹。又在他支持下,幹起了這收髒銷髒,代賣私物的生意,有了一份天大的家產。於這府邸來說,真正的主人是霍天生,霍天白這五爺說話,也沒有自己乾爹好用。

  幾人見他發怒,急忙丟了弓從放上下來,其他的護院也退在一邊,紛紛放下兵器。霍天生又看向郝青青這邊,楊承祖朝郝青青使個眼色,將霍天白一推“算你走運。”

  郝青青這邊的人,也將兵器收了,只是沒扔到地上。霍天白見來了主心骨,急忙爬著來到霍天生身邊,抱住他的腿道:“乾爹,您老人家可算來了,您看看兒子別他們打成什麼樣了,您可一定要為我報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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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26

第一百八十八章 暗訪(五)

  霍天生並未動怒,也沒說什麼,而是仔細端詳著楊承祖這一行人,忽然開口問道:“請問,你們之中,可有一位姓楊的小哥,是從河南來的?”

  楊承祖搶步出來,一抱拳道:“在下姓楊,從河南來的,敢問可是霍總管可是奉了誰的命令來找我?”

  “好說,這是千歲的意思,小人只是個跑腿的。”霍天生見楊承祖出來,忙給他施了個禮,轉頭看向霍天白道:“就是你得罪了王爺的貴客,還要手下的人拿刀動槍的?”

  霍天白聽話風不對,忙道:“乾爹,你看看他們把我打成什麼樣了。這幹天殺的強盜,壓根不把乾爹您和千歲放在眼裡,分明就是來這裡踢場子,搶東西的。趕快把他們拿下了,仔細審問,看看他們是不是受了誰的指使?”

  “混蛋!”霍天生飛起一腳,將霍天白踢了個跟頭,對手下的漢子道:“把這個狗東西給我捆起來,回頭我再教訓他。真是越來越不成話了,連千歲的貴客也敢得罪,越活越回去。”

  他又轉頭對楊承祖道:“楊公子,實在是對不住,我這乾兒子缺乏管教,人又糊塗,不知怎的得罪了您。您可千萬別生氣。這裡不是講話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郝青青道:“那我的東西呢?”

  霍天生也認識郝青青,心道:這楊公子怎麼和這女土匪搞到一起去了。今天這場架,多半就是打在她身上。由於搞不清她和楊承祖的真正關係,也不好得罪,只是賠笑道:

  “大姑娘放心,您的貨,我都收了。咱一切都按老價錢,保證出不了紕漏,我老霍的為人,您還信不過麼?走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離了霍天白的宅邸,一行人走了不久,眼前就是一處大宅。西安府城內,多有秦王的地產,想來這也是一處王府別院。

  由霍天生在前領路,一行人進入大門,不平寨的嘍羅女兵,由那群漢子陪著到別處安置。楊承祖與郝青青兩人,由霍天生領著,直接到了後宅,讓到一處房門之外。

  門首站著四個彪形大漢,身材魁梧,身帶兵器。一見霍天生只問了句“這就是你的人?”

  “這是千歲要見的。”

  那四人也沒說什麼,由於郝青青是女人不好搜身,只將手一伸,郝青青明白規矩,從靴筒裡抽了匕首出來遞了過去。這時只聽房間內有人喊道:“別那麼麻煩,讓人進來,都是自己人,不會出什麼事。”

  那幾個漢子聽這話,不敢再攔,示意三人進去。等到進了房中,只見這房間甚為寬敞,四下裡陳設很是簡單,牆壁上掛了幾張弓,一口刀,而房間牆壁邊上堆的,也是十幾樣兵器。

  正中間一張矮幾上,放滿了酒肉,一進房中,就聞陣陣酒香撲鼻。在矮幾後面,一個看年紀不到二十的年輕人,赤著上身,穿著條馬褲,盤腿坐帶地上,正抓著一條羊腿大啃。

  霍天生搶步過去,磕頭施禮道:“小人給千歲請安,貴客小人已經請來了,小人告退。”

  那後生搖頭道:“誰讓你走了?坐下,一起喝酒吃肉,這裡還有你的事呢。還有你們二位,也一起坐下,喝酒吃肉。這位是青龍山的火風凰吧,本王朱惟焯,大家這就算認識了。你也不用怕,我這個人不好女澀,不會對你有什麼念頭的,可以放心坐下來吃東西。”

  楊承祖這才知道,眼前這個怎麼看怎麼像是個混進來的蒙古探子的年輕人,就是當代秦王朱惟焯。比起周王的溫文爾雅來,這兩個王爺的形象,簡直差了一天一地。若說他是個潑皮破落戶,都比說他是王爺更靠譜一些。大明藩王從法理意義上說,是不許隨便離開自己封地,對於藩王也有頗多的限制。尤其西北這邊,當初安化王就起兵叛亂過,秦王雖然沒參與進來,可是對他的防範想必也該比過去嚴格,他這樣的行事,很容易授人以柄。

  要知道明朝藩王練武,本身就是大忌,就在前幾年,山東魯王的一個孫子被關到鳳陽高牆裡去數麻雀,罪名就是善騎射,通將略。也就是說,一個藩王曉暢軍事,本身就很有可能給自己帶來災難,就沖這一屋子兵器,定他個罪名也不冤枉。

  但是不論如何,這都是藩王,不是自己一個小小錦衣百戶所能頡頏的,這也是自己在陝西一地唯一可能找到的盟友。當下搶步上前磕頭行禮道:“卑職楊承祖,給千歲見禮。”

  朱惟焯搖頭道:“這不是在王府裡,不用講這些規矩。如果真論規矩,我現在坐在這吃肉喝酒,就已經得算是壞了規矩了。所以就別提什麼千歲不千歲,在這間房子裡,沒有千歲,只有人,全坐下喝酒吃肉。”

  楊承祖見他如此言語,對這人的為人揣摩了幾分,又看霍天生已經抓起肉來吃,就更有把握,拉著郝青青坐下,不客氣的抓了羊肉往嘴裡送,邊吃邊道:“這肉燉的不錯,味道好的很。”

  “那是,這廚子每月能賺三兩多銀子,能頂六個邊軍。他如果連羊肉都做不好,本王早把他燉了。”秦王也很大方,“你們誰要是吃了身上發熱,就也把衣服脫了,當然,那位女眷就算了。”

  他看了一眼霍天生“聽說你那個乾兒子,和我這位貴客打起來了?誰打贏了啊。”

  這事剛剛發生,秦王就得到了消息,顯然是在表示自己對於王府掌握的很好,到處都有自己的耳目。霍天生面色一變,急忙丟下肉跪倒在地,磕頭不止道:“小人該死,小人管教無方,還請千歲降罪。”

  “怕什麼,我問你話呢,誰贏了啊。”

  “千歲,算不上什麼輸贏,我把霍天白揍了。若是打群架的話,肯定是我的人吃虧,我們人少,這裡是秦王千歲的天下,我們肯定是要輸。千歲若有什麼責罰,小人一力承擔,與青龍山的人,沒什麼關係,他們沒出過手。”

  秦王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麼,霍天白是個廢物,但是如果我的人在家門口打架都白給,我的臉往哪放?你這麼一說,我就高興多了。你的書信我看到了,王叔讓我關照你,我就得關照你。不過我的人,也不是被人隨便打著玩的,你說說吧,為什麼打架啊,我聽聽到底該怪誰。是誰的鍋誰背,誰誰的錯,誰就該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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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26

第一百八十九章 暗訪(六)

  楊承祖已經基本摸清了這個王爺的脾性,他跟張容頗為類似,作風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反倒是更接近於軍漢。跟這種人說話,開門見山往往效果更好。

  他也不隱瞞,就把兩下發生了衝突的始末一一分說,最後道:“這種事,自然是不能忍了,該揍就是要揍。但是他是王爺的人,打狗看主,王爺有什麼責罰,下官自當承擔,絕對沒有二話,只是這事和青龍山的人沒什麼關係,還請千歲明查。”

  秦王聽了之後,將酒碗端起來喝了一大口,“這事,辦的沒什麼不對。他敢對你的老婆動手動腳,打死白打。按說打了我的人,不能就這麼算了,可是誰讓你有王叔的書信呢,王叔認你,我如果罰了你,王叔面上須不好看。大家雖然不是一枝,但不管怎麼說,都是洪武爺的血脈,大家怎麼著也得講個情分不是?”

  他又朝郝青青看了幾眼,看的郝青青頗有點不自在,如果不是礙著對方是個王爺,怕也是要發作了。

  “青龍山的少當家,沒想到為了你,居然引出這麼個事來。這樣吧,回頭賞你面銀牌,今後你們山上的人再來西安,拿這面銀牌,大家就知道是我的面子,肯定會關照你的,你們的生意也好做了。”

  郝青青聞聽大喜,如果真的走通了秦王的路子,整個山寨可就都有好日子了。連忙舉起酒碗來一飲而盡“謝千歲。”

  “好,痛快。你比你男人能喝,不愧是個混江湖的,霍五打你的主意,也算他有眼光。”

  他又看了一眼霍天生“你收什麼玩意當乾兒子,那是你的事,不過他折了我的面子,這個事你說該怎麼算啊?”

  霍天生深知,自家這個王爺喜怒無常,暴虐成性,是個出了名的難伺候,而且腦子也不是那麼好用。為了一點小事,就可能動手殺人的主。他連忙匍匐在地道:“千歲,看在小兒這些年為王府兢兢業業,老奴對千歲忠心耿耿份上,還望千歲高抬貴手,從輕處置。”

  朱惟焯冷笑一聲“為王府兢兢業業,那是他應該做的,如果他做事不用心,我早把他打死了,哪還能留他到今天?本王手下,從來不缺幹活的人,他霍天白憑什麼就可以自稱五爺,在這西安府內,把自己當成個人物字型大小了?他這邊抖威風,充人物,眼裡還有我這個王爺麼?你也不用給他求情,他這次得罪了我王叔的朋友,我如果放過他的話,王叔那邊,又該怎麼看我?”

  霍天生知道,秦王在意的根本不是周王的看法,而是霍天白近幾年在西安府太過招搖,怕是犯了秦王的忌諱。

  這秦王少年襲爵,最是忌諱別人欺他年少識淺,不拿他當回事,行事格外暴虐跋扈,也是為了立威。如果霍天白能夠在王爺面前保持足夠的低調,在西安府內低頭做人,今天這事,也不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他往日裡的橫行無忌,在秦王看來,就是沒把自己這個主人放在眼裡。加上霍天白私自貪墨了不少財物自用,怕是也被秦王掃聽到了根腳,借題發揮,要拿這事做文章了。

  秦王不在意別人為非作歹,更不怕自己手下橫行霸道,但是有人藐視他這個王爺的權威,于他而言,就是萬死不能贖的大罪。想明白這一層,霍天生也不敢繼續給乾兒子求情,只好等王爺發落。

  “他管不住自己的狗爪子,亂摸了楊夫人的手對吧,那就把那兩隻手砍下來吧。免得今後又去亂摸別個,給本王惹別的麻煩。另外他這些年貪墨了本王多少銀子,讓他自己報個數,然後退出來。打斷兩條腿之後,就可以滾出西安了。如果他想賴帳,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他後悔自己是個活人。”

  他這種安排,就是要霍天白的命,霍天生雖然膽怯,但還是強撐著說道:“千歲,天白這些年好歹也為王府做了不少事,這且不論,現在那處生意都是他在打理,如倉促處置了他,這生意的事……”

  “生意?開玩笑,本王的生意,還怕沒人打理麼?不就是銷銷來歷不明的貨,外加給那些番商找點門路麼,這種事又不是離他辦不了。楊夫人,你們青龍山,敢不敢接這個擔子啊?”

  做夢也想不到,秦王居然會把這個生意交給青龍山的人做。這種事說起來是個肥差,即使不坑秦王的錢,就靠著這生意近水樓臺,自己發財也再容易不過,怎麼說也該是秦王府的人來,怎麼能交給青龍山?難道說,秦王要把青龍山的人,引為心腹?可是一個藩王和土匪走的近,就不怕給自己帶來災禍?

  “本王家大業大,手下養活的人也多,也要想辦法搞點錢。”秦王一邊說,一邊抓著肉吃“所以就要想點來錢的路子,西安這邊,不缺少來錢的門路,不過,等出了陝西,怎麼也要過你們的青龍山。我想跟你們做個交易。”

  有他秦王的牌子在,青龍山就算膽子生毛,也不敢去動他的商隊。可是藩王不能親自經商,必須要找個白手套從中操持,這白手套萬一認不准人,那也是要出麻煩的。再有,秦王做生意與他做人一樣,霸道跋扈,不但自己做生意,而且凡是與他搶生意的,他都要收拾。

  這裡面除了動用白道的關係進行打壓外,就是動用黑道手段,讓那些與他搶生意的商人不幸遇到馬賊,不但血本無歸,連身家性命也保不住。

  作為陝西一霸,他手下不缺乏能用的棋子,可要是出了陝西,他能用的力量就不多了。更關鍵在於,有些商人自己也有門路,有些時候,他在陝西的力量,也無法對商人出手,所以在山外擁有一支力量,就十分重要。

  “你們放心,跟本王合作,不會有什麼虧吃。這陝西一省的衙門,本王幫你們想辦法,至於你們山寨需要的兵器火器,也由本王來給你們想辦法。大家做生意,本王求的是財,只要有錢賺,一切都好說。”

  他又看了看楊承祖“至於你來為了什麼事,我也清楚的很。那事,挺麻煩,本王不是怕這事,只是怕麻煩,所以不想參與。不過你放心,有本王保你,沒人敢對你怎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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