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34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2

第二百二十章 了局(七)

  鄭陽問這話時,表情十分平和,就仿佛在問,你吃飯了沒有,或者你過的好不好之類普通的問題一樣,沒有任何反常舉動。但是楊承祖知道,這個問題只要回答的不對心意,或者說稍微有一點猶豫遲疑,那麼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條。

  既然要把整個陝西的文武都綁在這部戰車上,那自己又有什麼資格置身事外?或者說的更明白一點,這個東西就像洋投名狀,自己不交這個投名狀,就算不得自己人。既然不是自己人,又全程參與此事,那還有什麼權力繼續活下去?

  事實上,如果不是考慮到這件事裡的牽扯,秦王的面子,馬昂與自己到底是什麼關係,有太多的變數和拿不准,怕是鄭陽早就要下死手了吧。能在邊地掌兵的人,哪有好心眼的?

  他一笑道:“卑職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我不但要列名附署,還要寫一份詳細的經過,證明此事確系陰兵借糧。”

  西安街頭,郝青青如同一個小姑娘一樣,在街上一蹦一跳的走著,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明知道分別在即,她更希望抓緊這一點時光,讓這段時間過的儘量甜蜜一點。

  楊承祖手中大包小裹,已經拿了不少東西,可是郝青青購物的熱情絲毫沒有減退,縱然有知了分擔,可是那些東西,還是快把楊承祖壓成個山。

  “早知道下次就帶四個跟班出來,都挑力氣大的,這樣就不怕扛東西了。”楊承祖嘴裡抱怨著,又問知了道:“你拿的了拿不了?拿不了說話,就放我這,我是練武的,身體比你好多了。”

  “謝謝掌櫃的,我是窮人家的孩子,沒這麼嬌慣,這點東西,不算什麼的。”知了紅著臉,對楊承祖道。

  這次查抄畢春的家,除了將他的家私抄掠一空外,韓月兒的兒子也被救了出來,總算讓韓家骨肉團圓。

  以往畢春能挾制韓月兒的一條重要因素,就是他控制了韓月兒的骨血,現在兒子被救出來,韓月兒大為感激,還主動提供了不少畢春的罪證。只是人已經死了,這些罪證其實是沒什麼用的。

  “我說,你姑姑恨不恨我啊,畢竟畢春也是她的飯碗來著,這下全毀我手裡了。如果她恨我,我也不怪她,人之常情麼,只是她有她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這本來就沒辦法統一的,不能強求。”楊承祖將一個包袱向上舉了舉:

  “如果你夾在中間不好做人的話,其實可以回去。那份身契,你可以當沒寫過,我對這個不是太在意的,真的。你爹幫了不少忙,咱們就算兩清,不用感覺虧欠我什麼。”

  “掌櫃的,你是不要我了麼?”知了聽了這話,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意思,相反眼圈通紅,好象眼淚隨時就要流下來一樣。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掌櫃的可以打我罵我,只求你不要趕我回去。你看,這些包袱我還能多背幾個的。”她邊說變要去拿楊承祖身上的東西,被楊承祖靈活的閃開。

  “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你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如果是我和你的親族發生什麼矛盾,最痛苦的人是你。我不希望你難做而已,誰說不要你了。”

  “沒有,我姑姑絕對沒有怪掌櫃的意思,你是我家的大恩人,給了我爹那麼多人參,又幫我姑姑擺脫了那個混帳,我們感謝你都還來不及,怎麼會恨你,沒有的事。”她忙不迭的解釋道:

  “我姑姑當初也是被畢春用強佔去的,她從心裡不喜歡畢春,這回他中了蒙古人的箭,姑姑高興的很呢。再說,掌櫃的又把我的小堂弟救了出來,姑姑就更謝謝你了。”

  她說到這,臉上又是一紅,不由想起了救出自己的堂弟後,姑姑對自己說的話“那是咱家的大恩人,也是大貴人。聽說在巡撫面前,也能說句話的,你能攀上這樣的人,是你的造化,也不算姑姑對不起你。做人要講良心,咱們沒有什麼可報答人家的,只有這個身子,你要早點為掌櫃生個兒子才好。”

  “可是不管怎麼說,畢春也會養活你姑姑,現在他死了,家也被抄了,她的生活怎麼辦?”

  “還好了,姑姑當初也留了點積蓄,現在就用這些積蓄開個小店面,勉強也能維持住生計。我們苦日子過習慣了,省一省,怎麼都能過來。再說……我也可以賺錢養活姑姑的。”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姑姑到咱們的貨棧來工作吧,你看內宅裡那麼多丫頭,也需要一個管事的女人。你姑姑如果不嫌棄,就來這裡吧。每月的薪水雖然不算多,但是養活她和你堂弟總算是夠了。”

  正說著,那邊郝青青舉著一包糕餅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塊往嘴裡塞“當家的,這裡的雲片糕是西安最好吃的,你快來嘗嘗。”

  她一邊說,一邊掰了一半塞到楊承祖嘴裡,剩下的一半又分了一半塞給知了“你看,我對你多好,什麼好東西都分你一半,我這樣的好夫人,你去哪裡找啊。”

  “是啊,夫人最好了。”

  “你別誇她,一誇她她就找不到北了。我跟你說啊,今後這個貨棧這邊,一定要委託一個老實本份的人,畢竟這裡這麼多女人,知了的姑姑也會過來,如果鬧出什麼不好的事來,我臉上不光彩。”

  “放心吧,保證委的都是最靠的住,也最老實的那種,行了吧。對了當家的,你說巡撫為什麼對咱這麼好,送了那麼多錢讓我們來買東西。”

  “這還不簡單?我是外省來的錦衣,於這事裡沒有牽連,因此證詞最有說服力,他是買我那份證詞和詳細說明呢。當然,這也是我交了投名狀,成了他們自己人,所以才享受這個待遇。你看秦王府肯幫我出面找李雄李伯父的骸骨,不也是為了我幫他洗脫通寧藩的嫌疑麼?”

  “要沒有他們出手,哪那麼容易找到骸骨啊。陣亡的將官多了,能找回骨頭的,李伯怕是頭一份了,這邊的事處理的差不多,我們就該考慮回去了。西安來一次不容易,你們想買什麼隨便買,反正有巡撫給咱核銷,不用省錢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2

第二百二十一章 規劃

  當天晚上,許是知道自己即將離開西安,郝青青特意到西安最大的醉仙樓,要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又挑了幾壇好酒回來,與楊承祖喝了個痛快。可是等到楊承祖把她抱回房裡,準備就寢的時候,卻被她推了一把:

  “你先等一下,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難不成是你趁我不知道,買了那件小衣?我早就說過,那件透明紗的小衣很不錯的,趕快換上,讓我好好看一看。”

  “呸呸呸!那東西也是人穿的?打死都不換。不過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就是,先把眼閉上再說,要不然翻臉了啊。”

  楊承祖閉上眼睛,只聽三下擊掌,再睜開眼時,見只著小衣的知了怯生生的從房間外走了進來。因為是第一回穿成這樣,她羞的不敢抬頭,露在外面的肌膚,都成了粉紅色。

  郝青青則得意地笑道:“怎麼樣,當家的。這個禮物喜歡吧?我是不是就是你常說的那個什麼賢婦?主動幫著丈夫去納美貌的妾侍,夠賢良吧。雖然我知道,我這個大婦是假的,等你回了河南,我這個大婦就取消身份了,可是就是這幾天大婦,我也要讓你知道,我是有多好。”

  話沒說完,她身上就被楊承祖猛的拍了一巴掌,“你從哪學的這個拿丫鬟邀寵的主意?簡直是……我都沒有好話說你。”然後又對知了道:“你別跟她瞎起哄,趕緊回去睡覺,穿成這樣也不怕凍著。”

  “不許走。”郝青青叫住了她,又對楊承祖道:“我不是想要邀寵,也不是想要固寵,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青龍山掛念你的女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所以,不管能不能招安,也要早點回青龍山來,這個禮物,是我必須送你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要是死活不要,我就真生氣了啊。”

  她一把拽過知了按在床頭,然後自己起身抱著衣服出去,躲到了外屋。臨走時又把房門推上,在外面喊道:“等明天,我會為你們開門的。”

  房間內,楊承祖頗為無奈,他不是一個矯情的人,更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君子。于這種事,原本也沒什麼抵觸心理,自己的丫鬟,被自己這個主人收用,不是天經地義麼?

  他也沒什麼下不了手的思想包袱,可問題是,知了的姿色只能算是過的去,還不算美人,比起家裡的紅芍都頗有不如,他提不起這方面的心思。

  如果只是睡一睡,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她現在是郝青青的婢女。兩人之間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可能在未來產生牽扯,比如萬一有了孩子,是提攜她一個姨娘身份,還是不提攜?因此他一時之間,還是不想下手。

  “知了,你看這事是怎麼說的,她就是在那瞎起哄呢,你別多想。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不會欺負你,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我知道,因為我醜,掌櫃的不喜歡我。”知了抬起臉時,臉上已經滿是淚水“掌櫃的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家的恩公,而我家能報答你的,就只有這些。我配不上你,我也不求你能記住我,更不敢要什麼名分,只要讓我能伺候你晚上,我就知足了。我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更不會去奪什麼,掌櫃的,就讓我伺候你一次,我把這清白的身子給了你,這輩子就知足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羞怯的去解自己的小衣,不想楊承祖忽然道:“住手。”

  知了的身子一顫,臉上的神情變的頗有些絕望“掌櫃的,對不起,是奴婢自己太不知廉恥,我不該有這個念想的。我這就走。”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擋住臉,就要往外走。

  “知了只能活一季,所以娘就給我起名知了。我們這些窮人家的姑娘,命不長,能活一天算一天了。”想起當初二人的相遇,再想起那冰涼的手和僵硬的胸脯,又看到她那淒涼的表情,楊承祖最終還是決定,一切順其自然吧。

  可是剛邁開腿,就被楊承祖一把抱住“我有說過要讓你離開麼?沒得到主人批准就離開的奴婢,可是要受懲罰的啊。”

  這一擁,將知了的那點怨氣,就都消弭於無形。她整個身子都軟在男人懷裡,喃喃道:“奴婢……奴婢願意被掌櫃的懲罰,怎麼懲罰都行。可是掌櫃的,為什麼不讓奴婢寬衣?”

  “因為你自己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一切,就由掌櫃的來做,你只聽我的吩咐就好了啊。”楊承祖暗歎一口氣,該發生的,始終都會發生,那麼索性就順著它的軌道,任其發展下去就是了,至於這事將來會不會引發什麼後患,眼下已經顧不得了。

  第二天郝青青打開房門,見到知了那副神情時,心裡的滋味自己都說不明白。把自己的男人分給這個丫鬟一半,如果說心裡高興,那純粹就是騙人的。

  只是在馬昂的家裡,見到那許多女人,以及她們時不時表露出來的矛盾與爭鬥之後,她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栓住男人,總是得用點手段的。至少這個男人對自己不錯,值得自己用這些手段,也對的起自己所用的這些手段。

  “回去之後,按我說的做,我把這些都列在這些紙上了。郝老當家一看,就能看明白了。”路上,楊承祖這次滿載而歸,除了購買到大批山寨急需物資外,又賺回了許多銀子。

  護送車隊的除了原本帶來的人以及從西安府雇的鏢師外,又多了固原總兵衙門的一支親兵以及撫標營的一隊標兵。

  眼下他是幾方都要保護的物件,畢竟他是整個陝西軍糧事件能否順利擺脫追究的重要因素,又有大破甯藩功臣這個身份,如果真被人砍死,那陝西又要惹麻煩。這樣的押運陣容,有多少綠林匪徒也嚇跑了,楊承祖沒了什麼負擔,乾脆人就躺在大車裡,把頭枕在郝青青那結實的腿上,讓對方為自己掏耳朵。

  車走的很穩當,並不太顛簸,這時候讓美人掏耳朵,絕對是個享受。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在青龍山上的時光。

  知了則為他搖著扇子,雖然她知道,自己註定不會和這個男人有什麼結果,但是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看著這個把自己從女孩變成女人的男人,她的心願已足。

  “我對於山寨的規劃呢,都寫在這些紙上了,你看不懂沒關係,回去之後給老當家的看,他肯定能看懂的。千萬那別忘了。還有,知了你負責監督你們夫人,她要是不給老爺子看,你就給拿過去。青龍山不平寨,要想將來能夠體面的受招安,就得按我的規劃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2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暫別

  “這些啊,好多的,讀著很累的。”郝青青苦著臉,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我們都是粗人,哪裡看的懂這些,當家的,不如你上山給我們慢慢講啊,我和知了,也可以多跟你待幾天。就算你對我膩了,難道知了你也膩了?”

  啪!楊承祖手中的把玩的扇子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一點都不疼。“不要隨便拖別人下水,這個習慣是不好的。我也想過上山呢,可是這次出來的時間太長了,一上山,又不知道要耽誤多少時間,我有點想家了。”

  切,是想你家裡那些女人吧。郝青青暗暗咬牙,她們有什麼好的,不就是比我白點,比我腳小,還有比我更會討男人喜歡麼?等她想明白這三點,自己都沒了脾氣,只好有氣無力的“哦”了一聲,然後看著知了道“你說說你,當初要是也生的白一點,水靈一點,也許當家的就真能多待幾天呢。”

  扇子又砸在了她的頭上“別廢話,趕緊看內容。這些東西,不是開玩笑的,都給我讀熟了,對你有用。”

  郝青青原本認識字不多,這段日子,還是楊承祖抽時間教她認字,她如今勉強也能閱讀。“自立教門?這個不行的,我們是白蓮教啊,如果自己立教門,那跟叛教就沒什麼區別了,這個搞不得。”

  “搞不得?憑什麼搞不得。白蓮教也不是啥了不起的教門,現在民間各種雜七雜八的教門不知道多少,雖然說名義上都是白蓮分支,但實際上,它們隨時可以出來自行其是,白蓮教又能怎麼樣呢?殺人?好吧,或許他們可以殺人,但是眼下畢竟是大明的天下,白蓮教成群的出現,軍衛第一個就能滅了他們。再說你們青龍山又不是任人宰割的弱雞,他們來殺人,你們大可提著刀砍回去,怕個啥。”

  “可……可你這手段,也太激烈了點,這麼搞法,就是兩下徹底撕破了臉,將來連見面都不好見了。”

  楊承祖不大懂白蓮教的運做規律,但是他好歹來自後世,於後世教門的手段,還是知道一些的。現在他寫在那計畫上的,就是參照他所知道的那些見不得人的教門手段,結合此時實際搞的一套發展方法。

  其核心思想就是兩字:拉羊。那紙上是一套完整地拉羊攻略,郝雲龍本身就是資深白蓮教徒,在荊紫關一帶又有威信,完全可以把所知的白蓮教組織和基層信眾、各路舵主、壇主,都重新洗上一洗,變成自己這個教門的成員。

  除了跟我走有肉吃,這種樸素原始的招攬手段外,他在教義上也下了功夫,把彌勒說成弱等神,而郝雲龍信奉的才是神力最強大的神。對於老百姓來說,很多時候就是這麼直接,關公戰秦瓊,誰打贏了,誰就是道理。

  當然這種玩法,相當於吸白蓮的血,吃白蓮的肉,白蓮教能高興才有鬼。可是楊承祖也有自己的邏輯:

  “你們只有幾百信眾必是教門叛逆,百死不能贖罪之萬一。如果有了數千或數萬信眾呢,就是一支可以和白蓮教抗衡的左道旁門。如果有十幾萬乃至百萬信眾那就是白蓮教的大功臣,說不定白蓮教主,還會上趕著來提親。這個天下,最終是靠著拳頭說話,誰拳頭大,誰就是道理,誰的資本足,誰就是公義,做人不能太善良啊,傻婆姨。”

  “好吧,我就是傻婆姨。”郝青青雖然知道,這麼一搞,自己和白蓮聖女的老交情,怕是就要一拍兩散,乃至反目成仇。可是自己已經成了親了,已經是別人的人,那些交情,終歸也是不如丈夫重要。

  “喂,那我按你說的做了,你什麼時候來看我,什麼時候來看知了啊。”離山寨越近,她這個問題問的次數就越多。她甚至有點埋怨,這支隊伍為什麼走的這麼快,又不是趕著去奔喪,不能走慢一點啊。

  “這個時間我說不好,畢竟人在公門,很多時候,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我也不想騙你,不想胡亂說個日子來誆你,不過相信我,這個時間不會太長,一定會很快的。”

  “恩,你快一點啊,我跟你說,我感覺我……可能是有了。”分別在即,郝青青輕聲的說出這個消息,這個時代的女性,多少還是有一些這方面常識的。

  尤其山裡有那麼多嬸子大娘,這些都是生養過的,沒事時,也會科普一些這方面的常識。郝青青當初向楊承祖獻出自己前,還特意找了些嬸子大娘取過經,對於這個反應,她半是欣喜,半是惶恐。

  “我能等,這個小冤孽可不能等,我聽人說,生孩子很危險的,一不留神,可能人就去了。我不怕死,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兒子生出來之後,既沒有爹,也沒有娘。所以你趕緊回來,如果我闖不過去,好歹有你這個爹可以養活他。”

  “別說喪氣話,你身體這麼好,生個孩子,小意思的。知了,夫人就交給你了,如果她有什麼閃失,我回頭惟你是問。”

  知了重重的點點頭,表示自己肯定能做好這一切,郝青青又道:“要不要我派幾個身手好的頭領跟你回去。這些都是自己的兄弟,很放心的。那暗花沒能買了你,誰知道有沒有下次。到了青龍山,那些標營和總兵衙門的人就要撤回去,你上路我怕不安全。”

  “沒什麼可怕的,連你們青龍山都沒接下來的暗花,河南境內,怕也沒誰能接下來。再說我手上有幾十個夥計,手腳也都不軟,我這次從陝西還雇了這麼多軍班子弟出來,有什麼殺手,也不是我的對手。放心吧,你自己千萬保重身體,等著我來接你。”

  等到雙方在青龍山界分手時,看著楊承祖那一行隊伍漸漸遠去,郝青青依舊在揮舞著自己的胳膊,只希望他能夠看到。知了在一旁眼眶也濕了,忍不住問道:“夫人,掌櫃的還會回來麼?他會不會不要我們了?”

  “放心吧,你比我還笨啊,我都有了他的寶寶了,他怎麼會不回來呢?你和我一起等下去,肯定會等到一個好結果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2

第二百二十三章 高升

  滑縣,錦衣衙門外,他回到滑縣之後,先是讓人給家裡送信,順帶把自己帶的東西放到家去,自己先到衙門裡看看。

  等到了衛所門口,只見宋連升正和一個陌生面孔的漢子說著“我跟你說,我不管你什麼總旗不總旗,這個地方,是楊戶侯的天下。知道楊戶侯是誰知道麼?那是我大侄子,你敢跟我炸刺,信不信老子一把捏死你?”

  “宋叔,這什麼意思啊?大清早起來就吵吵,鬧的是哪出?”

  見他回來,宋連升忙扔了那漢子,幾步來到楊承祖身邊道:“大侄子,你什麼時候從陝西回來的?敢是那邊的公務完了?來來我給你引見引見,這是咱滑縣新來的錦衣總旗,叫什麼秦有祿。我不管你有祿沒祿,一個外鄉人,想在滑縣這給我擺總旗的威風,送你兩字:做夢!正好大侄子你回來了,好好教教他規矩。”

  “總旗?這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咱們滑縣這,又多出個總旗來?這位總旗來了,我去哪辦公啊?”

  “大侄子,聽你這話茬,你是不知道?你已經高升了,哦對,這說來也不奇怪,加封你的公聞,前幾天剛到,那時候你還在陝西呢,可能是就等著你回家的時候再公佈,也就沒通知你。”

  “高升?宋叔,給我交個底吧,這什麼高升啊。”

  “前次你偵辦的軍械案,以及河南炒糧,意圖破壞河堤,都是寧藩的陰謀。你連番大破甯藩陰謀有功,朝廷特旨嘉獎,你現在是破格提拔為副千戶銜,實授衛輝百戶所百戶。一下子你是從總旗直接跳到了百戶,中間試百戶這一級直接跳過去了。隔著鍋臺直接上炕,你這是省了多大事啊。今天晚上,宋叔擺酒,給你慶功。”

  他們兩說的熱絡,這位來接楊承祖班的秦有祿,就顯的十分尷尬。他是外地來的錦衣衛,屬於公職調動,在滑縣這沒有根基。自己也不是滑縣的人,開展工作十分困難。宋連升這幾個老人一不買他的帳,他連基本的人力調動都做不到,就別提開展工作了。

  再者滑縣這邊錦衣衛的財源,是楊承祖當初帶著鐵頭他們從漕幫訛出來的,入的股份是用楊承祖自己的家產入的股。現在九爺成了楊承祖的老丈人,九爺的兒子,也成了衛裡的小旗。這份人情沖的是誰,大家心裡都有數。

  秦有祿一個外來空降人員,在這裡一沒根基二沒靠山,趙九雄憑什麼賣他面子,他又怎麼能拿到那份漕幫的幹股。

  當頭目的不能為部下解決薪餉賞賜問題,也就別怪部下不拿他當回事。前面又有楊承祖這個比較在,他的日子難過,也在情理之中。

  現在見正主回來了,他訕訕的上前打個招呼道:“楊戶侯,您聽我說,卑職這也是上支下派,概不由己。您可千萬別跟小人一般見識。我真不是來摘您的桃子,您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不是?”

  “秦朋友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為朝廷出力的,什麼叫誰摘誰的桃子,這滑縣是大明的滑縣,不是我楊某人的滑縣。你來這接任總旗,我第一個支持你。只是漕幫那邊,你懂得,我是個小輩,在岳父面前,不大好說話的。所以我的股份我要撤出來,至於將來您的股份能不能入進去,我可不敢保。再有,我初到衛輝去任職,人生地不熟,想帶幾個老部下走,用著也合手,我想秦朋友不會有反對意見吧?”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秦有祿哪還能有偶反對意見?再者跟著楊承祖走是享福,留在這邊就的受窮,他要是不讓誰走,也得小心誰的黑磚悶棍。

  把這幫老油條和刺頭都弄走,對於他掌握衛所,也有實際好處,只好賠笑道:“好說,楊戶侯只管挑人就是,我這裡一概放行。”

  衛裡既然來了新總旗,楊承祖就不好再去處理公事,再者,他也沒什麼興趣為這位新總旗鋪平道路。只與宋連升聊了幾句之後,轉回家中。

  門首處,如仙、鐵珊瑚、趙么娘三女與紅牡丹、紅芍、李繼蔭、李美娥姐弟,都在那裡候著。那些僕人已經先行回來通報了消息,這些人早早的迎在那。現在這個家裡,楊承祖已經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這次走的時間又長,幾個女人早都望穿了秋水。

  鐵珊瑚已經顯了懷,往日裡乖巧可愛的姑娘,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格外惹人憐惜,楊承祖索性就抱著她從外面走進了自家的院子,將鐵珊瑚羞的陣陣哀求,可是兩條胳膊死死抱住丈夫的脖子不放。

  “夫君,這次去陝西聽說你立了大功,還砍了個蒙古巨酋?蒙古巨酋凶不凶啊,你有沒有受傷啊。”一進到屋裡,鐵珊瑚就先唧唧喳喳的問著問題。趙么娘關係的則是“蒙古人的武功如何,夫君和他們過了手沒有?聽說他們很有幾手厲害的本事,你回頭給我說說,我也好想想怎麼應付。”

  柳氏關心自己的兒子傷到哪沒傷到哪,拉過來看個不停,只有如仙道:“大家都靜一下,這些都往後放,咱們先說正事。承祖兄弟,你的差事動了,這事你知道了吧?”

  “是啊,剛從衙門那回來,新來個總旗秦有祿。這人現在看著很老實,將來怎麼樣不知道,當初的好多佈局,因為出了這事,怕是得變一變了。”

  “也沒什麼,只要你坐穩了衛輝府百戶的位子,他就不敢對咱怎麼樣。只是你一去衛輝,大家就得跟你去宦遊,你把誰扔到家裡,誰都不樂意。按說娘應該是留在這的,可是娘留在這,就得有人伺候。娘要是跟著你宦遊,又不符合禮法,這中間怎麼取捨,你自己拿主意吧。”

  “我當然是希望娘跟著我一起宦遊了,我們在一起,不分開,這才是我想要的日子。只是旅途顛簸,娘的身體……”

  “你這孩子,娘比你也沒大多少,這身體怎麼就不行了?娘已經想好了,你去衛輝,娘也跟你上衛輝,這房子一鎖,就隨它去吧。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錢財上的事,省著點過就都有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2

第二百二十四章 義薄雲天(一)

  “省著過倒是不至於,別的不說,么娘的陪嫁,就夠咱們一家子搬好幾次幾家了。再說我在這也有地產,有鋪子,處理處理,也足夠開支。不過我們眼下還是不能走呢。承祖兄弟把李伯的骸骨已經迎請回來,繼蔭襲職的事,是不是就該辦了?”

  這段日子,李繼蔭住在楊家,很是得一家老小的喜歡。他比美娥還有小一歲,也是個乖巧可愛的男孩,幾個女人又都沒有生養,就拿他當了自己的兒子看待。在楊家這些天,被大家捧到掌心裡呵護,日子比起在家來,不知道好出多少倍。

  一聽如仙提到他襲職的事,他站起身來,小大人似的給如仙施了個禮“謝謝如仙姐姐,如果我能順利襲職,我就有力量保護我的姐姐了。”

  “保護個鬼啊,你那麼小,能保護誰啊。還得要大哥哥保護我們,明白麼?”美娥在眾人眼前就是個開心果,可是在弟弟面前,就擺足了姐姐的威風。

  吃她一瞪,繼蔭一句話不敢多說,點了點頭。隨即又對楊承祖道:“大哥哥,我想要給我爹磕幾個頭,不知道方不方便啊。”

  “為人子者,這是應盡的孝道,有什麼不方便的。不但你要磕頭,大哥哥我也要磕頭的。如仙,你們也要準備一下,說起來,你們都是李伯的侄媳婦,也都要磕頭。對了,你們二姐呢,她怎麼沒來?”

  當日因為李玉娥總是推辭拿橋,他乾脆要了她的人,可是事後尋思起來,又總怕她想不開,因此投了河或是上了吊。畢竟這個時代的女人,遇到這種事的反應很難說,萬一因此就自盡了,這就不大好了。

  好在按如仙的說法,自己掌握了她的弟弟和妹妹,她肯定不會因為這種事就死,他才放了點心。

  再後來,自己偷著去了李家幾次,每次把李玉娥按倒的時候,她都沒表現出任何反抗的跡象,當然,也沒有迎合的舉動。其表現更像是所謂的認命,就隨便自己折騰,完事了之後,也不會有什麼溫存的表現。只是那麼一動不動,就像個木頭人似的隨自己擺佈。

  不管怎麼說,她總歸是不死,那他就放心了。眼下自己回來,又迎回了李雄的骸骨,她難道不該表示一下?

  “我好久沒看到二姐了。”美娥撅著嘴說道:“大哥哥剛走的時候,二姐還來看過我幾次,後來就好久沒露面了,真是的,是不是二姐不要我們了?”

  “不會啊,美娥這麼可愛,二姐怎麼會捨得不要你呢?”楊承祖伸手在美蛾的臉蛋上捏了一把,又看向如仙“怎麼個情況?焦家又鬧什麼妖蛾子?”

  如仙道:“二姐兒也沒到茶樓來,我們倒是派人到焦家打問了一下,據說是人生了病,傳染。所以就不讓她出來抛頭露面,茶館麼,開門做生意的,如果真是傳染的話,我也不敢讓她來上工啊,所以就沒多問。要不要我派人幫你打問打問?”

  她心裡嫉妒二姐最終被楊承祖弄到了手,所以看著她怎麼看怎麼彆扭,不出現是最好不過。楊承祖知她心意,只好道:“那就不用了,回頭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咱們還是先拜了老伯的靈位和骸骨再說。”

  素香高燃,靈牌供起,那骸骨已經被燒成了骨灰,放在一個瓷壇裡,擺在供桌上。李繼蔭、美蛾等人先後上前磕頭,楊承祖也帶著自己的幾個女人挨個上前施了大禮,算是盡了晚輩的本分。

  行百里而半九十,他千里走單騎,迎回世伯骸骨的事已經傳開了。光是迎回骸骨,這戲只有八分,如今做完這套手續,這齣戲就算唱足了九分。改日公開搞一場水陸道情,為李雄大辦喪事,再在眾人面前表演一番磕頭行禮,這個事才算做成。

  其實這個年代沒有各種檢驗手段,那骸骨怎麼證明是李雄的,而不是胡亂從亂葬崗子上找來的湊數。其所憑藉的,就是陝西行都司、固原總兵衙門、陝西巡撫衙門幾處衙門的大印,以及官方認可的文書手續,來證明這罎子裡裝的是李雄。

  於這個時代而言,這就是最有效的證據,官司不管打到哪,都得認這些。除非是打算把整個陝西的文武衙門全推翻,才有膽量否認這骸骨的真實性。

  一場祭奠儀式簡潔迅速,如仙吩咐道:“把這個簡易靈堂弄好,再買口上好的棺槨,一定要最貴的,不要在乎價格,多少錢都要買。牡丹姐,你再去找一些和尚來做法事,就找成福寺的就行,用他們順手。告訴他們,一切都按最高規格辦,我們先付錢,然後聲勢,一定要造出去。該請的人,也一個不落,都要請到。”

  楊承祖笑道:“如仙姐,你這一操持,我看焦家兄妹是沒什麼臉見人了。”

  “就是,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玩的是詭計,我用的是陽謀。堂兵正陣,就這麼碾過來,我看他有什麼手段,還不讓繼蔭襲職。他們不給男人辦喪事,我們給辦,他們找不來骸骨,我們給找回來了。辦喪事的時候,再請幾位有面子的文武大員坐鎮,這個態度放出去,我看他們敢不敢不低頭。到時候堂堂李家的媳婦,得到咱們楊家門上給相公穿孝來,看看焦氏還有什麼臉。”

  “如仙姐,果然好算計。你跟我想的差不多,這場白事,我們就是耗財買臉,買的是一個急公好義的名聲。有了這個名聲墊底,將來到了衛輝,這差事也好幹了。”

  “我想的就是這個,你到衛輝接百戶印的事,別急在一時。匆匆過去,一個是段彪對你印象不好,另一個就是各方面沒捋順,這個印,你也接不過來。別到時候出了什麼意外,那就丟人到家了。你先把名聲維護好,就靠這好名聲到了地方,差使就能好當一半。”

  “仙姐,你真是我的諸葛亮,劉備說他得諸葛如魚得水,我們是不是也要如魚得水一下?”

  “誰怕誰?你在陝西那邊搞上了一個女賊,當我不知道麼?你那些跟班裡,有我的耳目,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姐姐我的掌心,今天我就要榨幹你,讓那幾個女人白守空房。”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2

第二百二十五章 義薄雲天(二)

  楊承祖這次回來之後,上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把個紅芍和幾個丫鬟忙和的腳底板朝天。而上門拜訪的,大多是本縣士紳、富商、大戶,換句話說,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大明朝奉行有禮走遍天下原則,就這些人送來的禮品,就足夠楊家吃喝幾年不愁。別人不說,周王府不但送了一份重禮,連同當初侍奉楊承祖沐浴的兩個丫頭都被一發送了過來,撥到了珊瑚手下做丫頭。

  往日錦衣衛這個部門,在一個縣城裡的存在感並不高,最多就是跟那些攤販打交道的時候多。能力也無非是抄掠貨物侵略入火,捕盜拿賊不動如山。城裡的士紳以及大商家,是不會和錦衣衛主動打交道的,大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交集的。

  可是現在出了甯王叛亂之事,錦衣衙門的重要性一下子就體現出來。反賊的兵鋒未至,縣裡已經高度戒備,茶樓酒肆,人煙稠密之處,到處都有錦衣衛的坐探。誰如果說幾句不大妥當的話,立刻就可能被錦衣官校捉回衙門裡,看看你是不是甯王的細作。

  往常如果想說誰是細作甚至於說是叛賊,總得有證據,不能捕風捉影,說誰是誰。可眼下這個特殊時期,任何證據也好,程式也罷,全都要讓位給大局。

  總之你有一點嫌疑,都要仔細審問,不查個底掉別想出來。在這種氛圍下,錦衣衛的權柄空前提高,大有一言破家,一語滅門的趨勢。

  這種抓細作的事,已經不僅限於升鬥小民身上,就算是一些商人,也不能倖免。而周王這等藩王,現在反而比一般人更危險,所以主動送那小丫頭過來也不算奇怪。

  秦有祿算是個倒楣蛋,來到滑縣衙門,就趕上了這事。結果那些被抓的人,都把鍋甩到他頭上,認定這是個酷吏。原本不少被楊承祖收拾過的,現在反倒是懷念起楊承祖時代,聽說他從陝西回來,上趕著來告狀的就不知有多少。

  還有一部分是來疏通關係的,這些商人有的在衛輝也有鋪面,如果能有這麼個百戶關照,生意就好做了。再有的,就是主動來交保護費,希望看在孔方老的面子上,錦衣衛高抬貴手,對自己的生意能夠放行。

  “徐東家,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實在是現在是什麼時局,您又不是不知道。按說我這就該馬上趕到衛輝府去上任的,可是我這不是要給我李世伯辦白事麼?等法事辦完,我就得馬上趕過去,這滑縣的事,我可不好多說話了。”

  那位徐東家並沒因為這兩句話就氣餒,反倒是把手裡的銀票推過去“楊百宰,您這麼說就見外了,小人在衛輝那幾個布鋪,就全指望您照顧了。您還要給李戶侯辦喪事?他不過是您一個世伯而已,您居然要破出錢鈔為他辦法事,真是義薄雲天啊,就沖這一條,您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這錢就當是我上的份子,您必須得收下。”

  自從楊承祖上次捨命護堤之後,他在滑縣的聲望就一直高的嚇人,即使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溫度有些下降。但是老百姓還是見面之後尊一聲好漢,稱一聲英雄。在這種情況下,一些有利於楊承祖的流言,在漕幫弟子有意的散佈下,總是傳播的非常快。

  如果說他千里走單騎,為世伯收斂骸骨,算是把他的名聲推倒了一個高峰的話。那麼這次他要為世伯風光大葬,操持白事,就把他的聲望又推向了一個更高的頂點。在一些人的說法中,這種行為已經超過了話本裡的孟嘗君,乃是不世出的好人物。

  畢竟他與李雄沒什麼真正意義上的關係,縱然坊間有一些他和李家二姐的傳聞,但傳聞終歸是傳聞,兩人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或者說他真是女婿,又怎麼樣呢?一個女婿也沒有義務為岳父做這麼多啊。

  這喪事不是簡單的發送一下,做個法事就算了,又是買上好的棺槨,又是請來成福寺的高僧。聽說是要大操大辦,這等規模怕不是要費出幾百兩白銀。似這般流水價的為個世伯使錢,便是河南八府,也再找不出這麼一個古道熱腸之人。

  不單張嘉印表示到時候肯定親自去弔唁本縣的英靈,甚至衛輝府新任的府官也派了隨員過來給楊承祖說明,到時候府裡肯定派人下來,請做好迎接準備。

  這新任的知府,是布政曾言公的關係,知道這位未來的百戶是個深得老撫台看重的人才。自己跟他相處好了關係,於自己的前程大有好處,這事上自然全力支持。

  而在錦衣衙門內,一身便服的張容看著跪在面前的楊承祖,擺了擺手“罷了,起來說話吧。這次這軍糧案,也算是為難了你。聽說還有人下了你的暗花?”

  他說到這時,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自在,他不是個喜歡說謊的人,更不是善於說謊的人。當初家裡讓兄弟進宮做宦官而不是讓他去,就是因為他的性子太直,做不了這伺候人的差事。

  暗花這事,算是自己把他坑了,好在人沒受什麼傷害。那邊也知道了自己的態度,應該不會再搞類似的事。總之這種事就是這樣,要報復,就下黑手,但是一次不成功,也就該知難而退。如果接二連三搞起來沒完,那就是不把他張伯爺放在眼裡了。

  “全賴伯爺虎威,卑職也算是有驚無險,沒受什麼傷。幸不辱命,將軍糧案,已經調查的徹底。”他一邊說,一邊將那畢春、馬昂搜集的證據副本拿了出來,另外就是他在陝西秘密奔走過程中,所搜集到的罪證,一一擺在了張容面前。

  張容將那些帳本、書信以及一些證言證詞拿在手裡,看了幾份之後,臉上的肌肉就微微顫動起來“好大的狗膽!軍械、軍糧,天下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賣的?可是你那文書上,為什麼又寫的是陰兵借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2

第二百二十六章 義薄雲天(三)

  楊承祖並不慌張,“卑職如果不那麼寫,怕是也就沒辦法讓千歲看到這些了。您老是明白人,這裡的厲害,還用卑職多說麼?事情就是如此,這事裡的牽扯太大,卑職人微言輕,根本管不了,也不敢管啊。能主持公道的,惟有千歲您這等遮奢人物,我所能做的,就是把真相放到您面前而已。”

  “這……”張容也得承認,這小子說的是個道理。其實別說楊承祖,就算是自己,就能撕的開這無邊黑網?難道有膽子,與整個陝西官場為敵?

  他不由想起了那位立皇帝劉瑾,人都說他是因為謀反被殺,張容可知道,一個閹人造的什麼反?他無非就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文臣,結果就被人算計了。

  自己如果對這軍糧案一查到底,最後怕也不會有更好的下場。張永的榮寵,終究不能比美劉瑾,而自己的身板,也不是什麼世襲勳貴,哪能架的住文官的怒火?

  “這次的差事你做的不錯,這些東西,也很有用。只是你記得保密,這消息除了本官,不要再對其他人說,免得惹來殺身之禍,明白麼?”

  “卑職明白。”

  “秦王那邊呢?”

  “秦王就是個混帳,銷髒賣髒,侵吞軍田民田,欺壓良善橫行霸道,醃臢事做的多了。下官已經將這些罪證整理成冊,請伯爺過目。”

  “那就不必了。他是天家血脈,做這些事,其實不算什麼的。可著大明的藩王……算了,這些不是咱們能議論的。我是問你,他跟寧藩,有沒有什麼勾結?”

  “據卑職調查,秦王橫行不法,在西安那邊鬧的很不成話。只是他與寧藩素無往來,彼此也不曾勾連。至少我在西安期間,不曾訪查出他有勾結甯藩的行為。”

  張容長出了口氣“如此說來,陝西那邊的事,應該就不是他做的了。一個邊地王爺,若是真的勾結了寧藩,局面怕是不大好了。這幾日你不曾到衛裡應職,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

  “卑職該死。按說卑職本該趕到衛裡上任理事,只是我那世伯的骸骨從陝西迎回來,他是為國捐軀,抗擊北虜陣亡的,我想給他辦一場法事,也算是讓他老人家魂魄安息。等辦完這事,卑職肯定趕到衛裡去辦差。”

  張容是軍漢作風,李雄死于王事,於他而言,這就是一等一的好漢。楊承祖為他出頭做法事,也算和他的胃口。他點頭道:“你也不用急著去衛輝辦差,我這次過來,也是有些話要跟你說一下。”

  他看著楊承祖,心情也頗為複雜,這人絕對是自己在河南八府裡,最優秀的一個部下,偏生自己差點把他送上了斷頭路。他也沒想到,堂堂國舅會用出買暗花這種下作手段,簡直丟光了人。所以他對於楊承祖來說,也有點補償心理,解釋的也格外詳細。

  “秦有祿是本爵一個朋友的關係,他讓我安排一下這個人,我怎麼也要安排。本來我是想把他留在我身邊,做個心腹的,可是這時候你的嘉獎下來了。軍械案,糧戰,現在看來,都是寧藩搞的鬼。如果不是有你做中流砥柱,怕是河南也就要亂起來了,到時候朝廷四處受敵,日子就不好過。所以你這個功勞,任誰也抹殺不了,你的提拔,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你一到衛輝,這滑縣的衙門,就必須有人填上。當然,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你打下來的基業,交給外人,你心裡肯定不痛快,老夫能明白。最好就是交給你帶出來的子弟兵來管,可是這麼做法,暫時不成。就像你不讓趙九雄做上漕幫河南大香頭一樣,你的人,暫時也不適合管這滑縣衙門。”

  能把話說到這份上,那絕對是拿楊承祖不當外人,像這種事,基本都是要靠自己領悟的,肯掰開揉碎的講解,那就是拿你當了貼己人。張容身份尊貴,又有張永的關係,用的著跟楊承祖這小把戲解釋安排麼?

  雖然他身邊的人都得了楊承祖的好處,可是這位伯爺確實沒拿過楊承祖一個子,能這麼解釋,那就是所謂的器重了。

  “多謝伯爺栽培,蒙伯爺推心置腹,實乃卑職天大的光彩,哪敢有什麼不滿之心。這滑縣是萬歲的天下,卑職從不敢把這當成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千歲怎麼安排用人,卑職全都支持。秦總旗有什麼難處,卑職定會全力協助。”

  “協助就算了。”張容搖搖頭,一指對面的椅子“坐下吧,你前段時間在陝西,很多事並不清楚,我正好跟你分說個明白。眼下的河南,跟以前的河南是不一樣了。很多過去的陋規,這段時間都要改一改,換句話說,這段時間,這些做小旗,總旗的,都是要得罪人的。秦有祿這個人,我知道他,為人比較懦弱,挑不起大樑來。所以你不用擔心這爿基業被他奪了,他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本事,等這次的事過去,這裡的地盤還是你的。我在河南八府這段日子看了看,你算是唯一一個可造就的人才,對於人才,老夫都會厚待,有本事的,在我這就是有優待。所以你的一切,我都會幫你留意著,誰也動不了。”

  “謝伯爺栽培,您這份知遇之恩,卑職粉身碎骨,也難報之萬一。”

  “不用說這些,只要你有本事,肯辦事,本官就要重用你。這次西北的差事辦的好,對你世伯又重情義,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你聽我說,現在的河南確實要動,大家不能像過去那樣懶散。不但點卯要抓起來,那些常例陋規,也不能再徵收了。所有事,全要盯住對寧藩的作戰上來,謹防甯藩細作在河南散佈謠言,採購軍械。”

  “如今朝廷已經對寧藩下了封鎖令,可是還是有商人重利輕義,視朝廷禁令如無物,繼續為寧藩輸送物資。這些都是咱們要查的內容,我給你交個底: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走一個。跟你交個實底,現在的戰事,對朝廷不怎麼有利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2

第二百二十七章 義薄雲天(四)

  在楊承祖的記憶裡,甯王之亂,在大明朝歷史上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叛亂。無非是一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進行的一場狗急跳牆的叛亂而已。從頭到尾,就是送死兩字,在朝廷大軍面前,根本沒做出什麼有效的抵抗,就被打的落花流水。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就沒把這場叛亂當一回事,也從沒想過戰爭的走向。想來這就是一場贏定的戰爭,有什麼可擔心的。可是聽張容這話,怎麼這戰局,似乎對朝廷不大有利?

  由於兩下級別差的太多,接觸的資訊也不是一個層面,張容也不隱瞞,把自己所知的情況也說與他知道。“塘報上的東西,信不得。那是寫給下面,安定人心用的。按說你一個百戶,也不該知道這些,但是本官信你,知道你不會做朝廷的叛逆,所以這些事,我敢對你說。你聽我說,現在朝廷的仗,打的不大好。在江西,連著敗了幾仗,現在官軍要麼是調集不起來,要麼就是已經被打散了。只剩下安慶、袁州等幾個城池未失,餘者已大片淪陷。叛軍招兵買馬,聲勢日壯,如今已經號稱有兵三十萬,還要席捲浙江,攻打南直隸,鬧的儼然要成勢一樣。”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會認為甯王是烏合之眾,敵不得朝廷正軍,這個時候,輿論上沒什麼可擔心的。可是眼下甯王已經接連取勝,屢敗官軍,輿論方面,也變的有些不大可靠。有不少人開始說著南昌曾經出現幾處祥瑞,或是江西有王者氣。

  這種話在楊承祖聽來,只能算是笑話,天子兵強馬壯者得之,跟祥瑞不祥瑞有什麼關係。可問題在於,這個時代就是一個集體信神秘學的時代,一個地震,都也可能導致一位大員去職,散佈這種流言,顯然是在為甯王爭取正統性。

  “江西錦衣千戶已經從了賊,咱們錦衣裡面,有內賊。朝廷裡,也有暗通藩王的奸細。有一些朝廷的佈置,賊人已經知道了。而且有一些朝廷督造的器械,賊人手裡也有,甚至有塘報說,賊人手裡的器械,比起官軍還要犀利。”

  “天家現在想要御駕親征,朝廷裡眾臣都在苦諫,加上錢糧不足,所以一直沒能成行。不過我想用不了太長時間,天家就該出京了。咱們一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二是要拿出自己的手段,如果天家從河南經過,得讓萬歲看到,咱們錦衣兒郎的光彩。”

  他說到這的時候,兩眼裡也越發的有了神采“本官坐到這個地位,其實想往上提拔也很難了。我是團營出身,也不大適合掌管錦衣,可是我就想,趁著我做河南千戶這段日子,把河南錦衣衛所打造成大明兩京十三省的第一衛所。在萬歲的眼前,能留下一個名字。將來我可以回京養老,但是河南千戶所裡,該出幾個人才,為朝廷出力。”

  “承祖,你是老夫第一個看重的人,否則的話,這些話我不會對你說。你也要把差事給我辦漂亮,將來我在萬歲面前保舉你,到京師去做堂上官也沒什麼難的。河南這點產業,我讓人幫你看著,保證誰也奪不去。”

  他這番話可稱推心置腹,楊承祖心內感動,二次跪倒在地道:“多謝千歲栽培,門下楊承祖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這番說辭,基本就相當於投靠到張容門下,以張容的門人自居。雖然這老兒從未來的角度看,未必有什麼前途,可是這份栽培之情,如果沒有這麼個表示,那就未免太寒人心了。

  張容也哈哈笑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起來說話吧。”他又囑咐道:“我方才說的那些話,就算是你的妻妾,你也不要說出去,影響太大。咱們河南雖然遠離兵火,可是將來走到哪一步,也難說的很。如果真讓寧藩奪取了浙江這等餉源之地,這場仗就有的打了。我們在河南,不用上陣撕殺,只要做到一點,那就是穩定人心,安定大局。要讓百姓堅信,朝廷必勝,寧藩必亡,現在最怕的,就是有人跟著起來生亂,那朝廷就真的被動了。”

  “千歲放心,門下自當將這事辦的妥當。說來朝廷與寧藩,終究是全域對一隅,就算開始時有點小挫折,將來終歸是能勝的。這就像兩個人對賭,我們的賭本比他豐厚的多,可以押錯若干寶,但他不能押錯一寶。只要他錯了一次,就是個翻不了身的局面。怎麼看,也是我們贏定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事實是否如此,那就只有打過才知道。如果寧藩真的下了京城,那可不好說了。不過這種話我也只對你說,對別人從沒提過,你也不要亂說。我們在河南是管不了這些事的,只能期待安慶那邊守久一點,為朝廷多爭取一點時間吧。”

  他口中說的京城,就是指南京,那裡是大明陪都。如果甯王打下南京,其正直影響遠大于南京一城歸屬的問題。

  他在南京一旦登基,很可能就擁有了與正德對抗的大義名分,到那個時候,各省的立場就沒人說的好,萬一有幾個省歸附甯王,這場戰爭的走向就誰也說不好。

  楊承祖確定,這個時空的歷史,已經發生了重大改變。比如正德的御駕親征,原本是很容易的事,現在居然被拖住了手腳,不能成行。再比如歷史上甯王之亂前後不到兩個月,現在看來,似乎不知道要打多久,這樣發展下去,對自己似乎不大有利啊。

  可是戰爭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能顧好自己。李繼蔭襲爵的事,他對張容提了,張容自然是支援李繼蔭:

  “辦法事的時候,老夫親自去給你撐場面,讓李繼蔭為他爹披麻帶孝,頂喪駕靈。這裡的事,是老夫說了算,我給了這個態度,下面的人就該知道怎麼做了。不管焦家走了誰的門路,他也該知道,老夫支持誰,誰就能襲職,我看看,誰還能把這事改了去。”

  他又叫來秦有祿,當著楊承祖的面吩咐道:“老夫讓你做這個總旗,是替楊百戶看著這片基業,你要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送你一句話,蕭規曹隨,不要隨便去動成法,也不要隨便去動人。做好了,老夫會給你一個好前程,做不好,仔細老夫的軍法。”

  秦有祿明白,這是讓自己做有名無實的護印官。可是老伯爺是這個態度,楊承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他又能說什麼?只好沒口子答應。

  楊承祖與他假意寒暄幾句,對張容千恩萬謝,又留下了三百兩赤金,作為門下對恩主的孝敬。等到回了家中,去準備忙那李雄的喪事。

  可人剛一進門,就見奉劍候在門首左右張望,好象在等誰。她已經是楊承祖的房裡人,兩下也不避忌,楊承祖在她臉上一捏“好個大膽的丫頭,在這張望什麼,難道是等什麼不三不四的後生?”

  奉劍臉一紅“老爺欺負人……是我家老太爺來了,小姐正陪著說話。吩咐奴婢在這侯著老爺,讓老爺回來時,過去說話。您還是趕緊請過去吧,老太爺過來,可能是有正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3

第二百二十八章 義薄雲天(五)

  楊承祖從陝西回家時,趙九雄本人並不在這邊,據說去了開封去辦漕幫的事。這種江湖幫會一到戰亂的時候,自然就有它自己的事務。這些事務往往有著保密性和隱蔽性,楊承祖不曾多過問。聽說他來了,忙在奉劍的臉上又捏了一把“今晚上和你們小姐一起陪我,叫上捧弓,我去見九爺。”

  趙九雄消息靈通,顯然已經知道楊承祖的差事變動,見面之後,居然是搶步過來磕頭道:“草民趙九雄,給戶侯見禮了。”

  他當初認定楊承祖是個潛力股,所以不惜讓閨女做小,也要攀上這門親戚。如今這支潛力股果然發跡了,他與楊承祖之間的距離,也在逐漸拉大。甚至已經不敢像過去那樣拍著肩膀叫一聲承祖,而是參見大老爺一樣,要施大禮了。

  武官不如文官值錢,可那是對比文官,比一個江湖草莽,怎麼著也是武官比香主尊貴的多。一個十八歲的世襲從五品副千戶,一樣不是趙九雄這種草莽之輩能頡頏的。

  事實上,現在楊承祖談論婚姻的物件,已經得是從四品左右的武官家裡來挑人,娶個指揮使的閨女,都不叫事。按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將來做個三品指揮也大有可能,他趙九雄不過是個江湖豪傑,在這副千戶面前,還算個人物麼?

  當初兩人初見時,楊承祖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後生毛頭,現在已經是一位大員。人一進了朝廷,就不能再按年齡視之。再說妾的親戚不在六親之內,也就不怪他膝蓋發軟了。

  “岳父,您這是幹什麼,我是要折陽壽的。趕快坐下說話。”楊承祖眼疾手快,不等九爺跪下,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扶到椅子上,自己按著女婿見岳父的規矩,跪下磕了頭,然後才坐下敘話。

  見丈夫如此給自己老爹面子,趙么娘從心裡也歡喜,柔聲道:“我去給夫君奉茶。”轉身出了屋子。

  趙九雄道:“過去的老丫頭,那可是個出名的假小子,如今居然成了這副模樣,活脫一個小媳婦,還是楊戶侯管教有方啊。”

  “岳父,您要再這麼叫我,我可要趕人了。您是我的老泰山,咱們是一家人,您為什麼非要把話說遠呢?我雖然升了官,可我依舊是我,沒有什麼變化,咱的關係,就像我對么娘的情義一樣,沒什麼變化的。九爺,您這次去開封,可有什麼事麼?需要我幫忙的只管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大著膽子叫你一聲賢婿了。這次去開封,實際是我們漕幫出事了,多虧你當初沒讓我做這大香頭。若是我做了這個位置,現在不是吃牢飯,就是已經浮屍黃河了。我趙九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是加入漕幫,第二件事就是把最像我的閨女給了你做小。”

  這次甯王之亂,聲勢浩大,朝廷在江西吃了幾次敗仗,叛軍的裝備比起正規軍還要強。內中既有騎兵,也有大批的披甲勁卒,火器上比起官軍只強不弱。這些馬匹、鎧甲、火藥,顯然是從漕運上給叛軍輸送過去的,以往那位願意出大價錢購買這些東西的金主,身份也昭然若揭。

  前次軍械案,只查出買家是江西紅纓會主淩十一,現如今淩十一已經成了甯王手下的水軍都督,顯然他就是代替甯王出來採買軍械的。靠水吃水,漕幫借著水路搞點夾帶賺錢,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沒人會在意。

  可是牽扯到謀反的事裡,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朝廷眼下拿甯王沒辦法,又連吃了幾個敗仗,自然就得找人背鍋。朝堂上已經有人說,這是因為有不法之徒源源不斷為叛軍輸送物資,所以叛軍才能猖獗如此。如果想要滅掉叛軍,必先斷其外援,去其臂膀,使其不能獲得資助。

  淮安的漕運總督認了真,直接發漕兵,圍了漕幫的總壇抓人。漕幫的幫主及幾位長老已經被拿,而且定的是斬立決。連上報朝廷等待秋審都省了,直接拉出去砍頭。

  漕幫自上而下,風雲動盪,不少香頭、舵主被手下人出首,說其是寧藩一黨,然後被官府抓去砍腦袋。而告發他們的那些手下,就成了新的香頭、舵主。

  河南是軍械案的事發地,又有長老童展企圖行刺楊承祖事,因此朝廷查抄的也格外嚴格。那位新上任的香頭椅子還沒做熱,就被官府捉了,估計是活不成。整個河南成了一團亂,朝廷又要求漕運不能耽擱,這次漕幫河南大會,就是為了選出一個新的香頭出來總攬大局。

  因為軍械案的出首人是趙九雄,且楊承祖和他有關係,又得沈冬魁器重。在第一輪的篩查中,趙九雄就成功洗刷了嫌疑,現在漕幫又知道他有辦法,大家都公推他做這個大香頭。

  與之前那些大香頭要靠拳頭加銀子開路不同,這回的香頭位置,是大家你推我讓,趙九雄也準備效法先賢,來個三辭不受。

  “要不是賢婿你的謀略,我當初做了大香頭,現在就沒好下場了。如今這位子可不好坐,我還沒想好,是當還是不當呢。新任的幫主不知道是誰,萬一我這當了香頭,新上來的幫主跟我不對,就沒什麼好處了。”

  “當,必須要當啊。”楊承祖敲著桌子,“眼下這時候,朝廷對南用兵,正是需要漕運的時候。這時候為朝廷出力,最次也能換個巡撫手書的匾額回來,咱們再打點打點,混個官身前程不成問題,我的內兄,也能保舉個國子監生的身份,這時候不幹,就太虧了。至於漕幫幫主……,不用考慮他。他需要的是認可岳父的身份,而不是去懷疑什麼,有小婿在河南一天,他漕幫幫主,又能奈何的了老泰山分毫?”

  “賢婿,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那我回頭就應下此事,那幹股的事,又當如何處置?當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應入股的。現在這個秦有祿,他誰啊?我犯不上再撒錢了吧?”

  “恩,那個股回頭我退了吧,您就不必給錦衣衛分紅了。不過那些下面幹活的,該給好處還是要給。讓我的內兄操作就好,讓他們明白,這是給他們的好處,跟那秦有祿沒關係。這個地盤是咱們的,誰也別想奪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3

第二百二十九章 義薄雲天(六)

  “滑縣這個地盤,如今已經被承祖弟弟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上面有張容的面子,又有巡撫和王府幫你撐場面。下面還有一干弟兄,民間又有民心,秦有祿縱然三頭六臂,也別想動的了咱家的基業。他剛來的時候,未嘗沒有搞風搞雨的心思,不過吃了幾個苦頭之後,也就收斂了。”

  如仙聽了楊承祖的安排,並不擔心這滑縣的桃子被別人摘了。秦有祿不管有多老實,他都是個錦衣衛,來到滑縣之後,自然想過要打開局面。

  不過如仙也沒讓步,與他進行了幾番接觸,讓他明白了自己這邊不可輕侮,至少有和他同歸於盡的實力之後,雙方都理智的選擇了和平共處。

  那種認為被打了臉,就要不顧一切打回來的瘋子,終究還是少數。大多數人都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情感,發現打不贏,那就換個別人來打,對誰都是好事。

  “這滑縣就是承祖弟弟的基本盤,將來咱們在外面就算打不開局面,回來之後也能守。只是讓誰守,得找個信的過的人。外賊好擋,家賊難防。萬一自己人要搞自己人,我們這個家就不好辦了。”

  “咱家那麼多人,怎麼還找不到一個能守家的麼?先讓牡丹姐管一陣,之後我再找個會經營的人來看見。跟伯爺聊了之後,我覺得我的前程,也不是僅限於衛輝,將來說不定還要提拔。所以衛輝那邊,暫時不忙著置辦產業,買個房子夠住的就行。買賣鋪面,田地等項,都不急著弄。”

  “你才多大啊。”如仙吃吃的一笑,用那塗了鳳仙花汁的鮮紅手指在他額頭一戳“連二十都不到,難不成還能調到開封做千戶去?不過你要說不買產業,那咱就先不買,反正家裡的一切都是你的,都由你說了算。”

  “其實這回,秦有祿算是替我擋了刀了。”楊承祖捉住她的手,在手裡輕輕的握著。

  “這些錦衣實在是不怎麼像話,怠惰的不像個樣子。平日裡大家混日子,自然怎麼都好,可是眼下甯王叛亂,再加上萬歲可能從這路過,自然就不能混日子了。怎麼也要精神起來,否則被天家逮到,大家都沒好果子吃。可是舒服日子過習慣了,一說要嚴肅軍紀,誰會高興啊。其實我要是在這做總旗,這個分寸也難把握。”

  “那你做百戶不是一樣?”

  “不大一樣。我做百戶,只對那些總旗說話,只管那些總旗、小旗就好了。惡人是他們去做,我又不對那些下面的校尉,怪不到我頭上。至於我本衙門的人,反正也沒什麼交情,倒是不怎麼怕動手了。我帶自己的人過去,誰不聽話,就把他換了。原來段二哥的心腹,都跟著二哥到南陽府辦差了,留下的也不是他的嫡系,我想怎麼動就怎麼動,也不用考慮誰的面子。”

  “最重要的是,你能讓他們拿到錢,而秦有祿不能。九爺斷了供應錦衣衛所的那份幹股,秦有祿給大家發犒賞都沒有來源,有的他頭疼的。我看他得摔多少跟頭之後,才曉得來咱家遞個貼子,表示輸誠納款。”

  “輸誠納款,我也不會說真心幫他。畢竟這裡的地盤,將來是要交給我的親信來管,他終究是要走的。讓他理順這裡,不符合我的安排,所以他怎麼做,其實都沒用。”

  如仙深情的看著他,將頭靠在他胸前道:“你這麼算計人的時候,是最好看的時候。一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整個人都軟了,素了這麼久,我可是熬的難受著呢,快抱我。”

  “時間怕來不及了,那法事就快開了,回頭大家都上不來下不去的,就更難受。我得出去點點卯,回頭晚上再說吧。”

  如仙呸了一聲“掃興。是不是昨天被趙老么那三個賤人聯手給榨幹了,元氣未曾恢復啊?哼,我這裡也不是沒有丫頭,也不見你如此效勞。快走快走,這場法事是你露臉的機會,可不要耽擱了。對了,提醒你一句啊,你那便宜嬸子可是個搔貨,你可別被她把魂勾走了。”

  焦榕和焦氏本來是不想露頭的,可是李雄這法事鬧騰的動靜太大,就連巡撫都察院那邊都派了人過來,還有張容在這月臺。他是河南錦衣的最高長官,如果這個場合焦氏不露面,那她的兒子就徹底別想襲爵了。

  再說這個時代畢竟是一個夫為妻天的時代,自己的丈夫死了,做法事妻子不露面,那是很容易被人攻擊,甚至因此惹上麻煩。焦氏不管如何不情願,也得扭捏著過來支應場面。

  她一個婦道許多不便,焦榕在旁陪著她,另一邊,就是那個還在懷抱中的李亞奴。至於李家大姐兒、二姐兒,全都沒有露臉。楊承祖在這個場合又沒法下去問,只好把這個疑問放在心裡。

  如仙在旁指點道:“你看,那個就是焦氏了,一看就是個搔貨。你要是能讓她兒子襲職,我保證她主動脫衣服不帶猶豫的。要不要我幫你牽牽線?”

  楊承祖打量過去,見焦氏年紀大約在二十六、七,生的身材婀娜,粉面桃腮,果然是個出挑的婦人。尤其兩隻桃花眼,魅態四射,就是隨便看人一眼,就能讓男人骨頭發酥,也不怪能擺佈的李雄對她言聽計從。

  “好姐姐別鬧了,這千戶我是為小繼蔭去爭的,怎麼可能讓給什麼李亞奴?再說廢長立幼,於法不合,這焦氏也是瘋了。”

  “嘖嘖,你看看她,她看繼蔭那目光,簡直就是要吃人一樣。她大概想不到,骸骨真能被找回來,而且你又找了這麼多人來作陪。有這些人在這個場合表態,她之前不管破出多少銀錢也都沒用,這個千戶,飛了呢。”

  這場法事要做七天,焦家兄妹要全程陪同,李繼蔭作為孝子,與美娥有自己的事做。焦氏同樣也有她要承擔的流程,楊承祖終究是個外人,反倒沒有他的事。來的客人多,又有張容這等善飲的上級,他陪席陪到掌燈,已經有了三分醉意。

  趁著這燒酒的酒意,他並沒回自己的家,而是拐個彎,一路走到了李雄的家門外。自從與二姐兒私會之後,這路原本是走熟的,雖然有幾分酒意,可是也不會走錯。

  輕車熟路的跳過了牆頭,人剛剛站定,忽然發現,眼前一條黑影,正躡手躡腳的,向著二姐的臥室方向,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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