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34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3

第二百三十章 義薄雲天(七)

  李家他來了不止一次,李二姐的閨房他更是熟的不能再熟,這人去的方向,絕對是二姐的閨房。他到底是第一回,還是來了很多次?一種莫名的憤怒縈繞在心裡,心頭仿佛堵了一塊大石頭。

  看這人的背影,似乎在哪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一塊青磚被他抓在了手裡,即使自己和李玉娥沒有任何名分,他也要殺死這對間夫銀婦。以他現在在滑縣的手段和勢力,抹平兩條人命,應該不是難事,最多就是付出一點代價而已。

  雖然有些酒意,但他身手還在,前面那人根本發現不了自己已經被跟蹤了。等臨近二姐閨房時,黑暗裡,又閃出一個人影。好在這兩人都沒什麼經驗,並沒發現楊承祖的跟蹤。

  “娘,怎麼樣了……”被跟蹤的黑影似乎非常緊張,聲音都有點顫抖。

  而那新出現的黑影子,居然是個女人的聲音“廢物,還是個爺們呢,連這點事都害怕。要按娘說的,你白天把這事做了多好。難得這幾天家裡沒人,只有僕人在,她就算叫破喉嚨,也沒敢管,你到底怕個啥來?”

  “娘……娘,我主要是真怕啊。她萬一一喊起來,驚動四鄰,再讓楊承祖知道,我就沒命了。”

  “看你那廢物德行,反正女人啊,就是這麼回事。只要你得手了第一回,後面就隨著你擺弄了。你今晚上只要得了手,以後她就是你嘴裡的肉,想怎麼弄就怎麼弄。說不定上了癮,還求著你來,我是騙她出來方便,你趕緊進去吧。她只會把你當成是娘,不會聲張。你別說話,脫了衣服進去,後面的事,不用別人教了吧。”

  “謝謝娘!”

  砰!

  就在這母子二人剛剛結束這番飽含親情與智慧的對話,那個黑影剛想摸向閨房時,一塊青磚飛出,不偏不斜的打中這人的後腦。這一下是用了真力的,那人連話都沒說,直接就朝前撲倒,一動不動。

  那個婦人先是一愣,等看到暗影裡又鑽出一個黑影,手中似乎還拿著刀,驚恐的張開了嘴巴,還不等她叫出聲來,第二塊青磚飛出,於是,地上倒了兩個人。

  取出火摺子,挨個照了一下,果然一個是焦榕的老婆,一個是焦榕的兒子,看來自己記的沒錯。這兩人見面的次數太少,第一眼居然沒認出來。聽她們說話的意思,似乎之前還沒得手,自己的腦袋總算沒綠。

  掂量掂量青磚,有心再砸幾下,可最終還是放下了。犯不上。這一人一下,也足夠他們受的,殺人,就沒必要了。將來有的是時機,慢慢的整治他們。

  眼下麼……這場陰謀,以及那燒酒的力量,讓他心裡像揣了只小鼠,迫切的想要和二姐進行一番深入淺出的交流。

  那房門本來就沒關,他輕手輕腳的溜進去,床上的女子迷糊的叫了聲舅媽,就又睡過去。借著朦朧月光,隱約可見,幔帳之內,一個玲瓏的身影,一想到這身影的主人那一身潔白光滑的肌膚,和這種詭計帶來的快感,他的動作比同時都快了幾分。

  等會自己擺弄她時,一定要嚇她一跳。抱著這個目的,他輕快的溜了進去,手果斷的襲向了對方的小衣。

  一聲將喊未喊出來的尖叫,被男人的大手按住了嘴,所以沒發出來。楊承祖在她耳邊小聲道“二姐兒別怕,是我。”一邊說,一邊還在她耳垂上舔了一下。

  以往他也曾玩過偷襲的手段,二姐的反應一樣很激烈,可是只要他報出身份,二姐就會放棄抵抗。然後像個死人似的任自己擺佈,完事之後就會催著他快走。可是這次似乎跟以往不同,他說完這兩字之後,她的掙扎與反抗半點沒有停下,嘴裡發出“嗚嗚”聲,似乎想要說什麼。

  楊承祖一邊感受著對方的身軀,盤算著,怎麼這段時間不見,二姐兒似乎比過去豐腴了幾分,某些地方終於向著自己想像的方向發展,變的雄偉了幾分。恩,這手感還不錯啊。

  五路大軍在聖峰上盤旋,另一隻軍馬也離開了佳人的櫻唇,轉襲向另一座高峰。那女子的嘴得到了釋放,急忙道:“快……快停下,你快停下啊。我不是二姐,是大姐兒,我是月娥啊。”

  月娥?楊承祖這時也感覺到,她反抗的格外激烈,兩腿並的緊緊的,似乎是拼了命的不讓自己得手,與二姐兒的逆來順受完全不同。而屋裡太黑,看不清面貌,可是聽聲音,似乎還真是有點區別。

  “你想騙我?二姐兒,咱們又不是頭一回了,你害的什麼羞麼。我為了你去了陝西,連世伯的骸骨都取回來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要沒有我,就是繼蔭去,你覺得他還回的來麼?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難道不該獎賞獎賞我?別裝大姐兒了,大姐兒不住你這,咱們還是早點休息吧。”

  “不……不行,我真的是大姐兒。”那女子聲音焦急,似乎都要哭出來了。“你是承祖兄弟吧……我們……我們還是小時候見過,你快放手,我真的不是玉娥。我是月娥啊。只是我住在二妹這裡,你快別和我胡鬧了。”

  這番手足糾纏,遠不是胡鬧那麼簡單,李月娥只覺得羞憤欲死。于她而言,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可是她不像玉娥,她的性子太過柔弱,是個逆來順受的脾氣。就算是這種情況,也說不出一句重話,罵人的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苦苦哀求著楊承祖住手。

  越聽越覺得兩人的聲音確實不一樣,楊承祖湊近了端詳,借著星月光芒,隱約可以看到,兩人似乎還真不是一個人,這個真的是大姐兒?

  “月娥姐?我記得當初咱們小時候玩家家酒,你還演過新娘子呢。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啊。二妹哪去了?你們兩個換了房子住?”

  李月娥心裡只想讓對方先穿上衣服再說話,可是眼下對方的手並沒離開自己,只是沒有繼續作惡,她生怕激怒了對方,他繼續作惡下去,只好強忍不適,身子顫抖著說道:

  “二妹……二妹她不在家裡了。我的房子前幾天失了火,差點被燒掉,所以我只好住到二妹這裡,承祖兄弟,你千萬不要亂來,你既然是二妹有了……有了那樣的關係,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別鬧了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3

第二百三十一章 義薄雲天(八)

  “二妹不在家裡?”楊承祖既沒有穿上衣服的打算,也沒抽出手,只是聲音變的冰冷了幾分。“她去哪了,焦氏她們,把她怎麼樣了?”

  “是……是這樣。焦榕在外面認識了一個朋友,叫做什麼朱公子的,聽說是一位京師的大貴人。他來家裡時,不知怎的,與二妹朝了相,就想納二妹為妾。二妹死活不允,就被焦氏打了幾次,最後二妹怕他們使壞,就假意應允,然後逃了出去。她臨走之時,倒是讓我給你帶個話,說她不管怎麼跟了你,但終歸已經是你的人了,就會為你守著身子。如果有一天她守不住的話,她就去死,不會留在世上讓你丟人。”

  “朱公子?這是哪冒出來的?二妹跑了多久了,人又去了哪?”

  李月娥無奈道:“二妹逃了有一個多月了,當時你還在陝西呢,至於去哪,我也說不上來。她走的時候,也沒跟我說她要去哪,只是說,那朱公子勢力太大,她不能拖連你。不管怎麼樣,她已經是你的女人,不能害你。我想她是躲到鄉下避風頭去了吧,我家在鄉下還有幾個窮親戚,你知道的。你……你快把手拿開啊。”

  楊承祖沉默不語,心道:那朱公子覬覦二姐美貌而逼娶,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可是二姐按說要逃,也得逃到自己家來啊。憑藉自己的勢力,還怕護不住她?這朱公子什麼路數,居然讓二姐都不敢把自己露出來?

  月娥又道:“當初拷打甚嚴時,焦氏也曾追問過二姐,是不是外面有了人。二姐咬死了牙不說,想來就是要維護你。那位朱公子很不好對付,據說在京師裡很有勢力,帶的隨從護衛也兇惡的很。承祖兄弟,你幫我爹取回了骸骨,我下輩子變牛變馬也要報答。只是焦氏兄妹不許我去參加法事,否則我一定要送爹一程。我已經是有了婆家的人了,將來繼蔭和玉娥、美娥,就都靠你照顧了,你還是別惹禍。你……你快走吧。”

  “月娥姐,你先別忙著趕我走,我走的話,誰又能保護你呢?”

  “保護我?承祖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姐姐我是個有婆家的人,只等張家迎娶了。張公子是體面人,焦家兄妹不敢亂來,就是那朱公子,也沒打我的主意。”

  “朱公子是不打你的主意,但是焦公子,可是打你的主意呢。你猜我進院子時,發生了什麼?”

  聽他說了焦榕兒子和老婆設計,意圖謀她身體的時候,月娥嚇的體如篩糠,在楊承祖懷中一陣發抖“他……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我是個要成親的人呢,如果真出了那樣的事,我該怎麼向夫家交代。”

  “你都被他們算計了,還有什麼夫家,自然是要嫁給焦榕的兒子了。他得到了你的清白,你還怎麼嫁給張公子?”

  “謝……謝謝你,多謝你救了我。可是你……你現在能不能先把手拿開啊。”

  楊承祖輕撫著那光滑如緞的肌膚,又感受著那軀體的諸般妙處,到底是月娥比玉娥還要大兩歲,身體發育的更為成熟,更符合自己的審美取向。初子的體香直入鼻端,刺激的體內的燒酒在發酵,血液在沸騰,身體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反應。

  大明朝的女性並不是不諳世事的,事實上,這個時代大姑娘可以堂而皇之的繡那春意兒,並有個名字叫做:辟邪畫。老百姓傳說,這東西可以用來避免火災,媒人在做媒時,某家的姑娘繡的一手好辟邪畫,那是可以加分的。

  李大姐恰好就是一個繡的一手好辟邪畫的美人,作為繡辟邪畫的資深人士,她自然知道身旁的男人起了什麼反應,一顆芳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裡。周身無力,汗出如漿,眼前陣陣發黑,本能的預感到,一場滅頂之災,仿佛是個旋渦似的把她包圍起來,即將將她吞沒。她必須逃出去,否則等待她的,就是粉身碎骨,點滴不剩。

  “承……承祖兄弟,你就看在往日的情分和二妹的份上,饒了姐姐吧。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好處。”她在心慌意亂之下,只覺得這樣的哀告言語,就算是最好的言辭,可是卻沒想到,這樣的說法,就如同火上澆油,瞬間將名為楊承祖的火藥桶點燃了。

  既然二妹已經是我的了,那麼這個大姐兒我也要了。一想到將來能把這兩姐妹弄到一起,楊承祖就覺得心頭那團火旺盛到了頂點,他必須將這團火滅掉,否則這團火就會把自己燒的粉身碎骨。

  “大姐兒,你還記得麼,我們小時候在一起玩,我是扮新郎官,你是扮新娘子的。咱們兩個扮夫妻,你還記得麼。”

  月娥的身子蜷曲成了個蝦米,雙手緊緊抓著小衣不放。她是個柔弱的性子,生怕聲張起來,自己的名聲就毀了。因此雖然是在自己家裡,自己是受害的一方,可是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大聲的喊叫,反倒比楊承祖更怕被下人知道。

  “那是……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我們都大了,別提那事了。你現在與二妹是一對……我求你了……別……。”眼淚佈滿了面頰,一對粉拳擂鼓似的在楊承祖胸前亂打,可是她的力氣實在太小了,這些反抗對楊承祖來說,根本沒有意義,反倒激發了他的火氣,想要把眼前這個人兒撕碎,揉爛。

  “月娥,你就沒想過麼?如果我今天不來,你現在已經成了焦家的兒媳婦了。這樣的大恩,難道不該報答麼?何況還有你弟弟,你妹妹,你爹的事,你難道不該謝謝我?你也是讀過書的,知道娥皇女英的故事吧,我今天就要做一做舜王。”

  噴著酒氣的嘴,湊到了李月娥的唇邊,趁著李月娥用雙手推擋著自己的臉時,楊承祖手上猛的使力,將那件小衣,一把拽了下來。

  單薄的城門,被巨大的攻城槌一下撞開,雖然防禦方拼死的抵抗,但是進攻方的技巧和經驗,顯然遠在進攻方之上。只不過短暫的接觸之後,防禦方就陷入潰散境界,任進攻方大軍長驅直入。

  鮮血浸濕了大地,在泥濘的道路上,士兵頑強的推進,將防禦方的防線撕裂,刺穿。雙方反復拉鋸幾次之後,最終以防禦方的全面崩潰為結束。城頭上的大旗被砍斷,大旗無力的墜落在地,被無數雙軍靴踐踏而過,成了一團染滿污泥的破布。

  城頭上新的旗幟已經升起,龍冠袞服的王者騎在馬上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安慶已經到手,江西一省,除了袁州以外,再無一處可擋我之兵鋒,下面我們的目標是:京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19 00:34

第二百三十二章 急風驟雨(一)

  當一切風波停息之後,楊承祖得意的享受著勝利的喜悅,品嘗著這美味的戰利品。而李月娥顯然不是李玉娥,她沒有妹妹的堅韌更沒有妹妹的那份傲骨,從初時的拼死抵抗,到最後筋疲力盡之下被動承受。始終沒有表現出一死相拼的決心,只有逆來順受的無奈,到了最後時刻,她甚至已經在主動逢迎。

  這時的她只會不停的哭泣著問道:“我該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見人?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不能不要我。”卻連一句罵人的話也說不出來。

  這其實是這個時代更為普遍的女性,逆來順受,聽天由命。誰得到了自己,誰就是自己的男人,不管得到的手段是否自願,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只有接受這個現實,而不是去推翻它或是質疑它。與其追究責任,倒不如讓這個男人給自己一個名分。

  對她們而言,失去貞潔固然可怕,更可怕的則是,失去貞潔後得不到名分,那就只能死了。而只要男人給一個名分,她們就能哄住自己,認了這個歸宿。

  比起二姐來,大姐的征服難度簡直低到不可想像,要不是楊承祖過來,怕是她也會同樣窩在焦榕兒子的懷裡,問出同樣的問題。

  她是個難得的內魅之體,在最後階段,居然被動的配合起楊承祖來。要考慮到她還只是個新手,如果好好訓練一陣,完全可以做個不錯的對頭。楊承祖得意的笑道:“怎麼辦?我可以教你個法子,讓你能騙過張秀才,保證看不出你跟我發生過什麼。”

  “不……不能這樣。”果然,李月娥慌亂的搖頭道:“你……你都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我已經是你的女人,你就得娶我。不然的話,我就只能去上吊,去投井。張郎……張郎那裡,是我對不住他,可是這都是命,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我和張郎的緣分,只有來世再續了。”

  “這可是你說的,我事先說好,大婦的位置沒有你的,你只能選擇當妾或是當外室。你自己看著辦,自己挑一個。”他一邊說,一邊拿了手帕為她擦著眼淚,結果這一來,李月娥哭的更凶了。

  “這都是我的命,我都認了,我只要一個名分……”她哭了良久之後,見這個決定難以更改,就只好認了。輕輕推推楊承祖“你……你快走吧,萬一被人看見,就麻煩了。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一定記得來提親。”

  楊承祖輕快的穿好衣服,“大姐兒,那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以後睡覺的時候,枕頭下面放把刀子,免得真的吃了虧。尤其記得,防範這娘兩個。不過他們一人挨了我一磚,短時間內,怕是沒有力氣再來找你麻煩了。有人找你麻煩,你就記得到楊宅來找我,不許學二妹玩失蹤,否則的話,我就不要你了。”

  與堅強的二妹不同,大姐兒就是個軟弱可欺的性子,明明是受害者,可是此時反倒像她做錯了什麼一樣,害羞的擁著被子,點了點頭,哀求著“我都聽你的,你千萬要記得來啊。”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對你負責任的。外面那兩個我來料理,你就別管了。自己好好歇著,別亂走動,好了,走了啊。以後我要來找你的時候,會在外面敲窗戶,你睡覺的時候驚醒一點,我什麼時候想你了就過來。”

  等到楊承祖離開之後,她掙扎著起身,從梳妝盒裡拿出了一把剪刀,將那染了血的部分,全都小心翼翼的剪下來。不管怎麼說,這是自己的證明,必須妥善保留。若干年後,等到自己年華老去時,至少有這個東西,可以證明自己是乾淨的跟了自己的男人。

  她沒有膽子到書院去看自己的未婚夫,只是聽二妹說過,未婚夫是個很英俊的書生,還是個才子。她心裡,也不止一次幻想過丈夫的模樣,由於年紀的問題,她也幻想過成親是什麼樣子,婚後會過什麼生活。

  可是今晚過去,那些念想就全沒有了,自己已經髒了,配不上自己的未婚夫。只能委屈的到楊家,做一個妾室。她並不認同這種命運,可是不認同又能怎麼樣?現在該發生和不該發生的,全都發生了,自己已經是他的人了,除了嫁給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剪刀很鋒利,如果對著自己的嗓子刺下去,也能一了百了,這也是個解決的辦法。她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閨誡、女訓等故事,自己如果自盡的話,不知道是不是也能算寧死不辱,一死全節?可是自己已經被他……,還能算全節麼?

  她也搞不清楚這事怎麼算,那柄剪刀鬼使神差的被她放到了哽嗓處,只要用力刺下去,就能一了百了,用鮮血洗刷掉自己的恥辱。她並不喜歡楊承祖,事實上,要不是他事後點燃了火摺子,她都不清楚得到了自己的男人長什麼模樣。好在他長的不難看,還算個英俊少年。

  自己本來能當正妻的,這回只能當妾室,這種窩囊氣,死了也不錯呢。這麼想著,剪刀已經放到了脖子上,冰冷的鋒刃接觸到自己的脖頸,她的手一哆嗦,剪刀又落在了床鋪上。

  刺下去一定很疼吧,她纖纖素手可以使的一手好針線,也能燒的出一桌好飯菜,可是這不是殺人的手啊。別說人,連殺雞都困難的她,無論如何她也堅定不了刺死自己的決心。

  其實想想,很多人家的夫妻,也是成親的時候,才能知道相公的模樣。何況他比起那焦榕的兒子,還是強多了,這是自己的命,自己就認命吧……

  次日清晨,抽冷子回來的焦榕,看著房中昏迷不行頭破血流的妻子和兒子,牙齒咬的一陣做響“原來不止李二姐勾上了楊承祖,李大姐也有相好的。還把我的老婆孩子打成這樣,這事不能這麼算了,這筆債務,必須算個清楚!”

  焦氏哭了一夜,已經哭的聲嘶力竭,但也咬牙道:“沒錯,嫂子和甥兒的傷,不能這麼算了。要不,我們請朱公子出面?”

  “你不過和朱公子睡過兩回,面子沒這麼大,他不會為這破事出手的。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找二妹上,不會管這事的。這個事,只能我們自己做,妹子,我看對付李繼蔭和報這個仇,可以合成一起,我們好好合計合計,這個事該怎麼個做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5

第二百三十三章 急風驟雨(二)

  楊家這一連七天的法事,算是給李雄掙足了面子,也給楊承祖賺足了眼球。即使李雄活著的時候,也不曾有這般威風。就連周王府都派人過來弔唁,區區一個千戶,哪能享受這份殊榮。大家都不是笨蛋,自然知道,這跟李雄沒什麼關係,而是楊承祖的面子。

  他這種變相的展示肌肉方法,也是在眾人面前宣佈,我人雖然調到衛輝,但是滑縣還是我的基本盤。誰要想在這裡摻沙子搶地盤,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夠不夠再說。

  那位秦有祿之前因為整頓紀律,已經在衙門裡成了眾矢之的,不知挨了多少窩心罵。等看到楊家法事上的情景,以及張容親自坐鎮,巡撫衙門及王府乃至鎮守太監衙門都來人弔唁,他只默默的找了個小酒館,喝了一個通宵。

  鎮守太監衙門來的只是個隨員,送了禮什麼也沒說就走了,看的出不情不願。王府來的是個管事,他比那位鎮守太監衙門的人可熱情多了。先是問了幾句那兩個丫頭是否聽話,如果想要,王府可以再送幾個過來。又摸著李繼蔭的頭,誇獎了幾句,這也算是王府表明的態度,周王府,認了這個孩子。

  等到法事間歇,一身孝衣,風情萬種的焦氏抽冷子來拜見楊承祖。雖然從李雄那論,她得算是楊承祖長輩,可是楊承祖顯然不會認她這個身份。身子連動都沒動,手裡拿了柄摺扇輕輕敲著桌子,冷眼看著她“嬸子啊,您找我有什麼事啊?”

  “大侄子,按說這法事應該是我這個未亡人來操辦,可是你也知道,我家都是女人,繼蔭又不成丁,實在是沒人能操持的了。你這份恩情,嬸子也只能記在心裡,跟相公墳前多念叨幾句,讓他保佑你高侯萬代,指日高升。”

  “嬸子說這些幹什麼?您找我,該不會只為說這個吧,我記得您沒這麼閑在的吧?再說我這還有事呢,您要是沒別的話,就先回吧,一會還得磕頭待客。”

  “是這樣的,眼看法事要完了,繼蔭若是等法事完了還住在你這,縣裡的父老鄉親,就要罵死我了。你也知道,嬸子的名聲不大好,其實我是有苦衷的。我做了你伯父的續弦,生怕對前房兒女有所虧待,寧可自己吃穿的差些,也要讓她們過的好。可是……可是我就是個直性子的人,有些時候說話太過耿直,結果孩子們就拿我當了壞人。”

  “嬸子,別說這些了,您到底是個什麼念頭,不如明說吧。我也好心裡有數,如果這個要求不過分,我可以考慮。”

  焦氏用那桃花眼瞟了一眼楊承祖,似乎無意中擺動孝裙,露了露裙下那雙窄窄的金蓮“嬸子怎麼會為難大侄子?咱可是一家人,嬸子啊一直想和你親近親近,只是你太見外,都不說來家裡坐坐,我一個婦道總不好自己上門吧。我沒有主見的,只求你不要欺負我就好了。你和二妹的事,其實嬸子也是知道的,你放心,等這事過去,我就從了你的心願,成全你們這一對小兒女。今後咱就是一家人,嬸子還仰仗你照顧呢。女婿有半子之勞,你可得好好對我啊。”

  她一邊說,一邊朝楊承祖那靠了一步,手有意無意的搭在楊承祖肩上“承祖啊,你看看,讓繼蔭這段日子回家住行不行?等他襲職之後,這個家就由他做主,一切事都由他說了算。你是知道的,我以前得罪過他,亞奴呢又還太小。我們這個芥蒂如果不解開,將來繼蔭發跡了,我們孤兒寡母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所以這段日子,我就想和他好好相處,小孩子麼,很好哄的。我哄的他好一點,將來他就不恨我了,我和亞奴終身也能有個靠,這也是我的一點私心。只要你答應了,這個家裡,以後就由承祖你來做主,嬸子什麼都聽你的行不行。我相信,你不會讓嬸娘吃虧的,你說對吧?”

  她說著話,還飛了一個魅眼過去,楊承祖冷冷道:“讓繼蔭到你家去住?這說來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想提醒你幾句。這幾天的法事下來,我想你也看見了,張千歲,周王千歲,咱們本縣的父母官,以及省憲衙門的人,都跟他朝過相了。這個孩子,已經被幾波人認了,如果再想像過去那樣對待他,你最好自己小心一點。現在這個時候,抓人抓的很凶的,不一定需要很確鑿的理由,就能把人抓起來入罪。女人進了牢房,沒什麼好處的。”

  焦氏乾笑幾聲“你這個孩子,就知道欺負嬸娘,還用進牢房嚇人。你們男人啊,就沒一個好東西,明明都要娶二妹了,還要欺負我這個庶母。人家是個弱女子,哪敢惹你們這些官老爺,你怎麼說,人家就怎麼聽了。你要是擔心繼蔭過的不好,可以每天來看他嘛,也可以讓你府裡的護衛跟著他一起住進來,你是不是就放心了?其實最好還是你來,到時候嬸子陪你喝酒,好好招待你。”

  楊承祖盤算一下,李繼蔭在自己家辦襲職手續,確實不如在李家辦這個方便,至少名不正言不順。下一步自己要去衛輝,他留在滑縣是留不住的。可是他的手續,得從原籍辦,如果跟自己到了衛輝,可能就要面臨一個兩頭跑的地步。

  如果說派幾個護衛同行,這倒不是不行,只是這事也有個問題,李繼蔭是李家的人。那些護衛沒什麼立場去幫著他對付他名義上的後娘,這個時代的風氣還是講一個孝道,如果兒子的護衛打傷了母親,那李繼蔭就要吃官非了。

  甚至多想一步,如果李繼蔭帶了護衛進李府,焦氏可以用個苦肉計來攀誣繼蔭。他思忖一陣道:

  “好吧,法事結束後,繼蔭會跟你回去。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不止我會去看繼蔭,漕幫的人,也可能去看繼蔭。如果他還是過的不好,你自己也許沒事,但是你家裡的人的生命安全,就不大好保證了。比如亞奴,他還那麼小,出點意外,我們都會很難過的,所以為了大家都不難過,你也要讓繼蔭過的高興一點,這樣大家都有個落場勢。”

  焦氏道:“承祖,這都包在我身上,只要繼蔭出了一點閃失,嬸娘就任你處置。”

  看著她款動著腰肢離去,空氣中留下陣陣脂粉香味,苗氏捧了茶從內間出來。她方才正與楊承祖親近,焦氏就過來,差點堵個正著,現在心裡還在亂跳。出來之後道:“當家的,我看她不像個好人,繼蔭去她那,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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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6

第二百三十四章 急風驟雨(三)

  “她當然不是好人了,不過她也不是個瘋子,局面到了這一步,她還敢怎麼樣呢?畢竟她的全部依靠,就是繼蔭了,如果繼續鬧下去,吃虧的只能是她。”

  楊承祖在這個時候卻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瘋子和蠢人,而當他意識到這一起時,很多事,已經無可挽回。

  李繼蔭聽說讓自己回家住的消息後,顯的有些不舍,小孩子已經學會了粘人,用手緊抓著如仙的衣角。抬起頭來,用那好看的大眼睛看著如仙道:“如仙姐姐,你最漂亮了,你幫我跟大哥哥求個情,我不想回家,我怕後娘,我也怕舅舅。還有表哥,他會打我。”

  “他敢?”楊承祖道:“大哥哥會去看你的,不管誰敢欺負你,我都替你討個公道回來。你聽話,你要襲這個千戶的職,總歸還是在家裡更方便,畢竟我過段時間,就要到衛輝去。那裡辦你的事,不如這裡順手。當然,這個職我們不是非襲不可,就算沒有這個前程,哥哥也能養活你。可是這個前程是你的,為什麼不要,為什麼要讓給那個李亞奴?”

  “是啊,如果繼蔭始終不回去的話,焦氏那邊又該有新的說辭了。”如仙也同意繼蔭先回家的安排,只有柳氏頗為不舍,拉著繼蔭過來,親手拿了一副赤金打的長命鎖給他戴在了脖子上。

  “好孩子,戴著這個,這是娘送你的禮物。如果想你柳娘了,就回來看看,柳娘給你做好吃的。如果焦氏敢欺負你,你就跟你大哥說,我們會為你撐腰的。”

  美娥則小大人似的訓斥道:“繼蔭,你怎麼還能哭鼻子?你已經是大人了,以後你就是錦衣千戶,是跟大哥哥一樣大的大官,要像大哥哥一樣,不許哭,要不然姐姐就揍你。”

  焦榕領人的時候,表現的確實十分恭順,不住的作揖打躬,又不停的自抽嘴巴,表示自己之前是豬油蒙了心,所作所為畜生不如,今後再也不敢了。如果有絲毫對待繼蔭不好,情願天打雷擊。

  “天打雷劈呢,這都秋天了,沒那麼現成的雷,你就別怕了。不過要人命的手段多著呢,又不是只有雷擊一種。”楊承祖看到他,就想到他的兒子差點摸進李月娥房裡那事,自然就沒什麼好臉色。

  “咱滑縣這地方,哪年黃河裡不漂幾個河漂子啊,你自己多保重啊。還有,我會不定期的過去看看,哪怕我調職到衛輝,也會有人來看繼蔭的。如果他活的不好,我會很生氣,到時候做出什麼來,我自己也說不好。大家都做的好一點,和氣生財麼,你說對不對?”

  人走之後,柳氏叮囑道:“承祖,你真的要多去看看,這兩兄妹不是什麼善類,我怎麼聽說,焦榕居然複了職?當初不是說永不敘用麼,這永不敘用,也是能複職的?”

  這個消息還是在辦喪事的時候,從張嘉印那聽來的消息,據說是京裡下來的壓力,他也沒辦法。特意個楊承祖打個招呼,希望對方不要介意。柳氏現在想起來,心裡總覺得有點不踏實,只是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又說不明白。

  “衙門裡的永不敘用,跟朝廷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說說就算了,過段時間該起複,還是要起複的。這焦榕走了運,遇到了貴人,於是就被提攜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就算起複了,也不過是個管年,經承輪不到他了。再說他一個管年,跟兒子我這個錦衣副千戶怎麼比,沒事的。”楊承祖一邊說,一邊在柳氏的肩頭輕輕的捶打著“我會多去李家那面的,保證不會讓繼蔭吃了虧。”

  他確實是要多去李家那邊,別的不說,李月娥剛剛被自己收用,正是情熱的時候。自己若是長是不露頭,她怕還以為自己要來個吃飽了不認帳呢。到時候,她萬一想不開來個上吊什麼的,就不大好。

  說來李月娥的姿色比起李玉娥尤勝三分,更難得的是,楊承祖到她那時,與當初與李玉娥相會完全不同。李玉娥就像一個木頭人似的,對他沒什麼笑臉,也沒什麼好話,只是隨便他折騰,完事後就催著他走人。

  李月娥那邊則更像一個妻子對丈夫一樣,溫情款款,曲意逢迎。雖然她不是如仙這種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閨閣猛將,但是只要楊承祖想做什麼花樣,她不管如何委屈,也會含著淚做下去,還生怕楊承祖不高興。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賢妻良母。

  這不是說月娥如何愛楊承祖,楊承祖與李玉娥好歹還算共過一些事,幫過她一些忙,算是有點感情積累。李月娥那純粹是先上車後買票,還是特殊情況下他控制不住情緒的結果。

  在那之前,兩人甚至都沒見過,談不到什麼感情。只是李大姐兒性子柔弱,又是個逆來順受的脾性,已經到了這一步,也就認了命。自己已經是楊承祖的人,就只能拿他當自己的丈夫,如果他生氣不要自己,那就沒有活路了。

  閨房之內,李月娥悄悄的從外面端來一盆熱水放在楊承祖面前,伸手取脫他的靴子“楊郎,我伺候你洗腳。”

  這是李繼蔭回家住後的第十天,確實如焦氏所說,這兄妹兩人就像轉了性一樣,拿李繼蔭當成祖宗一樣供著。即使周邊鄰居都覺得,這兩人是不是中邪了?

  怎麼突然就變了個人,對這繼蔭似乎好的過分了。明明李家前些天遭了賊,焦榕的老婆和兒子被賊人打的頭破血流人事不省,現在還沒恢復清醒,全靠湯藥吊命。

  可是這兩人就像沒看見似的,連他們帶家裡的下人,都圍著繼蔭轉,生怕這小少爺不高興。繼蔭畢竟是個孩子,這麼一哄,原本的芥蒂也就去了。今天楊承祖過按來時,他也說了焦氏不少好話。焦氏更是要請楊承祖留下喝點酒,說話之間,還甩了個眼神過去,似乎暗示著什麼。

  楊承祖尋了個機會告辭,在外面轉了一圈,又跳牆頭進了李家,溜到大姐兒這裡。看著月娥像妻子伺候丈夫一樣為自己洗腳,他心裡頗為得意,等她忙完了,一把從後抱住她道:“外面天陰了,晚上怕是要下雨,我今晚上就不走了。”

  “一切都聽郎君安排,我……我伺候你寬衣。”雖然不是頭一回了,可是月娥還是難以控制住自己的害羞,輕手輕腳的吹滅了燈,又仔細的栓好了門,這才動手幫楊承祖解開腰帶。

  不知何時,秋雨已經落下,窗戶紙沙沙做響,大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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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6

第二百三十五章 急風驟雨(四)

  大廳內,焦氏看著焦榕,目光裡流露出一種不正常的光芒,昏黃的燈光下,兄妹二人的身影扭曲的不成樣子,總讓人感覺像是兩隻地獄中偷跑出來的惡鬼羅刹。

  “都準備好了麼?”

  “妹子放心,哥哥安排的萬無一失。家裡的奴僕也都準備好了,你這邊得了手,我這邊就帶人去捉間。真沒想到,那小子居然先睡了二姐兒,現在把大姐兒也弄上了手。李家這對賤人,真不要臉。你外甥和你嫂子,准是楊大郎打傷的,我這回要他的命。”

  “恩,捉住他之後,先打斷他的腿,再帶他到衙門告狀去。只要捉住了他們的雙,還怕衙門能護著他們麼?只是朱公子那邊聯繫上沒有,沒他這個靠山,咱們做這事行不行啊。”

  “朱公子還在鄉里找那小賤人呢,聯繫不上。不過沒什麼,只要咱們這邊的事鬧開,朱公子肯定會過來幫咱們的。那是我的關係,肯定靠的住,就準備動手就行了。”

  廚房裡,沙鍋上的粥已經熬熱,另一邊的灶膛也燒的通紅,從板斧到剔骨刀,一套齊整的殺豬工具碼放的整整齊齊,放出瘮人的寒光。

  繼蔭房門外,焦家的一個婆子在輕輕的拍著門“少爺,少爺,夫人有請。說是為您熬了碗人參粥,請您過去喝了。這粥用的是好藥材,如果過了時辰,這藥性可就耽誤了。”

  楊宅之內,啪的一聲輕響,一隻上好的青瓷花瓶莫名其妙的碎成了一堆瓷片。熟睡中的柳氏一激靈坐了起來,喊了一聲“繼蔭!”陪她一起睡的美娥也醒了過來,忙問道:“柳娘,你怎麼了?弟弟不是回家去住了麼?”

  “沒……沒什麼。”柳氏也意識到,方才自己可能是做夢了,只是那夢的情景太真實,也太嚇人了,醒過來之後,心裡仍是亂跳成了一團。忙掐算著日子:

  “今天陪宿的是誰來著?美娥,你去你珊瑚姐那看看,如果你大哥哥不在,就問一句,他今天是不是去你家了。這孩子也是的,去你家就去吧,怎麼還要留宿。一點也不知道避嫌。記得拿傘,外面好象下雨了。”

  暴雨如注。滑縣城外的無名荒山之內,有三間用茅草搭建的小房,這房子地處偏僻,一年也未必有人來一回,從沒被人注意過。雨下的大,這茅草房裡四處都在漏水,雨水一點一滴的落下來,落在下面一個人的臉上,將這人從昏迷中淋醒過來。

  一張臉又青又腫,仿佛一個豬頭,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兩隻眼睛都被打的腫了,努力了幾次,還是睜不開。身上一件本來質地上乘的綢衫,因為鞭打的關係,已經成了一條條碎綢,身上一身雪白皮肉,也佈滿了各種刑罰後留下的恐怖痕跡。

  這人背後是一個大型木架,兩條胳膊被拽平,固定在兩個鐵環上,頭髮挽起來,吊在上方的環上,雙腳也被固定在鐵箍內,整個人呈一個大字型,被固定個結實。這裡地處偏僻,根本不怕喊叫,可是這人的全部力氣,已經在被捉時都用光了。連續喊了半天救命,結果就是嗓子現在全毀了,什麼也喊不出來。

  由於幾日沒進食水,乾渴的厲害,雨水下來,他就貪婪的張開嘴,四處去找雨水喝。這一滴滴苦澀的雨水,比他當初喝的龍井、雨前加起來還要好喝幾十倍。

  在他對面,是四個高大的漢子,身材都很魁梧,如同四尊鐵塔也似。穿的並非是武人的短打裝束,看起來與普通的山民沒什麼區別,只是如果有人跟他們對視就能發現,這人眼中充滿戾氣,另有一種對一切都不在意的驕橫。

  露在外面的肌膚黝黑,虯肌結累,一看就知是孔武有力之人。事實上,這被捉之人自己也清楚的很,他帶的跟班本來也都是技擊好手,可是在這四人面前,卻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殺個乾淨。這四人的手段之高,自不必說。

  四人的身上都紋滿了花紋,昏暗的燈光下,四人的肌肉如同小鼠般一動一動,上面紋的虎豹跟著顫動,仿佛那些動物全都活了。見他醒過來,一個漢子朝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接著將手中鐵釺子上插的肉遞了過去“吃點?剛抹的蜂蜜,很好吃。”

  這四人做吃食的手藝不錯,肉做的很香,這被綁之人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他發誓,如果這肉不是從他腿上割下來的那些,他真的會去吃。而此時的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吐。

  肚子裡沒有任何東西,吐的只是一些黃綠液體,那漢子嘿嘿笑道:“他還真以為是他腿上的肉呢,也不想想,那點肉才夠吃幾天?可惜了這只黑狗,沒福氣。”

  另一條漢子道:“別這麼說,好歹也是威武大將軍呢,給人家留點面子,你說是吧,朱壽朱將軍,或者我該叫你:陛下?這幾天我們四個人都與陛下做了下那翰林們做的勾當,不知道伺候的陛下,還滿意麼?”

  那人自從受襲被捉,到挨打受刑,一直都沒搞清楚是哪裡惹來的麻煩。難道是前幾天被自己間了那個村姑的娘家人?可是她不是自盡了麼,怎麼會找上門來?這時聽對方這麼一說,才明白過來,自己到底是為什麼受了罪。

  他劇烈的晃動著腦袋,帶的那鐵環一陣做響,嗓子裡又幹又啞,聲帶已經撕裂,但還是拼盡全力,發出嘶啞的號叫“你……你們搞錯了,我不……不是豬肉。……我是說,我不是朱壽,我姓錢,我真的姓錢,我爹是強尼,我是他的乾兒子錢靖。”

  他的牙被打掉了一多半,連話都說不清楚,四個漢子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他不姓朱,也不叫朱壽,而是叫錢靖。至於他這幾天在鄉下間那些女人時自稱姓朱,是因為他爹強尼是正德天子的乾兒子,所以他就也已國姓自居。

  “X!居然搞錯了?這幾天不是白忙了?”一條大漢怒氣衝衝的來到錢靖身邊,用手抓住他的頭頂和下頜,就待掰斷他的脖頸。

  另一個漢子卻攔住他“別急。這事哪是那麼容易辦的,反正我們在這轉轉,只要遇到昏君,就一發對待。遇不到,就是時機還沒到。好歹也是京裡來的小官,細皮嫩肉,很難找的。就是上次玩的那個秀才,比他都差遠了,我先跟他親近親近,然後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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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6

第二百三十六章 急風驟雨(五)

  楊承祖今晚上的情緒也莫名的不安,說不出原因,只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即使與李月娥纏在一起時,也顯的有些心不在焉,結果李月娥以為是自己沒做好,或是楊承祖已經對自己厭煩了,顯的頗為緊張,主動提出願意試一些新花樣。楊承祖只好安慰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說不出原因來,只是覺得哪裡不對勁,我得把衣服穿上。”

  莫名的煩躁,讓他安不下心來就寢,起身把衣服穿戴整齊。月娥只當他要走,又忍不住抽泣起來。她談不到有多愛這個男人,或者說對她而言,說愛也太奢侈了,在自己二妹的房間裡,被二妹的男人睡了,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現在自己的幸福,就全寄託在他的身上,外面下著雨,他穿起衣服,似乎就要離開。那是不是說,自己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吸引力了。

  她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了始亂之而終棄之這樣的字眼,趴在床上嗚咽起來,楊承祖只好又擁著她安慰道:“哭什麼,我又不是跟你發脾氣。等這事過過吧,我會出面和張家交涉,然後給你一個名分的。”

  “那你還走……是不是已經討厭我了。”

  “真不是,我只是心裡有點煩,也不是跟你。”他正說著好話,哄著大姐兒,忽然面上神情一變,本來被他點亮的油燈,又被他一口吹滅。不等大姐兒說什麼,他已經按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小聲道:“有人朝這邊過來了,人還不少,手裡還有傢伙。別出聲,情形不大對。”

  他在衛裡確實練出了一雙好耳朵,來的人人數略多一些,可是專業水準十分尋常。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手裡武器磕碰發出的動靜,在夜裡都太明顯了。本來暴雨傾盆,這種聲音不算太明顯,楊承祖心裡有事,聽的格外仔細,這種動靜也瞞不過他的耳朵。

  “不會……不會是強盜吧。”一想到來的可能是強人,月娥的身子就哆嗦起來,手顫抖著去摸那把枕頭下面的剪刀。雖然自盡很痛苦,可是不管怎麼樣,也比落到一群強盜手裡好。李家的女兒,總要死的清白一些。

  她的手剛摸到剪刀,就被楊承祖打了一下“幹什麼呢?把衣服穿上,我估計是沖咱們來的,他們是來捉間的。好個焦榕,敢算計老子,我劈了他。”那種莫名的煩躁,此時演化成了殺意,伸手握出了繡春刀柄,就準備去殺一個來回。

  焦家的下人有十幾個,可是沒有什麼弓刀健兒,憑他的本事,至少可以保證殺出去。可是他的手剛握到刀柄上,月娥那邊也手忙腳亂的穿上了小衣,一把抓住楊承的手腕道:“楊郎,你快跑吧,千萬別和他們衝突,求……求你。”

  她想到那天晚上說這個求字,帶來的就是這一場孽緣,如今這個求字,又能有多少效果?自己的話都沒了底氣,可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讓他在家裡動手啊。只要一動刀,這消息就壓不住,如果李雄的閨女偷漢子這種消息傳出去,自己還怎麼活?

  楊承祖見她這可憐模樣,想起自己這些天對她的作為,心也一軟,手輕輕放開“好吧,你自己保重,記住,千萬別承認。”

  聽著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他已經來不及說什麼,一把推開後窗,人順著窗戶跳了出去。雨夜之中,對面影影綽綽十幾個黑影,見有黑影出來,對面立刻有人問道:“誰。”

  奔跑,快速的奔跑,這個時候任何問答都是多餘,只有逃跑與抓捕,逃脫與失手。焦榕的聲音在雨夜中傳來“抓住他,不拘死活,誰抓著他,我保他一個錦衣校尉前程!”

  飛身躍起處,兩條杆棒貼著他的腿掃過去,一拳揮出,一聲悶哼,似乎是個女人的聲音。婆子也想當錦衣衛麼?他心裡嘀咕一句,口內一言不發,只是向著院牆下急奔,身後金風呼嘯,追兵將手裡的武器當做暗器丟出來。

  只是黑夜之中目力難見,在加上大雨的影響,即使是受過訓練的官軍也不大可能命中目標,這些家丁就更不用說。

  那些胡亂扔出的鋤頭、棍棒,對楊承祖造不成影響。眼看他人已經來到牆腳,又俐落的攀上牆頭,手足並用的爬上去,接著就消失的不見蹤跡。焦榕氣的跺腳道:“廢物,全都是廢物!十幾個人,捉不住一個人,你們幹什麼吃的。”

  焦氏是雙小腳,這種場合跑不起來,遠遠落在後頭,好不容易跟上來,冷笑一聲“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去,把那個沒跑的給我捉起來。”

  楊承祖跑回去時,人已經成了落湯雞,幾個女人都睡了,他只好去敲如仙的門。如仙是個慣家,一見他的模樣就知道發生了什麼,沒好氣的把他拉進來,又喊了紅芍起來,為楊承祖更衣擦身。

  一邊擦一邊道:“也就是我倒楣,半夜的不能睡,還要起來伺候偷嘴被人捉到的,真是的,焦家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來捉你的間。你不會一動不動,就等著他們來捉啊。你到底睡的誰啊,總不會是焦氏吧?”

  “是李家大姐。”

  “哦,那還差不多。大姐聽說比二姐還要好看幾分,不過不是有夫家麼?紅芍,你臉紅什麼?要不是承祖弟弟憐惜你,你現在已經收房了。早晚還不是都得看見,快點擦乾淨一點。那張家是大戶,而且是舉人,張孝先自己也有秀才功名,你睡了他老婆,可是後患無窮的事。”

  “那又怎麼樣,總不濟,就是去打一場官司,我看看能打成什麼樣子。縣裡府裡省裡,任他去告,看看官司打到哪,能把我告下來再說。不過我比較奇怪的是,焦家今天鬧的這一出,是想幹什麼?他們難道不知道,惹了我是什麼下場?”

  如仙也頗為奇怪“是啊,按說不應該啊,不過這事他們怎麼想的,明天就能有個結果。秋天的雨水涼,你仔細凍著,姐給你暖一暖身子,紅芍別跑,一邊看著學著點,將來用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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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7

第二百三十七章 急風驟雨(六)

  這場沒來由的捉間戲,並未在這一點劃上句號,相反到第二天早晨的時候,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焦榕居然到衙門裡告狀,要告李月娥與人私通,敗壞門庭,並夥同間夫,打傷自己的舅母、表弟、母親。

  這個起訴的性質就屬於比較嚴重了,按大明律,不管任何理由,子女毆打父母都要論斬。也就是說,焦氏這種告法,是要李大姐兒這條命。

  至於通間這方面的起訴,如仙倒是不急“自古來捉間要雙,反正承祖弟弟昨天跑回來了,又沒落下什麼證據,這個罪名安不到他身上。只是這毆傷母親一條,就不大好洗了。”

  楊承祖可在家坐不住,匆忙吃了口東西,就要往衙門裡趕。如仙一把拉住道:“你現在去不得,你現在一去,那不就是說,這間夫自己冒出來了?派個人去打問打問消息,你再跟張伯爺那告個病假,這官司打不完,我看你也去不得衛輝。”

  派去的人很是機靈,到了午時就把消息傳了回來,大姐披頭散髮,看來在家已經挨了頓打,臉上都帶了傷。相比之下,焦氏只是在額頭上敷了塊膏藥,看不出是否真的受傷。不過眼下的規矩如此,父母把子女打成什麼樣沒關係,反過來子女打傷父母就要論斬。

  至於通間的指控,張嘉印並沒打算認同,雖然焦榕拿出了一雙男人的靴子,以及幾首情詩,想要當證據。可是張嘉印對這些證據,並沒有採信,只要間夫沒捉到,這個事就不能做准。

  可是單就毆傷母親這一條,就足夠李月娥受的,焦家是苦主。他們咬定了牙關不放,即使張嘉印有意回護,李月娥也很難脫罪。楊承祖趁著午休的時候,悄悄來到縣衙門裡,張嘉印見他來了,將他拉到花廳內,等到手下人退出去,才小聲問道:“那個間夫,是你吧?”

  “老兄,這話可亂說不得,要挨板子的。按大明律,這個杖八十的,女子還要去衣受刑呢。”

  “別說那些,要不是你的話,你現在就不會急著出現了。本官好歹是這一縣牧首,要是連這點腦子都沒有,這個官就別當了。不過你不是和李家二姐相好麼,怎麼這大姐也摻和進來了?”

  他兩已經共了幾次事,眼下得算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楊承祖倒了台,對張嘉印也沒有絲毫好處。反之楊承祖發跡的話,張嘉印或許還能沾光。

  在這個時候,是非就要讓位于立場,張嘉印想的只能是如何維護自己這個把弟,而不是說維護大明律。

  “這個事,是個意外。細說的話,非常麻煩,三兩句話說不清楚。不過大哥,這次的事,你一定得幫我。月娥如果論斬,那可就不好辦了。要是發賣,我還能自己出錢把她買過來。”

  “我明白,咱們自己人,肯定沒說的,等再上堂的時候,我讓人把仵作找來先驗傷。這仵作是我的心腹,到時候我就說焦氏受傷並無實證,這個官司就馬虎過去了。”

  他又笑笑“現在李大姐就在牢房裡,你趕緊去看看吧。自古來女不入監,我讓她在監牢裡,可沒受什麼委屈,只是想著,不管她跟的男人是誰,只要是有良心的,現在都會過來看看,我也好看看這人是誰。我讓人帶你過去,放心,那邊我安排的好得很,不會出紕漏。”

  女監與男監一樣,充滿了惡臭味和陣陣撕心裂肺的哭鬧聲。按大明律,女非犯間及死罪收禁外,餘者概不入監。

  這滑縣的女監,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這回河南發水,難民裡很是出了些女子犯罪之事,再有就是左家在鬧了那出之後,也被縣衙門查出有諸多不法,現在女監裡,左家的女眷倒是占了三分之二。

  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到了這裡,就成了書辦與吏員們的獵物。女不入監,就是因為女性在監獄裡,根本沒辦法保全自己。禁婆的威脅,呼嘯的皮鞭,甚至於灌藥,乃至幾個人進來按住手腳,足以讓任意一個烈婦失節。

  李月娥蜷縮在角落裡,頭緊緊的埋在腿上,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就引起什麼人的注意,接著就會像對待那些女人一樣對待她。禁婆生的凶神也似,滿臉橫肉,讓人一見而生畏。長年做這個營生,讓她好象已經忘了笑該是什麼樣子,看誰都是那麼一副冰冷模樣。

  好在對她還是不錯,給她安排了一個單間,而且是整個女監裡採光最好,也最乾淨的,連鋪地的乾草,也是全換的新的。

  可越是如此,李月娥心裡越害怕,聽說那些下賤的地方,對待新來的女人,也是這樣。她幾乎是著魔般的喊道:“我不接克,我不會去接克。”

  禁婆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只是客氣的把她推進去,隨手關上了牢門。臨走時說了一句“待會自有大貴人來關照你,你自己歇著吧。”

  大貴人?一聽到這三個字,她就更害怕了。昨天晚上楊承祖走後,她剛剛關上窗戶,還沒整理好床鋪,房門就被撞開,前幾日還和顏悅色的焦氏,如惡鬼一般闖進來,二話不說就是幾個耳光。接著就是毒打,無休止的毒打,反復盤問的只是一個問題“那個男人是誰,說出他的名字,否則就打死了你。”

  從櫃子裡、梳粧檯下,她們翻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男人的靴子、荷包、情詩、信物。這些東西都在說明一個問題,她與人有私情。這些東西她壓根就沒見過,天知道是怎麼出現在自己房裡的。楊承祖是個武人,又哪裡會寫什麼詩。

  不過她仔細收藏的那快染血的床單,以及今天她和楊承祖睡在一起時的床單,都被翻了出來,這些卻是鐵證。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緊了牙關,什麼話都不說,任那皮鞭子呼嘯而下。她只當自己就要被打死時,焦氏卻又改了主意,要用國法治她,而不是用私刑。

  這國法……聽焦氏說,自己如果不肯說出間夫的名字,就要問斬罪。如果自己肯招出楊承祖,她就放過自己,還要把自己許給焦榕的兒子做小。可是自己已經是承祖的人了,又怎麼能嫁給別的男人?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讓自己死的乾淨一些,監牢裡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不要發生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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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7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急風驟雨(七)

  隔壁牢房裡,幾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張婆,新來的那個是誰啊?似乎還挺水靈的,要多少錢?”接著就是一陣笑聲。

  那禁婆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幾個男人的笑聲忽然停住了,就不再提這些事。只是對著牢房裡的女人品頭論足,不是說著這個已經玩過了,就是說那個皮膚還不錯。就像是在菜市裡挑選商品,在討論一塊肉是否新鮮,這菜賣的貴不貴一樣平淡。

  李月娥蜷曲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雖然他們不再議論自己,可是她還是感覺脊樑發冷,手腳發軟,生怕一會就有厄運落在自己頭上。好在幾個人不曾打她的主意,只是各自挑選好了自己的目標,然後就是交割錢財。

  叮噹做響的銅錢,落到了禁婆的手裡,幾個女人被帶出去,這就是女不入監的規矩。到了這裡,與進了清樓也沒什麼區別。當然要是細說,也是有區別,清樓裡至少還能自己落一些打賞,可是在這,所有的收益,都是禁婆所有。

  等到幾個人走了,李月蛾剛出了一口氣,一隻乾枯如雞爪的手,猛的從身旁的柵欄伸了出來,抓向她的衣服,將她嚇的啊的一聲尖叫起來。連滾帶爬的,向牢房的另一邊滾過去,滿頭滿身,全都是稻草。

  一張蓬頭垢面的面孔出現在柵欄邊,滿臉都是灰塵,頭上都是亂草。如果不是確定這裡是女監,李月娥甚至無法判斷對方的性別。

  “不要吃她們的東西,什麼都不要吃,吃了就一切都完了。記得什麼都不要吃,不要吃。”

  那女人聲嘶力竭的喊著,聲音沙啞如同破鑼,在這陰暗的監牢裡,這種聲音顯的格外恐怖,嚇的李月娥慌忙向著另一端的角落縮進去。

  “別怕,她沒有惡意的。香兒,快別胡鬧,趕緊到娘身邊來。”出現在柵欄邊的,是一個中年的婦人。這婦人面有菜色,看來精神也不太好,不過從她的舉止看,她過去應該也過的不錯。

  這婦人是領教過禁婆手段的,再看李月娥身上沒有任何刑具,禁婆對她也格外客氣,知道這人必然大有來歷。如果自己的女兒得罪了她,怕是沒好下場。忙解釋道:“你別怕……她,她是我女兒。”她用手指了指那個蓬頭垢面的女人:

  “我們是左家的女人,她原本也算個大家閨秀,連跟外人說話都臉紅的。進來之後,一位吏目看上了她,禁婆婆收了錢,可是她死活不肯。哪怕是被鞭子打的只剩半條人命,也依舊是不肯。最後禁婆在她的飯裡下了蒙汗藥,等她醒了之後,人就成了這樣。看到誰,都要別人不要吃東西,姑娘別見怪。你……你跟禁婆說句好話,別打她了。”

  “你……你是誰啊。”李月娥大著膽子問道:

  “我啊,以前是城外左善人的妾,現在只是個女犯,沒什麼的。進了這裡,人就不算是人,禁婆讓你陪誰,你就得陪誰,這樣好歹能少吃點苦頭。就像我這樣人老珠黃的,也得陪……。聽說有大貴人看上了你,聽我一句勸,別跟貴人過不去,那樣吃虧的只能是你。她們的辦法太多,在飯裡用藥只是一招,最壞的時候,她們可以讓幾個男人按著你的手腳,那比死了還難受。你……你就認了吧。”

  聽這婦人如此一說,月娥嚇的緊緊縮成了一團,在角落裡一動也不敢動,這回連話也不敢再說了。又有幾個男人過來,這回就連那個與自己說話的妾也被人挑走了。那人許是沒有多少錢,人帶不出監去,只是把她帶到另一間牢房就開始了行動,聲音一直傳到這邊。羞的她連脖子都紅了。

  就在這當口,禁婆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天知道,她居然是會笑的?“您放心,那月娥姑娘老婆子照顧的好著呢,沒讓她受半點委屈,如果您看她受了什麼罪,就剝了老身的皮。”

  來了?她聽到了鑰匙開鎖的聲音,雖然不知道來的會是誰,但是她已經下了決心,自己只能失去一次,不能失去兩次,絕對不能受這個屈辱。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她站起來,朝著牆壁就撞了過去。一陣巨痛,恍惚間,似乎聽到了禁婆的驚叫,和一個男人在叫她的名字。

  等她醒過來時,出現在她眼前的,是楊承祖的臉。這張臉,曾經讓她又恨又怕,曾經是她午夜的夢魘。那一晚的情形,始終是她的噩夢。即使是後來兩人歡好之時,她屈意奉承的成分,遠大於真心侍奉。只是這一刻,這張臉變的是那麼的親切,那麼的溫馨,仿佛是那話本中救苦救難的菩薩,來拯救自己脫離苦海的。

  “楊郎……”她只說了這兩個字,後面就說不下去。

  楊承祖輕輕壓住了她的唇“傻大姐兒,什麼都別說了,你被嚇壞了,我知道。可是再被嚇壞了,也用不著撞牆啊。監牢麼,就是這種地方,你是個良家婦人,沒經過這種事,自然要被嚇到了。不過你好歹也要學聰明一點,看清楚進來的是誰再撞也不晚,要不是你沒力氣,這一下真的出了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我要為……為你守著,婦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名節。”

  “所有人最重要的,都是活下去。真是的,蠢死算了。”他雖然嘴裡這麼說,只是那份關愛,任是誰也看的出來。“我來呢,就是來救你的,不管你惹了多大的簍子,我都替你扛起來。焦家不是要找間夫麼,那好,我就是那個間夫,有什麼沖著我來就好,誰敢動你一手指頭,我就拆了他!”

  “在監牢裡我放了五百兩銀子,有這麼一筆錢,可以買你個安全。不過眼下你受了傷,在這養傷不方便,跟我回家吧。多大的麻煩,我來承擔,你只管安心養病就好。等你好了之後,我給你個名分。張家敢來鬧事,我打死他們。”

  “不,我不能牽連你。”李月娥是知道輕重的,自己待罪之身,如果離開監牢,楊承祖不知道要惹上什麼樣的麻煩,哪裡肯走。

  楊承祖道:“既然如此,你不走我也不走,我陪你坐監,也好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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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8

第二百三十九章 急風驟雨(八)

  按楊承祖的想法,到了再升堂時,李月娥就能釋放出來。可是沒想到,這開堂卻不是想開就開的,下午時分,不等張嘉印升堂,從上憲衙門忽然來了一封緊急公聞,乃是一道調令。

  朝廷因為前次水患中,張嘉印處理得當,運籌有方,特將其升為從七品工科給事中。令他即日封印,上京任職,一切公務等新任知縣到任後再做處理。

  雖然縣令是七品,給事中是從七品,可是地方官調動到京裡,本來就認為是升遷,一般來說,平級調動都得算是特殊優待。再者給事中這種科道風憲官,遠比知縣這種親民官清貴許多。從知縣升為給事中,就是升了流,對應的,就要降品。從正七轉從七是再正常不過。

  一旦轉成科道言官,未來張嘉印的升遷之路,就變的異常開闊,非一個知縣可比。於他而言,這是天大的機遇。吃水不忘挖井人,張嘉印自然知道自己這官是怎麼來的,離開楊承祖的支持,自己不摘印就不錯了,哪還能升官。

  他頗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是想把李氏放出來再走,可是這公聞來的有點急,劉庭宣一直跟我不對,你是知道的。我如果要是強斷了這案,他怕是就要找我的毛病,這事,我說實話,也有點為難……”

  “大哥,別為難了,這官司就先放下吧。我想焦家敢打這官司,也是有所憑仗,說不定連你這調動,他們也知道。所以才在這個當口發作,就是知道,你在這案子裡,不能發揮太大作用。”

  張嘉印覺得自己頗有些對不起結拜手足,人家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連前程都幫自己搞定了,自己卻連這麼點小忙都幫不上。說起來,不是自己沾了老弟的光?

  “賢弟,你也不必焦急,你與咱們沈撫台交好,提刑按察司,也要聽撫台的。我給你出個主意,如果在縣裡官司打的不如意,就把官司鬧大,一路打到省裡去,到了那,就還是你的天下。至於在縣裡,人只要不吃虧就好。我人雖然走了,可是這衙門裡還有二三故舊,讓李氏不吃虧,還是做的到的。不過我要說你一句,好歹也是個錦衣副千戶,要是住在監牢裡,這成什麼話了,再說也容易被焦家人抓住把柄啊。”

  “多謝大哥的好意,您的心意,小弟明白了。不過這女人對的起我,我也得對的起她,不就是杖八十麼。咱們大明朝的刑罰,是能夠用錢贖的,我破出些銀子就是了。至於官職,大不了革了。最難消受美人恩,只要能對的起她,這前程我也豁出去了。”

  “你啊。”張嘉印無可奈何的一笑,他也知道,楊承祖的前程,現在可不是好壞的。在朝廷對寧藩作戰整體不利的這個大前提下,他幾次挫敗甯王陰謀,在河南方面取得了重大勝利,現在朝廷未嘗沒有把他當成典型樹的意義。

  這個時候,急需一個典型出來鼓舞士氣,那麼這種私德問題,還想放倒一個榜樣?做夢去吧。他這調令來的急,就連等新任官交割都做不到,只好封了印,急匆匆上京。

  楊承祖知道京官不易,酸翰林,窮給諫,吃幹當淨都老爺麼。他拿了三百兩赤金出來給了張嘉印做程儀,方便他在京裡打開局面。張嘉印也不推辭,只是點頭道:“賢弟放心,有愚兄在京裡做風憲,保管讓你吃不了虧去。”

  送走張嘉印,楊承祖又回了女監那邊,禁婆得了五百兩銀子的好處,自然拿楊承祖當祖宗對待,他想怎樣就怎樣,不會多說一個字。又把自己休息的房舍騰出來,讓李月娥居住。

  李月娥沒什麼氣力,那一撞也沒受多重的傷,經過一番緊急的搶救,也沒了大礙,剩下的,就是一個恢復過程。這年月的女人沒什麼地位,像李月娥這樣的,嫁過去只是做妾。

  家裡男人或是大婦只要是想,就能把她賣了,她也沒指望在生下子嗣之前,能得到楊承祖多大的重視。

  因此楊承祖端了飯食與藥湯過來時,她感動的熱淚盈眶,發自內心的說了一句“楊郎……”

  “傻大姐兒,別哭了。再哭啊,人就不漂亮了,趕緊趁熱,把這粥喝了再說。再說我還得給你上藥呢,我晚上不回去了,就睡在禁婆這,看這你。有我在,你就不害怕了吧。”

  “你……你待我真好。”李月娥是個很容易滿意的女子,當初別看是被強佔的,可是今天楊承祖這如水柔情,足以把她給融化了。她輕聲問道:“郎君,我會不會留下疤,會不會變醜了?如果變醜了,你會不會就不要我了?如果有疤的話,你讓我當個奴婢吧……”

  “傻子,你這個傷口不大,很容易就好的,不會落下疤。即使落下了,我也寵你就是。你看看,我為了你連家都不會,就住在監獄了,你說你像不像小狐狸精?把別人的男人迷的不肯回家,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兩人依偎在一處,楊承祖用各種好話哄著,將李月娥逗的芳心大悅。“若是官司輸了,我真的判了斬決,有了和郎君在一起的日子,我也不冤了。”

  “別胡說。你這官司怎麼會不贏?就算焦家兄妹手段了得,將新來的縣令買的坐到他們這邊,我們可以府控,府控以上還有省控。你有我這錦衣副千戶的男人,還有一個錦衣正千戶的弟弟,若是讓你被斷了斬刑,我們還有什麼臉出來混。”

  “繼蔭?”李月娥忽然臉色一變,緊抓住楊承祖的胳膊“繼蔭……這事不對。我被她們捉住後,焦氏發了瘋一樣對我用刑,家裡鬧翻了天。可是自始至終,我都沒看到繼蔭,你說,他們會不會把繼蔭給害了?”

  “不會吧。繼蔭已經在幾位大老爺面前露了面,是在大貴人面前掛了號的主,如果他們敢對繼蔭下手,那就是幾位大人物也不會放過他們,所以你放心,他們不敢好死的。不過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一會過去看看,他們當初也答應了我,隨時可以看繼蔭的,我就用這個由頭,去打探一下,你也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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