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36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4

第二百八十章 生死與共(八)

  “娘娘花容月貌,誰敢說娘娘不好看,那一定是睜著眼睛說假話。”

  “我就知道是這樣,現在咱們離的這麼近,你騙不了本宮。”劉五兒俏皮的一笑“如仙當初跟我是最好的姐妹,也是最大的對手,畢竟大家都想做那個花魁。當了花魁行首,雖然還是要接克,可是自主權就大了許多。有一些實在討厭的客人,媽媽就會出頭替你擋了。反正當了花魁,就有不少人捧你,一般的惡霸就算想動你,也得考慮其他人的關係。比起做普通的姐兒,終究日子好過多了。可惜那次我沒爭過她,從那以後,我就暗自發誓,一定要贏她一回。”

  她一邊說,一邊將身子靠的更近了一些“我知道你害怕,可是沒關係,他們都得聽本宮的,沒人敢出賣我。如果我們的事洩露了,他們一樣要死的,再說當初就有人向萬歲告密,說我不檢點,結果怎麼樣呢?我好好的待在這,告密的人,全都死了。從那以後,就沒人敢在這上告我的黑狀。”

  “如畫是我從太原帶出來的丫頭,是我的心腹,她出賣了我,自己就要陪葬,你何必擔心她。再說,我可以為你安排,把她也弄到手,到時候她還會幫你放風呢,笨蛋。我這幾天給了你多少機會,你為什麼一點也不珍惜?”

  “娘娘,您聽我說,萬歲對我有恩,您對我也有恩,我不能做這樣大逆不道之事。我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會說什麼對自己的女人如何忠貞,那純粹是騙人的廢話。我只能說,我不想死,我不想宗族不保,也不想做出對不起萬歲,對不起娘娘的事來。”

  “對不起萬歲?哼,你剛才為我上藥時,已經對不起他了,你當女人的腳,是誰都能摸的?再說了,他現在啊,怕是已經想不起我了。他在路上滅了個偽王,寧藩一造反,各地對於這些草寇查的緊了,這偽王就被他順手滅了。”

  “那其實就是一群村民瞎起哄,沒什麼可說的,可是那偽王的皇后王滿堂,被官軍擒拿,送到軍隊裡做浣衣婦,結果被萬歲發現,把她給幸了。現在兩人好的蜜裡調油,萬歲還要封她做皇后,我又算什麼?豹房的女人,沒名分的,他也許就把我丟在這裡,讓我爛死在滑縣,他在外面花,我為什麼還要替他守著?”

  “娘娘別說氣話,王浣衣的事,未必可以做的准……”楊承祖嘴裡支應著,心裡暗想:看來這劉五兒果然不簡單,居然敢在萬歲身邊埋釘子。這種消息,必然是她安排在皇帝身邊的耳目報告上來的,她的膽子倒是真大。

  “我在萬歲身邊有耳目,這消息絕對可靠。”她並不隱瞞,直接承認了這事。

  “在豹房混,比起深宮來,也好不到哪去。女人啊,必須得多幾個心眼,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結交中官,在萬歲身邊布耳目,就是為了讓自己耳聰目明,這樣才能活的更久一些。我們這些女人,爭的就是一個皇后,夏皇后不招萬歲喜歡,我們都知道。如果我們這裡誰能當上皇后,哪怕是有個名分,就算沒白活……”

  “可那樣的話,你們就會失去皇帝。”兩人離的太近,加上劉五兒刻意的扭動身軀,很容易擦槍走火。楊承祖只好用話題,來引開她的注意力。

  “你為什麼能跟著皇帝隨軍而行?就因為你沒有名分的,如果有了名分,住在深宮大內,一言一行,就有無數規矩束縛著你,哪怕是走錯一步,說錯一句,都可能挨刑罰。大內那種地方,你也是有數的,也許只是一頓棍子,就沒了命。所以皇宮裡的女人沒意思,是木頭美人,不如說就是因為皇宮這個樣子,才讓她們成了木頭美人。當木頭美人,總比當死美人好。”

  “你現在可以跟我學小曲,一起出來逛山,因為你不是內宮的女人,身上沒有名分。加上萬歲不是個喜歡規矩的人,所以這些方面,都沒有什麼限制。可你一旦進了宮,不要說當皇后,就算當個妃子,也一樣要守那些規矩,變的和深宮裡其他女人沒區別,那樣還有什麼吸引力,萬歲還為什麼要戀著你?”

  “他戀著我?他戀著我,就不會找王滿堂了。”

  “那不一樣,萬歲是男人,閒不住的,總要找個女人。沒有王滿堂,也會有張滿堂,李滿堂。至於當皇后的話,你就不必信了,沒那麼容易的。我不是說這事一定做不成,而是萬歲是個怕麻煩的人,不會為做這事費那麼大力氣,最後只能不了了之。其實你的優勢很大啊,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自稱是鎮國公的夫人,反復強調的身份,是朱壽的老婆,而不是萬歲的妃子,這個態度就非常好。”

  劉良女沉默一陣,問道:“你是說,你看出了我的用意?”

  “是啊,別忘了,我是如仙的男人。你們的手段,我知道的。你這種手段,始終讓萬歲認為,他跟你是一對普通夫妻,而不是皇帝和妃嬪,這正對了萬歲的胃口。所以你的榮寵,和其他人不一樣,只要你保持住你的特色,地位就無可動搖。就算萬歲想讓你進宮,你也可以說,你是朱壽的夫人,堅決不進宮。只要萬歲能感覺到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你的地位,就能穩如泰山,永遠不會擔心失寵。如果你跟她們變的一樣了,反而就危險了。畢竟萬歲身邊的女人太多了,一個跟別人一樣的女人,是無法讓他記住的。”

  “你……不老實,在算計萬歲,該殺。”劉美人琢磨了一陣,似乎也被他說動,格格笑著,用玉手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切了一下。

  “我如果老實的話,就不敢碰娘娘的腳了。也不敢這樣抱著娘娘。我不是什麼老實人,我只是膽子比較小,不想做冒險的事罷了。有些事很冒險,做起來,也確實能令人感到暢快,可是我要考慮的是代價和結果,我有一家子人家,冒不起這個險的。”

  楊承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身邊摸索著,果然摸到了一根長長的東西,大概是人的腿骨。拿起來,對著牆壁用力一敲,一團幽藍的磷火,為漆黑的地洞裡增加了一點亮光。

  “鬼火?”劉五兒似乎被這火嚇了一跳,但隨即又平復心情,看著這骨頭發愣。

  “不是鬼火,是磷火而已,你不是怕黑麼,咱們的火摺子又有限,我就用這個給你照明。娘娘,你到外面聽聽,是不是他們來找咱們了,如果是的話也好上去,你既然怕黑,還是早點離開這的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5

第二百八十一章 生死與共(九)

  “偏不。”磷火下,兩人的臉色都有點怪怪的,看著多少有點嚇人,劉五兒伸出手來在楊承祖臉上摸了一把“真好玩,我的臉色一定變的很難看是吧。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我呢,你怕不怕?”

  “怕,我怕咱上不去。趁著他們還在找,還是趕緊上去吧。”

  “才不要,找不到我,他們不敢收兵的。這個責任,誰也扛不起,所以放心吧,不管到什麼時候時候,他們都得找咱,咱永遠上的去。”

  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突然又問道:“那假如上不去了,我們註定要變成這白骨裡的一個,你會……會不會在死之前來偷我?”

  “會,當然會。如果註定上不去了,那我還有什麼可怕的,自然會來下手了。不過正如娘娘所說,不管到什麼時候,他們都得找人,所以我就沒這麼大的膽子,做那些註定會滅九族的事。”

  “你倒是想,你現在……行麼?”劉良女挑釁的一抬下巴,找回了當年開封花魁娘子,太原官紀的風範,而不在維持那個娘娘的氣度。

  纖纖玉指端著楊承祖的下巴,臉湊過去,打量一陣“真不錯,如仙怪不得肯跟你從良,如果當初是你和萬歲一起到太原,說不定我不選萬歲,而選你。”

  “別逗我了,我沒有權柄,沒有太多錢財,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我的。”

  “如仙就選了你啊,我相信她選人的眼光。我過幾天就要走了,繼續跟著萬歲,和那些人鬥,和那些人爭,保住自己不死,再去坑死一些人。你說我歹毒也好,說我狠辣也罷,總之,這是我的活法,改不過來的。就這樣了。只有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活的舒心一點,沒有那麼多算計。所以我現在命令你,跟我說說話,讓我多享受一下這種感覺。其實我不想離開滑縣,也真想帶你跟我一起走。幫我吧,跟我一起上京,怎麼樣?”

  “娘娘好意,臣心領了……”

  “不許叫我娘娘,叫我娘娘還敢摸我的腳,我就該殺了你。叫我五兒,也不許再自稱臣,哪有臣親娘娘的道理?”

  明明是你親的我。楊承祖心裡嘀咕一句,但還是按照對方的吩咐道:“五兒姐,你聽我說。我跟你上京,就等於是送了敵人一個攻擊你的把柄。雖然咱們沒什麼,可是如果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把咱們弄成有什麼。把我塞到南鎮去,找幾個好手伺候著,要什麼口供沒有?眼下,沒必要這麼弄,等到萬歲征南回來,豹房的事有個眉目,再調動也不晚吧。”

  “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把你親我的事,告訴萬歲。”劉良女說到這,又是一陣微笑,仿佛一隻偷到了雞的狐狸,顯的格外狡猾。

  “反正你現在這身子骨,是什麼也做不了,不過等你養好之後,可就難說了。江彬認了我做乾娘,你不想做他的乾爹?”

  “他已經有乾爹了,我就不去湊熱鬧了。”楊承祖笑了笑,又摸了根骨頭過來,將磷火敲出來。

  “聊聊這次埋伏吧,五兒姐以身做餌,把這些刺客誘出來殺掉,也算是奇功。但是也太冒險了,為什麼要用自己為餌,如果你事先跟我說一下,我會幫你想一個更穩妥點的辦法,咱們用不著像現在這樣。”

  “像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麼?”劉五兒輕輕一笑“我覺得不錯啊,其實我還是覺得這才是我這個計畫最成功的地方。如果不是掉下來,也許你還是不敢抱我,不敢親我,我還以為自己已經老醜的吸引不了男人了呢。”

  “再說,我要是告訴你整個計畫,你確實會安排的不錯,不過韋公公那種人,又怎麼暴露出來呢?”她輕笑著,自己也摸了根白骨去敲磷火:

  “真好玩,我發現跟你在一起,就算是黑,我也不怕了。我上次遇到暗算時,就是有人說萬歲想我了,帶我去見,結果路上就中了埋伏。從那次之後,我就知道,我身邊,有內奸。而這個內奸,不會是強尼,而是我身邊的人。”

  “所以你就想要佈局,把這個人引出來?”

  “當然,這種毒蛇,是不能養在身邊的,否則睡覺都不塌實。這人應該是宮裡的人,而且是我身邊的,所以我就想要布這麼一個局。留著他不但對我是危險,對萬歲一樣是危險。天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行刺,不安全。他們要捉我,其實也是為了把萬歲引來,然後好暗算。”

  “所以說,甯王註定成不了事。”楊承祖道:“他的格局太小了,到現在還想著怎麼行刺,這在先天上,就落了下乘。再說,他手下的兵部尚書,居然是拿著劍殺人的刺客,真不嫌丟人現眼,就這樣的人,又怎麼得天下,坐江山啊。他把心眼都用在這上,在正面臨陣時,謀算就不完全,也就成不了事。我們人多地大錢糧多,可以輸一百次,而他輸不起一次,萬歲此去,必能馬到成功。”

  五兒道:“那你這話應該跟萬歲說啊,天子重軍功,特別稀罕就是能打仗的人。他對你的評價,就是有小聰明,但是當不了大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以提拔你,不過要先讓你學會掌兵。你如果那天在萬歲問你時,就說這些,說不定現在你都跟著護駕呢。”

  在這種親昵的場合,楊承祖也破例的說了實話。“五兒姐說的有道理,可是我不想當軍官啊。兩軍陣前一刀一槍,搏個大好出身,這種事,不適合我。我就算打仗,想的也是籌措軍需,準備軍資,靠著錢糧兵馬,直接壓過去。至於什麼奇謀秘計,反倒不是我的擅長,所以萬歲也不會喜歡我的。與其獻醜,不如藏拙,只有在這個場合,才會說出來。”

  “我就說過了,你不老實。”劉五兒笑著在他身上擰了一把“那你說說,本宮布這個局,除了引出刺客,把他們一網打盡外,還有什麼目的,不許說不知道。如果答對了,重重有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5

第二百八十二章 生死與共(十)

  楊承祖想了想道:“我覺得,五兒姐你這番安排,除了要把刺客一網打盡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萬歲知道你的名字。現在萬歲領兵在外,身邊還有個王滿堂,難免對五兒姐的念頭就淡了些,得讓他想起來,還有你這麼個劉娘娘等著他呢。用這種方法,總比直接找上門去要好的多,只是我有點想不明白,以五兒姐你的謀略,不至於把自己搞到受傷這麼嚴重吧。”

  那兩瓣櫻唇再次覆上了他的唇,而與上次不同,這次還多了一條丁香小舌,伸了進來,攪起無邊風浪。

  良久之後,劉五兒才輕喘道:“這就是本宮的賞賜,除了你之外,別的人可是享受不到啊。怎麼樣,喜歡不喜歡?”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算你會說話。”劉五兒笑了笑“我就是要讓自己出點危險,才能讓萬歲記住我啊。咱們大明朝就是這樣的規矩,只有死了的大臣,才是好大臣。只有受了傷的,才能被稱為英雄。如果我什麼傷都不受,輕鬆自在的把這夥刺客一網打盡,大家會認為我很厲害,會說劉美人不簡單,略施小計,就把甯王的刺客給滅了。然後呢?”

  “她們會防著你,會用比過去多十倍的力量來戒備你,甚至把你當做一號大敵。有一些過去的敵人,會因為你的存在而變成盟友,當然,也會有一些人來投奔你,不過相對而言,還是反對你的人會更多。至於萬歲,可能也會覺得,你太有心計了,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至於你的功績,則會被人淡忘或是刻意的淡忘,外廷中人,也會把你當成個對手。畢竟一個女人太聰明了,對於很多男人來說,是不可接受的事,這種小心眼的貨色從來不缺。”

  “就是這樣啊,國朝向來是有這種習慣,不死不傷不為好。所以我雖然要贏,可是不能贏的太輕鬆,一定要九死一生,死中得活。最好還要受點傷,才能讓他們覺得,我只是有點運氣加小聰明,而沒厲害到不能對付的地步,這樣大家都能接受。”

  “可是這樣一來,你也很危險啊。”

  “功名富貴險中求麼。不冒點風險,又怎麼做大事?我當初主動吸引萬歲,又何嘗不是冒險?宮中兇險遠勝沙場,女人的戰場血腥程度,比男人的戰場並不遜色。其實我能走到今天,冒的危險,未必比今天的危險少多少。我今天這一把,把寶押在了你身上,如果你有二心的話,本宮可能就真的過不去了。不過我對我看人的眼光有自信,事實證明,我也沒看錯你。”

  她用玉手在楊承祖的身上輕撫著“你冒著生命危險,背著我跑的時候,我是很感激你的呢。至少證明,你是一個可以為我拼命的男人。而且我有一種感覺,你拼命,不光因為我是娘娘,即使我不是娘娘,你也會保護我的。壞蛋,你是不是也猜出了我的想法,卻故意這麼問的?你怕我知道你猜出了我的全部想法而對你有戒心是不是?”

  “這是你多慮了,我哪有那麼多的心眼,再說一個人就算再聰明,想要猜透另一個人全部的想法,也沒那麼容易。再說,我也不是那麼聰明的人,哪能猜的出五兒姐的佈局,更別說防範你了。”

  “大人物確實很忌諱別人猜透自己的想法,那樣等於是自己的一舉一動,可能都是在別人的算計之內,提拔了某個人,或是處罰了某個人,都可能是別人的計畫。自己呢,就成了別人的傀儡,這樣的感覺,很不好,所以肯定是不喜歡的。如果有人能猜透我的想法,我一定要殺掉他,可你,是例外。”

  “多謝五兒姐厚愛。”

  “哼,光嘴上說沒有用,要有點實際才行啊。”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過了一陣,劉五兒忽然道:“其實,這些天我賜你的飲食裡,都放了少林的種子丸。”

  楊承祖知道,種子丸這種藥算是少林秘藥,功效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幫人傳承香火,功德無量。只是這藥據說用的都是珍稀藥材,十分難得,一丸價值千金,向來是藥王院的重要創收項目,即使達官貴人,也不是想有就有。他也只是聽說過,不曾見過。

  “萬歲無子,如果誰能先懷上龍種,誰就有可能問鼎那個寶座。所以,我是想讓你幫我。”

  她說的這種幫的內容,不言自明,如仙當初的預測,與事實基本相差無幾。可是她又道:

  “我如果這麼做了,等我懷上之後,你是一定要處理的。不管咱們的關係有多好,該處理,還是得處理,否則就是後患。你知道的,我是不會留這種後患的。所以我現在放棄這個念頭了。你不再是本宮預想中的種人,而是我的朋友,我真正的朋友,只要本宮不倒,就保你一世富貴。如果有一天我倒了,希望你看在今天我跟你說過這番話的份上,給我燒幾張紙,我就心滿意足了。”

  “五兒姐,你想多了,你與萬歲感情非比尋常,你是不會倒的。”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裡實際也沒底。正德大概這次出去就回不來了,作為一個沒名分的女人,新君即位後,她的下場怕是好不到哪去,就算是養心殿陪著太后念經,也一樣沒她的份。

  他不是沒想過像神棍一樣提醒些什麼,可是理智告訴他,提醒什麼都沒用。你總不能告訴她,讓皇帝回來吧,他出去就是要死的。

  這種話說完了,他保證死的比正德還要快些。有些事就是如此,明知道要發生,你也只能看著它發生,什麼都做不了。

  劉五兒歎口氣道:“誰說的好呢?興衰榮辱,往往只是一瞬間的事,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朋,眼看他樓塌了,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麼?好了,把那個火摺子點上,讓我好好看看你,我也該上去了。如果咱們在這過一晚,他們非急死不可。再說你現在能看不能吃,跟你在這過一晚沒意思,還是上去再說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10
第三卷 龍隱卷

第二百八十三章 遠大前程(一)

  她懷裡始終放著一枚穿雲炮,只要放出去,就能吸引到注意力,從一開始她就有把握不會死,所以才表現的那麼從容。楊承祖帶的火摺子比王綸用的高級多了,點燃以後幾乎是個小火把,照明效果甚好。

  就著火光,劉美人用水囊裡剩餘的水將自己手上的血處理了一下,又收拾了一下衣服,總算不那麼狼狽。又將裙子往下放了放,遮住了那只赤足,接著一拐一拐的來到掉落下來的那個洞口位置,將穿雲炮點燃了。

  山上找劉娘娘的隊伍,這時已經增加到了六百多人。除了官軍以外,他們又將附近村寨裡的農人都驅趕起來,幾乎鋪滿了整個地區。大家高一聲低一聲的喊著,至於如畫,則急的在樹下不停的抹眼淚。

  等看到穿雲炮,後面的事就好辦了,吊索加上吊藍,將兩人拖拽上來。看到劉娘娘那狼狽模樣,幾個宮女太監全都嚇的神色大變,跪倒磕頭,不停的請罪。

  劉五兒一到了這裡,就恢復了頤指氣使的氣度,先是吩咐人準備軟床,將楊承祖抬上去,又吩咐道:“快請郎中,請最好的郎中,楊千戶是本宮的救命恩人,如果他有了什麼意外,所有的郎中,都要死!”

  楊承祖這時問道:“那位李大俠和俞大猷俞壯士呢?快請過來,我有幾句話跟他們聊聊。”

  他對於這個時代有限的記憶中,俞大猷占的比重非常大,不管他歷史功底如何淺薄,俞龍戚虎的名字,他也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知道,這人是一個人挑了少林寺的猛人,從某種意義上說,他能算是這個時代的第一高手。

  那李大俠是他師父,想來武藝應該更高明。雖然不知道李良欽是誰,但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師父麼,必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不是武俠迷,也沒想過把自己練成什麼天下第一高手,但是能跟這樣的人交個朋友結個善緣,總歸不是壞事。一問之下,他得到了一個令人頗為鬱悶的消息,兩個人早就走了。

  那帶隊的軍官也一臉無奈道:“我都給他們拿了二十兩銀子的賞錢了,他們卻還是轉身就走,真是的,一對怪人。要是知道楊千戶找他們有正事,我就讓人把他們留下了。”

  楊承祖無奈的搖搖頭,這麼大的功勞,二十兩銀子,他們真拿的出手?不過想想也能知道這軍官的想法,自己是堂堂經制官軍,如果被兩個山野村夫搶了功勞,面子往哪擺?

  給點錢把人打發走,將來這功勞就能自己獨佔,如果論比武,他們或許遠不如俞大猷,可是要論這官場中的門道,李良欽師徒捆在一起,也遠不及他的零頭。

  抽了個空子,如畫過來探望了楊承祖一次,帶來了劉良女的一個口信“不要去衛輝赴任,你的功勞已經報上去了,連王綸的首級,以及幾個俘虜,都送上去了。你的前程,絕對不會是衛輝百戶這麼個芝麻官,所以安心待著,等待安排,保證有你的好處。”

  想到對方答應跟自己做朋友,大概那用自己當種人的事是不會想了,對這個安排,他倒是充滿了信心。等到了家裡幾個女人一番哭天搶地再所難免,只有如仙為他更換了血衣之後,就化身成了警犬,在他身上一陣亂嗅,讓楊承祖莫名其妙。

  “你身上,有那個女人的味道!”如仙一臉嚴肅的說道:“不過看你受這傷,你們應該是沒法做什麼。最多就是抱了抱,那還好,反正抱一抱也不會有孩子,後面這幾天,不許你再去見她啊,否則跟你沒完!”

  她又想了想,嫣然一笑道:“不知道劉五兒這丫頭在萬歲面前有多大面子,能為你爭取多大的前程回來。”

  正德的外四家軍行動速度其實並不快,即使沒了劉良女,大隊人馬也走不起來。大家要注意皇帝的安危,尤其是出過暗殺劉良女那事之後,明知道有一夥刺客以萬歲為目標,安保工作就更不能放鬆,行動速度也就出奇的慢。

  皇帝新得了王滿堂這個美人,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于行軍上,也就不怎麼催促。江彬作為萬歲義子,平虜伯,外四家軍的二把手,整個部隊實際上都是由他指揮。劉良女請功的摺子追上隊伍時,天色已經黃昏,正德正抱著王滿堂拉著弓,在對面擺了一個草人,胸口貼了朱宸濠三字的紙條。

  “美人啊,這個就是朕要對付的寧藩,你這一箭如果能射中寧藩的胸膛呢,朕就賞你個如意。”

  這種距離,射中基本沒什麼壓力,再說正德幫她拉著弓,她要做的只是調整一下方向而已,屬於閉著眼也能命中。見兩人玩的歡喜,江彬將那報功摺子接過來,又揮了揮手,有軍漢領著那報信的軍士下去休息。

  江彬將那奏摺翻了幾眼,就尋了個機會,帶著自己幾個兒子溜回了帳裡。他的幾個兒子都在年輕力壯之時,也都有些武藝氣力,跟著老爹行軍,也是一起來刷戰功的。

  見老爹這副模樣,江傑問道:“爹,出什麼事了,怎麼模樣有點不對,是不是滑縣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是劉娘娘的事,這劉娘娘也是閒不住的啊,剛消停了沒幾天,這就鬧了個大事出來。那夥刺客被她以身為餌騙出來,殺了個乾淨,她自己也受了點傷。咱這個萬歲爺爺是重情的,我估計這回又該親自回去接人了。你們幾個給我做好準備,爹過幾天,就該跟著萬歲去接娘娘了。”

  他義子江勳笑道:“我還當什麼事呢,不就是劉娘娘的事麼?她如今我看也沒幾天風光了,萬歲專寵這位王娘娘,聽說還要讓她當皇后呢。這劉娘娘,怕是只能靠著舊情,混口飯吃,沒什麼前途了。爹我看咱們還是改換門庭,投奔王娘娘算了,她一個罪犯,朝裡沒有根基,正好需要幫手。只要咱們願意幫她,她肯定願意給咱當靠山,至於劉娘娘,我看就隨她去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10

第二百八十四章 遠大前程(二)

  江彬冷哼了一聲“劉娘娘完了?你們幾個,都是這個意思?我說你們幾個小崽子,沒事除了喝酒練拳玩女人之外,能不能給我長點腦子。這王滿堂,不過是萬歲的一個玩物,她當皇后,你當內閣那些都是死人麼?再說這回這事一出,萬歲怕是馬上就得把劉娘娘捧起來,趕緊的,去準備點東西,要貴重的,孝敬你們的奶奶。”

  把幾個兒子轟出去之後,又進來的,則是外四家軍中神周、李琮兩個總兵。這兩人都有都督官銜,于外四家軍中皆任要職,都是江彬的心腹之人,論起關係來,比起江彬的幾個兒子更為親厚。

  “伯爺,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萬歲那邊玩的正歡,您怎麼不陪著?”

  江彬搖搖頭“咱不是萬歲,沒那好命。咱萬歲可以吃喝玩樂,咱哥幾個就得奔波勞碌,把差事辦個穩當,要不然萬歲還要咱幹什麼啊?你們看看這個吧。”

  等兩人看完了奏摺,神周道:“劉娘娘倒是真本事,居然把這夥刺客都收拾了,這回咱行軍的速度還能快一點。這總在這等著不打仗,把人活活急死。”

  “神韃子,這有什麼可急的。”江彬笑了笑“咱現在日子過的有多好,地方上送吃送喝送銀子送女人,比起開打可舒服多了,我倒是希望這日子能長一點。”

  李琮道:“前幾天我聽說有人傳言,劉氏在滑縣那邊不怎麼安分,與那個叫楊承祖的走的很近。我還以為萬歲會派人下去殺人呢,結果沒想到鬧了這麼一出,看來劉娘娘倒不了?”

  “倒?當然倒不了了。劉娘娘要是那麼容易倒,她哪能走到今天。我跟你們說,那些傳閒話的,經我手就收拾了五個。至於其他的被弄死多少,就只有萬歲知道了。這回的事,劉娘娘肯定是立功加露臉,我看王氏是鬥不過她的。現在要緊的,是楊承祖怎麼安置。”

  他用手指了指那奏摺上,劉娘娘為楊承祖請功的字樣“手刃寧藩兵部尚書王綸,這個功勞是實打實的啊。咱說句良心話,那幾個俘虜不說,就說這個王綸,這可不是那些指揮、都指揮,而是個兵部尚書。這他娘的甯王吃錯了什麼藥,居然派個兵部尚書去行刺,他腦子是怎麼長的?當初看他花錢豪爽,手面闊綽,就交了他這個朋友,要知道他腦子這麼不好使,可是不敢用他的銀子。”

  幾人看到這功勞,也知這功勞不容易封賞,一個兵部尚書,按大明體制,這已經是朝廷這個金字塔中頂層的存在。斬了他,就算直接給個都督銜,也不算過分啊。

  這時江傑已經從外面回來,他也看了看那請功文書,然後笑道:“爹,這有什麼難的?既然是劉娘娘的面子,要官,就給唄。給個二品都指揮使銜,實授個四品指揮僉事,在爹手下聽用,不是挺好麼?既然他是劉娘娘的人,以後說不定能和咱們親近親近,大家還是兄弟呢。”

  “蠢材。”江彬不客氣的罵了一句“當初你爹也是強尼的兄弟來著,現在呢?記住,萬歲身邊,容不下太多親信,把這麼個人放在錦衣衛裡,那是給自己找病。萬一他要真是劉娘娘的那啥,放在錦衣衛裡,沒幾年,爹就得靠邊站了,知道麼?所以這樣的人,非但不能留在爹的手下,就是連萬歲身邊,也不能留。如果讓萬歲或是劉娘娘總能看見他,他就有資格動我的位置,那就是威脅。”

  “那也簡單,找個邊遠衛所一放。我看雲南就不錯,把他發到那去,遠瘴之地,人走不到那可能就中了瘟疫。爹也就省了心了。”

  “這一樣是混帳話。”江彬搖搖頭,“你們看看,我這個兒子就是被我慣壞了,一點腦子都沒有,出的都是什麼主意。你看看這請功奏摺,這是劉娘娘親筆書寫,也就是說保楊承祖,這是劉娘娘的意思。我給他放到雲南去,這是打誰的臉呢?爹我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什麼軍功也不是什麼劉六劉七的首級,真正靠的,是我當年在豹房打虎救駕這份功勞。”

  在場之人都是他的心腹,他也沒有什麼隱瞞“可是這打虎之功算球?人家劉娘娘只要在萬歲身上使點手段,我這點戰功啊,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我能拜劉娘娘當乾娘,才能保住這份富貴,才有你們的好日子過。我要是打了劉娘娘的臉,你們誰都別想好。”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就不明白了,那到底要怎麼著才好?”江傑被老子訓了幾句,頗有些來氣,乾脆臉紅脖子粗的反問起江彬來。

  李琮一旁打圓場道:“少帥,你冷靜一下,這事咱們不能硬頂,也不能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甚至不能把他放到錦衣衛裡,錦衣衛所的提拔,往往都是上面一句話的事。放在衛裡,什麼時候娘娘把他想起來,還是會提拔上來重用,對這個人,只能用點軟功夫。”

  江彬點點頭道:“老李這話說的對我心思,這個人啊,咱不能動硬的,也不能真讓他發達了。只能安排在一個看上去是個舒服差事,實際上幹一輩子也立不了功勞的地方。當然,這地方不能太差,否則的話,劉娘娘臉上過不去。”

  李琮道:“說到這,卑職想起來一個事,前幾天湖廣興王不是薨了麼?王府上了本,讓興王世子襲爵。可是正好出了寧藩這事,興藩的事,也就這麼放下了。當時我記得那奏摺上還提到了,王府的儀衛正也死了,儀衛正出缺,請朝廷派員補缺,我看不如?”

  “湖廣興藩啊。”江彬琢磨了一番,一拍大腿道:“這事我看成。安陸那地方,環境不錯,是魚米之鄉,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把他放到那,也算對得起他。再把他的官職提一提,劉娘娘也說不出什麼來。而一個王府儀衛正,怕是只能幹到死了吧。想跟我江彬爭寵,這小子,還太嫩了。”

  大帳內幾人一番計議之下,楊承祖的初步任命就被擬定出來,特別提拔為正四品指揮僉事,實授興王府儀衛司儀衛正,聖旨到日,即刻上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10

第二百八十五章 遠大前程(三)

  江彬此時可稱一手遮天,他定的這個方案在正德那裡,很順利的得到通過,只是在細節上做了一些小調整。正德是個重視軍功之人,楊承祖保護了他的女人,又陣斬了甯王兵部尚書王綸,這絕對算的上一個大功。

  眼下朝廷與叛軍的交戰,已經從開始的全盤被動,漸漸變成了互有勝負。叛軍擴展的太快,導致部隊良莠不齊,器械也不齊整,相反,官軍已經逐漸調整了節奏,能夠組織起一支像樣的機動部隊與叛軍交戰。

  幾次下來,倒也有些斬獲,漸漸收復了一些城池,據說袁州那位南贛巡撫王守仁募了幾營軍兵,很是打了幾個勝仗,已經開始朝南昌進發。

  可是不管怎麼說,朝廷收復的城池相對規模都有限,而陣斬的敵人裡,也缺乏有名上將。不過是斬了都指揮某某,或是都督同知某某,更多的時候,都是些指揮使,一看就是不值錢的小角色。

  不管反王怎麼濫封百官,他手下有李士實、劉養正兩個正統文官出身的宰相,于六部尚書上還是很注意的,並沒有到尚書遍地走,都堂不如狗的地步。六尚書裡掌兵的司馬被殺,朝廷只要一宣傳,絕對能對叛軍的士氣形成重大打擊。

  有這個功勞在,正德除了封這些官職外,又特意下旨,賞黃金三百兩,白璧十雙,珍珠五十顆,犀甲一副,彩緞二十匹。

  告身文書這些手續好辦的很,在軍營裡就把手續都辦好了,至於兵部方面的蓋章,由於大明的兵部尚書王瓊之前反對正德親征,被正德請到詔獄裡進行短時間療養,所以這個章就省了。

  這些東西以及聖旨送到時,劉五兒已經被正德接走了。他見了那份奏摺後,便把王滿堂一扔,帶了幾十名身手高絕的護衛,在江彬陪同下,快馬加鞭來到滑縣,很是演了一出夫妻相會的好戲。

  看兩人擁在一處,一個大喊娘子,那個大喊相公,仿佛久別重逢的恩愛夫妻一般的模樣。誰也想不到,在這段日子裡,如果楊承祖想,劉五兒絕對不會介意讓他爬上自己的床的。

  只能說劉五兒是個天生的優秀演員,正德跟她相比,還是太嫩了一點,也就難怪被擺佈的團團轉。劉娘娘對於這個安排,並沒表示任何意見,只是私下裡讓如畫給透了個風聲:

  “你先在湖廣幹著,等過幾天,再把你調走。這江彬,連本宮的面子都不給,敢跟我玩這個心眼,讓他等著,本宮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而正德這次對楊承祖的態度也親厚了許多,大抵是聽了劉娘娘講起當日楊承祖是如何奮不顧身保護自己,又捨命搏殺王綸的過往,他抓著楊承祖的手道:

  “興王叔是朕的親族,眼下兵凶戰危,各地盜賊蜂起。雖然寧藩的兵火沒燒到安陸,可是那裡也難免有匪人蠢蠢欲動,你到地方之後,只要保護好我王叔一家的安全,你的官職,就包在朕的身上。”

  劉娘娘這一次誘殺那些刺客,不但將甯王的暗子一掃而光,還將潛藏在宮內的細作也揪了出來。韋公公當日對上李良欽,被生擒活捉,從他的嘴裡,想來還能挖出更多的東西。

  不過由於劉娘娘受傷,正德大發雷霆,除了楊承祖外,河南官場這邊,不少人都倒了黴。張容的千戶差事被免了,直接被正德帶回營裡,帶兵征南。這也是給張永面子,否則的話,他怕是直接就要革職待參了。

  這裡比較倒楣的是劉庭宣,由於新來的滑縣知縣沒到,他這個二尹承擔了皇帝所有的怒火,被直接革職,永不敘用。連帶衛輝府方面,也著實摘了幾顆大印。而空出來的這些崗位,楊承祖不失時機的推薦了幾個人上去,正德也大筆一揮,全部批准。

  到了他與劉五兒離開時,滑縣乃至衛輝的官場,已經換了一波新鮮血液,這一府一縣之內,錦衣系統已經換了楊承祖的心腹,而親民官方面,也大多是他的關係。趙九雄只是讓漕幫知道楊承祖是自己女婿這事,這個大香頭就順理成章拿到手裡,也算是實現了他當初的用意。

  從表面上看,除了楊承祖本人外,其他人大多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弄的如仙頗為不滿道:“你這又受傷又傷腿傷肋骨的,到最後,都是別人佔便宜,哪有這個道理。”

  “如仙姐,別這麼說麼,娘也得了誥命身份,封了恭人,有這一個誥命,我這身傷啊,就沒白受。”

  “算了,只要乾娘好,你就怎麼都可以,我也是知道的。可是這王府儀衛正,那就是個閒散差事,沒什麼正事可做,當了這個官,估計提拔無望了,你怎麼看也是被人坑了。你怎麼不走走門路,疏通疏通關係,乾脆直接找劉五兒去說。”

  “然後她要睡了我怎麼辦?你相公守身如玉,很不容易的。一不留神被她破了道行,萬歲會拿著刀子追著我剁的。”他打了個哈哈,然後道:“這誰害的我,我大概有個數。不過能做成這事的,必然也是萬歲的心腹人,你說我要是非要辯個曲直,萬歲怎麼看我?再說根基不穩,真打這官司,你確定我能贏?”

  “你這話倒也對,可是這興王府儀衛正,實在是太沒意思了。王府儀衛司,能有什麼前途啊,還不如在這當個百戶呢。”

  “如仙姐,我倒是覺得,這是老天降下來的造化。這儀衛正啊,就是給個錦衣指揮使,我也不換。那些想坑我的人也想不到,他們是給了我一個多大的機會。這幾天,咱抓緊把產業處理一下,然後看看誰肯跟咱去湖廣,就都帶上,不願意去的發路費遣散,也不要勉強。不過如果是真正的心腹和你的好姐妹,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就都得帶上。”

  如仙何等聰明,一聽之下就明白這裡的意思“聽你這話,難道這興王府還是個好差事?”

  楊承祖把臉湊到她耳邊小聲道:“眼下大明朝所有的差事裡,我是真找不到一個比去興王府當儀衛正更好的差事了,如仙姐你也過門吧,說不定將來還能為你也弄個誥命身份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10

第二百八十六章 遠大前程(四)

  以楊承祖那貧乏的歷史知識,他也知道嘉靖皇帝,而且也知道,嘉靖皇帝就是在正德死後,以興王世子的身份入承大統,身登九五的。雖然眼下因為他的出現,歷史的走向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比如甯王表現的比原本時空中強悍了幾倍,甚至現在在江西的情況看,很可能還佔據了優勢。

  但是一些大的方向,應該不至於產生變化,比如嘉靖繼統這事,不至於因為自己的出現,他就不是皇帝了。

  而嘉靖這個人物據他瞭解,對於自己的潛邸舊臣,還是相對不錯的。當初他在京劇一捧雪裡演過莫懷古,也演過陸炳,而陸炳就是嘉靖的奶兄弟,靠著老關係而飛黃騰達一飛沖天,終其一生榮華富貴。

  楊承祖的追求也很簡單,只要能奮鬥成陸炳那樣,自己就算成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做正德的心腹,要面臨的是新君登基後可能到來的清算,而做新君的心腹,就沒有這個顧慮。所以這個差事於他而言,是第一等的美差,遠比把他弄到京裡做個錦衣堂上官要強的多。

  那些想要對付他的人,怕是怎麼也想不到,其實是把一個天大的機會送到了他面前,只要抓住這個機會,還怕將來成不了第二個江彬?

  如仙聽他這麼一說,臉微微一紅,屈肘虛搗“討厭啊你,我都說了不過門,就是不過門。什麼誥命不誥命的,我這個出身,有什麼資格得誥命。再說了,你們家的誥命是給妾的啊,才不稀罕呢。”她話雖然這麼說,可是那急促的呼吸,以及泛紅的臉蛋,都說明她對這個誥命並不是不在意。

  到了晚間的時候,楊承祖是宿在玉娥那裡,她如今與珊瑚一樣,都是楊家重點保護對象,格外的優待。那一身枯黃顏色已經洗了去,恢復了本來面目,柳氏那點芥蒂去了,反倒是對她格外的喜愛。

  楊承祖到時,月娥正陪妹子說著話,見他進來,臉紅的想要出去,哪知卻被楊承祖一把攬住“不許走,二姐兒現在有身子,不能亂來的,正好大姐兒你就來個姐代妹職吧。”

  李月娥本來就羡慕妹子已經懷了身子,將來母以子貴,說不定還能做妻呢。假意掙扎幾下,就順從的任他胡為,玉娥只是歎了口氣,背過身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到一切平靜之後,楊承祖將兩姐妹抱在懷裡,一人臉上親了一口“咱們滑縣的美人,都已在我掌握之內,餘願足以。”

  玉娥道:“楊……夫君,你如今得了前程,可該要以仕途為重,不要整天想著兒女情長。我家已經完了,那千戶的職,本來以為你能襲呢。可是沒想到,夫君如此有本領,年紀輕輕已是四品堂官,只要能多勤勉一些,還怕不能飛黃騰達?妻以夫貴,我和姐姐未來就只好靠你了。”

  “我知道,你對你們姐妹都跟了我這事,心裡是有些彆扭的。不過我會好好待你們,不會讓你們受委屈就是了。二姐兒,你為了替我守身子,甘願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這個情義,我念你一生,今後定為你討一個誥命回來就是。”

  李玉娥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指望,弟弟死了,亞奴發給有功人士為奴,從此成了奴籍,唯一的指望,就是身邊這個男人。她和月娥給楊承祖為妾的事,是有正德背書的,不但有良妾的文書,更有天子的口諭,倒是不怕被賣掉或是打死。可是她總覺得,這個結果,還是對不起自己千戶家千金的身份,如果有機會,還是希望做一個正室的。

  聽到楊承祖肯為她姐妹弄一個誥命,她的心裡略微舒服了些,小心的問道:“我……我想帶著弟弟和爹爹的靈位隨你上任,不知夫君,能否應允?”

  妾的親屬不在六親內,更重要的是,新官上任,往往多圖個好彩頭。靈牌靈位這種事,即使一般的船家都要忌諱,何況為官的?楊承祖這次是全家上任,滑縣這邊不留自己的女眷,李玉娥心念父親幼弟,一時也頗是難以取捨。

  楊承祖點頭道:“沒什麼,這是你應該做的。不過你弟弟的靈牌藏好,別讓娘和美娥看見,不好。我雖然到湖廣上任,不過這邊還是有不少關係,上墳添土的事,我會讓人辦好。你家那宅子,我也沒賣,雇幾個人看著就是了,將來我陪你回來掃墓,也好有個住的地方。”

  他方才與大姐兒親熱,又怕玉娥吃醋,就將頭貼到她的肚子上,柔聲道:“我聽聽,咱們的孩子有什麼動靜沒有。珊瑚那邊已經能聽到動靜了,你這邊也要加油啊。”

  見他這副溫存,二姐又看看自己的肚子,這一生,怕也是只能跟了他了。她支起身子看了一眼,見大姐已經閉上了有眼睛準備休息,終於一咬牙,大著膽子道:“夫君,你躺好,我……我用你說那二十四橋的法子,伺候你一回。今後你就可以和我這樣,不用每次都要姐姐代勞了。”

  十日之後,楊承祖的產業基本處理的七八分,除了一部分田地、房產留下之外,其他的產業基本都盤了出去。店鋪、茶樓,都找人接手,換成了現錢與綢緞等物,再加上家眷及隨從,這支隊伍稱的上浩浩蕩蕩,即便是一個卸任的知府,也未必有這麼大的排場。

  除了楊家原有的保鏢護院親隨子弟外,這滑縣的錦衣子弟中,也以鐵頭和宋國恩為首,有十幾個後生寧可不要這邊的前程,也要跟著楊承祖去湖廣,這倒是大出楊承祖的意料。

  “哥幾個,我去湖廣是當儀衛正,不是當錦衣千戶。那王府儀衛司,不比咱們錦衣衛,是個受氣的差事,你們放著好好的錦衣衛不當,跟我到湖廣受那個罪,腦子沒事吧?”

  鐵頭憨厚的一笑“楊哥,俺媳婦跟俺說了,跟你走錯不了。這次她也把東西都收拾好了,人都上了車,我哪能不去?不管是享福也好,受罪也罷,哥幾個都跟著你了。”

  “沒錯,跟著楊哥幹,就是揚眉吐氣心裡舒坦,換了新人,我們誰也不服。走到哪,我們都跟著。”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說了,哥們別的不敢說,我有吃的,你們就不能餓著,我有好處,你們就都有便宜。到了哪,都只有咱們欺負人,沒有咱們挨欺負的份,通知那些保鏢的,準備啟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10

第二百八十七章 遠大前程(五)

  他這支隊伍有趙九爺的關照,在渡口聯繫了幾條大船,全部家當和人手都上了船,由水路再走陸路前往安陸上任。而除了自己帶的扈從護院之外,楊承祖還特意從開封雇了安平鏢局的鏢師沿途保鏢,結果為這安排,趙么娘又羞又氣的在他身上就是一通擰。

  “你什麼意思啊,我都說了,我和秦起龍沒什麼,最多就是互相看著順眼,關係比一般人好一些而已。我不想瞞你,就把這個事都說了,你倒好,這次點名要秦家保鏢,是不是故意的啊。”

  “故意的,當然是故意的。”楊承祖一邊笑著,一邊逗弄著這位無瑕玉鳳,連一旁陪綁的兩個丫頭,也被調弄的面紅耳赤,不停的求饒。

  “我就是要讓他看看啊,他是河南有名的俠少又怎麼樣,心上人,還不是成了我的老婆?我有這麼好的老婆,難道不該炫耀一下?再說了,當初你剛過門時,他可是在河南武林中沒少說你的壞話,說你是貪圖富貴,喜新厭舊,寡廉鮮恥。還說九爺賣女求榮,畜生不如。說你嫁過來之後,肯定是非打即罵,怕是整天鬱鬱寡歡,用不了多久,就會抑鬱而終。我就要讓他看看啊,你是不是鬱鬱寡歡,我是不是對你非打即罵,拳腳相加。”

  “那你也不用在吃飯的時候,一直抱著我吧?那麼多人呢,多不好意思啊。”想起方才用飯時,楊承祖與她那恩愛的模樣,趙么娘心裡雖然大覺甜蜜,但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種行為在這個時代,太過離經叛道,容易被人戳脊樑骨的。

  可是不管怎麼說,能被自己託付一生的良人如此寵愛,如果說不高興,那其實也是騙人。只是該要的矜持總還是要講的,不管心裡怎麼高興,表面上一定要表現的抗拒一些,再發點小脾氣,否則誰知道他要幹出什麼來。

  “怎麼了?你難道不喜歡麼,如果不喜歡,那我明天換個人來抱。奉劍,明天我就抱你吃飯,後天抱捧弓。”

  “你敢?”見他去逗兩個丫頭,趙么娘明知是計,還是忍不住將他拉到自己懷裡。“珊瑚兒、李二姐兒,全都懷上了,我這還沒動靜呢。今天不許你去找這兩個小蹄子,有力氣,都得用在我這裡才行。你吃了那麼多種子丸,我也要種上。”

  等到四個人都心滿意足的躺在客艙裡,趙么娘依偎在丈夫懷中,笑道:“你在吃醋……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吃醋。你聽我說完之後,就對安平鏢局動了手,聽說這次的鏢,是安平鏢局分文不要,還送了你二百兩銀子,才把這差事接下來的。因為他如果接不到這支鏢,整個鏢局就要倒閉了,是不是?”

  “也沒什麼,只不過我無意中……真的是無意中啊,跟張伯爺提了一兩句安平的名字。當時張容還沒調走麼,就小小的敲打了他們一下。然後我在青龍山那裡有點關係麼,也跟他們提了一下,結果安平鏢局呢,就在這裡丟了幾支鏢。然後就賠了一些錢,接著就周轉不靈了。我真的沒有介入這事,你該相信我的。”

  “我相信你才怪。”趙么娘笑著,伸手去呵楊承祖的癢,楊家沒有這麼多規矩,哪怕是小妾,也可以和丈夫打打鬧鬧,楊承祖不甘示弱的伸手反呵回去,兩人笑著滾做一團。兩個丫鬟則也加入進去,四個人笑鬧在了一起。

  直到睡在鄰艙的如仙氣的敲艙板,四人才停下來,楊承祖道:“你說,咱們四個現在摸到鄰艙去,把如仙和紅芍也呵一頓癢,怎麼樣?”

  “才不呢,你又不吃紅芍,鬧她沒意思,一不留神她還哭呢。你今天是我的,哪也別想去。”么娘纏住楊承祖道:“如果我真的嫁給了秦起龍,或許能做正室,可是現在呢,就得規規矩矩,守著正室的派頭,不能有絲毫行差踏錯,就算與夫君親熱,也得守著規矩。要是像這麼胡鬧啊,怕是早就要挨家法了。”

  “秦家一群保鏢的,不至於吧?”

  “他們一直想當鄉紳啊,自然總是往仕宦那邊靠,尤其他們總是給大戶人家護院,學了不少大戶人家的規矩,可煩人了。還是跟夫君在一起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最多就是有人敲艙板。”

  “咱們可以敲回去,奉劍,捧弓,你們可以一起敲啊,看看如仙姐會不會推門進來罵人。她要敢來罵,咱們就把她一起拖進來欺負。”

  “天都晚了,才不跟你瘋呢。”么娘白了他一眼“秦起龍老的也挺快的,這才多長時間啊,看他跟老了十歲似的。少年子弟江湖老,看來這江湖俠少,就是不如夫君這個官身靠的住。”

  那位當初意氣風發的白馬金刀小孟嘗,這次重見時,後背已經有點駝,人也變的頹廢了許多。鬍子拉茬,一身衣服上,竟然還看見了補丁。顯然安平鏢局離開漕幫支持,又被官府和青龍山刻意針對後,日子不大好過。

  再比比眼前這個丈夫,兩下裡高低越發明顯,於是這一晚自然過的分外甜蜜。此日清晨,楊承祖一手攬著么娘,另一手則擁著已經顯懷的珊瑚,在甲板上吹著秋風,觀著兩岸風景,時不時還要說幾句秋風送爽之類的話。而在一旁,秦起龍手舞金刀,耍的虎虎生風,整個場景,顯的格外違和。

  而這一切的起因,其實只是楊承祖說了一句“聽說秦少俠刀法了得,名動河南八府,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其實衛輝那邊,有個錦衣小旗的名額來著。”

  眼下安平鏢局,實際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就連打點的二百兩,也是借的印子,所以哪怕只是一句閒話,秦起龍也不敢當閒話聽。看著昔日戀人,依偎在現任相公懷中,一副甜蜜模樣,秦起龍手裡的刀,不自覺的舞的更快了。

  “這白馬金刀的刀法,看來很有兩下子,珊瑚兒,你覺得比咱家護院怎麼樣?”

  “一般般吧,也就是那麼回事。”鐵珊瑚眼見家裡女眷日多,這段時間很有點危機感,見相公肯擁著自己出來看景,全部精神都在楊承祖身上,於這刀法耍的如何,哪裡看的下去。不過她是知道秦起龍何許人也的,所以就不能指望從她嘴裡說出好話。

  趙么娘正尋思著說點什麼,撇清一下關係,不想甲板上忽然響起一個不協調的聲音“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什麼體統?難道一點都不懂得檢點二字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10

第二百八十八章 遠大前程(六)

  楊家這幾條船都是他們包下的,原則上不載外客,所以這聲音來的很是奇怪,總不可能是船夫水手說這種話。秦起龍收了刀勢,急忙賠不是道:“這是孫相公,楊將軍不要在意,他就是個讀書人,脾氣不大好,別往心裡去。”

  這當口,按位發話的公子也轉了過來,看年紀也二十出頭,模樣頗是俊朗,一身長衫頭戴四方平定巾,是讀書人的打扮。生的清清秀秀,身體比較單薄,怎麼看,這也是一個標準的文弱書生。

  “你誰啊?這船是我包的,你是怎麼上來的?來人啊,把他給我抓起來。”這個時代大家都是很尊敬讀書人的,可是楊承祖顯然沒有這種自覺,直接把眼睛瞪了起來。

  還是秦起龍打圓場道:“這位是孫公子,乃是安陸州孫老司徒家的少爺,二位都是少年英雄,不可因一時意氣而起了爭執,大家有話好說,好說。”

  “孫公子,敢問台譜如何稱呼?”

  “好說,在下孫良,你們說的孫老司徒乃是家父,不過今天的事,是我看不慣你的行為,和我父親沒什麼關係。光天化日和粉頭如此放浪形骸,你到底是怎麼做官的?”

  “粉頭,你說誰是粉頭?最好把話說清楚一點,否則我不管你是誰的公子,也要對你不客氣。這是我包的船,誰讓你上來的?”

  兩下裡剛要爭吵,這時候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蒼頭從下層跑了上來,連忙過來與楊承祖唱過喏,又把自己家的名刺遞過去。

  楊承祖這才知道,所謂的孫老司徒,名叫孫交,在正德朝曾做過戶部尚書。孫交今年已經將近七十歲,不過身體好的嚇人,這位孫良,居然是他的兒子,而不是孫子。

  孫交本人于正德八年致仕,賦閑在家,孫良自己是舉人身份,不過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最喜歡遊歷。這次是帶著老管家和自己的弟弟出來遊歷,現在打算回家。

  讀書人出遊,遠比普通人容易,或者換句話說,在大明,也只有讀書人才有旅遊的資格。大明的路引制度時嚴時松,眼下由於甯王之亂,路引日嚴,一般人想要離家百里都要開路引,哪有旅遊的可能。而秀才功名,就可以不受路引限制,可以遊覽任何地方,還能攜帶配劍,不用擔心被官府檢查。

  像是孫交這種官宦人家的子弟出門旅行,就連路費都省了,他們可以通過舊日的關係,找官府開出牌票。有了這牌票,就類似於官方任務,地方鄉下要負責支差應付錢糧開支。

  在另一個時空中,徐霞客雖然出身名門,可到他那一代上,只分到了百畝田地,日子過的一般。但他還是能四海為家,遊遍天下,靠的就是有官府的牌票,自己花不了多少路費盤纏。

  像孫良想要回家,根本不需要自己花錢雇船,隨便找條船,拿著牌票和地方官府的文書,就可以任意登上去。主家一般來說還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畢竟這是官府子弟,結交下來是個善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用的上。

  由於眼下兵荒馬亂,路上不太安全,他們也是找了安平鏢局保鏢,連帶登船手續等等,都是找鏢局辦的。秦起龍沒敢跟楊承祖明說,就是怕對方知道自己將兩事並成一事,夾帶一批人上船的事,結果沒想到還是漏了底。

  一說明白這個過往,楊承祖的臉色就難看起來“秦少俠,你這行事就太不像話了吧,我這船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上的。你這麼胡亂帶人上來,要是丟了什麼東西,那責任誰來承擔?”

  “你是什麼意思,你說誰是賊啊?”孫良頗有些激動的開口質問,結果楊承祖也不客氣,冷哼道:“誰問誰就是賊了。自己願意湊過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你不過是個舉人,我是堂堂四品錦衣僉事,信不信把你送到衙門裡先老實幾天再說。”

  “你敢?”孫良可不信對方敢動自己,在家鄉,就算是錦衣千戶見了自己也要遠遠的過來施禮打躬。孫家是地方大族,戶大人多,勢力甚大。而孫交自己是做過戶部尚書的,小小的錦衣官,他哪看在眼裡。

  這兩天在船上,他本以為楊承祖該過來拜個碼頭,大家講一講交情,畢竟聽說他也是要到安陸做官的,難道不懂得討一個護官符的道理麼?可是對方不但人沒過來,連飲食上也沒什麼照顧,這就讓他窩了一肚子火。

  更重要的是,這楊承祖身邊都是美人,而他這邊冷冷清清,這種不平衡就越發加劇了。讀書人向來都是頗為自傲的,又多少有些自戀。總覺得,這世上的佳人,都應該來愛才子,自己一個才子形只影單,那一個錦衣武夫左擁右抱,就是大大的不該。

  在甲板上這一聲呵斥,既是對楊承祖亂秀恩愛的不滿,也是藉以找機會來展示一下存在感。在他看來,這些女人應該大部分都是粉頭。如果是良家婦女,是不可能跟著楊承祖這麼胡鬧的,在光天化日下抱在一處,連吃飯的時候都是男人喂她們,這還講不講個體統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麼多粉頭都圍著這個武夫轉沒有一個來搭理自己這麼一個相貌堂堂,儀錶不俗的世家公子,這還有沒有天理?要知道,自己今年才剛二十一歲,已經是堂堂的舉人老爺,已經有資格到吏部選官了。

  他必須表示一下,自己生氣,很生氣。如果這個錦衣緹騎明白事理,將他身邊的粉頭,送幾個過來給自己賠罪,那自己或許可以考慮原諒他的冒犯,否則的話,到了安陸,有他的好果子吃。

  還是老蒼頭見多識廣,知道眼下正是寧藩作亂的時候,如果在這時候得罪錦衣衛,真可能被塞到監獄裡先問問清楚再說。

  那樣即使將來放出來,也是吃了眼前虧,因此拉著自己家少爺往下艙走。可是孫良顯然不信楊承祖真敢對一個舉人動手,再說,當著美人的面,不能丟面子不是?一邊掙扎一邊道:“你別拉我,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麼樣。”

  就在這兩下僵持的當口,就見從下艙又鑽出個年輕人,對著孫良道:“哥,你丟人要丟到什麼時候?再不下來,信不信我回去告訴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11

第二百八十九章 惡虎(一)

  這個聲音不好聽,是楊承祖的第一印象,嗓音有些沙啞,而且不是說話太多的沙啞,而是先天的,似乎嗓子裡有些什麼東西的感覺,聽上去很彆扭。仔細看去,見來人的個子不高,頭上戴著一個帷笠,有面紗擋著,看不見五官。

  現在是秋季,不算熱,也沒有什麼風沙。這樣的穿戴,一般來說是江湖客用的,而這人的穿戴又明顯不是跑江湖的,簡而言之,就是有點裝13。看身形,稍微有點發胖,但是還在正常範圍內,最多算是有點富態,衣服與孫良差不多。聽說話的意思,似乎是孫良的兄弟?

  孫良一聽到對方說要告訴爹,就有點發虛,只好不服氣的回頭看了楊承祖一眼“哼,有什麼話,到了安陸州再說。等到了地方,我就要你知道本公子的厲害。”

  “不用那麼麻煩了,有什麼話,在這也可以說個清楚。”

  趙么娘和鐵珊瑚都是有點怕讀書人的,她們雖然都有一身不錯的武藝,可是一想到這是個讀書人,還是個戶部尚書家的兒子,就沒了膽氣。左右沒吃了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得罪了尚書老爺,那可不是好玩的,一左一右死命拽住楊承祖的胳膊。

  後上來這個年輕人對老蒼頭道:“還愣著幹什麼,扶我哥下去。”

  又來到楊承祖面前施了個禮“這位將軍,實在對不住,方才那人是我兄長。他人比較狂放,有些狂生模樣,實際上,並不是一個壞人。什麼到了安陸州算帳的話,只是一時下不來台,撐場面說的而已,請不必在意。家父管家甚嚴,等回了安陸州,他就得在家裡讀書,就算是想找誰的麻煩,也要有這個時間才行,還望將軍千萬不要見怪。”

  楊承祖雖然聽他的聲音覺得很難受,但舉拳不打笑臉人,既然對方是來道歉的,就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揮手道:“就算他想找麻煩,我也不在乎。至於說生氣,我還犯不上為了令兄這樣的人生氣。你們搭我的船,事先不與我這個包船的人商量,這事做的,總不見得穩妥吧。”

  “仁兄所說正是,這說到底,都是鏢局的人辦事不力,才鬧出這場風波。只是眼下雖然是漕運時節,可因為戰亂,多是北上之船,南下之船並不多。加上有寧藩之亂,想要找一條去湖廣的船並不容易,還望將軍行個方便。家父將來,定會報答將軍高義。”

  “我這差事,令尊想幫怕也是幫不上什麼吧,再說了,船多載幾個人和少載幾個人,其實沒什麼區別。可是你兄長把我的愛妾說成粉頭,這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在這年輕人想來,小妾和粉頭,切實也沒多大區別的。如果不是對方是個錦衣衛,而且帶的人多,打起來肯定是自己哥哥吃虧,他多半也是不會出來阻攔的。見楊承祖發作,他只好賠笑道:

  “將軍所說正是,這樣吧,我代替家兄給令寵斟茶道歉,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官宦子弟大多講一個面子,寧可掉腦袋,不能落威風。從他們嘴裡說出道歉兩字,甚至還要斟茶,這就真的少見的很了。不過如果真讓他斟了茶,那雙方的梁子怕是就解不開了。

  趙么娘是走過江湖的,於這種過節上的事最是瞭解,忙介面道:“倒茶就不必了,你跟你哥哥說一聲,不要開口傷人就好。這船反正多幾個人坐也坐不壞,就這樣吧。”

  一場小風波暫時告一段落,只是不管是孫家還是楊承祖看秦起龍的臉色都不好看,秦起龍也覺得尷尬,只好不停的給雙方賠不是。想來這安平鏢局今後的日子,怎麼也是不會好過了。

  等回了客艙,孫良還在那裡抱怨著“你就不該攔我,不就是個小的錦衣僉事麼?就算錦衣指揮使,我也不是沒見過,有什麼大不了的。當日劉瑾在朝時,一手遮天,稱立皇帝,咱爹照樣敢彈劾他。區區一個錦衣僉事,也不過土雞瓦狗,怎堪一擊。”

  “哥,你要是再這樣,就是自己找死,我也管不了你了。”這個沙啞嗓子的氣的用手一指他,“這次我跟你出來,見識的情況多了,我都醒了,哥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或許以前是讀書人的天下,或許以後,也是讀書人的天下,但是眼下的大明,並不是讀書人的天下啊。眼下最得意的,就是你看不起的這些武臣,這些錦衣衛,現在是他們的時代,人不能對抗大勢,更不能去跟一個群體抗爭,你為什麼不明白這個道理啊?”

  一聽這話,孫良的眼睛就一瞪“你在胡說,大明朝一直以來,就是我們讀書人的天下。世間百行,最貴者莫過於讀書。讀書人永遠是大明的中流砥柱,你這樣的想法,愚兄萬難認同。”

  “李繼儒,陳昌道乃至河南的那位張孝先,誰不是大才子?可是現在又如何?李繼儒因為妄言朝政,被錦衣拿問在監。陳昌道就是說了一句甯王的好話,功名盡除,人已經不成了。那位張孝先現在成天窩在家裡,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這些難道還不能讓哥哥你醒醒麼?這幾位才子的才學未必輸給你,可是他們現在又怎麼樣呢?誰敢和錦衣衛面前放肆?”

  “這不是在安陸,而是在河南,這楊承祖的名號你也是聽過的。他只要一句話,現在你就得關到監獄裡待勘,就算是爹爹,也未必濟得事。你就算為了小妹想想,也請你不要再得罪人了。即使他們不拿咱們,只要把咱們趕下船去,咱們怎麼回家啊。”

  孫良也知道,眼下想找一條回湖廣的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恨恨道:“我就是有點不甘心,我明明是名滿湖廣的才子,怎麼就不如一個錦衣了?”

  那戴斗笠的搖了搖頭“哥哥,跟個錦衣爭粉頭,這事要是讓爹知道,怕不打斷你的腿?再說,那是人家的妾室,不是粉頭。把別人的妾室說成粉頭,就算挨幾個脆的,難道就冤枉了?你啊,也別太拿自己這湖廣才子當回事了,眼下兵荒馬亂,筆可不如拳頭有力量。就這回去的路上,說不定還得靠著這錦衣衛幫咱呢。”

  “我靠他?”孫良哼了一聲,他此時從心裡還是不認為楊承祖有什麼了不起的,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妹妹的這句話,很快就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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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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