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
可惜黑紗蒙面,杜浩然看不到他槍然的表情。
“杜兄,這個人架子很大,”“八步追魂”林光壁道:“兄弟先給他一點教訓。”右手輕揮,兩枚銀針已破空而出,手腕未抬,右臂未揚,暗器已打了出來,手法相當高明。
不幸的是遇上了飛雲子,劍術已入化境的高手。
只見一道閃光,由黑衣中飛射而出,兩枚銀針還未飛出二尺,已被劍光峰落,緊接響起了一聲慘叫,劍尖由林光壁的前胸直透後背。
一劍穿心,屍體栽倒。
這一劍沒有詭奇的變化,只是把一個“快”字訣,發揮到淋漓盡致,杜浩然近在眼前,就沒有看清楚對方如何拔劍理出。
這一劍也殺醒了杜浩然和小桃紅,使他們明白遇上了高人。
鐵飛龍和四個弟子也看得目瞪口呆,原本四個弟子年少氣盛,也不知飛雲子是何種人物,自覺技藝出眾,雖不敢目空四海,但也沒把天衣大師、飛雲子放在眼中。
一劍斃敵,震駭了敵人,也著得鐵飛龍和四個弟子心中順服不已。
這才是劍中絕技。
杜浩然疾快的向後退了三步,半晌說不出話。
嚇呆了,他闖蕩江湖半生,從未見過如此的快劍。
小桃紅臉色鐵青,一晃肩,人已到了杜浩然身測,道:“你是飛雲子?”
飛雲子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的站著,像一根豎在夜色中巨大的木桿子。
“一定是你!”小桃紅道:“除了你老道之外,江南道上,還沒有這樣的快劍……”
突然心頭一跳,目光轉向天衣大師,道:“你是天衣大師,兩位簡直是焦不離孟,秤不離銷。”
天衣大師正在估算,小桃紅這一行,大約有三十多個人,要不要一舉盡殲,全部殺光?但又想到數十條活活的人命,頃刻間盡化成屍體,又覺不忍,心中無法定下主意。
聽得小桃紅呼叫之言,只不過微微轉一下頭。
“小妹的命運不濟,這一生犯沖和尚、道士,到哪裡都和兩位撞上,”小桃紅有些黯然的道:“我們是有緣呢,還是冤孽纏身?”
“姑娘忘記了,還有區區在此……”
“江豪,”小桃紅道:“三位都潛來了金陵,而且早已在鐘山幽谷之中埋下了人手,三聖會實在小覷三位了。”
小桃紅再聰明,也想不到二十年前江凌波就派了心腹高手,滲入江南,隱伏在慕容世家的控制之下。
“神女峰上明月觀一直是傳說中的洞天福地,給予人無限嚮往,”江豪道:“你們為什麼要下山,破壞了世人心中的美感?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回去勸勸你師父散花仙子,大江南北的武林道上,息隱著很多武林奇人,他們已不屑理會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但關係到武林大變,蒼生劫難,他們就不忍坐視了,慕容、南宮兩世家妄動痴念,欲圖江湖霸業,還拖了你們明月觀一批世外清修的高人下水,此願難償!姑娘,聽我良言相勸,回出去吧!孽海無邊,回頭是岸哪!”
一番話,聽得小桃紅呆住了,連天衣大師、飛雲子也聽得吃了一順,想不到毛毛躁躁的江豪會說出如此的一番話來,真是時光催人老,也會催人變,白栩、江豪都在變,變得結果如何?天衣大師無法肯定,但隱隱感免到白翎的變改是可怕的,正由一個洞徹是非、胸懷正義的端莊少女,變向邪惡。人是更為精明了,但行事卻變得詭異莫測。
這使天衣大師非常憂心,但卻又不知如何去阻止她,那半本冊子上究竟記載了甚麼樣神秘之學,能使一個人性格大變?日下能挽救白栩沉淪魔道的,似乎是只有全大夫才有力挽狂瀾的神通,可是全大夫已被破去了金丹神功,是否還有拯救白翎的能力呢?
這件事,似是已失去了控制,有著聽天由命的無奈。
“江豪,這種大道理,已有人說了千百年,”小桃紅道:“可是代有才人自瀟灑……”
“姑娘,”飛雲子忍不住了,接道:“瀟灑要才氣,但逐鹿江湖,需要的是武功,就憑姑娘帶來這三十幾位人手,只怕很難瀟灑得起來……”
“道長是看姑娘同屬玄門中人,說得客氣,”江豪冷冷說道:“你帶這一批人手,全屬三流腳色,一旦動上手,不出頓飯工夫,便要作刀下冤魂,三聖會表面上霸統了江南道上,但隱匿在暗中的反抗力且也正在統合串連,你們今天發現的不過是冰山一角,這股力量一旦匯合,將強大得出你們意料之外,我們三番兩次相遇,是你姑娘的不幸,明年今日,就是諸位的忌辰。三聖會一向行事惡毒,我們也不會手下留情了。”
這番話殺氣騰騰,明白說出不留活口的用心。
“六妹,過來吧!明月觀中弟子,可以破人殺死,”小桃紅道:“但不能破人嚇跑,只道江南風光好,誰知江湖風險高,我們聯手拒敵,縱是血染幽谷,也不能有負師父一番教養恩情,辱沒了明月觀的威望。”
六姑娘走得很慢,但還是走到了小桃紅的身側,低聲道:“三姐,只有我們兩個出手啊?”
小桃紅苦笑一下,道:“江豪不是恫嚇,他是貨真價實的高手,金陵分會弟子,比慕容世家的鐵甲武士如何?數十個鐵甲武士,一戰全毀。”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
“三聖會的弟子聽著,我們姐妹一和對方動上手,你們就四散奔跑,盡快趕回金陵分會,把消息傳報總會,就說和尚、道士,都已潛到金陵。”
杜浩然低群道:“姑娘,在下和力保副分會主是否要留下來?”
“兩位應該留下呀!”六姑娘道:“人家八個人,你們兩位留下來,我們才四個人,只有別人的半數。”
“六妹,他們留下來於事何補?”小桃紅道:“讓他們走吧!”
江豪冷笑一聲,道:“我說過,不留一個活口,誰也別想活著離去!”
“三公子,太狠了吧?”杜浩然道:“前年你到金陵,杜某人可是以接待貴賓之禮相迎,醇酒美女,無微不至,三公子玩到與盡離去,杜某可曾慢怠過片刻?兩年不見,三公子就六親不認了?”
“杜堡主言重,”江豪道:“接待之情,江三永銘心中,不過,日下江湖情勢,正面臨危亡關頭,江三不能因私情,棄是非於不顧,只有杜堡主宣佈脫離三聖會,在下絕不留難杜堡主,只要你說一句話,很簡單吧?”
簡單是簡單,可是杜浩然如何說出口?三聖會戒規森嚴,一言錯出,可能招來滿門被屠的大禍。
“三公子,強人所難了,”杜浩然道:“相交之情,本屬私誼,和江湖是非何關?
你江三公子欠我一份情,今日還我就是,把題目作得很大,就偏離“情誼”兩字了。”
此人老奸巨猾,已從小桃紅口中聽出苗頭,別說分會中弟子不及慕容門下的岩甲武士,就算他和方傑,也未必勝過一個鐵甲武士,若不能忍下這口氣,拔刀而起,那不是敵我對抗,火雜雜,拼它個三五十合,而是白白奉上一條性命,一個人只能死一次,這個賬就越算越劃不來了。
所以,杜浩然決定以面子和交情把江豪拘住。
江豪年輕臉嫩,這辦法遠真的有用,江豪有些狠不起來了,呼口氣,道:“杜堡主一定要討回這份人情,江三也不能賴賬,你走吧!不過,就此情盡誼絕,下次再見面,別怪江某刀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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