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不聊齋 作者:陳留堂 (連載中)

 
twu0107 2018-12-20 16:58: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99818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0
不聊齋 第三百章:破寨

    (三百章了,求訂閱!)

    陳唐施施然走了進來,陳九溪下意識地便嚷叫出聲:“大當家,便是他!”

    見到只是個白麵書生,雲鐵獰笑道:“動手。”

    旁邊二當家冉萬裡飛撲而下,雙拳便攻來。上座的雲鐵叫人抬狼牙棒,事實上那棒子主要是用來擺架勢,鎮場面,威懾部下的。其本身善用的武器,乃是一柄九環大刀,當即從兵器架上取落,舞動飛旋,虎虎生風,與冉萬裡聯手圍攻。

    這個時候,哪裡還講什麼江湖規矩?陳唐雖然看著面嫩,但能無聲無息地摸到木屋裡來,足以表明有獨到之處。這樣的對手,單打獨鬥的話很不放心,還是並肩子上,解決了再說。

    陳九溪不會武藝,不敢上前,眼珠子骨碌碌轉,一箭步沖過去,義正詞嚴地道:“夫人小心,我來保護你。”

    那壓寨夫人斜瞥他一眼:“你個沒卵短莖的傢伙,還不出去叫人幫忙?”

    伸手一腳,踢在陳九溪的屁股上,把他踢了個趔趄。

    陳九溪滿臉漲紅,心裡狠狠地道:咱雖然短莖,但是有卵……

    不過這時候可不敢表示出來,抬頭一看,見兩位當家聯手圍攻,卻還是打不過,被陳唐一柄長劍逼得險象環生,步步後退。

    這個局面可不是陳九溪願意看到的,若是陳唐把雲鐵兩人斬殺,下一個估計便輪到他了。趕緊跑出去喊人,很快,便糾集了十餘個山寨的好手,一個個手執刀槍,一窩蜂沖進屋裡,把陳唐團團圍住。

    人多勢眾,攻勢如潮。

    這一下,看你怎麼死?

    陳九溪嘿嘿冷笑,身子不由又往女人那邊粘過去了,低頭哈腰:“夫人,我去搬張凳子給你坐著觀戰。”

    他可是聽說了,這位名叫“幼吖娘”的女子心裡跟外形一樣妖嬈,褲腰帶子松得很,而且胃口很大。不但是大當家的壓寨夫人,暗地裡還與二當家三當家暗通款曲……

    陳九溪瞧著,眼饞得很,不知什麼時候輪到自己。不過他也有自知之明,要皮相沒皮相,下麵的本錢也頗為單薄,想要爬上對方的床可不容易。

    只是他剛要去搬凳子,就聽到聲聲慘叫,扭頭去看,見到戰團中陳唐猶如劍仙轉世,長劍吞吐,血光飛濺。一個個山寨好手便中劍倒了下去。才過了半盞茶時間,糾集來的諸多人手,就倒下去一大半了。便是二當家冉萬裡,左腿上也挨了一劍,一瘸一跳的,不敢再近身過去,只在外邊吆喝。

    陳九溪見狀,倒吸口冷氣,心裡暗道:“不好,此地不宜久留。”

    一轉身,找個空當,嘴裡喊道:“我再去叫人……”

    腳底抹油,跑了出去。叫人是不可能再去叫的,山寨有些功夫的,剛才都叫進去了,根本不濟事。所以還是趁著裡頭打得不可開交,趕緊逃下山去。

    木屋內的戰局已經見了分曉,陳唐有氣息支撐,越戰越勇,一手《草莽劍法》,施展得淋漓盡致,根本不用那一招“破釜”,應對這些山賊就已綽綽有餘。

    說實話,如果雲鐵等人真有萬夫不當之勇,何須落草為寇?

    悍勇的雲鐵胸口中劍,瞬間倒了下去。

    “大哥!”

    冉萬裡喊得悲憤無比,卻是轉身就要逃走。陳唐大踏步追上,遞手一劍,將其結果掉。

    環視四周,這時候,大廳中站著的,就剩陳唐一個了。

    “那狗頭軍師跑了,那壓寨夫人也不見了……”

    陳唐眉頭一挑,他來山寨,倒不是為了大開殺戒,只是要將這寨子拔掉。如今首惡的幾位當家俱已伏誅,剩下的嘍囉便不足為患。

    山寨內出了變故,打鬥激烈,動靜鬧將起來,整座黑風山都被驚動,數以百計的嘍囉們紛紛聚集過來,但不敢進入,只是圍在外面。

    陳唐邁步出去,臉色平靜:“你們的大小當家都死了。”

    眾人聞言,皆是嘩然,有些興奮,有些惶恐。

    陳唐又道:“黑風寨,從現在開始,不復存在。你們立刻放下兵器,各自散去。如果想死的,即可到我這來受一劍。”

    這些嘍囉哪裡會上前找死,一哄而散,返回各自屋中,把能搬動能帶走的事物統統拿上,各散西東而去。

    黑風寨看似人多,但建立不久,並無什麼根基,也無多少積攢。

    陳唐轉身,拿出火石,尋些容易著火的事物點著了,把幾排木屋全部燒掉。

    做完這些,這才拍拍手,返回大塘鄉去。

    卻說那逃下山的陳九溪,剛開始的時候還有點慌不擇路,等到了半山腰處,猛地想起一事,一拍大腿:“忘記帶些細軟金銀了。”

    他在寨中的地位雖然不高,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個師爺,加上性子油滑,做事的時候中飽私囊,藏了些錢財。不過都埋在屋中隱秘的地方,剛才逃得匆忙,來不及去挖出來。

    沒有錢財,天下之大,就沒了容身之所,這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陳九溪心思轉動,想著是不是先找地方躲起來,等到了晚上,再偷偷摸上山去。

    正思慮間,聽得簌簌聲響,見到一條窈窕的身影跑來。看真些,可不是那壓寨夫人幼吖娘嗎?

    陳九溪見其還背負著一個大包袱,顯得吃力的樣子,這心中,頓時心花怒放猛地沖上去:“夫人!”

    那婦人被嚇一跳,玉手撫上高度驚人的胸口,一副受驚的楚楚可憐樣,開口嗔道:“原來是你,可把奴家嚇壞了。”

    見狀,陳九溪骨頭就不禁酥了幾分,嘻嘻笑問:“夫人,你怎地下來了?”

    幼吖娘神色悲切:“大當家被那書生殺了,寨子也沒了,我只得收拾了一包金銀細軟逃下山。嗚嗚嗚,這一下,可如何是好?奴家這心裡七上八落的,都不知怎麼辦?”

    陳九溪聽著大喜,一拍瘦弱的胸膛:“夫人莫怕,萬事有我。若不嫌棄,便跟我去槁城吧。我包你吃香喝辣的,當貴婦人。”

    “你?”

    幼吖娘半信半疑。

    陳九溪壯起膽色,一把摟去:“夫人,咱家雖然莖短,但勝在剛硬,也是能大戰三百回合的。你若不信,今晚一試便知。”

    婦人半推半就,媚眼一橫:“死鬼,是才好說……”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1
不聊齋 第三百零一章:轉變

    破了黑風寨,陳唐昂然歸來,舉村欣然。

    作為一個蔽塞的村落,少問世事,對於外界缺乏瞭解。同樣欠缺對比參照,心裡只覺得無論官府,還是山賊,皆是可怕。而陳唐一個人,就把偌大的寨子給挑了,足以證明其武力過人,極為了得,是厲害人物。

    適逢亂世,村中有此人物坐鎮,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全村上下,對于陳唐等人的態度,一下子變得恭謹起來,又主動送來糧食等物。

    “前倨後恭,不外如是。”

    燕還丹張口評價。

    “人之常情。”

    陳唐回了句,對于人心的閱歷,他自問不比燕還丹差,主要是兩世為人,見慣世故。在物質文明發達的現代社會,人情才是真正的被練得爐火純青,所謂江湖道義,早便蕩然無存。而在殷國,忠孝道義,卻仍是主流思想。

    這也是為何燕還丹修為高深至斯,卻還會產生心魔的癥結所在。經歷過這些事後,他對於故鄉的印象大打折扣,產生了懷疑。

    至於陳唐,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不覺得世上真得存在世外桃源這般的地方。烏托邦的子虛烏有,憑空想象,是經過公證的。他之所以到來此處,只是暫時找個地方歇腳。

    “燕伯伯,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去?”

    以前燕還丹總是說歸隱山林,可當明白到“有人就有江湖”的道理後,想必又有出世的心了。

    燕還丹反問:“你呢?你丟了官位,就真得甘心?”

    陳唐呵呵一笑:“我只是在寧州不做官而已,這個天下,還是朝廷的。”

    燕還丹點點頭:“我想過了,這方世界,有官身,有權柄,才能真正的施展心中抱負。否則的話,單槍匹馬,終是匹夫。所謂俠義,實為狹義。”

    陳唐雙眸一亮,知道其心思已經往前大大邁進了一步,打趣道:“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麼想的。你總覺得官場醃臢,傾軋爭鬥,而且,還很多規矩。”

    燕還丹目光炯炯:“這些皆是實情,然而當個山野村夫,不也得守規矩?還要受更多的窩囊氣呢。”

    這話是半點沒錯,在官本位的世界,底層的平民百姓,被重重鎮壓,背負的東西不知多少。幾乎所有的規矩,都是套到他們頭上來的,唯有老實結巴地逆來順受著。這才有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點睛之句。

    陳唐問:“你準備如何?”

    燕還丹幾乎沒讀過書,功名這條路當然不可能走。況且現在的環境,按部就班考功名也沒了希望。

    燕還丹已有決定,一字字道:“九扇門,我要進去九扇門。”

    陳唐聞言,拍手叫好:“這路子,不錯。”

    以燕還丹的本事,進去九扇門端是如魚得水,絕對不會被埋沒,於是又問:“那門中的規矩?”

    燕還丹站起來,朗聲道:“規矩皆人定,我也可以做個定規矩的人。”

    陳唐大笑:“豪傑是也。”

    在他看來,總覺得燕還丹是那種我行我素,獨來獨往的劍仙遊俠,卻沒想到其躲回大塘鄉來,滋生了心魔,思想也發生轉變,竟想著出仕,加入九扇門。

    這並非是什麼妥協,而是另一種蛻變。

    燕還丹性子嫉惡如仇,急公好義,路見不平,往往拔劍相助。只是這般行事,在亂世當中,實在渺小。更重要的是,做好事不得好報的例子並不少見。得不到理解,甚至反被誣蔑也屢見不鮮。一旦遇到那種情況,這人心便會受到刺激,從而逆反,暴走黑化,走向另一個極端去。

    “我這手中,便有著九扇門的牌子,一路暢通無阻,確實好用。”

    陳唐拿出莫少春的權杖來。

    燕還丹瞥了一眼:“我年輕的時候,闖蕩江湖,其實便有投身九扇門的打算。不過後來種種原因,導致不能成行。”

    陳唐很是理解地點點頭:“當下亂世,天下不太平,真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

    他沒有問燕還丹什麼時候走,完全沒必要,因為絕不會是現在。

    接下來幾天,陳唐把竹筏弄好了,其中主要是燕還丹看不過眼,出手幫忙,才最終完成。小小竹筏,可也不簡單,沒有技藝經驗,很難編造得成功。

    隨後,陳唐又學會了撐桿劃水。他便撐著竹筏,朔流而上,行使了好一段距離後,抵達河流的盡頭。

    這脈河流,源自一水潭,而水潭那邊則是山溪,山水匯聚,源源不斷地流淌而下。

    大塘鄉背靠大山,遠看上去,鬱鬱蔥蔥,很是秀麗。但人真要上山的話,可就遭罪受了,羊腸小道都找不到一條,皆是蒼莽,等閑人去,走個一兩裡路,便叫苦不迭的了。

    這些山林,保持得很好,近乎原始。有毒蟲猛獸出沒,便是燕還丹上去,也是狩獵收成之後,便下來了,並沒有深入。

    陳唐獨自撐桿前來,觀望水潭,主要是想籍此環境,看能否觸景生情,寫出一幅適宜的字詞來。

    燕還丹思想發生轉變,要出世,並不表示心魔已除。只是他在面對心魔時,所作出的一種積極的應對而已。

    水潭幽深不知幾許,幽幽散發出寒意,水邊處又有著數塊大石,形態怪異,表面非常光滑,卻是被水流日夜溫養出來的。

    陳唐挑了一塊高高的石頭,坐上去,靜靜觀望了一陣。當進入狀態,與四周環境合一,他才覺得自己進入了一處別無他人,唯有天地自然的世外桃源。

    時間忽忽而過,將近黃昏時分,他才起來,跳上竹筏,竹竿一撐,慢慢漂了出去。

    水流緩慢,間或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水質算是清澈,不過深一些的地方就難以看清了。

    此河魚兒不少,很多大塘鄉的村民便在村落附近下網捕撈,而或垂釣,還有設置魚籠子的。捕獲到的魚,大的足有數斤,這麼一尾,便夠一家大小吃的了。

    汩汩汩!

    忽有異響,源自水中,然後肉眼可見,有一大群魚從水中游動著。

    陳唐一愣,雖然說河流有魚,但也沒見過這麼熱鬧的情況。隨後,他便感受到了一股特別的氣息,是陰氣!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1
不聊齋 第三百零二章:祭奠

    將近日暮,河道漸漸昏暝,水流汩汩。陳唐站在竹筏上,感受到了一縷陰氣。

    氣息不定,有些縹緲,不知源頭在哪。

    陳唐運轉《善養經》,潛心體會,始終不得明確。

    這河道兩邊,林木叢生,野草茂盛,環境顯得頗為復雜。陰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但見一大群魚兒被氣息驅動,擁擠到一起,甚至就顯露在水面上,只要伸手一抓,便能捕撈上來。

    這場景看著,倒像是對方故意驅動魚兒,送到陳唐面前一樣。

    有些意思。

    陰氣所在之地,必有亡者。就不知這陰魂隱藏在哪個地方,岸邊?還是水底之下?

    感受不到清楚的位置,眼看天色將晚,陳唐只好作罷。附身伸手,噗的一下,將一尾大魚抓住,拎在手裡。

    這尾大魚足有一尺多長,約莫七八斤的樣子,頗為肥美。它被人抓住,尾巴不停地甩動著。

    “多謝了!”

    陳唐目光一掃,開口說道。雖然不知道這亡者的身份來歷,但最起碼,現在的舉動,對方明顯在示好。

    說完,另一隻手撐起竹竿,竹筏飄蕩而去。

    後面,水聲蕩漾,大群魚兒聚在一起,不斷地吐出水泡。

    回到木屋那邊,伙房裡頭,蘇菱帶著阿花已經在生火做飯。

    陳唐提魚,先找到燕還丹,把事情經過說了。

    燕還丹檢查過魚,說道:“這是條好魚,晚上正好用來做湯。”

    陳唐問:“你可曾去過水潭那邊?”

    燕還丹點點頭:“逛過兩次,但沒你這番際遇。”

    陳唐疑問:“那今天為何我撞上了?碰巧嗎?”

    燕還丹呵呵一笑:“依我看來,大概對方垂青於你唄。”

    陳唐一撇嘴:“哪有的事?”

    第一時間,他曾想過會不會是劍匣的緣故。問題是劍匣可是專門克制邪祟的,對方避之不及,怎麼還會主動冒頭出來?又或者,正是因為畏懼,所以主動示好,表示臣服?

    陳唐又問:“那邊死過人,燕伯伯,你可知道內情?”

    燕還丹搖搖頭:“我少小離家,很多事並不知曉,你要詢問,得找村中老人。”

    “好。”

    陳唐應道。

    第二天,他果然便去找山伯。

    山伯見到他來到,立刻滿臉笑容。撇開陳唐的手段本事,其為人性格本就不差,加上不俗的皮相。據說村中好幾位大姑娘,已經春心蕩漾。而另一位書生寧弈,已經在著手籌備,要在村中設立私塾的事了。

    這個,是好事。

    略作寒暄,陳唐就問:“山伯,我昨日劃船到河道上游,覺得有點古怪。今日特地來問,那邊是不是死過人?”

    山伯一怔,緩緩道:“這事呀。”

    陳唐一聽,便知有戲,做傾聽狀。

    山伯接著說了起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村中有個破落軍戶,姓王,在家排行第六,便叫王六郎。遭了難,一個人流落到大塘鄉。據說其在軍中練得一手好武藝,但沒見他施展過。到了這兒,又不用打仗什麼的。這王六郎性子倒好相處,就是嗜酒,一喝起來就昏天暗地的。”

    說到這,頓一頓,才道:“陳公子,你也知道,酒可不便宜。”

    陳唐點頭應道:“確實不便宜。”

    “所以呢,這王六郎為了能喝上酒,就拼命狩獵打魚,用獵物來換。有一天,不知怎麼回事,他在筏上喝得酩酊大醉,失足掉落水中,就淹死了。位置便在河道上游那邊。那兒水深魚多,王六郎習慣在那捕撈。”

    山伯嘆息一聲:“好好一個人,就這麼沒了。等村中人發現,屍體都泡壞了。王六郎沒有家人,村裡便合計,弄了口棺材,把他埋在河道邊上,做了墳塋。不過沒人上墳,地方應該早荒廢掉,被野草埋沒,不好找了。”

    陳唐聽完,神色默然。

    山伯疑問:“陳公子,你不會是碰到什麼怪異了吧?”

    對於死人亡魂,這些村民可是相當忌諱害怕的。

    陳唐含糊道:“沒有,我是因為俢有術法,有特殊感應。”

    山伯聞言,頓時肅然起敬:“我本以為燕大侄子身穿道袍,掌握道法,沒想到陳公子也深諳此道,失敬了。”

    比起武學來,道法之類,更加深入人心,神秘莫測,讓人欽敬。

    又說了會話,陳唐便告辭而去。山伯送出門來,文縐縐地嘆道:“此子博學而善藝,定非池中之物,只怕不會在村中停留多久了。”

    卻說陳唐回去後,想了想,向燕還丹討了一葫蘆酒。

    自從上次買了數十斤酒回來,燕還丹就用秘法,加以虎骨,以及一些藥物,進行泡制。不過要想酒成,得等到一段時間之後。燕還丹平日也常喝酒,自不可能等著虎骨酒喝,他另外還備有些,同樣是泡制出來的好酒。

    準備了些事物,陳唐背負劍匣,腰掛裝滿酒的玄陰葫蘆,撐起竹筏,再度到上游來。

    到了地段,泊岸上去,手持斷玉劍開路。一陣之後,尋到了位置。就見那墳塋早已荒蕪,就剩得一個冒尖的土堆子了。沒有墓碑標記等物,不知情的,根本不知道這兒是個墳墓。

    陳唐持劍,把四周砍伐開來,清理了雜草,便在墳前燒紙上香,口中禱告道:“王六郎,你客死異鄉,枉死水中,無人拜祭。我亦一過客,聽聞汝事,心血來潮,便到此燒一炷香。”

    說完作揖做個禮,便離開了,回到竹筏上,對著河水說道:“王六郎,你死于水中,魂不得脫。這酒,便傾倒入水,敬你一杯。”

    一邊說著,一邊解下腰間葫蘆,拔開黑玉塞子,往水裡倒了一注酒。

    酒水傾落,叮咚聲響,很快就溶于水中。

    陳唐盤膝坐於竹筏上,目光炯炯,注視四下。

    這邊河道,由於兩岸樹木茂盛,本就顯得陰涼。即使在大白天,也顯昏暗,當風吹拂過,便有陰森之感。

    陳唐端坐不動,恍若入定。過不多久,便聽得河水發出異常的汩汩聲響,好像煮滾了似的。隨後,大群的魚兒再度浮現,一如昨日,密密麻麻地擁擠在竹筏邊上。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2
不聊齋 第三百零三章:水神

    魚群匯聚,排列在竹筏之外,如同在等待挑選一般。如果陳唐願意,他能一下子便捕撈到上百斤的魚。

    陳唐出手,卻只取一尾,拎起來,用根草穿住,放在筏上。朗聲道:“閣下可是王六郎?如有靈,可現身一見。”

    一陣陰風在河面上卷起,有灰霧生成,漸漸彌漫開來。不用多久,這一段河道便變得迷蒙,隔得稍遠一些,便難以視物了。

    陳唐見怪不怪,又有劍匣背負在身,毫無畏懼,目光掃視。很快,便見到在前方有一道人影出現。彼此相距,有著數丈的距離。似乎對方也在害怕,不敢靠得太近。

    陳唐曾與不同的鬼魂打過多次交道,但大部分的情況都是對立,乾脆了當地進行攝收,化作劍匣養分。

    這一次,有所不同。

    陳唐打量那道身影,見其漂浮在水面上,仿佛禦風而立。身形頗為高大,身上還披掛著甲胄,瞧著不同尋常。

    這個王六郎,不像是一般的孤魂野鬼。

    陳唐感受著四周彌漫的氣息,雖然陰風陣陣,卻少了那種邪祟的入骨寒意,讓人並不感到如何驚懼害怕。

    “王某見過公子。”

    王六郎開口說道,聲音平淡,與常人無異。

    “閣下為鬼魂,為何在此盤桓不去?”

    陳唐問道:“你是因為酗酒,失足落水而亡,按理,應無執念。”

    王六郎呵呵一笑:“公子看我,可有兇厲之相?”

    陳唐回答:“那倒沒有,也是這樣,我才願意與你說話。”

    以前遭遇的邪祟鬼魂,大都不存在本來的記憶意識,只剩下本能的吞噬欲望,要汲取血氣文氣等。倒是跟隨寧弈的女鬼小環,有著溫情的一面,主要也是因為寧弈在溫養著。

    對于陰司,陳唐頗有興趣。有機會的話,便要多加瞭解。為了這個,他曾問過小環。不過對方一問三不知,她只是個被錢舉人掌控的女鬼,身份卑微,見識有限。

    王六郎道:“公子放心,在下絕無害人之心。”

    陳唐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說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王六郎道:“我沉溺於此,最開始的時候渾渾噩噩,不知身之所在,亦不知死之所往。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有鐵甲之士找到我,說可惜我一身武藝,要許我官職……”

    聽到這,陳唐心中不禁沉吟起來。

    陰司為官,聽著像是天方夜譚,但在這個不正常的世界,卻成為一種特殊的規則。以前與宋司命結怨的那一回,便是因為對方要強拉生人進陰司考城隍。

    城隍,應該是陰司裡比較大的官階官位了。

    不過前提在於,想要去陰司當官,需為死人。陳唐他們又不是活膩了,哪裡願意在大好的青春年華期間去當什麼城隍?

    在原則上,陰司世界與陽世屬於兩大對立面,彼此都難以交涉。只是當下天地動蕩,諸多光怪陸離的事端便紛紛冒出來了。

    王六郎繼續道:“我便受命,擔任本地水神一職,管轄這條河流。”

    陳唐摸摸下巴:“然後呢?”

    王六郎嘆口氣:“我空有任命,卻無神廟寄託,飄飄蕩蕩,直如孤魂野鬼一般。”

    陳唐聞言,為之啞然,便問道:“你既為水神,不是可以顯靈托夢,讓人為你建造神廟,塑造神像的嗎?”

    王六郎苦笑道:“哪裡那麼容易?一來我根基未穩,並無多少陰氣法力;二來貿然顯露行藏,稍有不慎,便會遭受反噬,魂飛魄散。可不是人人都會相信這樣的事,若是視為邪祟,去請修者來作法,那就適得其反。”

    陳唐嘿嘿笑道:“那陰司做事,未免太不地道,既然有任命,怎麼會沒安排妥當。”

    王六郎道:“此地本無管轄,讓我來當,意在拓展疆土而已。”

    這麼一說,陳唐就明白了。這水神當得就跟個業務經理差不多,還是空殼的那種。

    當下便道:“言下之意,你是要我幫忙?你就不怕我翻臉,將你收了?”

    說到後面語氣森然起來。

    呼呼!

    陰風鼓蕩,王六郎受到震懾,不禁往後飄走了一丈多遠:“公子身懷莫名氣息,不同尋常。我更相信,公子是個飽讀詩書講道理的人。”

    陳唐哈哈一笑:“人鬼殊途,陰陽相隔,本身就沒有道理可講。”

    “公子此言差矣。”

    王六郎振振有詞道:“陰司自成世界,亦有規矩。特別在大亂之世,若無陰司,只怕陽間會更加紛亂不堪。”

    “哦,那你且說說陰司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我可聽說,陰司比陽間更亂。”

    王六郎支吾道:“具體如何,我卻不得而知。畢竟我一直忙著能正式擔當水神之位,盤桓在此。對于偌大陰司,暫時沒有太多瞭解。不過等我坐穩了神位,我自會好好探索一番的。”

    陳唐一攤手:“說來說去,你都是要我幫忙。聖賢有雲,君子成人之美,可沒說過成鬼之美的。你驅魚與我,我也幫你拜祭了墳塋,還給酒你喝了。”

    王六郎忙道:“我知道公子顧慮,有甚要求,盡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陳唐目光一閃:“我需要大量蘊含陰氣的陰器,還有鬼魂。”

    王六郎微一躊躇:“陰器我手裡正有一些,但鬼魂目前卻沒有掌握到,畢竟我這個陰神,眼下只得名分,還沒有實權。等日後有了,便拱手獻上。”

    陳唐問:“我怎知道你是不是鬼話連篇?欺瞞於我?”

    王六郎忙道:“為表誠意,我先獻上這幾件陰器。”

    說著,陰風裹挾之下,一團事物緩緩落在竹筏上。當迷霧散開,顯露出來,是一個一尺高左右的瓦罐,色澤深灰,窄口圓肚。開口處有封口,裹著塊暗色的紅布。

    從這個瓦罐之上,陳唐便感受到了一股濃鬱的陰氣,而且頗為純粹。

    不同的氣息,品質上有區別;而同類的氣息,同樣存在品質上的差異。

    好比在豐林縣亂葬崗上汲取的陰氣,就斑駁不純,雜質多,致使功效大打折扣。

    眼下王六郎獻上的,明顯就是優質貨色了。

    揭開紅布,把東西倒出來,足有七八件,都是些生活小物件,而或飾物。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3
不聊齋 第三百零四章:神廟

    倒出來的都是陰器,瓦罐本身,同樣是件不俗的器物。陰器不等同於冥器,並非說所有陪葬品都會蘊含陰氣。其形成,需要講究一定的條件要求,還得時間溫養,才能養出好的品質。

    現在,王六郎獻上的這些,顯然屬於優質的貨色,不知他積攢存放了多久。

    陳唐心裡已經在估算,汲取掉這些陰氣之後,可獲得多少年的功課效果了。

    這筆買賣,倒是可以。

    一直以來,陳唐都在尋求增益的捷徑,官氣、妖氣、陰氣……諸多氣息,不管哪一種,都不易獲得。當今時勢,雖然妖魔邪祟齊出,可也不是說走哪都能碰到的。專門去尋覓,本身就意味著要消耗大量的時間與精力。

    眼下的王六郎,讓陳唐看到了另一種可行性。扶植起來,可當仲介。發展得可以的話,還將是一個通往陰司的路徑,一個不錯的入口。

    想了想,陳唐問道:“你要我怎麼幫你?”

    王六郎說:“在村中設立一神廟,朔造神像,並引導村民拜祭,供奉香火。”

    陳唐疑問:“香火之類,對你有用?”

    王六郎老實回答:“香火意念,對陰神有加持之功,可讓陰氣增漲。”

    “原來如此。”

    陳唐明白過來:“你的收益,想必也得上供一部分吧。”

    王六郎道:“確實如此,做鬼如做人,在很多方面,其實並無差別。”

    陳唐呵呵一笑:“好,我答應下來了,也請你記住你的許諾。”

    “公子放心,如得一神廟寄託,這便是再造之恩,王某沒齒難忘。”

    陳唐一拱手,撐起竹筏,漂流而去。後面,陰風灰霧漸漸消散,那縹緲的身影也慢慢消失不見。

    回到村中,陳唐找到山伯,提出修建一座水神廟的建議。

    山伯一怔,面有難色:“公子,這神廟可不是那麼好造的。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出了紕漏,這對村莊可不是好事。”

    頓一頓,接著道:“再說了,造神建廟,不得官府批準,便是野祀邪神,被發現的話,乃是抄家的大罪。”

    聞言,陳唐默然起來。在這方面,他倒低估了這個世界思想上的問題。大塘鄉雖然避世隱居,但心底裡,對於鬼神和官府的敬畏,半點不減。

    當下說道:“山伯,我上次來問你,關于王六郎的事,事出有因。”

    山伯哦了聲:“願聞其詳。”

    “王六郎顯靈,說他已成神,管轄此地水域。”

    陳唐並不隱瞞。

    山伯一愣神,臉色變得陰晴不定,半信半疑。

    陳唐話題一轉:“山伯,爾等居住此地多年,對於這脈河流應該很是瞭解。近年來,那捕撈到的魚是不是越來越少了?”

    山伯點點頭:“不錯。”

    這脈河流,並非大江大河,源自山水。長年累月的捕撈之下,河中的魚的產量便開始銳減。大塘鄉依山傍水,除了米糧主食外,肉食之類,主要便是靠山裡和水裡。但近年來,河魚已經不好打撈到了。即使抓到些,也都是不大的魚。而後面的山嶺,靠近村莊的一帶,野獸也變得稀少。

    這些問題日漸突出,好在村裡在多年前就開始畜養家禽,養豬等。雖然未成規模,但也能提供一些肉食。

    “建立水神廟後,我相信其能提供一定的幫助,有助於恢復水產。”

    陳唐直接拋出利益上的引誘。

    山伯雙眼一亮:“真的?”

    陳唐正色道:“這是雙方有利的事,只要供奉香火,王六郎便會想辦法讓河裡的魚變多。”

    河道不寬,更不深,平常時候難得見風浪,村民們自無敬畏之意。這一點,不同於大江河。所以想讓村民心甘情願地奉上香火,只能從好處那一塊挖掘。而王六郎當這水神,只是暫時之計,可以此為跳板,圖日後的發展。

    山伯果然動心,便道:“但是建造神廟,需要不少石料磚木等,村人可不肯白白出工。”

    陳唐道:“這個山伯放心,我出錢,工錢方面,不比外面少。”

    山伯就笑瞇瞇道:“如此甚好……這樣吧,我先與村老們商議一二,再做定奪。”

    “好。”

    陳唐也不急在一時。

    當天晚上,山伯便跑來告知結果,全村人都同意了。村中原本多姓雜居,祠堂不一,很是紛亂。現在多弄一間水神廟,也不覺得有什麼。聽說能讓河流裡的魚兒多起來,只要能吃上鮮美的魚肉,何樂不為?況且料錢工錢又有人出,可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第二天,陳唐與諸位村老,便選好了一個臨水的地方,再定好了吉日。等時間一到,就開始動土開工。

    小小一間水神廟,不過幾平方寬闊,簡單得很。而神像,則請村中一位木匠選了一根好木料雕刻而成。至於圖像,是陳唐親手描繪而成的。

    為了神廟之事,在此期間,陳唐與王六郎碰過兩次頭,商量些事宜。

    這一日,是神廟落成的日子。為示莊重,村老們號召全村人都來參禮敬香。人頭湧湧,蜂擁而聚。

    當然,眾多村民們到場,主要是為了吃山豬肉的。

    燕還丹特地獵了兩頭大山豬下來,宰殺幹凈,在河灘上生火,架起兩口大鐵鍋,就地開煮。等水神廟儀式做完,全村便開飯開吃,甚為熱鬧。

    一番瑣碎流程做下來,到了最後,便是請神像入廟,落座。

    到這一步,整套儀式就差不多完成了。

    數以百計的人們圍在外面,興高采烈。

    汩汩汩!

    突然間,河道上的水面發出異樣聲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掉頭看去,隨後,就見到一尾尾的魚兒浮現,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驅趕,竟爭先恐後地朝著岸上跳來。

    這一幕頗為靈異,把村民們驚住了。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水神顯靈啦!”

    嘩啦啦地,人便跪拜下去。一張張面孔頓時換上了虔誠的神態,朝著神廟磕拜不已。

    陳唐見狀,暗暗露出了微笑。這一下,王六郎的根基算是打下了,有了寄託之處。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3
不聊齋 第三百零五章:狂草

    神廟落成,這一件事便算完成了。

    陳唐把王六郎獻上的陰器汲取掉,頗有裨益;過得一段時日,王六郎又獻上一批鬼魂,不知從哪兒拘來的。其身在陰司,在這方面辦法肯定不少。

    陳唐自不客氣,接納後讓劍匣攝收,用來溫養劍氣。

    時日不覺過,冬去春來,草長鶯飛,天氣逐漸轉暖。

    大塘鄉的春,看起來確實風景宜人。

    王甫與寧弈兩個,比陳唐他們要更加代入了現在的生活。王甫與丫鬟阿花成了對,建立起新的家庭,倒也恩愛;寧弈在村中弄起了一間私塾,收些束脩,一個人也能過得下去。而且他懷著女鬼的秘密,每天晚上耳鬢廝磨,日子同樣不錯。

    他們俱是表態,要常住於此了,至少可得安寧。

    外面的時局變得更為惡劣,掌兵者互相征伐,充滿了背叛與紛爭的意味,亂糟糟的。

    反正槁城是如此,至於別的地方,秦州以外的州域是個什麼樣的狀況,就不得而知了。

    燕還丹已經流露了去意,他盤桓不走,主要是在教導蘇菱。用他的話說,蘇菱是個好苗子,天賦不錯,而且能吃苦,肯下功夫。也許,在這丫頭內心深處,存在著太多的卑微之意。不願意看著自己被陳唐拋得越來越遠,是以要奮起直追。

    每日站樁,練拳,練劍。

    陳唐曾與她切磋過多次,每一次,都能見證到進步。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柔弱的少女了。有武藝在身,三五個閑漢都近不了身,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不過這些,還是不夠。燕還丹要求她繼續苦練數年,提升造詣。然而很多東西,已經不好教導了。燕還丹本身的武功,本就不適合女子。而陳唐,同樣不適宜。

    好在蘇菱當下,還處於打基礎的階段,並未定型。燕還丹說了,要替她找一個好師傅。

    陳唐感受到了燕還丹的去意,這個事情,早便說好了的。人生聚散如浮萍,哪怕夫妻之間,也難以做到長相廝守。當蕭蕭別離,不過有些惆悵與傷感而已。

    是日,在木屋中設宴,滿滿一桌,有山珍,有鮮魚,還有浸泡得幾分火候的虎骨酒。

    這酒加入了特別的材料,果然與眾不同。當開封時,便有濃鬱酒香散發而出,香味滿室。

    寧弈與王甫聞著,差點口水就下來了。

    燕還丹坐上首,目光環視,笑道:“這酒非同一般,你們兩個身子單薄,寧弈可喝一杯;王甫,半杯足矣。”

    兩個書生其實也眼熱蘇菱跟隨燕還丹學武,他們便想學些招式。無奈年紀擺在那了,全身骨骼定格。很多東西已經錯過,最多只能練練手,更深層次的事物,已經無緣——除非他們能像陳唐這樣,得了無上奇遇,但委實渺茫得很。

    王甫學了一陣,渾身腰酸背痛,自個便打了退堂鼓;寧弈原本有些底子,但同樣沒甚根骨資質,亦是不濟。

    “只能喝半杯呀……”

    聞著酒香,王甫不住地吞口水,深表遺憾,想著待會找機會,多喝一點也無妨。然而當他忍不住一口把小半杯酒抿了後,還來不及體味個中妙處,就感到天旋地轉,劈啪一下,倒到了地上,把自家媳婦阿花嚇了一跳,急忙來扶。

    燕還丹笑道:“這傢伙不信話,把他扶回去睡覺吧,睡到明天傍晚,大概便能醒了。”

    寧弈見狀,咋舌不已,覺得這酒實在夠勁。又想起當日跟隨陳唐,有口福吃妖魔之肉,可每一次,只能吃一小塊的情形。

    一些東西,的確不是等閑的凡夫俗子所能享受得了的。至於傳說中凡人吃仙丹然後便白日飛升,恐怕真相是承受不住恐怖的藥力,從而一下子死翹翹,端是真正的“上天”了。

    這一頓酒,王甫與寧弈等人先後離場,最後便只剩下燕還丹與陳唐兩個。而蘇菱則在一幫照料著,她沒有喝酒。

    陳唐已經喝了七、八杯進肚子,饒是他有真氣加持,也感覺腹中如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雙目見紅,醉意如同浪濤翻騰,一波波往上湧來。

    燕還丹神色依舊,目光中帶著欣賞之意。在他看來,陳唐的進步最為可觀。比起當日在南服縣時,已不可同日而語。按照這樣的提升速度,不出十年,必成宗師。

    到了那時,陳唐也才三十而立罷了,實在年輕得過分。再想到他真正地開始修行,才多久時間?

    時也?命也。

    “燕伯伯,你要去哪?”

    陳唐醉眼朦朧,舌頭都有點大了。

    燕還丹乾脆回答:“入京。”

    “好,京城龍虎匯聚,風雲變色,現在入京,剛剛好。”

    陳唐拍案叫道。

    燕還丹呵呵一笑:“你醉了,今日便到此為止。我泡制的酒,成品不過十斤,給你留三斤。”

    “我沒醉,我還能喝!”

    陳唐站起來,身形有些要搖晃,手舉杯子,一飲而盡。

    此酒融合了妖氣,加上其他的藥材,實在大有滋補。與之相反,如果身體不行,就虛不受補,喝多了,反而有害。

    燕還丹倒不擔心陳唐飲酒過量,喝了多少,他都看在眼裡。

    陳唐噴著酒氣:“燕伯伯,我知道你很快就要離開。我曾經答應過你,要寫一幅詩詞。這件事,一定要做到。”

    燕還丹道:“哦,現在你能寫?”

    “能!”

    陳唐大聲道:“蘇菱,筆墨伺候。”

    “好嘞。”

    蘇菱立刻伶俐地去把文房四寶端來,又細致地開始磨墨。

    陳唐喝多了酒,有狂態顯露,手舉一杯,口中說道:“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卻是剛剛好……”

    說著,見蘇菱已經磨好墨,當即去提筆。

    這些筆墨,都是極好之物,甚至可稱為寶物,蛙硯探花筆,件件精品。

    一張潔白的長紙鋪開,陳唐醉態盡露,握筆的手腕卻依然穩如磐石,筆尖一圈,開始龍蛇飛舞。

    這是一幅最為符合他當下情態的草書,還是那種酣暢淋漓的狂草來著:

    “濃眉慣豎語如雷,聞說不平便放杯;仗劍當空千里去,一更相別三更回。世人問我修行法,只種心田養時晦。背上帶匣鋒三尺,善惡憑事莫相違。”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4
不聊齋 第三百零六章:宿醉

    筆落墨成,龍蛇飛舞,有一種酣暢淋漓般的張牙舞爪的感覺,看上去,直如天書一般。

    狂草形體,可不是說說而已,沒有這方面的造詣,根本看不出到底寫著的是什麼字。

    燕還丹就看不出來,不過從陳唐口中,他記住了這一首詩,雙目異彩漣漣,叫道:“善惡憑事莫相違,好詩!”

    通篇下來,言辭達意,便如同替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此詩源自極富神奇色彩的仙人呂洞賓,名為《絕句》,不過到了陳唐這,掐頭掐尾,改了字眼,變得押韻,且更為適合燕還丹的狀況。

    陳唐已有七八分醉意,狂態盡露,福至心靈,突然便有了這雅興,寫成此詩。

    但見字裡行間,一團豐盈的氣息好像深秋落在葉子上的露珠,沾滿了每一個筆畫之上。迎面便能感受到濃郁的水氣蕩漾,使人一看,便心明氣爽。

    這是一團不同尋常的文氣。

    燕還丹見著,深吸一口氣。他之所以改變初衷,要再度離開大塘鄉,離開這所謂的“桃源”,出世加入九扇門,便是要一展抱負,並且戰勝心魔。

    只是心魔存在,因人而異,越是修為高深,可一旦心魔滋生,卻往往比常人更為危險。

    皆因到了這個層面,心中的執念,已經變得無比強悍,極難進行化解。

    燕還丹需要新的際遇,而呆在大塘鄉,生活平淡如死井,日復一日,毫無裨益,反而會越積越深。然而也不是說出去闖蕩,便能安然無恙了。

    但眼下,有了這一幅狂草,他信心大增。

    “多謝了。”

    燕還丹竟難得地開口說了個“謝”字。

    蘇菱忙道:“燕伯伯,我幫你晾乾,然後卷好。”

    陳唐寫完後,心頭恍然,有一種空落之意,打個飽嗝,笑道:“燕伯伯,我們再喝。”

    “不喝了,我要走了!”

    燕還丹神色平靜。

    蘇菱一愣:“現在?可是入夜了……”

    “有星月當空,照吾前程,剛剛好。”

    燕還丹接過筆墨,哈哈一笑。

    蘇菱連忙去推陳唐:“不矜哥,燕伯伯要走了。”

    陳唐此刻,腦子已經有些迷糊,搖頭晃腦地道:“且慢,我還有一曲相送……”

    說著,就手舞足蹈地吼起來:“道!道!道!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地道,人道劍道……”

    燕還丹聽著,啞然失笑:“好個陳家小子,有才!”

    他早收拾好了包袱等物,一一背負上身,又說道:“阿菱,照顧好他。”

    當即轉身出門,大踏步而去。

    “燕伯伯,一路保重。”

    蘇菱叫道。

    燕還丹一擺手,沒有回頭。

    後面,仍有荒誕不羈的歌聲傳來:“胡說八道,財狼當道……我呸呸呸,我自求我道!”

    蘇菱難得見陳唐如斯情態,一時間,便有些癡了。過了一會,趕緊收拾殘局,弄幹凈後,隨之扶著陳唐回木屋,進入房間。陳唐體重,在落床的時候,手臂一帶,便把蘇菱也帶倒了,兩人疊加在一起,成為一個標準的“呂”字。

    蘇菱不禁心慌意亂,兩頰緋紅起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雖然她屬意陳唐已久,心中早立了誓言,非君不嫁。只是一直以來,兩者相處,都是止乎禮儀,並未做過什麼超越禮節的事情。

    然而今晚,似乎不同。

    不知是喝多了那藥酒的緣故,還是水到渠成,剛好到了一個適宜的時間點上,陳唐分外興奮。他如同一頭**的虎狼,嗅聞到了美味,醉眼朦朧間,一個翻身,便把蘇菱壓到身下。

    如此一來,蘇菱更慌了。她覺得自己要做點什麼,只是本來要去推開的手兒動作,很快就變成了**,少女心中對自己說:“反正都是他的人了,而且等這一天,也已等了許久……”

    三個年頭過去,她早不是那種黃毛丫頭。她已經長大了,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俱已成熟。

    這是這個世界的通行狀況,事實上,很多比她還小一兩歲的女子,都已經出閣,嫁為人婦了。

    那麼,就來吧。甘露也好,暴雨也罷,她已經做好所有的準備,可以坦然承受了。

    陳唐確實喝大了,處於一種迷失的狀態當中,隨著顛倒衣裳,肌膚相親,**最為狂野的本能被激發而出。在神魂顛倒之間,他仿佛做了個夢,夢中到了真正的桃源,有句為證:“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復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耳中便聽得“**一聲”,不勝疼痛嬌羞之意。

    好一首《桃花源記》,妙極!

    陳唐滿心舒暢,終於昏昏睡去。

    春日遲遲,第二天,當他霍然醒來,滿懷溫柔,這才明白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蘇菱早已醒轉,只是不願動彈,任由良人抱著,此刻睜開眼裡,雙眸水汪汪的:“不矜哥,你醒了。”

    陳唐一個激靈,但很快就坦然了。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更不是什麼不開竅的榆木疙瘩,生米熟成熟飯,本是開心愉悅的事。要怪,便怪燕還丹泡制的藥酒太猛,此刻竟仍是不屈不撓,極為昂揚。

    蘇菱感受到了那兒的殺意騰騰,暗叫一聲苦。好在她跟隨燕還丹學武,身體得到很好的鍛煉,否則的話,昨夜根本承受不住那金戈鐵馬般的征伐。

    陳唐乾咳一聲,問道:“燕伯伯走了?”

    蘇菱點點頭:“昨晚便離開了。”

    陳唐揉了揉頭:“我喝多了,竟沒有送行。”

    蘇菱抿嘴一笑:“你送行了,還唱了首歌呢,很怪的歌。”

    陳唐訕訕然,腦海有點斷片。不過他本就是借機說些話題,緩解此刻的狀況,最好能快些鳴金收兵。

    蘇菱忽問:“不矜哥,你那兒是不是很難受?”

    “有點……”

    陳唐隨口回答:“不過沒事,一會便好了。”

    心裡想著是否該去洗個冷水澡。

    卻聽蘇菱**說道:“我幫你吧。”隨即俯身低頭下去……

    突然間,陳唐又有了唱新歌的沖動。

    《頭發亂了》?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5
不聊齋 第三百零七章:外出

    一番歡愉,梳洗出去,蘇菱已經換了發髻。外面阿花見到,頓時心領神會地道了聲“恭喜”。

    這等時世,也不講究什麼明媒正娶了,反正先成就好事也沒問題。

    不過陳唐終究不願蘇菱委屈,便去找山伯幾個商議,擺了酒席。只是禮儀上頗為簡單,很多繁瑣的過程都省了去,算是一個簡樸的親事。

    “品臣,不矜都成親了,我看你年紀也不小,怎地不找一個?”

    王甫對寧弈道。

    寧弈回答:“我現在一無所有,何必連累人?”

    王甫便說:“此言差矣,正所謂成家立業,有個先後。你也是一表人才,飽讀詩書,我看村中,便有些姑娘對你暗送秋波呢。要不,我找人介紹介紹?”

    寧弈連忙擺手:“不可,終生大事,我自有主張。”

    見他態度堅決,王甫只好作罷。

    寧弈自有小環相伴,身形婀娜多姿,容顏出眾,豈是那些村姑所能比擬的?

    當然,除了一點,陰陽相隔,無法真正相好。

    大塘鄉固然山清水秀,但長得水靈的姑娘還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即使有,也是大字不識得一個的。而小環生前,不管怎麼說,都是個大家閨秀來著。

    反正在寧弈看來,自家有小環相伴足矣,不用去求其他。

    陳唐與蘇菱成親後,自是如膠似漆。滋潤快樂之下,蘇菱變得越發容光煥發起來,身段漸漸豐腴,更添韻味風情。

    溫柔鄉很是容易讓人沉醉,陳唐縱然定力過人,但初嘗滋味之下,樂此不疲,時不時解鎖了些新姿勢,端是其樂融融。

    在這方面,蘇菱千依百順,非常服帖。

    這日,山伯等幾個村老登門拜訪,說明來意。原來是開春了,村中不少物資都已告罄,急需補充。

    陳唐便道:“既然沒了,派人出去選購不就好了?”

    山伯面有難色:“公子,你也知道,上一次阿光他們出了事,便成了驚弓之鳥,都不肯再出去了。”

    東伯附和道:“可不是,況且眼下外面情況亂糟糟的,讓他們去,我們擔心會不會再度出事。不但東西買不回來,恐怕連人都回不來。”

    陳唐問:“你們的意思是?”

    幾位村老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我們想懇請公子親自出馬。”

    陳唐摸了摸下巴:“這樣呀,倒也是可以,不過我得挑選幾個人手一同前往。”

    “但憑吩咐。”

    見他答應得乾脆,諸人大喜,齊聲道謝,態度恭謹。

    陳唐並非是完全要替村子出力,他覺得悶在此地的日子已然不短,正好出去走一趟。

    人在村中,訊息蔽塞,幾乎等同于聾子瞎子了,對於外界動靜毫無察覺。作為一個從資訊爆炸世界過來的人,很難真正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短期算是度假,時間久了,心中便按耐不住了。

    “找四個青壯,機靈一點的。”

    “沒問題。”

    得了應允,山伯他們便回去安排人手,還有錢物等。村中狀態落後,錢財用得少,積攢的更不多。以前每一次出去,往往要帶上一批土產跟外面的人交換。大包小袋的,顯得臃腫。

    陳唐嫌棄這種方式,乾脆叫他們把東西送到木屋來。他則又挑選了一部分的金銀財寶,以此折算,到外面後,買到村中所需事物,再進行交割即可。

    只不知道,槁城的物價,到了何等地步。

    帶上四人,還有胭脂馬,一同乘上竹筏,漂流出去。在竹筏上,四名青壯對于陳唐十分恭謹。當日陳唐一人一劍,將那黑風寨挑了,此事已經成為大塘鄉的傳奇事跡。在村民們的心目中,陳唐的實力赫然已經超過了燕還丹。畢竟燕還丹的手段,大都是表現在狩獵方面。人們拿不到參照,便自以為是了。

    期間,還有不少人專門跑來,流露出要拜師的意願。

    陳唐哪裡會收徒?懶得費那事,況且,本事是自己的,更不可能輕傳與人。

    在村中,陳唐權威漸重,甚至有超過村老的勢頭。加上水神廟的建立,又添了幾分威信。

    出到外面,在隱蔽處停好竹筏,登岸上去。

    陳唐一翻身,便騎上了胭脂馬。這馬妖養在村裡頭,閑著沒事,明顯長膘了。四青壯步行跟隨,如同扈從一般。

    這些青壯,少出門口,到了此地,一個個不由自主流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東張西望,生怕突然間殺出一夥剪徑的強人。黑風寨雖然被滅了,但過去一段時日,誰知道會不會又建起別的山寨來?這一片山川山高林密,很是適合強人落草為寇。

    好在一路安然無事,等脫離了山區,轉入官道。諸人俱是松了口氣的樣子,依然東張西望,卻不再畏懼,而是好奇了。

    陳唐開口說道:“你們到了這裡,卻更要小心。”

    一個名叫“阿強”的青壯疑問:“為何?”

    陳唐悠然道:“因為隨時可能碰到官府盤查,你們沒有身份文書,便是黑戶,要抓進去坐牢的。”

    四人聽見,頓時緊張起來:“那該如何是好?”

    比起山賊,官府同樣可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唐本是借機敲打他們一番,免得進了城亂跑,找不到人,就道:“跟緊我,看我命令列事。”

    四人點頭如雞啄米般答應下來。

    轉眼功夫,陳唐便換了無忌面孔。阿強他們見到,驚嘆不已。

    一路無話,景物蕭瑟。當下已是陽春三月,本是農忙播種的好時光,然而城外阡陌,頗為冷清,少見農人忙活。

    此地民生,很不樂觀。

    陳唐騎馬觀察,心中進行了評估,不禁搖頭。等到了槁城附近,人氣才漸漸多了起來。再度進城,故技重施,玩的依然是九扇門權杖那一套。權杖只在守門兵丁眼前晃過,便立刻暢通無阻了。隨從的青壯搞不懂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覺得陳唐越發高深莫測,本事大著呢。

    縱馬入城,環顧四周,陳唐目光閃爍不定。城池街道,比起上一次,更加雜亂而蔽敗了。莫名地,他心有不安,覺得這一次可能不會那麼順利了。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6
不聊齋 第三百零八章:賣身

    這一次外出,要買的東西很多,清單便列了一排溜。難以當天出去當天回,要住客棧。

    陳唐帶著四人來到有名的悅來客棧門前。

    阿強抬頭一看,見到闊落的門面,不禁囁嚅道:“公子,這裡過一晚很貴吧?”

    陳唐瞥他一眼:“你們四個人住一間房,就便宜了。”

    阿強又問:“咱們能不能換一個地方?”

    陳唐一擺手:“沒事,房費我出。”

    當即走進去,叫掌櫃開了兩間房。

    看到陳唐付錢,阿強幾個暗暗咋舌,態度更為恭謹。其實這錢倒不算多,只是他們很少見過世面,數十錢,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陳唐吩咐道:“你們就老實呆在房中,不要亂跑。否則的話,出了事我可不管。”

    “是。”

    四人齊聲應諾,帶著東西進入房間了。

    陳唐則背負劍匣,騎馬出去,要去換錢。想了想,還是去上次的那家聚源坊。

    兩次光顧兌換,難免露出端倪,不過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之下,只能如此。好在期間相隔也有一段時日,問題不大。

    進入當鋪,見裡面有著幾個客人,生意似乎不錯的樣子。

    這等時勢,當鋪這樣的生意自然會紅火。

    “哎呀,爺你來了!”

    那中年掌櫃抬頭一看,見到進來的陳唐,頓時熱情地招呼道,親自跑出來迎接。

    陳唐問:“你還記得我?”

    “不敢忘。”

    中年掌櫃滿臉笑容,他坐鎮於此,眼力記性自是有的。加上陳唐這張面癱臉,很容易就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記得就好,不用多說廢話,陳唐拿過包袱:“照舊。”

    “好的好的,請你進裡面雅間稍坐。”

    當鋪裡設置有雅室,專門提供給貴客小憩。畢竟有些買賣價值不凡,一時半會難以完成。

    陳唐邁步進去,轉入後面,坐了下來。抬頭打量四周,見擺設典雅,墻壁上掛著數幅字畫,感應之下,其中兩三幅,竟蘊含著文氣。不過這氣息並不算濃鬱,顯得單薄。若非文氣對自己無甚用處,陳唐都想著悄悄汲取掉了。

    很快,就有一名清秀丫鬟奉上香茶和點心。

    陳唐掃一眼,沒有理會。

    中年掌櫃坐在另一邊,打開包袱,滿眼的珠光寶氣。

    這一次陳唐帶來的東西比上一次少一些,但件件不俗,品質成色上佳。

    經過兩次的出售,那兩箱東西就剩一小半了。剩下的都是珍奇精品,不好見人。日後除非極度缺錢,否則都不會再動了,留著壓箱子,當是收藏。

    中年掌櫃臉有喜色,上一次的典當,他便賺了一筆,受到東家嘉賞,這一次不遑多讓。更重要的是,這位九扇門的校尉就坐在這兒。他趕緊拿出一方算盤,劈裡啪啦地算起來。一邊算,一邊心裡想,對方莫不是尋到了一處寶藏?否則的話,怎麼能拿得到如此多的財物。

    約莫兩刻鐘,中年掌櫃算好了,抬起頭說道:“校尉大人,這一次的買賣,為表誠意,店裡的價錢願意給多一成。”

    陳唐哦了聲,淡然問道:“有何講究?”

    中年掌櫃便嘆息一聲,站起身,恭敬行禮:“有事請你出手相助。”

    陳唐神色不動:“先說說看。”

    中年掌櫃便道:“這間聚源坊的東家,乃是範氏大族。然而近日來,我那東家公子跑來槁城提點生意,不料出了些問題。”

    範氏?

    陳唐第一時間,就想到上一次在街上遇到的範元。不過那時候,彼此就只打個照面,根本沒有攀談。本來也沒甚交情,陳唐又戴著面孔,自懶得去說話。

    若是猜測得不錯的話,便是這位範舉人遇到了麻煩。

    陳唐並不點破,道:“那問題,只怕怪異吧。”

    中年掌櫃老實回答:“不錯,否則的話,就不必勞煩校尉大人了。事情發生的急,就是前幾天的事。今日適逢校尉大人來到,在下便鬥膽開口,請你去瞧瞧,看可否有解決的辦法。”

    陳唐不急著答應,問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中年掌櫃微一沉吟,說了起來:“詳細的過程,我也不甚清楚。就知道我家公子一次出外,在街上碰到個賣身葬夫的美貌女子……”

    賣身葬夫?

    這說法倒有些新鮮,因為一般的套路,都是賣身葬夫的多。

    “那女子年約三旬,生得妖嬈,而死去的丈夫卻面目醜陋,頗為猥瑣,形體幹癟。我家公子一下子就看中了此女,所以出錢,把她買了回來。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倒不見異常。雖然公子貪戀女色,日夜歡愉,但這個,也是人之常情。”

    “後來呢?”

    陳唐問。

    “前幾天,我家公子便漸漸顯露出些怪異來,顛三倒四的,如同中了魔怔。”

    “魔怔?”

    中年掌櫃臉有難色,道:“我實在難以形容,需得你親眼去看過才能明確。”

    陳唐眉頭一挑,考慮起來。

    中年掌櫃忙道:“若大人相助,救得我家公子,自有一筆豐厚酬勞獻上。”

    陳唐緩緩道:“你先把這次的錢結清給我。”

    “沒問題。”

    中年掌櫃忙道,吩咐侍立的丫鬟。很快,便捧著一大包錢送出來。

    陳唐接過,打開,粗略算了算,數目無誤,然後再打包好。

    中年掌櫃陪著小心問道:“那我家公子之事?”

    陳唐回答:“我在槁城,另有公幹。我且考慮一二,再作答復。”

    說著,邁步出去,到了門口,霍然站住,回首道:“還有,我很不喜歡被人跟著。如果發現有這樣的事,休怪我不客氣。”

    “明白明白。”

    中年掌櫃雖然很想把陳唐留住,但也深知這樣的話,只會與對方交惡,討不到好去。在公子身上發生的怪異,便是那幾名武功高強的護衛都束手無策,至於衙門的捕快衙役們,更不入流了。正好碰到陳唐這位九扇門校尉,所以他才會出言相邀。而九扇門向來神秘,其中人員也算不得多,往往要接了任務才會出馬。一般時候,很難遇到的。

    此事也已發函去州郡,報告給範家知曉,但路程迢迢,等那邊派人來,都不知過多久了。

    想了想,中年掌櫃一咬牙,吩咐手下幾句,自己先回去稟告了。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47
不聊齋 第三百零九章:交易

    (年底事太多,明天爭取兩更以上)

    陳唐回到悅來客棧,與四名青壯吃過午飯,然後出去,開始選購各種生活必需品。

    其實這些東西,大部分為村中所需,通過清單所列,然後買進。

    物價飛漲,起碼是正常時候的三倍,一番采購下來,花錢如流水般。

    陳唐讓阿強一一記錄清楚,說道:“數目要分明,回到村中,都要折算明白的。”

    “知道。”

    阿強等人連忙應是,擦了擦額頭的汗。用錢明顯超出預期,他們覺得壓力很大。很可能這一次後,全村的人都欠陳唐的錢了。需要繳納一大筆糧食過去,才能還清。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一些東西不可或缺,比如說鹽巴之類。

    把諸多事物一一買好,大包小包的拎回客棧,小心翼翼地放到房間中。

    時已暮晚,過一夜後,明早再出城。

    這一次買的東西種類不少,但數量上並不算多,因而不用馬車,讓四名青壯背負著走即可。

    吃了晚飯,天色漸漸暗落。陳唐吩咐四人留在客棧,自個走了出去,並沒有騎馬。騎著胭脂馬目標太大,不好馳騁,倒不如步行。而胭脂馬有靈,留在馬廄內,也無問題。

    時局動蕩,槁城衙門早出了告示,到了子時,便開始宵禁。不過在此之前,街市還是可以開著的。

    一些燈籠開始掛起來。

    悅來客棧位於的這條街,便是城中最為繁華的街道之一。但夜市開張,人氣顯得凋零,並不見多少熱鬧的氣象。

    陳唐背負劍匣,走在街上。轉了半圈,搖搖頭,徑直往聚源坊那邊去了。

    這間當鋪並未關門,門口掛起兩盞燈籠。

    陳唐剛邁步進去,就聽得那中年掌櫃驚喜地叫道:“校尉大人,你來了。”

    再過一陣子,鋪子便要打烊,幸好終于把陳唐給等來。

    陳唐淡然說道:“做完公幹,有些空閑,就來看看。”

    中年掌櫃跑出來,陪著笑臉:“那我家公子之事?”

    “你們能給多少酬勞?”

    陳唐直接開門見山,本來便是撈外快,不如直接談錢好。不談錢,難道要跟範元談感情?彼此之間,可沒有什麼情分。

    中年掌櫃想了想,舉起三根手指:“三千錢。”

    這個價位換做以前,就很不錯,只是現在的行情……

    陳唐道:“五千錢,先給一半。如果我對付不了,這錢也不退。”

    中年掌櫃苦笑道:“大人,這個似乎不合規矩。”

    心裡卻擔心,若是對方拿了錢,只去瞧幾眼,然後抽身離開,那豈不是白花了錢?

    陳唐神色不變:“不知你是對我沒信心呢?還是對我們九扇門沒信心。我可以明確跟你說,我一定會出手。可如果事情太過於兇險,超乎預料,我自不可能為此賠上性命。我為人做事,一向先小人後君子,與人說清楚。能否接受,就是你們的事了。”

    聽他說得坦然,中年掌櫃神色變幻,心裡知道陳唐說得在理。都說“因公殉職”,但這一趟事情明顯屬於私活,人家怎麼會冒著莫大風險來賣命?

    便道:“此事,我得回去跟東家那邊的人商量一二,才能拿定主意。”

    頓一頓:“大人,路不遠,要不你隨我一同過去?”

    陳唐道:“好。”

    於是這中年掌櫃就吩咐手下打烊,他則帶著陳唐走去。在路上,陪著小心問:“不知大人貴姓?”

    “姓莫。”

    陳唐回答,他此刻並未做道人打扮,卻是擔心莫少春兩人死於非命的事情被九扇門那邊的人察覺了,會不會進行稽查追索。其中的啟動程式如何,一無所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時間久了,肯定會出現各種難以預料的未知風險。總而言之,這個九扇門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冒充下去。尋常用來應付城門檢查,而或嚇唬些普通人物,並無問題。就怕撞到了行家,那就不好解釋了。

    “原來是莫大人,在下姓範。”

    陳唐問道:“范掌櫃,以范家在秦州的名望人脈,出了問題,應該有很多種解決方法才對,為何延誤至斯?”

    範掌櫃嘆口氣:“實不相瞞,我家公子並非嫡出。而且,怎麼說呢,當今形勢,你也是明白的,到處都亂糟糟。許多事情都難以兼顧得上。況且,我家公子到槁城,本是來這兒做生意的,出了差錯,一時半會,很難通知到州郡那邊。”

    陳唐點點頭,不置可否。

    在去年的天子試中,范軒金榜題名,但範元就名落孫山了。這一上一落,對于人生的路途自然影響深遠。範氏為大族,而這般的宗族內部,不可避免存在著各種利益爭鬥,傾軋之類。范元恐怕是不得意,就被打發到槁城來了。

    不過對於這些,陳唐並無興趣。他只旁敲側擊,打探些關于范氏在秦州的狀況。雖然範掌櫃明顯有所隱瞞,語焉不詳,但也能猜測得知,隨著動亂,范氏在秦州的處境並不算好過。這等官宦世家縱然人脈深廣,但並沒有掌握兵權。在風雨飄零的時局內,難免被動。

    說了些話,不知不覺間,範掌櫃就帶著陳唐來到一片宅子前。

    這兒,便是範氏在槁城的產業,十多間房屋綿延成片,顯得富貴逼人。

    在正門口處,一左一右,擺放著兩尊石獸,又有下馬石等物。

    陳唐忽而站定,淡然道:“我暫且在外面等著,你去稟告,若答應,便拿錢出來,若事不成,我走便是了。”

    範掌櫃微一躊躇:“這樣也好。”

    陳唐道:“但你記住,我不會等太久,半刻鐘,過時不候。”

    “行,莫大人稍等,我很快就出來。”

    範掌櫃一抱拳,轉身匆匆就走進了宅子。

    陳唐站在外面,舉目四下觀察,目光冷冽,倒沒有發現有陰氣之類的異狀。但見此地街道兩邊多種梧桐樹,在風水上,應該算是個不錯的地方。

    登登登!

    最多三分鐘,就見到範掌櫃跑了出來:“莫大人,府上老管家應諾了,讓我帶錢來請你入府。”

    說著,遞過一口沉甸甸的錢袋。

    陳唐接過,打開一眼,見裡面一枚枚黃橙橙的大錢,便道:“好,前面帶路。”

    來到門口處,還沒有進門。嗚嗚,猛地不知從哪席捲來一股惡風,把掛在屋簷上的兩盞燈籠給吹翻,掉落在地,撲地而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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