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不聊齋 作者:陳留堂 (連載中)

 
twu0107 2018-12-20 16:58: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99827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 22:54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章:夜話

回到木屋,點起一截蠟燭,趕快做完些生活瑣碎事,王甫便吹滅了燈火,與阿花蓋上被子睡覺。

“相公,你真得要跟隨公子出去?外面兵荒馬亂,賊寇橫行,我很擔心。”

關于時局的動蕩,兩人在跟隨燕還丹從南服縣一路來秦州時,所見所聞,頗為驚惶,留下了噩夢般的印象,難以消除。

王甫摟著這新納的婆娘,伸手揉著一團豐膩,慢慢捻著,問道:“怎地,你不愿意出去?”

阿花嘆口氣:“我本是個丫鬟下人,幸得公子小姐成全,讓我跟了你,脫了賣身契。此等恩情,做牛做馬都要報答。只是公子的意思,讓我們自己做決定……嗯,反正我聽相公的。”

被窩內,感受著女人豐腴的溫柔,王甫渾身漸漸有些燥熱起來。他出身同樣好不到哪里去,即使在太平年間,也就勉強混個溫飽。后來遭逢戰亂,家破人亡,心喪若死。但時間便是一劑治療創傷的良藥,特別是與阿花好上之后,生活重新有了奔頭。阿花長得不算漂亮,但年輕有活力,手腳伶俐,嘴巴還甜。

當下緩緩道:“阿花,你有沒有想過,之前燕大俠走了,現在公子又要出去。我們留下來的話,靠什么生活?”

阿花輕聲道:“日子肯定會過得清苦,但總不會餓死的。”

王甫道:“上山狩獵,我們不會;打魚?也夠嗆。更沒有田地進項,這般日子,何止清苦?”

阿花默然,知道男人說得半點沒錯。王甫本身是個讀書人,身子骨單薄,做不來什么粗重活。至于靠她,一個婦道人家,再怎么勤勞,也難以撐得起整個家。

王甫又道:“另外,我們還會生孩子的。家里添了人口,只怕更難。”

聽到“孩子”二字,阿花臉頰飛霞,身子在男人懷里扭了扭,顯露出羞澀之意。但這是順理成章的事,不但要生小孩,可以的話,或許要生好幾個。

王甫接著道:“所以說呢,到時候一大家子,根本養不活。也是我沒本事,哎。”

阿花連忙捂住他的嘴:“相公,不是你沒本事,碰到這亂世,誰也沒辦法。”

王甫嘆道:“我有自知之明,讀書不成,功名無望,又沒其他的手藝。想過好日子,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跟隨公子出去。說不定,還能謀個好差事。”

阿花問:“公子真得要出去當官了?”

“具體如何,我不知曉,但他既然這么說了,自有把握。說起來,真是恍若做夢。我與不矜相識多年,那時候,都是清寒的秀才。可誰能想到,他突然就像開了竅似的,青云直上,先中解元,再中探花,功名官身盡在手中。”

阿花附和道:“公子的確了不起,年紀輕輕,都做了縣太爺。而且待人和氣,沒有什么架子。”

王甫道:“這般人物,非池中物。現在有機會,咱們不跟隨,更待何時?你我在公子夫人面前,都是有著情分的。我相信,到了外面,只要咱們忠心勤勉,待遇肯定不會差。反之,留下來的話,注定只能過上清湯寡水的窮苦日子,還不一定受人待見。別忘了,我們都是外來者。前些時日,若非公子顯露手段,怎么鎮得住村人們的嘴臉?”

阿花“嗯”了聲:“相公說得有道理,我聽你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黑暗中,王甫雙眸目光灼灼:“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天下大勢,如火如荼。我等平民百姓根本沒有逃避掙扎的余地。想要好好活著,便要隨勢而行。公子下了決心要出山,他一定是想清楚了的。”

阿花道:“我看那寧秀才,似有猶豫,相公如果把這番話與他說了,他肯定也會跟隨。”

王甫呵呵笑道:“出去之后,必有兇險。所以公子讓我們自個考慮清楚,做出選擇。命是人家的,路怎么走,該由他自己選擇。除非他親自來問,否則的話,我才不會管。”

“相公所言極是。”

“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寢吧……”

王甫摸得已經有了幾分火候,興致勃勃,說完了正事,此刻按耐不住,當即劍及履及,做起好事來。

在另一間木屋,則是另一番景象。陰氣繚繞,將整間房間都覆蓋住了。

一截蠟燭點起,火光下,寧弈與女鬼小環對面而坐,神色有些肅然。

“小環,我今晚沒有表態,就是想與你商量一二。”

寧弈開口說道。

小環瞥他一眼:“相公,我知道你是想出去的。”

寧弈道:“不矜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不止一次,沒有他,我早死了。做人該有忠義,他需要人手幫忙,我怎能視若無睹?”

“既然如此,那你怎地不當場答應?”

“此事非同一般,我總得與你知會一聲。”

小環又問:“出去之后,你有甚打算?”

“我既無功名,又無武功,唯有跟隨不矜,他安排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清楚了,留在這兒,不過浪費光陰,看似平靜,可稍不留神,一樣會傾覆,無法安生。還不如出去闖蕩一番,或許有建功立業的機會。我就不信,這天下亂世,會一直亂下去。”

相比王甫的保守,主要考慮生計日子的問題。寧弈則顯得有追求,不甘庸碌。畢竟以他的年紀,確實還青壯,血仍未冷。

小環道:“你有此決心,是大好事。還記得我以前與你說的話嗎?三年,最多三年,你我緣分便要斷絕。否則的話,不但害了你,我也不會好過。”

聞言,寧弈臉有傷感之意:“我已經請求不矜,看他有無解決的辦法。”

小環搖搖頭:“沒用的,陰陽有別,乃是鐵律,無法改變。”

“小環!”

寧弈伸手過去,抓住小環的手。她的手冷冷的,像是一塊冰。

小環柔聲道:“有此緣分,妾身已經心滿意足。”

兩人摟在一起,盡在不言中。

一夜過去,第二天,收拾好行裝的王甫來到陳唐面前;過不多久,寧弈也來了。

陳唐這邊東西多些,收拾起來,花費了點時間,最后大件的東西都裝在胭脂馬背上。

臨走前,與山伯等人打了招呼,一眾村人皆來相送,頗有不舍。陳唐的表現有目共睹,他在村中坐鎮,人心要安穩得多,現在突然要走了,眾人頓時覺得有點失落。不過他們也知道,以陳唐的本事,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兒的。前面燕還丹已經離去,陳唐等人的辭別,亦是意料中事。

長長竹筏,載著人和馬匹,漂流而出。到了外面,直奔藁城而來。入城后,先到悅來客棧安頓,陳唐吩咐幾句,只身前往涂山猗所在的府邸。
twu0107 發表於 2019-1-7 20:45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一章: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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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園子桃花依舊笑春風,湖水湛湛。樓榭之內,塗山猗斜靠坐著,手捧一卷書在看。這個樣子顯得雲淡風輕,分外儒雅,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子。

    把書放下,這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微笑道:“陳大人,你比我預想中的還要有魄力。”

    陳唐淡然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決定了,又何必拖泥帶水?”

    “爽快。”

    塗山猗拍手贊道:“適逢亂世,正需要陳大人這等人物來撥亂反正,披荊斬棘。”

    陳唐嘴一撇,不置可否。對方的話說得漂亮好聽,可真要做起來,不知要經歷多少艱辛。不可能聽到嘉許了,就立刻熱血沖腦,拋頭顱灑熱血。

    他與一般的讀書人不同。

    當下就問道:“我已經來了,塗山大人有何安排,不妨直言。”

    塗山猗道:“你對這天下大勢,有何看法?”

    這是要當面考核了。

    陳唐想了想:“實不相瞞,我自南服縣出走,一路倉皇。只知天下已亂,但亂成什麼樣,具體如何,還是昨日聽你所說的。況且,所謂大勢,對於我現在而言,未免太大了些。你覺得,我能掌控得了?即使侃侃而談,也不過紙上談兵,沒有多少意義。”

    塗山猗目中有異光掠過,明白陳唐心中肯定有話,不過這些言語頗為敏感,不好訴諸於口。妄論國事,本身就是禍出口出的行徑。換句話說,陳唐戒心很重:“罷了,我也不說那些虛的。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朝廷想要把你派回潘州。”

    “朝廷?”

    陳唐疑問,昨天對方才說是偶然發現自己的行藏,怎麼會那麼快就稟告朝廷了?

    塗山猗微微一笑:“你不必猜疑,事實上在過年之前,自從楊臨鶴上書彈劾於你,關於你的爭論在朝野上便開始了。”

    陳唐眉頭一挑:“我不過是個七品縣令,小人物而已。”

    塗山猗耐人尋味地道:“有時候小人物,卻正適合做文章。你是聰明人,應該想得到。”

    對于此話,陳唐倒是贊同的。在原來的時空,一場世界大戰便是從某個不算重要的人物遇刺開始。

    塗山猗又道:“我這番受聖命,以欽差身份出京,在天下行走,有便宜行事之權。既然碰到你了,做出任命,不足為奇。呵呵,以前不少大臣還以為,你已經身陷寧州,就算不死,也淪為階下囚,不見天日了呢。但我就知道,陳大人一定會安然無事的。”

    代天子出巡,行走天下,便宜行事。這個,可是極大的權柄了,不難想像,這塗山猗的背後依靠著何等龐大的勢力,再加上時局的問題,很多不合常規的事情就都出現了。

    陳唐道:“塗山大人似乎對我很有信心。”

    “那是當然,我那無悔表妹,對你可是青睞有加,贊不絕口。”

    聞言,陳唐心頭掠過一道倩影,感覺有點異樣。其實他與胡不悔之間,並沒有什麼近距離的接觸,更多的還是存在於前身的記憶裡,但也是模糊了的。前身性子木訥而顯得懦弱,每次上課,都不怎麼敢抬頭見人。而換人之後,陳唐倒是與那身材容顏極為妖嬈的胡不喜有過幾番交道。

    但是,道觀讀書後,贈送蛙硯、書籍、探花筆等,每每使用這些事物,總難免出現這麼個人兒。久而久之,心中便留著了一個特殊的位置。

    不得不說,那一份襄助的情義,是別人無法比擬的。而且兩人之間的關系看著很淡,淡到連面都沒見過,但陳唐覺得很是舒服。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與這位大小姐的來往,大概也是如此。

    便忍不住問:“她還好吧。”

    塗山猗輕嘆一聲:“陳大人這話,說得太遲,不該昨日便問嗎?”

    陳唐一怔,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塗山猗笑笑:“我只是替我家表妹說句公道話……不說這些了,亂世當前,男女私情皆要放下,大局為重。”

    陳唐乾咳一聲,問道:“我去潘州,要做什麼官?”

    塗山猗道:“當然是大官。”

    “有多大?”

    陳唐好奇地問。

    “潘州巡撫,統管執掌一州事務。”

    塗山猗一字字地道。

    這個官,的確很大。陳唐不禁想起非常有名的“八府巡按”的說法。在史實上,該說法並不嚴謹,等於戲說,可並不影響流傳。

    略作思慮,便道:“現在的潘州,四分五裂,兵荒馬亂,我這個巡撫到了那邊,人家認不認,可就不好說。”

    塗山猗點點頭:“不錯,這才是對你真正的考驗。反正朝廷給予你的,是名分。能否名副其實,就看你的本事。如果能把潘州平定下來,那麼,你就不僅僅是巡撫,還可能是總督了。”

    他並沒有隱瞞之意,很是坦誠地說了出來。

    這等於是劃給陳唐的一張大餅,能不能吃得到,要看陳唐的本事手段如何。

    然而陳唐心裡很清楚,這樣的大餅,天下間不知多少人爭著要來搶。一州巡撫,雖然屬於臨時特別設立的官職,但起碼是四品以上的。對於仕途上沉浮的無數官員來說,品秩往往意味著一切。有機會升一品,甚至半品,那都是要拼得頭破血流,不知要付出多少才行。

    而現在,陳唐只要接受,一下子就能從七品縣令躍升為一州巡撫,幾乎等於一步登天。

    他喟嘆一聲:“果然大官,人情更大,怎麼還得清?”

    塗山猗一擺手:“你錯了,這是國事,談什麼人情?只要你做得好,莫要辜負了,便是最大的回報。”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陳唐知道背後肯定不會那麼簡單輕松。只是廟堂上的交鋒,而或交易,波瀾詭譎,根本不是他這個遠在江湖上的人所能瞭解得到的。

    圈子,完全不同,沒有任何交叉之處。

    塗山猗看著他,問道:“所以,你接不接受?”

    陳唐聳聳肩:“我沒有拒絕的理由。”他已決定出山,就需要一個表現的場子。

    而今,不但場子有了,連臺子都給搭好,怎能打退堂鼓,臨陣退縮?

    突然間,園子西南方向有人大叫:“有刺客!”

    隨即一陣激烈的打鬥聲響起。
twu0107 發表於 2019-1-7 20:47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二章:授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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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刺客!”

    吆喝聲中,人影綽綽,不斷有兵甲從隱蔽處現身,往事發地點奔去。

    塗山猗神色不變,曬然道:“總有些蚊蟲嗡嗡,擾人雅興。”

    主人家鎮定自若,陳唐自也不會驚慌。

    只過了半刻鐘,一人奔來,正是昨日帶路的那名兵甲領隊。他單膝跪下,稟告道:“大人,三名刺客,盡皆伏誅。”

    塗山猗一揮手:“知道了。”

    那兵甲領隊便躬身退去,園子恢復了平靜。

    塗山猗看著陳唐:“你既答應,我這便讓人交付印章文書等手續給你。”

    陳唐道:“看來你準備得很充分,早有預料。”

    塗山猗道:“這個位置,非你莫屬,當然得預備好。”

    陳唐就問:“那人手方面?”

    塗山猗呵呵一笑:“你剛才也見到了,我坐在園中,都有刺客前來。所以部眾手下,你得自己去招募。”

    陳唐嘆口氣:“那可真是個光桿司令。”

    塗山猗咀嚼著“光桿司令”一詞,忽道:“聽我家表妹說,陳大人詩詞雙絕。去年中秋,一首《水調歌頭》力壓一眾江南才子,讓他們啞口無言,心悅神服。端是一月煌煌,群星黯然無光。”

    陳唐不明白他話題怎地突然轉到風花雪月上來,便道:“塗鴉之作罷了。”

    塗山猗似笑非笑:“這等自謙,若被人家聽到,豈不得要吐血半鬥?”

    陳唐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時候,有兩名侍衛走來,手中各自捧著一木盤。盤上用黃綢蓋著,足見裝盛的東西非同小可。

    金黃之色,乃是皇家御用,一般市面上,哪怕權貴門第,都不得輕易使用此種顏色。

    兩人端著盤子,站到陳唐面前。

    塗山猗說道:“陳大人,接旨吧。”

    陳唐一凜,剛要有所動作,便見塗山猗擺手示意:“只是口諭,並無聖旨。”

    “口諭”之意,可用作多方解讀,陳唐心裡轉過念頭。

    塗山猗掀開黃綢,露出蓋著的東西。左邊盤中有一印,足有拳頭大小,方方正正,用上好玉石雕刻而成。一看之下,便知不管檔次,還是品質,都要遠遠超過陳唐曾經執掌過的縣令官印;右邊盤子上則放著數卷文書,其中一卷,赫然是鐵卷。

    鐵卷丹書,赫赫有名,民間俗稱“免死金牌”。其一向是天子賜給立下大功勛的臣子,為了防止假冒,對半拆開,另一半留在宮中。

    眼下陳唐只是去潘州赴任,朝皇帝便賜下此物,足見重視。當然,時局動亂,如果在潘州出事,那鐵卷丹書也是無用。不過由此證明,朝廷對于拉攏人心,著實捨得下本錢。

    然而這些事物準備,也太充分了吧,絕非一時半日所能預備好的。

    陳唐有些狐疑地望著塗山猗。

    這位欽差大人緩緩道:“你猜得並沒有錯,不管是我,還是你,後面都站著一個世家。”

    說白了,便是站隊。

    站隊本身沒有任何問題,有勢力依靠,比單槍匹馬單幹不知要好多少倍。

    世界上,沒有誰能真正的卓然一身,自由自在。當人一出生,家庭,便是其站的第一次隊。

    “我明白了。”

    陳唐說道,在世家當中,作為半種的胡氏,無疑是最為接地氣的。有此依仗,日後與黃家他們交鋒,就不會孤立無援。之前斬殺的黃道志與黃校尉,不過是黃家的庶出子弟,很小的角色。但不管如何,彼此之間便等於結下了難以開解的仇恨。

    再說了,對於黃家的行事作風,他本就看不過眼。反之,胡氏方面積極地融入人間,更具人情味。畢竟他們有著一半人的血統,與非人妖魔,有著本質的區別。

    將官印,以及文書等一一查看清楚,並無問題。

    陳唐可以肯定,這些為他量身定做的東西,一定是提前造出來的。

    那麼,塗山猗說的偶然撞到自己,有幾分可信度?

    但不管是偶遇還是專門,其實都不重要了。以胡氏的人脈,想要找到躲到大塘鄉裡隱姓埋名的陳唐,想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交割完畢,塗山猗又道:“我聽到些消息,關於寧州楊家,以及關於黃家的。他們似乎都在打探你的行蹤,一旦你在潘州豎旗,恐怕麻煩會接踵而至。”

    陳唐將官印等物打包好,挽到肩上,笑了笑:“我去當官,本身就是個麻煩。”

    塗山猗點點頭,頗為贊賞地道:“雖萬千人,吾往矣,此乃英雄本色。”

    陳唐眨了眨眼睛:“塗山大人,我總覺得你有點過分殷勤,就是一心要我當這個官?”

    塗山猗神態頓時轉冷:“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但說實話,對於你,我還是蠻賞識的。”

    “哦,賞識我什麼?你我之間,不過才見兩次面。”

    “有些人,不用見面,就能知道是什麼樣子的了。”

    塗山猗背負雙手:“我還有事忙,就不送你了。至於你何時啟程,回去潘州,你自個準備。這秦州,近期不會太平。我的建議,是你盡快動身。”

    “好。”

    陳唐答應得乾脆,他做事一向如此,一旦決定,就雷厲風行地去做,不拖泥帶水。

    剛走出幾步,後面突然傳來塗山猗的叫聲:“陳大人。”

    陳唐回頭去看,就見其雙手作揖,朗聲說道:“此去潘州,兵荒馬亂,形勢詭譎,請君保重。”

    “你也是,多保重。”

    陳唐還了一禮,大踏步離開園子。到了外面,見兵甲戒衛,一片森然。再想到先前發生的刺客事件,也不知道是誰要對塗山猗不利,連欽差都敢下手。

    不過想到風起雲湧的時局,發生什麼事都很正常。

    陳唐沒有第一時間返回客棧,而是繞起路來,免得被人盯上了。順路之下,乾脆去買了輛馬車,趕回客棧放好。做完這些,這才上樓,叫王甫與寧弈過來房間。

    兩名秀才不知怎麼回事,趕緊來到。

    關好房門,陳唐把包袱放到桌上,然後打開,露出裡面的官印,以及文書鐵卷等。

    見狀,王甫兩個頓時眼睛都大了。
twu0107 發表於 2019-1-7 20:47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三章: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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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甫與寧弈何曾見過這等事物,看得目不轉瞬,有炙熱的光芒流露而出。

    功名官身,乃是男人最為熱衷的追求。讀聖賢書,一心考科舉,終究到底,便是為了那一方印章罷了。有印在手,權柄在握,才能造福一方。否則的話,食不果腹,窮困潦倒,自顧不暇,能談什麼天下?

    特別是那一份鐵卷,兩人更是看得口乾舌燥,難以置信:陳唐出去一趟,去了哪裡?見到了什麼人?怎地就帶回如斯器物了?

    下意識地,他們甚至覺得這會不會是偽造的東西。

    陳唐伸手把包袱捆起,說道:“昨日我在城中,見到了欽差大人。”

    “欽差大人?”

    王甫與寧弈面面相覷,以他們的身份,當然不可能接觸到那等層面。還沒聽陳唐下麵的話,兩人便開始腦補起來,隨即恍然醒神。

    “欽差”二字,金光燦爛,本身就足以說明問題。那麼事情就好解釋了。別忘了,陳唐可是堂堂探花來著,起點很高,有光環加身。雖然因為時局的問題,在南服縣丟了官,但朝廷肯定不會就此不聞不問。這不,現在欽差大人就來了。

    陳唐並不願意解釋太多,此事內情,就算他自己都不甚了然。對著兩人亮出印章文書,就是讓他們安心,明確了身份問題。王甫和寧弈雖然不是什麼大人才,但毅然選擇了跟隨,忠心可嘉。

    “我已受命,成為潘州巡撫,只要準備妥當,便啟程返回潘州去。”

    聞言,王甫頓時激動得滿臉通紅,叫起來:“真得嗎?天可憐見,能夠重回故土。”

    說著,眼淚嘩啦啦就流下來了。

    這是真情流露,故土重遷,要不是非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在這方世界,人的鄉土觀念極重。

    相比王甫的激動,寧弈則有些黯然。人家歸鄉,他則是離鄉。不過轉念一想,自家正值青壯,跟隨陳唐出去闖蕩,未必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他日青雲直上,有了名分事業,就能衣錦還鄉,光宗耀祖了。

    陳唐也有些興奮,作為外來者,雖然沒有那一份刻心銘骨的鄉土感情,但對于潘州,他還是蠻有期待的。這也正是他願意接受任命的一個原因所在。

    起于斯,歸於此,恍若兜了一個大大的圈子,重新又繞了回來。

    那麼,潘州府中,曾經的故人,可還安好?

    趙三爺、詹陽春、陶昊……

    一串熟悉的名字在腦海浮現。

    “我為巡撫,你們自有任命,不過要到了潘州那邊才能落實。當今形勢,汝等要做好準備。”

    聞言,王寧兩人心頭大喜,齊聲道:“但憑公子吩咐。”

    今非昔比,稱呼上必須統一改變過來。

    陳唐滿意地道:“好了,我已經買了一架馬車回來。還需要準備路上的物資幹糧等物,最好今天籌備完畢,這樣的話,明天就能出發離開了。”

    時間上有點緊,但兩人都是毫無怨言,他們也想早點過去。

    從秦州到潘州,距離不算遠,正常趕路的話,最多一個月左右,即可抵達。而由槁城出發,耗時還能縮短一截。王朝中部的州郡,潘州、長州、秦州,都挨在一塊的。

    拿了錢,王甫與寧弈就出去,準備出門買東西。

    在路上,寧弈忽然問道:“清陽兄,公子去潘州當巡撫。但潘州不是正亂著嗎?若是別人不認賬,該怎麼辦?”

    王甫聞言一愣神,搔了搔頭:“這個,倒是個問題。”

    他是親身經歷過潘州兵亂的,遇到哪些兵痞,當真是有理說不清。想了想,才道:“可能已經平息了吧。”

    寧弈搖搖頭:“沒那麼簡單,公子都說了,要我們做好準備。”

    王甫笑道:“管他呢,反正有公子在。”

    寧弈聞言,也笑了:“不錯,公子都不擔心,我們又有什麼可害怕的?”

    一同經歷過患難,兇險重重,陳唐的本事手段,他可是見過的,著實了得。

    兩人說著,心中俱還沉浸在喜悅當中。陳唐當巡撫,正值用人之際,他們倆則肯定也有官當。這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管最後當什麼官,都比秀才身份要好上無數倍。若是正常程式,區區秀才想要到衙門做事,簡直是做夢,不知要走多少門路才行。

    最重要的,自是要跟對人。

    想到這,兩人都暗覺慶幸,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如果留在大塘鄉,每天早上一睜眼,恐怕都是在想著弄什麼吃的,才不會餓肚子吧……

    到了暮晚時分,他們把一些物品買回來了。至於幹糧,可出錢請客棧的廚房幫忙弄,不外乎是些炊餅之類的吃食。

    回潘州的消息,陳唐也已告訴了蘇菱。蘇菱更是高興得蹦跳起來。口中一直念叨,不知祖宅變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崩塌毀掉;還有在潘州府翰墨街的房子……

    兩處房屋,是蘇菱與陳唐相濡以沫的地方,感情很深。如今兩人正式成親,圓了房,對於故地,蘇菱倍感思念。

    吃過晚飯後,洗漱完畢,蘇菱還處於一種興奮的狀態當中。等睡覺時,這丫頭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主動求歡起來。

    陳唐練氣練武,吃喝方面半點不含糊,身子骨看似不那麼高大強壯,但戰力實在強悍得一匹。每次戰事開啟,他心中憐惜,總是忍著點,不敢盡力。饒是如此,每一次都是蘇菱不勝征伐,婉聲求饒告終。她雖然也練過,可小巫見大巫,哪裡是對手?見陳唐不盡興,便施展出三寸不爛之舌來,完成下半場的功夫。幾番調教之下,從最初的生澀,漸漸也變得婉轉起來。

    今晚難得主動,陳唐心中竊喜,想著那十八般武藝,大概能從兩三種,提高到四五種了。

    一夜貪歡,不足為外人道也。

    第二天,諸人早早起來,吃飽喝足。把東西放上馬車,兩個女眷坐在車廂內,寧弈負責趕車,王甫坐在車轅的位置上,當是副手幫忙。而陳唐則騎著胭脂馬,一馬當先。

    馬蹄霍霍,車輪轔轔,離開了槁城,啟程往潘州而去。
twu0107 發表於 2019-1-7 20:48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四章:屍狗

    (新的故事開啟)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凡塵如獄。

    初夏的風,已經開始帶著些燥熱的意思。吹過來時,裹挾著一股血腥的臭味。

    這是一片郊外,在以前,諸多坡地上都種植著作物,屬於糧食產地。但而今,數月的兵荒馬亂後,民不聊生,別說坡地,就連阡陌良田都被拋荒了。

    年前,潘州大統領譚佰川病逝,其有兩子一女,為爭其位,大動干戈;潘州城內,以同知大人閻之峰為首的閻氏趁機崛起,參與爭鬥。一時間,偌大潘州烽煙四起,四分五裂,成為天下間最亂的州域。

    這郊外便剛發生了一場械鬥,死傷上百人,無人收屍,暴屍荒野,隨著時間蒸發,有異味散發而出。

    “呼呼!”

    喘氣的聲響,一名書生打扮的人從遠處走來。他滿臉煙塵之色,肩上挽個包袱。

    他已經走了很長的路,在路上,只啃過半個炊餅,又累又餓。

    穿過一片小樹林,轉出來時,見到滿地屍骸,這個姓李的書生卻只是神色麻木地搖了搖頭。

    這般情況,他在路上已經多有見聞。若非有些運氣,李生可能也已性命難保,成為地上的一具屍骸了。

    抬頭看了看天色,李生露出憂慮之意。天將暮晚,如果找不到合適的過夜地方,他將遭遇到更大的危險。只是本來就文弱的身子,在長途跋涉後,雙腿便如同灌鉛了一般,沉重得難以移動了。

    他很想憩息一會,哪怕只休息一刻鐘。

    望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身,服飾大都破爛,有些甚至被剝光了身子他們身上所攜帶的事物,但凡值點錢的,俱已被洗劫一空,絕不會留下什麼來。

    否則的話,李生早就上去,搜索一番了。

    身為讀書人,這般行徑為人不齒,毫無道德可言。然而很多時候,為了活著,為了活下去,所謂的“忠義廉恥”便會被慢慢消磨,直到最後被拋之腦後,再不剩半點。

    到了那時,人將不人。

    但是,這都是什麼造成的?

    每當夜深無人時,李生會從噩夢中醒來,然後暗自哭泣。他雖然只是個秀才,但是書香出身,一向文質彬彬,是個儒雅的人。然而現在的他,除了一身儒衫外,別的方面就跟個難民差不多了。

    他就是個難民。

    家沒了,地沒了,親人都沒了……

    得得得!

    突然間,有雜亂的馬蹄聲響起。

    在逃難的過程中,李生積累了不少經驗,知道這是有兵馬路過的景象。趕緊跑過去,直接往死人堆裡躺。為了裝得更像點,他不得不拉過兩具屍體往自己身上壓來,當做掩飾。隨後閉眼,大氣不敢喘。

    過了一會,一隊狼狽的人馬出現。是一夥潰兵,約莫有百人,行伍中,剩得七八騎,其餘皆是步兵,有兵扛著卷起來的旗幟,看不到上面的旗號。

    他們打了敗仗,丟盔棄甲的,一個個情緒低落。見到遍地屍骸,只掃上去一眼,便沒了興趣,在騎兵的帶領下,匆匆往前頭趕去。

    躺了好一陣,確定人馬已經遠去,不會再回來了,李生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睜看眼來,見到夕陽西墜,天色正慢慢暗落。時候已不早,要起身趕路了。

    咯吱咯吱!

    突然間,有動靜異響,就從身旁不遠處發出的。

    李生聽到,內心發寒,一動不敢動,偷眼看去,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隨後,他就見到可怖的一幕:就在一丈開外,一具屍體竟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最開始的時候,李生還以為對方也是生者,和自己一樣喬裝死人的。但看仔細些,可以清晰地見到這人的脖子挨了一刀,半個腦袋耷拉在上面,呈現出一個詭異的扭曲幅度。

    受了這般重傷,不可能還活著。但眼下,這個本該已死去多時的人卻活生生地站了起來。

    簌簌,咯吱……

    異動不斷,又有一屍起立。其胸口處還插著半截斷槍,穿透過去了。

    一具具屍體詭譎地站了起來,前前後後,怕有十多個的樣子,就站在死屍堆間。

    李生非常擔心自己邊上的也會屍變,害怕得不得了。但好在,時間過去一會了,並沒有出現那般情景,他才稍稍鬆口氣。

    “天欲晚,屍狗將來……”

    猛地間,有人聲響起。

    李生躺在地上,聽出這話語是從一具站立著的死人口中說出來的,頓時毛骨悚然。他以前寒窗苦讀,少問世事。不過落難逃竄後,著實聽聞到不少詭異。知道世間不太平,亂世之下,怪事頻生。人死不僵,發生變異,更非新鮮事。屍變之後,會變得兇惡殘暴,擇人而噬。

    這就是李生現在心驚膽戰的緣故,只不過眼下發生的事情,似乎與傳聞有點不同。可不管如何,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

    李生口乾舌燥,不知如何是好。

    “哎,屍狗來,吾等奈何……”

    “奈何……”

    站立起來的十多具死人紛紛嘆息,滿含蕭索悲哀之意。

    李生渾身發抖,慢慢抬起頭來,想看有沒有逃走的機會,離開這個不祥之地。

    此時日落西山,天色已昏暝,四下有灰霧彌漫開來。

    “嗷嗚!”

    一聲怪叫傳來。

    李生聽到,不禁一個哆嗦。然後他就見到一道身形緩緩出現,獸首人身,狀若猙獰。

    隔得有點遠,又有霧氣繚繞,看得不甚清楚。

    這身影漸漸走近,來到一具站立起來的屍體身前,猛地撲上來,張開大嘴,咬上屍體的腦袋,開始咀嚼起來,嚙然有聲。

    李生大駭,趕緊躺好,閉上眼睛,在心裡求神拜佛,祈禱上蒼保佑……

    一陣陣的嚙咬聲,不絕於耳,由遠到近。每一具站立的死人被噬咬過後,仿佛失去了某種支撐的力量,隨即萎然倒地,再無法顯露怪異。

    “哧哧……”

    噬咬聲來到了相距李生最近的位置,是那具腦袋被砍掉一半的死人正在被那屍狗吞噬。

    李生心膽俱寒,不敢去看,卻擋不住駭人的聲響傳入耳朵。這聲響如同惡鬼,正一點點地吞噬著他全身的膽氣與意志。

    天漸黑,夜幕降臨了……
twu0107 發表於 2019-1-7 20:49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五章:用心

    得得得!

    馬蹄聲踏碎了黎明前的沉寂,東方泛起一片魚肚白,遠處的村落,難得地傳來一聲雄雞長啼。

    破曉了……

    “聿!”

    胭脂馬嘶鳴一聲,搖了搖頭,噴出一股鼻氣。

    陳唐伸手去拍了拍馬首,撫摸著那片長長的鬃毛,以表安慰。胭脂馬大眼睛眨了眨,表示很受用。

    從槁城到潘州,這一段路程實在艱辛。但好在,到了今日,差不多完結了。回想路上歷程,遭遇過不少事端,但都被陳唐解決掉了。簡單的,只要亮出九扇門的權杖,即可暢通無阻;碰到蠻橫的,沒甚好說,寒鋒三尺在手。相比之下,妖邪鬼祟之類,倒是少見,也許與選擇的路徑有關。

    雖然當今局勢,魑魅魍魎盡出,但不管妖魔還是邪祟,都具備著特殊性,不可能出個門,拐個彎,就碰到的。

    另外,隱約中,陳唐還有一種受人保護的感覺。

    這感覺以前有過一次在他從潘州出發,前往京城考試的那時候。

    那一次,是胡不喜散發出消息,於是江湖上的不少勢力人物紛紛前來討好陳唐。實質上,是在討好胡氏。

    這一次的情況有點不同,對方一直潛藏在暗處,絕對是高手來著。氣息隱匿得很深,若非陳唐修為大增,幾乎無從察覺。但即便如此,也看不到對方的隱身之處。

    陳唐覺得,此事應該是塗山猗的授意。其雖然說派不出人手來幫忙,但最後還是讓人一路跟隨,暗中保護著。

    這一份人情,又得記賬上了。

    如今已安然抵達潘州城郊外,距離州郡,不過百里;而去陳家村,更是只得數十裡的路程了。

    按照既定計劃,他們是要先回村中安頓,再圖後計。

    對此,寧弈有些不解,問道:“公子,咱們有官印在手,又有鐵卷文書,怎地不直接入州衙,出示身份,讓他們來接?”

    聞言,陳唐呵呵一笑:“品臣,你覺得,他們會來接我這個巡撫?”

    寧弈道:“為何不會,公子你可是得了欽命的。”

    “嘿,如果聖旨真得那麼管用,直接一道降臨,潘州就可平定下來。可你以為,這可行嗎?”

    寧弈聽著,作聲不得。諸如潘州等,雖然還沒有正式舉旗造反,可早已四分五裂,呈現出割據之勢,鬧得民不聊生。對於朝廷的旨意,陽奉陰違,幾乎沒有執行的。

    對此局面,朝廷也是很頭疼,直接出兵不妥,畢竟國力式微已久難以用兵。所以在衡量之後,才弄出個巡撫之舉來,死馬當活馬醫了。至於陳唐,其實他只是個候選人罷了。他回潘州,不折不扣地屬於一次嚴峻的考驗。

    寧弈沒有任何的從政經驗,想當然地以為能大張旗鼓行事,王八之氣激射而出,懾服潘州的各方割據勢力,實在是淺薄得很。

    陳唐語重心長地道:“我們目前,一無權柄,二無兵甲,空得一個名分。若是貿然出頭,便等於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為今之計,大家必須要低調行事,隱瞞身份,切莫聲張。”

    聽了這話,王甫與寧弈兩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心中凜然,異口同聲回應:“唯公子馬首是瞻。”

    兩者亦非笨人,如果說到這份上還不明白宦途兇險,那可真是白活了。

    王甫曾經說過村莊遭受洗劫的慘況,時至今日,仍是滿目瘡痍,只稍稍恢復了兩分生氣。就不知道陳家村中,變得如何了。

    在剎那間,陳唐便有些“近鄉情更怯”的意味。

    天亮了,蘇菱與阿花也醒轉過來,開始張羅早飯。要吃飽喝足後,再回家去。

    嗤嗤嗤!

    尖銳的破空聲響起,數道弩箭激發,準確無誤地命中幾丈開外的想要逃走的黑衣人,把他射成了個箭豬。

    “稟告公子,刺客已伏誅!”

    一隊兵甲簇擁著塗山猗,越發襯托得其身形挺拔,英氣逼人:“梟首示眾。”

    “是。”

    那侍衛得了命令,即刻下去操辦。

    塗山猗面無表情,轉身要返回房中,就聽有人來稟告:“公子,端木先生回來了。”

    “哦,快請。”

    過不多久,一名青衫文士走了進來,躬身一禮:“端木雨墨不辱使命,回來復命。”

    塗山猗笑道:“端木先生不必多禮。”

    這端木雨墨年約五旬,面目清臒,看著斯文,等閑人哪裡想得到這是一名一流的高手人物。

    “稟公子,陳公子一行,已安然返回潘州去。”

    塗山猗點點頭:“路上辛苦了。”

    端木雨墨道:“我只出了三次手而已。其餘的,都是陳公子解決的。文武雙全,此子的確不錯,所欠缺的,不外乎一些歷練。”

    塗山猗笑笑:“那依你之見,他此去潘州,有幾成勝算?”

    端木雨墨沉思片刻,緩緩道:“此事實在太多變數,如今天下蒼茫,龍蛇並出,最後究竟如何,誰能預料?”

    塗山猗嘆口氣:“是啊,便是吾等世家,不也一樣在奔走掙紮,尋求那一線天機?這形勢是越來越亂,爭鬥越來越激烈,到了最後,難不免要做上一場。就不知到了那時,到底鹿死誰手了。”

    面對這名聰穎過人,得天地鐘秀的公子,端木雨墨不敢妄言什麼,恭聲道:“公子,你的良苦用心,陳公子不會辜負的。況且潘州那邊,也有安排,他並非孤軍奮戰。”

    塗山猗不置可否,忽問:“你一路跟隨,他可曾察覺?”

    端木雨墨伸手擼了擼胡須,臉色有點遲疑:“這個我也說不準,似有發覺,可又不像。按理,我已經藏得很好了。”

    塗山猗笑道:“不過這個都不重要了,你奔波勞碌,很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好,屬下告退。”

    端木雨墨說著,退了下去。

    塗山猗回到房內,端坐在桌前,忽有興致,便開始磨墨,鋪開紙張,然後提筆,唰唰唰地書寫起來。

    他的字體端莊而秀氣,漂亮至極,所寫的,正是幾句詞: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twu0107 發表於 2019-1-7 20:50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六章:撞邪

    一騎一車,出現在陳家村外。

    熟悉的路徑,不同的是村莊的面貌,以及冷清的人氣。

    車馬行使的動靜,驚擾了村人。一些面黃肌瘦的農人冒頭出來,臉上帶著驚慌失措的神色。

    “公子,是公子回來了!”

    突然間,有人大叫出聲,卻是認出了陳唐。

    這叫聲如同一塊砸進水井的石頭,掀起一片波瀾。本來死氣沉沉的村莊,突然間像是活了過來。

    “公子,真的是你……”

    登登登的,一人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竟是長隨阿寶。跪在馬前,泣不成聲。

    見到他,陳唐亦是意外,驚喜交集,翻身下馬,將他扶起,問道:“阿來呢?”

    “他患病臥床,都起不來了。”

    陳唐趕緊問起狀況:原來當日在南服縣,陳唐內心存著破釜沉舟的決斷,便吩咐阿來去州郡與阿寶碰頭,盡快離開寧州。兩人見上面後,合計之下,選擇了重返故里。畢竟他們的家室根底,都在陳家村這邊。王甫說村莊遭了難,死傷無數,兩人頗為記掛父母親人安危,於是決定回來。

    歷經艱辛,逃得性命回鄉,果然見到一片蔽敗的景象,阿來更是患了重病,一躺不起。好在一些逃難的村人也陸續回來,攏聚在一起,做些農活,聊以果腹。只是這等日子,與當初陳唐衣錦還鄉時完全沒法比。

    但沒辦法,再苦再累,也得咬著牙活下去。至於逃難,外面風風雨雨,兵荒馬亂,可能死得更快。

    今日見到陳唐,阿寶恍若尋著了主心骨,一邊哭,一邊傾訴,把村子的情況,說了個七七八八。

    人口銳減,七零八散;房屋破損嚴重;農田拋荒近半……要命的是時不時會有兵馬過來打秋風,收取一些名目紛亂的稅賦。交不出來,這些兵丁就直接進屋裡搶,見到口糧而或稍微值錢的東西就拿走,甚至連一些還沒養大的家畜雞鴨都不放過,端是比盜賊還要心狠手辣……

    當秩序動蕩,無從依循,人間凡塵,就比鬼蜮還要猙獰幾分。

    對于這個,陳唐早有認識。諸多見聞,更是早已證實了的。一直以來,他看似沒有什麼規劃,漂泊不定,似那無根的浮萍,難以安穩下來。

    此並非陳唐本意,只能說是形勢所逼。其實他內心的立意一向明確,歸根到底,不外乎聖賢所書的格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四事言盡。

    從來到這個世界那一刻開始,陳唐一直在尋求機會,進行“修身”。說白了,就是提升個人實力。唯有如此,才能立足。

    亂世是浩劫,可對身懷善養經》的他而言,卻也是機會。

    當下與蘇菱成了親,再不是孤苦伶仃的一個,算是成家了。

    當然,“家”的涵義不止於此,隨著時日,家的成員也會慢慢增加。有了家室,接下來就能考慮下一階段的事了。

    陳唐接受塗山猗的印章文書,返回潘州,正是為此而來。而陳家村,將是他立足的第一個據點。

    入村,回到祖屋,見房屋多處崩壞。不過一些地方,明顯是經過修葺了的,裡面也被打掃得幹凈。卻是阿寶他們回來後,進行了初步的處理。無奈缺錢少物,只能做到這一步。

    陳唐拍了拍阿寶肩膀,對他的忠義進行了嘉獎。王甫等人不等吩咐,立刻開始忙活起來。

    百廢待興,有著太多的事要做。

    陳唐稍作安頓,便和阿寶去看望阿來。

    “阿寶,阿來得了什麼病?沒請大夫來看?”

    阿寶忙道:“公子,阿來得的是怪病,有些詭異。”

    “嗯?”

    陳唐一聽,眉頭挑起:“說來聽聽。”

    “阿來練過武,他的身子骨一向強壯,這個公子你是知道的。我們從寧州逃亡,幸得公子給予了不少錢財,不至於在路上餓死。路途迢迢,千辛萬苦,我們兩個都闖過來了。回到村後,尋著了倖存的親人和村人,修屋種田,總有口吃的。畢竟這些田地,都是公子的產業。”

    聽到這,陳唐點點頭。他為進士功名,有著諸多權利,更能給予族人庇護,免除各種徭役和賦稅。不但陳家莊,附近好幾個村落都選擇了依附,把田產等物記在了陳唐名下。

    後來陳唐雖然遠赴南服縣為官,但房屋田產這些,是沒有任何更變的。只是遭遇戰亂,導致了變故。不過地契房契等,俱還在陳唐手裡。

    阿寶繼續道:“有兵丁搜刮,又有賊患,縱然如此,我們還是得種地。”

    民以食為天,不種田,只能喝西北風。雖然依山傍水,可沒有過硬的本領手段,想要依靠狩獵為生,幾無可能。

    “問題便出在田裡。”

    阿寶說著,臉上現出驚慌之意:“今年早耕,到了如今,早稻漸熟。田裡又有其他菜蔬作物,阿來怕被人偷割,就在田間搭個草棚,守在那兒。然而十多天前,我早上過去草棚,就見他暈倒在那兒。醒過來後,手腳難以動彈,嘴裡在很害怕地叫著,說田裡來了怪物,要我們趕緊離開……”

    陳唐雙眸微微一縮,心中有了計較。

    “我們把他抬回家裡,他多半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的,只能喝些粥水,清醒後就癲狂亂喊。請人來看,皆束手無策,說是犯了魔怔,撞邪了。我好不容易又去找了個神婆來,也沒效果。拖到現在,他整個人都脫了形,骨瘦如柴,怕撐不住多少天了。天可憐見,公子你回來了,你一定要救救阿來。”

    阿寶說著,又忍不住抹眼淚。他與阿來互相扶攜,從寧州一路逃亡回家,不知經過多少患難,情誼很深。不是兄弟,勝于兄弟。

    陳唐沉聲道:“我會盡力而為。”

    到了阿來居住的一間土屋,小院子裡,一個老婦人坐在那兒抹眼淚,正是阿來的母親。

    “大娘,你看是誰來了?”

    還沒進門,阿寶便大聲叫道。

    老婦人抬頭看見陳唐,渾濁的眼睛流露出驚喜之色。

    陳唐與她說了兩句,就邁步進入阿來躺著的房間。很快,他就覺得不對勁。
twu0107 發表於 2019-1-7 20:50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七章:收拾

    (這幾天出差在外,更新請擔待……)

    房間狹窄而陰暗,窗戶用黑布蓋住了,光線難以照進,顯得陰森。走進來後,陳唐並沒有立刻看清楚阿來的樣子,只是在敏銳的感應之下,感受到了某些不詳的氣息。

    他大踏步過去,一把將窗戶的黑布扯落,房間頓時變得亮堂起來。

    床上,阿來在昏睡著,身上蓋著一張打滿補丁的被子。露出的頭顱亂發如草,臉頰瘦削得不剩半兩肉,像是一個裹著皮的骷髏。

    陳唐眉頭微蹙起來,來到床前,伸手放到阿來的額頭上,額頭冰涼。

    阿寶跟在後面,大氣不敢喘。公子雖然不是大夫,但有著厲害的神通手段,有他在,一定能治好阿來的。

    一會之後,陳唐慢慢收回手掌,面無表情。

    阿寶低聲問道:“公子,阿來這是怎麼啦?”

    “現在還不能確定,得到稻田裡走一趟。嗯,阿來應該是晚上出的事吧?”

    陳唐在阿來身上並沒有感應到陰氣,這一點有些奇怪。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撞到了邪祟,被鬼上身了。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阿寶回答:“不錯,他是晚上出的事。白天的時候,稻田也是好好的,不見異樣。”

    陳唐又問:“除了阿來,可還有別人遭遇到這番詭譎?”

    阿寶想了想:“村中暫時沒有,就不知別的村莊了。”

    “那我先回去,休息一會,等晚上再說。”

    陳唐說著,走了出去。

    阿寶也知道此事棘手,並不好辦。況且公子一行趕回來,在路上一定很苦,其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就來看望阿來,這份仁義,已經極為難得。換了暴虐冷漠的主人家,一個隨從僕人的性命,跟阿貓阿狗沒有多少區別,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陳唐返回宅子,心中想著阿來的事。那麼多的人,偏偏他一個人中招,撇開晚上守夜,撞個正著的緣故,應該還有緣由。比如說,他曾練過武。雖然算不得什麼武者,但體內血氣比起別的村民明顯要旺盛一截。這個,或許也是被看上的一個原因。

    “不矜哥,你回來了,阿來怎麼樣了?”

    蘇菱迎上來,關切地問道。

    陳唐說道:“暫且未知,還得看看。”頓一頓,問:“宅子收拾得怎麼樣了?”

    “房間都弄好了,可以入住。多得阿寶他們回來,日常打理得好,基本沒有什麼大問題。”

    “那就好。”

    返回村中,首要的便是解決住的問題,有個適宜的地方歇腳。

    自從陳唐高中,光宗耀祖,全村上下俱是大受鼓舞,積極性很高,不惜花費,對村子進行了一番改造修建。有了這番基礎,在戰亂中,遭受到的破壞就顯得沒有那麼嚴重了。不過昔日的村長族老幾個,因為年事已高,飽受驚嚇之下,紛紛逝世,目前村子一盤散沙。陳唐的歸來,毫無疑問就成為了全村人的主心骨,寄託所在。

    “公子,這一大箱子書籍還在,我挖出來了。”

    王甫與寧弈抬著一口大箱子回來,滿臉興奮之意。

    當初陳唐到寧州赴任,除了那幾件寶物之外,別的東西很難攜帶得上車,便打包起來,用箱子裝好。其中最有價值的,無疑便是書籍筆記。

    諸多的書本,核心部分乃是胡不悔相贈的那一箱子,每一卷都是精品。熟讀之後,用在考場上,有著莫大的裨益幫助。雖然陳唐已經功成名就,諸多內容也爛熟於心,不用再去讀那些文章了。可對於別人而言,卻極具價值。

    所謂薪火傳承,在這個世界,主要便是通過書籍的形式來完成的。而在天下讀書人的心目中,筆墨文章意義非凡,甚至可以說具備著神聖的性質。

    而今雖然天下大亂,科舉秩序風雨飄搖,但時局總有安定的時候,秩序也會慢慢恢復過來。到了那時,大批的讀書人依然會走進考場來博取功名。

    在潘州暴亂時,王甫作為管家,忠於職守,將能帶走的細軟地契等物捆成包袱,帶到身上,去到南服縣後,交給了陳唐;而分量沉重,不好攜帶的,特別是裝著書籍的箱子,他也能及時找地方埋起來,掩蓋得很好。

    今天回來,第一件事便去發掘,挖了出來。

    “好,不錯。”

    陳唐贊道。

    回來的第一天,實在有太多的瑣碎事務要處理。到了下午時分,陳唐才躺到床上,瞇上眼睛,很快就睡著。

    從槁城出發,到抵達村莊,路途迢迢,最為辛苦的當然是陳唐。他一馬當先,要負責解決的事情甚多,一件接著一件。最主要的安全問題,更是他一力承擔著。幾乎沒有放心過一天,同樣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危險無處不在,一不留神就會降臨,若是應付不當,很可能便會有人傷亡。

    當然,練武后的蘇菱,以及帶著女鬼的寧弈,也是能夠提供一定的幫助。但最大的擔子,陳唐責無旁貸。饒是他有氣息加持,在經過漫長的旅途消耗後,到了今日,也快要到了一個臨界點。

    那麼,抓緊時間睡上一覺,是一種很好的休息。

    他醒來的時候,已是暮色四合,將近入夜。估算時間,大概睡了一個多時辰左右,並不算長。皆因心中有事,始終不能放心得下。這個點,正好是晚膳的時間。弄水來洗了把臉,精神抖擻起來。

    出乎意料,晚飯居然還挺豐盛的,有豬肉,還有雞鴨,熱氣騰騰,很是新鮮。

    這些食材,都是村民主動提供過來的,要為陳唐接風。

    “我給他們錢,但他們都不收。”

    蘇菱說道。

    陳唐點點頭:“無妨,乃一番心意。從此以後,讓大家過上安穩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頓飽食後,陳唐精神勁頭漸漸飽滿。回房背上劍匣,佩帶好斷玉劍。

    “不矜哥,你要出去辦事嗎?”

    蘇菱問道。

    陳唐點頭:“阿來的事,需要到田間勘察一番。”

    “好,那你多加小心。”

    蘇菱也不多問:男人做事,女人插不上手的話,最好便是給予鼓勵支持。

    “我可能很晚才回,你早點歇息,不用等我了。”

    陳唐說著,大步走了出去。
twu0107 發表於 2019-1-7 20:51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八章:斬獸

    入夜了,村外一片陰沉。天上星月稀疏,灑下清冷的光輝。

    陳唐邁步,朝著村外的阡陌田野走去。晚風徐徐,吹拂在臉上,帶來一抺涼意。入夏的時光,諸多蟲兒啁啁啾啾,吵鬧成片。

    陳唐經過之處,蟲兒們受到劍匣的震懾,立刻沉寂下去,悄然遁逃無蹤。

    約莫半刻多鐘,來到阿來出事的那片田野,見田頭上一座簡陋的草棚。四根木棍撐起個茅草頂,裡面鋪個草席當床。

    陳唐貓腰進去,坐在席上,開始閉目養神。

    目前而言,他無法確定是什麼妖祟害了阿來,也不能肯定對方今晚是否會現身。為了增加幾率,陳唐特地施展功法,使得氣息有所流露。

    不管是邪祟還是妖魔,對於天人之氣都有著某種特殊的渴求和。

    這一點是早經證實了的。

    平常的時候陳唐習慣於內斂,隱藏,外人所見,多以為是文氣,只是覺得分外濃鬱純粹,與尋常不同。但在某些時候,天人之氣便可成為一種誘餌,用來釣魚。

    今晚,就是一次釣魚。希望能有魚兒上釣,順利解決。

    野外的夜間,其實並不像詩詞所寫的那樣充滿詩情畫意,反而充斥著各種問題和煩擾,甚至詭譎,教人害怕。

    不過這些,對于陳唐並不存在。他早慣於獨處。長夜對他而言,打打坐就過去了。

    時間如風般飛逝,夜漸深,四下慢慢沉寂,變得靜悄悄的。

    陳唐敏銳地感應到了這份靜寂的異常,張開眼睛,望向外面的景象。

    光線晦暗不明,視野受阻,看不到太遠的地方。好在周外皆為平野,是一片片的稻田。如斯狀況,若有反常,會較為容易地捕捉到。

    陳唐端坐不動,耳聽八方。

    沙沙沙……

    細微的聲響從東南方向傳出,那片田野內茂盛的稻穀像是被分開的波浪,呈現出一種怪異。

    來了嗎?

    陳唐伸手按上劍柄已經等了三個多時辰,再不來,天都要亮了……

    異動在飛快地靠近,朝著草棚而來。

    呼嘯的破空聲,裹挾著一股惡心的腥臭,隨之是一道猙獰的身形,獸首人身,嘩啦一下從稻田裡飛撲出來。

    這是什麼妖物?屍鬼?可又不像……

    電光火石間,陳唐腦海閃過一個疑問,手半點不慢,鏗然出劍,一劍斬出。

    斷玉劍劃出一道淩利的光芒。

    這獸首人身的精怪竟十分靈活,急身躲避,堪堪閃開。

    陳唐也不指望一擊即殺,身子沖出,緊接著又是一劍刺去。

    獸首人身的精怪急退,驀然張開可怖的大嘴,噴出一股水來。

    水為液體,不好抵擋,一不小心便會濺射開來,落到身上。

    陳唐不知道對方噴出的水屬於什麼性質,反正看著就不正常,濁黃色的,可能涵含劇毒,也可能有別的難以預料的負面效果。謹慎為上,不好正面接觸。畢竟噴水的精怪,著實詭異。

    他一個側步,挽個劍勢,輕輕一挑,挑向精怪的頸脖。

    噴出水後,精怪轉身就逃,迅速撲到稻田裡,借助稻穀掩飾身子,但見一道波浪快速遠去。

    想走?

    陳唐雙足一點,縱身緊追,身子不可避免地沖進了稻田裡。

    稻已結穗,但並不飽滿。這世界農業為主,可生產力只能說馬虎,相當落後。即使在正常時候,畝產也不高,更不用說當下局勢紛亂,秩序崩壞,農人難以獲得安穩的幹活環境,種出來的田成色自是差強人意了。

    雖然只是回來的第一天,但對于民生的基礎,糧食方面,陳唐還是相當關注在意的。

    他回來了,這舉目所見的,都是屬於他的田地。

    好吧,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精怪速度很快,已經快要逃到另一塊田去了。

    陳唐邁開大步追去,健步如飛。

    嘩啦。

    突然間,一怪在稻田裡撲出,目標正是陳唐毫無防備的背部。

    牠竟是早就潛藏在此,處心積慮地進行伏擊。而之前那個獸首人身的精怪,卻是誘餌。

    陳唐在釣魚,對方居然也在釣魚。

    事起倉促,陳唐並沒察覺到對方的存在。但對此襲擊,他亦末驚慌,反手一劍,劍鋒吞吐,正中此怪胸口。

    這同樣是一個獸首人身的精怪,身形比先前那怪稍小一圈。

    劍尖入肉,貫注了氣息,鋒銳無比,一下子將對方穿透了。

    這精怪發出怪叫,牠悍不畏死地借機欺近身來,完全不顧洞穿胸口的劍刃,張口就往陳唐臉上咬來。

    距離近在咫尺,氣息令人作嘔,更能看清楚這精怪的樣子。牠的腦袋毛茸茸的,毛發茂密,兩個耳朵尖起,雙目呈現一種幽幽的碧綠色,嘴巴往前突出。看上去,像是個狗頭。

    狗頭人?

    陳唐左手成掌,一掌拍到那顆狗頭上。與此同時,右手抽劍,便住後退。

    一擊命中,人已飄開。

    又是勁風撲來,先前假裝逃遁的精怪殺個回馬槍,沖了回來。

    依照計劃,牠們大概是想來個前後夾擊。只是陳唐的實力超乎了意外,幾呼吸間便解決了伏擊的精怪。

    現在,就又變成了一對一的情形。

    陳唐手起劍落,鋒利的劍刃準確地砍在對方頸脖上。

    這一劍力道十足,在氣息的加持之下,何其鋒銳。一顆頭顱飛起,然後骨轆轆地掉到稻田裡。

    吐一口氣,陳唐持劍而立。

    兩個精怪已然伏誅,只是事情仍有疑問。牠們是甚來歷?又是施加了何等手段在阿來身上?

    這些問題,陳唐都沒答案。雖然說天下不詳詭譎,基本能分成邪祟與妖魔兩大類,但大類之下,各種魑魅魍魎,光怪陸離,不知有多少種屬,很難認得齊全。在這方面,估計得找修者才行。

    但希望阿來能支撐下去。

    陳唐嘆口氣,把精怪屍首收拾到棚子內,不好帶回村子,免得嚇到村人。

    這時候距離天亮也不久了,乾脆坐在棚內休息。兩精怪實力算不得多厲害,等於是兩頭能夠直立行走的兇獸,尋常人等難於抵擋,但在陳唐面前就不夠看了。

    陳唐琢磨著,要進潘州城一趟,看浮山觀,詹陽春等人,是否還在。
twu0107 發表於 2019-1-11 22:13
不聊齋 第三百二十九章:入城

    (主角回家,我也回家了……)

    天剛亮,阿寶行色匆匆地跑到田裡來。遠遠見陳唐安坐於小棚內,他不禁松了口氣。

    “公子。”

    走到近前,連忙見禮,抬頭瞥見棚子裡的精怪屍身,為之色變。

    陳唐道:“這兩只精怪,應該便是禍害阿來之物。”

    阿寶忙道:“那麼阿來是不是有救了?”

    陳唐搖頭:“罪魁禍首雖然已伏誅,但阿來的身子,還需要醫治。”

    聞言,阿寶臉色黯然下來。

    陳唐就問:“這段時日,鄉下一帶是不是常有怪異聽聞?”

    阿寶點頭:“確實如此,鬧得人心惶惶。”

    “可有此等精怪的說法?”

    阿寶便湊頭過來仔細觀望,見狗頭人身,狀甚猙獰,他吞了口口水:“公子,詭譎之事,一向隱晦,當事者難有逃得性命者。即使有,也會像阿來那般神志不清,顛三倒四,說不出個所以然。”

    陳唐知道他的意思,想要從尋常人口中獲悉有價值的資訊,本不容易:“你把這兒收拾一下,不要驚動旁人,以免嚇人。”

    阿來在田裡出事,已經使得村中人心浮動,如果農人們見到如此兇惡的精怪,只怕都不敢下田幹活了。

    “明白了。”

    阿寶跟隨陳唐下江南,算是漲了不少見識,有所經歷,膽氣不同尋常,能幫忙處理。

    陳唐想了想,將一狗頭用布包裹起來,拎在手上,帶回村中。此事存有疑竇,不知是偶然性的事件呢,還是另有牽涉。反正沒有高大城墻的守護,郊外之地的安全性很難得到保證。突然間,他就想到胡家莊。都是鄉下地方,可胡家莊的構造建築就完全是另一個檔次,屬於堡壘級別。

    陳唐不是沒想過把陳家村也弄成那樣,只是需要大筆的資金支持,還有人力和時間的付出。

    這些條件,目前並不具備,唯有作罷。

    不過轉念一想,如同胡家莊般堅固,卻也一夜之間遭受兇禍,近乎滅門,由此可知,那時候攻擊胡氏的對方何等兇悍?

    昔日之際,陳唐一知半解,很多事情皆不明了。如今想來,當其時下手的很可能便是黃家了。就不知道出動了什麼層次的高手,能把胡不悔打成重傷,逃遁進潘州城。

    胡家莊一夜傾覆,後來就蔽敗了下去,不知道而今成什麼樣子。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一看,就算剩得一個空殼莊子,那些建築物也有用處。

    回到宅子,蘇菱已經起身張羅著早飯了。

    過了一會,寧弈與王甫也趕來,要聽陳唐的指令。

    現階段,陳唐的吩咐很簡單,主要分成兩方面:一個是安撫人心,組織農人下田,抓緊生產;一個是統計人口,田地等,要把附近諸多村莊全部合併過來。

    “古人有雲: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我們便從基礎做起,做好了這一步,才能更好地走上高處。”

    陳唐簡明扼要地說道。

    王寧兩人聽著,深以為然。他們出身低微,本無政事管理的經驗,如果一下子就去當官,主管一方,只會手忙腳亂,根本應付不來。現在好了,用幾個村落來當試驗田,鍛煉才能,最是合適。

    如果這個場面都做不好,那只能證明他們無能。日後前程,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王甫與寧弈深諳此理,特別是寧弈,一心想要闖蕩個名堂出來的。如今陳唐已經給予了機會,他一定便要抓住。

    兩人應命,很勤勉地出去忙活了。

    吃罷早飯,陳唐跟蘇菱說要進城。

    “不矜哥,你昨晚一定沒睡好吧,累了的話,可憩息一會先。”

    蘇菱關心地道。

    陳唐呵呵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強力壯,這算什麼?”

    蘇菱想到某事之上,的確不堪征伐,不禁兩頰飛霞,流露出嬌媚之意來。

    若非正事要緊,陳唐倒不介意白日開戰一場,他拍了拍蘇菱的臉,提著包裹首級的包袱,轉身出去,騎上胭脂馬,“得得得”地便往潘州城而去。

    這趟回來,身懷使命,得了個嚇死人的大名分和頭銜。正因為如此,眼下不宜公開。從塗山猗那邊得知,他這個潘州巡撫雖然有著印章文書等證明身份,但還欠缺一道聖旨。鐵卷在某種程度上算是有所彌補,可仍是不夠。畢竟潘州的局勢太過於紛亂,謹慎起見,還是低調行事為好。

    然而即使再低調,假以時日,他返回陳家村的消息便會傳揚開來。到時候,城中的各方割據勢力會作何反應,就難以預料了。既然瞞不住,不如早做安排,先進城來,好好打探瞭解一番。

    今時今日進潘州城並不容易,潘州巡撫這個身份文書暫時不用的話,想來想去,還得換上無忌面孔,冒用九扇門的牌子。那張從閻之海手中得來的畫皮,當真是十分好用。不過用得多了,陳唐發現出了些問題,就是畫皮的色澤發生了變化,皮質也出現了皴裂的現象。

    如此一來,戴上之後,就顯得假,容易露出破綻來了。

    世間萬物,本無永恆。陳唐也不指望一張畫皮能用到天荒地老,隨著時間侵蝕,肯定會面臨破損變質的境況。想要維持下去,就必須進行精心的維護修補。

    這個,陳唐不懂,也不會。他倒是從志異上看過,對畫皮的呵護,需要人心精血之類,甚為駭人聽聞。具體如何,不得而知,需要找詹陽春來弄。

    只不知道,這位浮山道士,還在不在城中。

    陳唐想著事情,胭脂馬馳騁而去,很快就來到潘州城外。抬頭打量,見城頭上旗幟雜亂。城門果然有兩隊兵丁手持刀槍把守著,並非進出城都要盤查,看樣子,是針對可疑的人。

    騎著馬的陳唐,一看便知不是尋常老百姓,自然被列入可疑的對象。

    當他亮出權杖,負責盤查的守兵頭目很認真地勘驗著,面露狐疑之色。

    陳唐冷哼一聲,不耐煩地道:“看好了沒?耽誤了事,你擔當不起。”

    這頭目終是放棄了進一步的盤查,九扇門行徑一向神秘,地位超然。對於這樣的人,不招惹為妙。

    安然入城,陳唐直接往浮山觀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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