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桃花花紅劍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4 13:54:3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4 2531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17
一五零

  巫嫣紅那女人不是住在司馬山莊麼?她怎麼會讓你隨便出來?”

  由藍天倚的神色和語氣裡,藍秀難免有些訝然不解,她已由常玉嵐處得知巫嫣紅就是她的生母百花夫人。

  在她的想法裡,當年百花夫人在大司馬抄家時既然能把她託付給藍天倚,那麼藍天倚必定是她的心腹,為何此刻竟然直呼百花夫人之名,而且神色間頗有敵意,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不等她開口,周翠玉已搶著說道:“秀兒已經不回司馬山莊了,她決定就留在這裡服侍你。”

  藍天倚大為驚訝的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周翠玉道:“秀兒,把事情經過,再對你爹講一遍!”

  當藍天倚聽藍秀講述過後,嘆口氣道:“我早就猜到巫嫣紅那女人連自己的女兒也會下毒手,果然不出所料。”

  藍秀怔了怔道:“爹,你怎麼也說她的壞話?”

  藍天倚雙頰開始抽搐,語調激動的道:“秀兒,她是你的生身母親,所以原先我是不準備和你講實話的,以免傷了你們母女之間的感情,現在她既然連你也不放過,我也不須再隱瞞了,孩子,你可知道上次追殺我的幕後主使人是誰?”

  藍秀眨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睛道:“總不會是她吧?”

  藍天倚怪然一笑道:“你說對了,派人追殺爹的就是她。”

  藍秀啊了一聲道:“這真讓女兒萬萬想不到,莫非這十幾年來爹一直被她監禁在暗香精舍?”

  藍天倚長長吁口氣道:“也可以這樣說吧!半個多月前,爹聽到她要對我下毒手的消息,千方百計的找機會逃了出來,誰知忍饑挨餓晝藏夜出逃到鄢陵山上,還是被她派出追殺我的人追到了,我當時又飢又病身子又虛,若不是南姑娘和你及時趕來,早就沒命了。”

  這時周翠玉倒了杯茶遞給藍天倚道:“秀兒已經不走了,你們爺兒倆多的是時間在一起,喝口茶再慢慢講。”

  藍天倚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現在你該明白了,上次爹再三交代你不可對任何人講,而且不能隨你到司馬山莊去,正是這原因,你想,我若到了司馬山莊,她必會得到消息,到那時我既難免一死,你們母女之間也難以相處。”

  藍秀緊蹙著黛眉道:“可是女兒始終弄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爹呢?”

  藍天倚痛苦的搖搖頭道:“別追問,爹有苦衷,實在不願意對你講真情。”

  藍秀兩眼凝視著藍天倚的神色,怔怔地不知該再說什麼才好。

  卻見周翠玉別過頭去,幽幽一嘆道:“天倚,事情早晚是要揭曉的,何必再隱瞞秀兒,連我都可以原諒你,自己的女兒還顧慮什麼?”

  藍天倚略一遲疑,像下了決心,點點頭道:“好,我告訴她。”

  接著轉過臉來,又道:“秀兒,可知道你的生父是誰麼?”

  藍秀不假思索道:“女兒的生父,自然是當年被抄家的大司馬。”

  藍天倚搖搖頭,說道:“說出來你別失望,你沒有那樣身份地位顯赫尊貴的父親。”

  藍秀只聽得心氣一窒道:“那麼女兒的生父是……是誰呢?”

  藍天倚苦笑道:“就是我。”

  藍秀呆了一呆道:“那麼女兒的生母也不是她了?難怪她連女兒也不放過。”

  藍天倚又搖搖頭道:“你的生母就是巫嫣紅。”

  藍秀如聞晴天霹需,失聲問道:“難道爹和她?……”

  藍天倚神色尷尬的道:“不錯,你是我跟她所生的,那女人是大司馬的第六妾,生性淫蕩,為大司馬所不喜,而她又每晚都離不開男人,爹當時是大司馬將軍府內院護衛頭目,由於年輕心志不定,竟然抵制不了她的美色勾引,而做了她的面首,就這樣才有了你。”

  藍秀羞窘得低下了頭,幽幽問道:“後來呢?”

  藍天倚道:“在大司馬抄家後,她躲到一處親戚家裡,又過了幾個月,才生下了你,後來她把你交給了我,我就帶著你娘和你偷偷離開京城,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山野間築屋住下,那就是你自幼住過十幾年的老家了。”

  “爹為什麼要躲得那麼遠?”

  “因為擔心被巫嫣紅找到,爹想和你娘過著正常的家庭生活,擺脫那女人的糾纏和掌握。”

  藍秀回憶著往事道:“女兒記得一直到十三四歲,我們的確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並無任何人前來打擾,直到有一天爹出門一去不返,才開始了女兒和娘的悲慘厄運。”

  藍天倚道:“其實她在那十三四年來,一直在到處找我,只因我們住往的地方太隱秘,竟使她無法如願。”

  “當爹被她再度發現時,她已利用這十三四年的時間,建立了自己的地盤暗香精舍,手下徒眾不了數百,有所謂的八朵名花五條龍,以及另外不少高手。”

  “她怎會在僅僅十幾年內,在武林中建立下如此龐大的勢力?”

  “她財勢雄厚,在大司馬抄家前,便私運出無數的金銀珠寶。

  她本來就有武功根底,再加她偷去大司馬幾冊在武林中已失傳的武學秘籍,憑著她過人的資質,很快的便在武林中獨樹一幟,聲名大噪。”

  “但是,江湖中人很少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來歷,即便知道,也都認為她是大司馬的原配夫人。”

  “試想,以她現在不過才五十左右的年紀,大司馬的年紀,至少比她大出二十歲,怎可能是元配夫人呢?”

  “這麼說,爹離家一去不返後,就是被她發現擄走了?”

  “不錯,爹被擄到暗香精舍後,又做了她的面首,整天被拘禁在設有機關的暗室裡,只有夜間才被放出來和她相會。”

  “她為了要斷絕爹的念頭,所以又派人追殺你娘,所幸你們母女兩人逃到了桃花林,才逃過一劫。”

  藍秀心念閃電般轉了幾轉道:“爹,女兒有一事不解,她既然要追殺我娘,娘逃到桃花林並不安全,因為當時的桃花仙子正是她的妹妹,即便桃花仙子不認識娘,陶林總該認識娘才對。”

  藍天倚道:“在大司馬府時,爹只是內院侍衛頭目之一,而陶林是在外面軍營裡當差,彼此從無來往,自然並不認識,而且你娘對真正的身份一直守口如瓶,所以才能把陶林瞞過。”

  藍秀望了周翠玉一眼道:“娘在女兒接任桃花仙子之前,忽然失蹤離開桃花林,這件事女兒始終不解,方才問娘,娘也不肯講,爹可知道是為什麼?”

  藍天倚道:“現在爹連這樣大的秘密都告訴了你,你娘自然也不需再隱瞞了,老實對你說,巫嫣紅的妹妹桃花仙子在臨死前的幾天,已經查出了你娘的身份,她要處死你娘,幸虧有個丫環把消息暗暗告訴你娘,你娘擔心連累你,自然不能對你講,只有一人偷偷逃走了,好在不久那女人就死了,這件事也就無人再提了。”

  “可是她們為什麼不殺女兒?桃花仙子臨死時反而遺囑女兒接了她的大位?”

  “傻孩子,你是巫嫣紅的親生女兒,那女人弄清你娘的身份後,自然也明白你是她的甥女,當然不會害你。”

  周翠玉在旁嘆口氣,插嘴道:“秀兒,當你知道了自己不是大司馬的女兒,是否心裡很難過呢?”

  藍秀連忙離座又跪到床前,含淚說道:“爹,娘,女兒不但不難過不是大司馬的親生女兒,反而更高興,因為我已知道了爹才是我真正生身的父親,百花夫人雖然生了我,卻不但沒養育過一天,反而要置我於死地,而你老人家養育我十幾年,待我勝於己出,和親生又有什麼兩樣?”

  周翠玉情不自禁俯下身來,母女兩人相擁而泣,久久不能自己。

  藍天倚也俯下身來,拍拍藍秀肩膀道:“別哭啦!難得一家團聚,只可惜常三公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但現在急有何用,只好慢慢打聽了。”

  周翠玉也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巫嫣紅那女人也太狠毒了,連自己的唯一女婿也要殺。”

  藍天倚哼了一聲道:“她連親生女兒都要殺,何況女婿。”

  藍天倚說到這裡,忽然像想起一件事情,接著輕咳了一聲問道:“秀兒,巫嫣紅這次到司馬山莊去,可曾帶著一個叫樂無涯的年輕人?”

  藍秀芳心怦然一震道:“有這麼一個人,據說是她的義子,爹為什麼忽然問起他來。”

  藍天倚神色尷尬的別過頭去道:“說出那女人的醜事你別難過,樂無涯目前是在巫嫣紅跟前最得寵的一個面首。”

  藍秀只覺腦門“轟”的一聲,幾乎僵在當場。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17
一五一

  第二十八章 夫妻劫後聚草廬

  藍秀想起這些天來,百花夫人那所跨院,每到夜晚,只有一個貼身侍婢和樂無涯住在那裡,又想起昨晚前往辭別百花夫人時,兩人都衣衫不整,兩相印證,不覺恍然大悟,自己的生母竟做出這樣醜事惡行。

  她居然和一個年紀相差一倍以上的男子私通,而且名義上兩人又是義母義子身份,怎不令她痛心疾首。

  藍天倚長長嘆口氣,繼續說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用不著多隱瞞,當年樂無涯的哥哥樂無窮,也正是那女人的面首。”

  “十年前她初見常三公子和紀二公子時,本意是把他們收為面首,後來發覺,二人不可能甘心供地驅使,才又改變了主意。”

  他說到這裡,又從周翠玉手中接過一杯茶,喝下後接道:“爹這次遭到那女人追殺,也多半是樂無涯的慫恿。”

  “其實爹在半年前已因身體虛弱不能供她驅使,所以這半年來只是被她禁錮在暗香精舍一處秘室裡,照那女人的原意念在爹多年來為她效力,只想等爹自行衰竭而死,但樂無涯卻不肯放過,那女人也聽了他的話。”

  “她這次未能追殺到我,將是她內心最大的恐懼與不安,因為她擔心爹會把她的醜行傳揚開去,到那時她就勢必身敗名裂了。”

  周翠玉惻然望了藍秀一眼道:“娘和這位韓姓老夫婦早就認識,當十天前偶而前來時,無意中撞見了你爹,為了他的安全,才要求那韓老伯把你爹搬到這間石室來的。”

  藍天倚郝然低下頭去,吶吶說道:“翠玉,我自知罪孽深重,太對不住你,你能原諒我嗎?”

  周翠玉正色道:“到現在何苦還說這種話?你是身不由己,我怎會怪你,我們不是曾在鄉村山野間過了十幾年安安靜靜的美滿生活嗎?如果你心裡沒有我,恐怕早就自動去找她了,那還會等她把你擄走。”

  藍天倚黯然說道:“可是老住在這裡,總不是辦法!”

  周翠玉無奈搖搖頭道:“你總得讓我找機會稟明老爺子,只要他老人家能原諒你,馬上就可接你到‘垂楊草廬’去了。”

  藍天倚忽然握拳捶了一下床板道:“不管如何,你要盡快向老爺子稟明,他老人家能原諒我最好,否則,我也應該在他老人家面前謝罪一死。”

  周翠玉抬起顫抖的手,輕輕拍著藍天倚的肩頭道:“天倚,我們夫婦好不容易重聚,這事我怎能不加慎重,我曾有好幾次和老爺子單獨相處的時候,好幾次話到唇邊,卻又嚥了回去。”

  “只因這件事對你、我太重要了,萬一老爺子不肯原諒,不但你一命難保,連我也無法再在‘垂楊草廬’耽下去了。”

  藍天倚又是長長吁了口氣,不再言語。

  藍秀早聽得如墜五里霧中,到這時才找到詢問的機會,愣愣的道:“娘,老爺子是誰?‘垂楊草廬’又在什麼地方?”

  周翠玉頗感為難的道:“老爺子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娘離開桃花林,就是投奔他的,十幾年來,一直負責服侍他,至於‘垂楊草廬’,也就是老爺子和現在娘住的地方。”

  她所以肯向藍秀透露“垂楊草廬”,不外是因為這名稱一向不為外人所知,而且此刻藍秀已無法再回司馬山莊,對自己的女兒,已用不著過分守密了。

  藍秀察言觀色,心知母親有難言之隱,也就不便再問。

  石室裡沉寂了甚久,藍天倚才又問道:“你每次出來,老爺子可都知道?”

  周翠玉道:“自然要瞞著他老人家,其實你的消息,我到現在還不敢對‘垂楊草廬’任何人透露。”

  藍天倚道:“現在有秀兒在旁照料,我比從前更安全多了,為了不使那邊的人生疑,你還是快些回去吧!”

  周翠玉臨走時,留下了一包藍天倚喜歡吃的東西,這都是她在“垂楊草廬”親到廚下準備的。

  她不准藍秀遠送,以免洩露形跡,出了洞口,便自行趕回“垂楊草廬”。

  一路上週翠玉想了很多。

  夫妻重聚,再加上女兒也回到跟前,在她來說,怎不興奮莫名。

  但想到常三公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又不免為女兒難過。

  好在她至今並未見過女婿常三公子,即使難過,也並不深刻。

  回到“垂楊草廬”,她本想先去看看紀無情、司馬駿和南蕙。

  因為她早知道常玉嵐是紀無情和司馬駿的生死故交,常玉嵐如今遭到這種下場,理應讓他們兩人知道。

  至於南蕙,她是藍天倚的救命恩人,而且又和藍秀相識,讓她知道藍秀的處境,也是應該的。

  原來南蕙那天在鄢陵的“群賢老棧”和紀無情見面後,便決定隨紀無情到“垂楊草廬”棲身。

  但紀無情必須先回家稟明母親,所以暫時仍把南蕙留在客棧。

  紀老夫人早就為紀無情的婚事關心,聽過之後,立刻滿口答應,等和南蕙一見面,更是對這位麗質天生而又聰明慧黠的女孩子滿心喜歡,馬上就把她留在“垂楊草廬”中的紀家別院。

  而南蕙也對紀老夫人親切得像對自己的母親一樣,和紀家上下人等也相處得十分和睦融洽。

  紀老夫人喜在心裡,決定報過大仇後就為兒子和南蕙完婚。

  不過,周翠玉經過一番冷靜考慮,並未去找紀無情、司馬駿和南蕙。

  因為她覺得目前的第一件大事,還是要先見老爺子,只有老爺子肯答應讓藍天倚父女到“垂楊草廬”來,才能談其他的事。

  否則,若先把事情宣揚出去,反而弄巧成拙了。

  她懷著恐懼不安而又焦慮沉重的心情走向無名老人所住的那所別院。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在此刻的她來說,卻像比跋涉千山萬水還要艱難。

  無名老人白天習慣在廳堂裡打坐,當週翠玉到達時,果然不例外。

  周翠玉小心翼翼的低著頭跨進門檻,垂手侍立一側,內心雖有千言萬語,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開口。

  豈知無名老人兩道湛湛眼神,有知冷電,直穿肺腑,緩緩說道:“你可是有什麼話要對老夫講?”

  周翠玉的身子一顫,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吶吶說道:“老爺子,婢子確實早就有話對你老人家講,只是一直不敢開口!”

  無名老人揮揮手道:“有話站起來講,你服侍我十幾年了,算不得外人,何必行此大禮!”

  周翠玉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剛要開口,無名老人又道:“這些天你好像有時不在‘垂楊草廬’,是否正為了這件事?”

  周翠玉心頭一震,愕然失聲道:“莫非老爺子已經知道了?”

  她心裡想著一面偷偷注意無名老人的神色。

  因為這對她太重要了,藍天倚是否能和她夫妻永聚,只在無名老人一念之間。

  無名老人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良久,才緩緩說道:“老夫豈能不明白你的心意,你這些年來孤伶無依,也夠苦了。”

  周翠玉如奉大赦,復又跪拜在地道:“但求老爺開恩。”

  無名老人神色開始凝重,一字一字的道:“這不能算藍天倚的錯,他一向對老夫忠心耿耿,若沒有那女人的引誘,怎可能發生這種醜事,去訴他,只管回來,老夫絕不責怪於他就是。”

  周翠玉感激涕零,匆忙站起身來,由於過度興奮,語調反而激動得嗚咽起來,道:“老爺對我們夫婦的大恩大德,婢子和他來生必定結草啣環。”

  無名老人又揮揮手道:“去吧!讓老夫一個人清靜一下。”

  周翠玉離開無名老人別院,自覺前後已判若兩人,這世界頃刻之間,一切都變得那麼美好。

  她回房刻意修飾了一番,攬鏡自照,似乎自己已年輕了許多,像是又恢復到昔日的青春,腦際也浮起一幕燦爛美麗的遠景。

  她決定先到紀家別院去探望一下紀無情和南蕙。

  在無名老人的嚴格規定下,紀家別院只有她一個人可以隨便進出,另有,就是不屬於“垂楊草廬”中人的司馬駿了。

  跨院進去的第一間廂房,便是紀無情的住處。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17
一五二

  這廂房一共三間,最外面的一間算是小客廳,裡面兩間是臥室。

  當真湊巧,紀無情和司馬駿正在客廳裡下棋,南蕙則在一旁觀看。

  此時的司馬駿,已不適合再稱為無我和尚了。因為他已奉無名老人之命,改換了俗家裝束。

  由於他雙目已經復明,看起來容光煥發,翩翩瀟灑,英氣勃勃,有如玉樹臨風,完全一副五陵佳公子氣派,似乎又恢復了十年前身為司馬山莊少莊主的模樣。

  說來也許令人不信,他一向不喜與異性相處,不少絕色美女,都不曾放在眼裡,偏偏自從在紀家別院遇見紀家小姐紀小鳳後,竟然一見傾心。

  起初,他因自己已是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之人,也只是把一番愛慕之意,藏在內心深處而已。

  自從奉命改換便服後,難免已形諸於外,因此,經常藉著來找紀無情談天,設法和小鳳接近。

  紀小鳳自然也對他頗具好感,紀老夫人看在眼裡,也並不反對,只是司馬駿僧俗身份未明,不便公然表示而已。

  紀無情呢?不消說也對兩人有意撮合,因之,他也是主張司馬駿棄僧還俗最有力的一個了。

  這時,紀無情和司馬駿一見周翠玉來了,連忙停止對弈,站起身來迎接。

  別看這兩人在外面耀武揚威,在周翠玉面前,卻乖得像兩個大孩子,最是彬彬有禮。

  這原因很簡單,一來周翠玉是無名老人身邊最得力的人,二來她對他們二人也最為關懷照顧。

  南蕙先襝衽一禮道:“周姑姑,你來了。”

  此刻的南蕙,也和半月前像脫胎換骨一樣,完全不見了昔日獷傲不馴的野性,顯得是那樣端莊貞靜。

  周翠玉坐下後,開口就說:“你們知道我是誰?”

  紀無情等人只聽得大感一愣,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道:“誰不認識您是周姑姑?”

  周翠玉這才覺出方才自己那句話太突然。

  其實不能怪她,她因為內心太興奮,所以一心只想直接了當的先表明身份,然後再提藍秀和常玉嵐,否則,一開口就提起藍秀和常玉嵐,那才是真正的沒頭沒腦太突然了。

  她不覺臉上一熱,頓了一頓道:“老身是說你們可知道我的身份來歷?”

  紀無情道:“你老人家始終不肯講,晚輩們如何能知道。”

  周翠玉道:“現在我就要對你們講了。”

  司馬駿插嘴道:“那最好不過。”

  周翠玉像費了極大的力氣,才緩緩說道:“我是藍秀的母親,藍秀是你們早已認識的了。”

  紀無情等又是一愣,呆了半晌,才問道:“藍秀的母親,不是巫嫣紅那女人嗎?”

  周翠玉隨即把詳細經過,毫不隱瞞的敘述了一遍。

  紀無情大喜過望的道:“周姑姑,晚輩這些天來,就因為她是巫嫣紅的女兒,所以方心存恨意,現在得知她是你撫養長大的,以後便不會那樣對待她了。”

  周翠玉深深一嘆道:“可惜她現在已經落難了,不再是司馬山莊的女主人了。”

  紀無情吃了一驚道:“周姑姑此話怎講?”

  周翠玉道:“現在老身已用不著對你們隱瞞,常三公子在三、四天前就被巫嫣紅逼出司馬山莊,而且據說巫嫣紅還派出不少高手把他殺成重傷,此刻下落不明,秀兒為了出來查訪,那女人竟然連親生女兒也要追殺……”

  她說到這裡,不覺滴下幾滴眼淚。

  紀無情大為關切的急急問道:“周姑姑可有看見了她?她在什麼地方?”

  周翠玉道:“我已把她安置在一處民家,還有她父親也在那裡。”

  紀無情忙不迭的道:“周姑姑,快帶我們去,我們幫忙把藍大叔和她一起接回來。”

  周翠玉稍顯猶豫的道:“別忙,我方才已經稟報過老爺子,老爺子寬宏大量,同意把她父親接回來,只是秀兒的事,還不敢對老爺子講,不知道老爺子肯不肯也讓她來。”

  紀無情忙道:“那正好,她可以住在晚輩家裡。”

  周翠玉有些為難的道:“那方便嗎?老太太同不同意?”

  南蕙扯了紀無情一下衣角,低聲道:“二哥,你就對周姑姑實說了吧!”

  她一向稱紀無情紀大哥,自從住進紀家別院,得知紀無情排行第二,已經改口稱二哥了,連姓兒也不再帶。

  紀無情隨即歉然一笑道:“周姑姑,小侄因為先前不知您和藍姑娘的關係,所以有件事沒有告訴您,您女婿常玉嵐前天已經被接到舍下來了。”

  周翠玉大為驚喜,啊了一聲道:“真的,他可是被你救下來的?”

  紀無情望了司馬駿一眼道:“該說是事有湊巧吧!小侄和司馬老弟前天偶然在鄢陵城外一處山坡經過,得見令婿被六名高手追殺,可惜晚了一步,當時他已身受重傷,眼見就一命不保,小侄和司馬老弟趕上前去,總算將強敵擊退,當即把令婿攙回舍下養傷。”

  周翠玉大為激動的道:“兩位賢侄,你們前後兩次救了常三公子的性命,老身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二位才好。”

  紀無情正色道:“周姑姑說那裡話來,小侄們和令婿早已是生死故交,但為了一口氣,這些天來,卻一再故意給他難堪,他都能忍氣吞聲,逆來順受。”

  “憑這些,就足以證明他對小侄們的真正友情了,你老人家又何必再提什麼感激不感激的呢?”

  周翠玉早知十年前紀無情對藍秀曾是一往情深。

  此刻她真恨不得能再有一個像藍秀一樣的女兒,好在她已明白,紀無情目前已經有了意中人,而南蕙長得又多麼和藍秀相似。

  她心裡想著,一面急切的問道:“可不可以帶老身看看常三公子?”

  紀無情道:“丈母娘看女婿,當然可以,不過他剛才睡著了,所以小侄才能抽空和司馬老弟下棋。”

  “這兩天來可都是你親自照料他?”

  南蕙搶著說道:“可不是嗎!二哥兩天來幾乎日夜守在他床前,換藥療傷都是他親自動手,連陪我談天的時間都沒有了。”

  周翠玉內心又是一陣感動。

  紀無情道:“周姑姑先在這裡坐一會兒,小侄去看看他醒來沒有。”

  常玉嵐就被安置在紀無情隔壁的另一間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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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紀無情悄悄進去後,常玉嵐已聞聲醒來,他因蓋著被子,無法看出傷勢,但氣色和精神還都很好。

  紀無情來到床前,俯下身來,低聲道:“常兄,是不是要換藥了?”

  常玉嵐搖搖頭道:“早上才換過藥,何必再麻煩,兄弟感覺已好得多了。”

  紀無情道:“你別激動,我現在要告訴一件使你既吃驚又高興的事。”

  常玉嵐緊鎖眉峰道:“兄弟最擔心的便是賤內,那女人連自己的女婿都要殺,只怕連她的女兒也難放過,我倒真希望賤內也能及早逃出司馬山莊。”

  紀無情不動聲色的道:“不但嫂夫人已經逃出了司馬山莊,連令岳母也在咱們這裡。”

  常玉嵐不由大吃一驚道:“什麼?那女人也來了?這怎麼可能?”

  “你別驚,待我慢慢告訴你。”

  當紀無情照著周翠玉所告訴的詳細說過一遍後,常玉嵐並不似在預料中的那樣感到意外了。

  因為他早就聽說藍秀自幼為一對藍姓夫婦撫養,並且如道她的養母在桃花林時不知去向,不過,如今得知她的生父就是藍天倚,而且藍天倚並沒死,而她的養母又住在“垂楊草廬”,自是高興萬分。

  當下,他強自活動了一下身子道:“真不好意思,家岳母來了,兄弟無法立即前往拜見,實在太失禮了。”

  紀無情忙道:“令岳母就在兄弟房裡,你現在渾身是傷,當然該由她來看你,等好了以後,再補行拜見大禮也不遲。”

  常玉嵐頗為尷尬的道:“真想不到第一次和她老人家見面,我會是這樣子,那就麻煩紀兄請家岳母來吧!”

  紀無情回到自己房裡,南蕙搶著問道:“幹麼去了這麼久?”

  紀無情道:“我當然要把事情經過詳細對他講明白,免得周姑姑見面後還要再解釋。”

  說著望向周翠玉道:“你老人家就隨小侄來吧!”

  司馬駿和南蕙也跟在後面。

  進入房內,常玉嵐已在背後墊個枕頭靠牆坐了起來。

  他剛要欠身為禮,周翠玉就關切無比的叫道:“姑爺,千萬別這樣,養傷要緊!”

  她雖然沒看到常玉嵐的傷勢,但第一次和女婿見面就這種場面,話未說完,已不禁流下淚來。

  常玉嵐也大為激動的道:“小婿到今天才得見岳母,岳母千萬原諒。”

  周翠玉嘆口氣道:“這不能怪你,要怪就該怪巫嫣紅那女人,姑爺,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常玉嵐強做笑顏道:“多獲紀兄和司馬兄相救,這兩三天又承紀兄日夜衣不解帶照料,現在已經好得多了。”

  周翠玉道:“若我能早兩天知道多好,老爺子那邊的藥室,一向由我照料,什麼樣的珍奇藥物都有,待會兒我就去拿些過來。”

  紀無情大喜道:“那太好了。”

  司馬駿和南蕙也都喜形於色。

  周翠玉在床沿坐下,再道:“剛才紀少爺必定已對姑爺說了,秀兒出來尋找你也遭到那女人的追殺,好在她沒受傷,反而殺死那女人的手下好幾個,目前她正在一處民家和她父親在一起, 我決定馬上去把他們父女接過來。”

  紀無情道:“哪太好了,她來了,小侄也可好好休息休息了!”

  周翠玉為了常玉嵐養傷,不便多留,臨走時囑咐道:“姑爺安心養傷,我這就給你取藥來。”

  出了房門,紀無情道:“小侄隨姑姑一起去。”

  取好藥,周翠玉交給紀無情道:“這裡面內服外敷的都有,麻煩你馬上為他換藥,我現在就去接他們父女回來。”

  紀無情連忙說道:“周姑姑別急,您累了大半天,好像連午飯都沒吃,依小侄看,您還是先休息,等到了傍晚再說。”

  周翠玉茫然問道:“這是做什麼?”

  紀無情道:“到那時小侄已為令婿換好了藥,也好隨您一起去,而且為了不使巫嫣紅派出的眼線發覺,必須在夜晚行動才好。”

  周翠玉也覺得紀無情顧慮的很對。

  她不難料出,鄢陵一帶,目前已是百花夫人注意的焦點,很可能已到處佈滿了暗樁暗卡,在時機尚未成熟之前,自然應以行動隱秘為宜。

  她回到房間,用了些飯,又上床休息了一陣,待太陽將落西山,紀無情和司馬駿早已在門外等候了。

  本來,南蕙也要隨著來的,紀無情說好說歹的才把她留下。

  由“垂楊草廬”到韓姓老人農家大約有七八里路,到達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進入後院,周翠玉吩咐紀無情和司馬駿先在外面等候。

  韓姓老人招待非常親切,特地命女兒秋姑把桌凳搬到後院,並沏了一壺茶,紀無情和司馬駿月下品茗,倒也頗為愜意。

  周翠玉進入石室,藍天倚和藍秀父女二人,正在燈下談心。

  藍天倚一見周翠玉便愣愣的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周翠玉道:“我是來接你們的。”

  藍天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喜中急急問道:“老爺子恩准了?”

  “他老人家如果不准,我怎敢隨便作主。”

  “他說什麼?”

  “已決定不再追究於你,他說你是受那女人威脅引誘,並非心甘情願。”

  藍天倚如奉大赦,情不自禁翻身在床上跪下,拱手過額道:“謝天謝地,多謝老爺子寬宏大量。”

  他說完話,便忙著整理隨身東西。

  藍天倚本來是空人一個由暗香精舍逃出,但藍秀為他購買了好幾套新衣以及日用物品,這些天來周翠玉也帶來一些東西,整理起來,足足要包成兩大包。

  藍秀還有些不放心的道:“娘,女兒我呢?”

  她從前貴為桃花仙子和司馬山莊女主人,如今竟落得連棲身之地也沒有,說起來也夠淒慘的了。

  周翠玉道:“你當然也要跟爹一起過去。”

  藍秀剛要幫忙藍天倚整理東西,周翠玉再道:“別忙,娘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過去後你就可以見到常姑爺了。”

  藍秀照樣也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道:“娘,您說什麼?”

  周翠玉道:“常姑爺也在那邊。”

  連藍天倚也聽得停止動作。

  “他……他怎麼會在那邊?”藍秀不知是驚是喜。

  “他被巫嫣紅派人殺成重傷,幸虧紀少爺和司馬少爺路過碰上,救了他一命,當時就把他攙回“垂楊草廬”療養,剛才娘已和他見過面了。”

  “他傷勢怎樣?”

  “紀少爺兩天多來衣不解帶照護他,剛才又換上娘從老爺子那邊取來的藥,料想不久就會痊癒的。”

  藍秀吁了一口氣,哺哺自語的道:“紀公子和司馬公子在一個多月內連救他兩次性命,玉嵐和女兒真不知如何報答他們。”

  周翠玉也不禁有些激動的道:“娘方才何嘗沒在他們面前說過這件話,紀少爺真不愧是至情至性的俠義中人,聽他的語氣,他和姑爺的交情,實在不是生死知己四個字可以形容的。”

  藍秀只聽得熱淚盈眶道:“他們可知道娘來接爹和女兒的事?”

  周翠玉道:“他們擔心路上出事情,也跟著來了。”

  “他們在哪裡?”

  “我吩咐他們在後院裡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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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藍秀急急起身道:“娘請幫爹整理東西,女兒出去看看他們。”

  出了洞口,只見紀無情和司馬駿正在那裡對月飲茶閒談。

  她本能的芳心一震,司馬駿為何已經換成了便裝,而且看來不像失明之人。

  紀無情和司馬駿認出來人是藍秀,剛要起身見禮,誰知藍秀竟然急急行前幾步,望著兩人,盈盈拜了下來。

  在這剎那,紀無情和司馬駿都有些手足無措,愣在當場。

  半晌,紀無情才失聲叫道:“嫂夫人,這算何意?”

  藍秀淚落雙頰哽咽說道:“承蒙二位公子兩度援手,使外子玉嵐得以大難不死,此恩此德,我夫婦二人真不知如何答報!”

  紀無情淒涼一笑道:“嫂夫人,說句你別介意的後,兄弟認識常兄在你之先,十幾年的相知相交,如果連這點忙都不能幫,那還算的什麼朋友。”

  他說著,剛要俯身將藍秀攙起,但兩隻手伸出一半,卻又縮了回去。

  藍秀不使紀無情為難,隨即站起身來。

  彼此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周翠玉已陪著藍天倚走了出來。

  紀無情和司馬駿連忙過去和藍天倚見禮,雖是初次見面,但因事先已知道一切,也就不須多做寒暄。

  兩人並從藍天倚和周翠玉手裡各自接過一個包裹。

  然後,藍天倚和周翠玉再去向韓姓老夫婦道謝道別。

  韓姓老夫婦帶著女兒秋姑直送出竹籬,才依依不捨的回到屋裡去。

  一行五人,隨即往“垂楊草廬”進發。

  “娘,有多遠的路?”藍秀問道。

  “不要半個時辰就到了。”

  這時司馬駿正在藍秀身邊,藍秀終於忍不住問道:“司馬少爺,你的眼睛……”

  紀無情搶著代答道:“是老爺子給他治好的,老爺子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可以稱得上是當今之世第一高人了。”

  藍秀眨著星眸道:“老爺子究竟是什麼人?”

  紀無情歉然笑道:“知道的不肯講,不知道的問也問不出來,你問我,我也無可奉告的。”

  藍秀搭訕著再問道:“到了那邊,可不可以見到他老人家?”

  紀無情道:“那就看他要不要召見了。”

  藍秀正要再問,只聽藍天倚道:“翠玉,今晚可不可以見到鎮台大人?”

  周翠玉道:“他老人家幾乎三十年沒離開‘垂楊草廬’一步,當然可以見到。”

  藍天倚又問道:“那邊還有些什麼人?”

  周翠玉道:“老爺子為了清靜,不少前來依附的舊日僚屬都遣散了,你去了也不會認識幾個,不過東方大姐這幾天又要來了。”

  五個人一路談著,很快便到達“垂楊草廬”。

  籬門未關,推門而入後,只見一名白髮蒼蒼但卻紅光滿面的魁梧老人正坐在前院的籐椅上對月品茗。

  藍天倚乍見那白髮蒼蒼的魁梧老人,定了定神,急急趨前幾步,側身跪拜在地道:“卑職藍天倚,拜見鎮台大人。”

  魁梧老人並不吃驚,語氣親切的道:“起來,現在咱們都是無官無職的平民了,用不著這種稱呼,更用不著行此大禮。”

  藍天倚似乎還是不敢起來,謹聲說道:“一別三十年,鎮台大人還是這等康健硬朗,卑職真是太高興了。”

  魁梧老人揮揮手道:“要你起來就起來,咱們都是武人出身,武人就是要干脆些!”

  藍天倚剛站起來,周翠玉已低聲道:“秀兒,還不拜見大人!”

  藍秀立即盈盈跪拜下去道:“再晚藍秀拜見鎮台大人!”

  在藍秀預料中,這位昔日的鎮台大人,一定是無名老人了,也正是父親當年的上司,自然也表現得無比虔誠禮敬。

  紀無情和司馬駿知他是千手觀音東方霞的同胞弟弟東方青,卻到此刻才明白他三十年前竟是鎮守一方的總兵大員,不由也都肅然起敬。

  當下,東方青望了藍秀一眼道:“周大妹子,這就是令嬡藍姑娘嗎?”

  周翠玉點了點頭。

  東方青嘆了口氣道:“想不到她幼年成名,如今也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

  周翠玉愣了一愣道:“這些事青帥都知道了?”

  東方青頷首道:“方才老爺子已召見過老夫,所以我已知道你去接藍老弟了,至於令嬡的事,是南姑娘對老夫講的。”

  他接著又深深一嘆,再道:“你帶他們父女安置安置去吧,老爺子已經安歇了,今晚不必再去見他老人家了。”

  光陰荏落,匆匆便是將近半個月過去了。

  這時常玉嵐在藍秀悉心照料下,傷勢已日漸痊癒。

  藍天倚在來到“垂楊草廬”的第二天,便拜見了無名老人。

  唯獨常玉嵐和藍秀,卻始終未為無名老人召見。

  他們夫婦半個多月來在不少人的傳言中,已把無名老人視為神明,偏偏無緣拜見。

  某天傍晚,紀無情和司馬駿在“垂楊草廬”前的小橋邊瀏覽山光水色,突見一名黃衣老者,由對面小徑上急奔而來。

  紀無情立即失聲叫道:“司馬老弟,來人好像是司馬山莊的陶總管!”

  沒等司馬駿答話,那老者己來到跟前,果然是桃花老人陶林。

  陶林居然能找到這裡來,怎能不使紀無情司馬駿吃驚,至少可以證明,百花夫人的眼線已經踩到“垂楊草廬”來了。

  他們自然不能讓陶林往裡直闖。

  紀無情當先拱拱手道:“陶前輩,怎麼闖到這裡來了?”

  陶林只顧奔行,雖然發現小橋上有兩個人,卻沒注意到是紀無情和司馬駿,尤其司馬駿,不但不再僧衣僧帽,而且雙目復明。

  乍見之下,使他幾乎不敢相認,當下,慌忙抱拳拱手道:“兩位公子,莊主和小姐可在裡面?”

  紀無情止往去路道:“陶前輩別問這個,請先說明來意?”

  陶林氣喘吁吁的道:“還請二位公子不必為難,陶某有重要大事向他們稟報。”

  “陶前輩怎會知道他們住在這裡?”

  “實不相瞞,夫人的眼線,幾天前已經踩到這裡來了。”

  紀無情覺出若再隱瞞反而誤了大事,但又不能擅自放陶林進去,隨即轉頭說道:“就請司馬老弟把常兄夫婦叫出來吧!暫時千萬不可驚動別人!”

  司馬駿依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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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陶林怔怔的望著司馬駿的背影道:“紀公子,司馬公子的眼睛原來沒瞎?”

  紀無情淡然一笑道:“有人把他弄瞎,自然也有人讓他復明。”

  這兩句話在陶林聽來,說了等於沒說,表面上雖然大為尷尬,但內心卻又感到十分的安慰。

  因為他對老伴當年把司馬駿廢去雙目,一直歉疚不已,如今不管他是如何復明的,在感覺上總是好過了許多。

  不大一會工夫,常玉嵐和藍秀已在司馬駿的帶領下,來到了橋邊。

  常玉嵐果然已將痊癒,行動和常人已經沒有什麼兩樣。

  不等陶林上前見禮,常玉嵐就驚疑的問道:“陶總管,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陶林長長嘆息一聲道:“夫人派出的眼線,早就查出莊主和小姐在這裡了,只是懾於東方大人的名聲,暫時不便前來要人而已。”

  常玉嵐苦笑一聲道:“她是想要我們夫婦回去?陶總管,我們夫婦逃在外面,都躲不過她的追殺,若再回去,那不等於自投虎口嗎?”

  陶林面色凝重的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莊主和小姐千萬不能回去,所以才偷偷的前來報信。”

  藍秀問道:“夫人為什麼要我們回去?在表面上總不會是讓我們回去領死吧?”

  陶林尷尬一笑:“莊主和小姐避難在外,也許把莊上的一件大事忘了。”

  藍秀急急問道:“什麼大事?”

  陶林道:“再過三天,便是五月五日品桃大會了,夫人在將近一個月前,已經以莊主和小姐的名義發出邀柬,如今八大門派掌門以及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多半已經到達了,到昨天為止,迎賓館已經安置了三四百人,開封城的‘錦華居’,據說客人也已爆滿,三天後主持品桃大會,如果莊主和小姐不能露面,夫人如何向前來的賓客交代?”

  常玉嵐冷冷一笑道:“莫非陶總管是奉她之命前來接我們回去的?”

  陶林搖搖頭道:“我哪夠這種資格,據絕代昨晚得來的消息,她已邀請賓客中的幾位德高望眾以及知名人物,準備明天連袂前來,共同迎接莊主和小姐回莊。”

  “所以我才提前趕來提醒一下,千萬不能回去,否則,品桃大會一過賓客散盡之時,莊主和小姐的下場只怕就很難想像了。”

  常玉嵐語氣堅定的道:“你放心,我們夫婦就是豬腦再笨,也不會笨到自動回去送死,何況,我們在這裡生活得很好,無憂無慮,比在莊上舒服多了。”

  陶林忽然仰起頭來,兩眼霎霎的望向“垂楊草廬”的竹籬之外,神色肅穆的問道:“東方大人可在裡面?”

  常玉嵐有些沉不住氣的道:“你怎麼知道東方大人?”

  陶林正色道:“當年東方大人是大司馬手下最得力的一員虎將,皇上特放他山海關總兵,手下掌兵數萬,匈奴不敢寇邊,可嘆大司馬抄家時他也受到牽連,竟落得革職,後來幸得文武百官力保,才免於死罪。”

  “三十年來,誰也不知他的下落,豈料竟被夫人查出他就隱居在這裡,夫人懾於他的名聲,所以才商請賓客中的高人們,準備明天前來迎接莊主和小姐。”

  常玉嵐道:“陶總管可認識東方大人?”

  陶林正色道:“他當年做過我的上司,而且不時蒙他賞識提拔,怎會不認識,如果現在能有幸拜見,也算不虛此行了。”

  常玉嵐道:“不必了,我會代你向他老人家稟報,為了不使夫人疑心,你還是快些回去吧!”

  陶林道:“莊主必須向東方老人稟報,明天他們來以後,也最好能請他老人家出面。”

  陶林走後,紀無情道:“常兄,這事一定要馬上向東方老前輩稟報,否則明天他們到達後,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還不知道,那就遭了。”

  “聽陶總管的語氣,那女人只知這裡為首的是東方老前輩,並不清楚還有一位更大的老爺子。”

  紀無情的話尚未說完,竹籬外的一塊大青石後已緩緩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東方青。

  紀無情等四人連忙迎上前去見禮。

  東方青輕咳了一聲道:“方才陶林的話,老夫都聽清楚了。”

  常玉嵐情不自禁拜伏在地道:“晚輩夫婦二人罪該萬死,為老前輩添了麻煩。”

  東方青揚手虛空一托,道:“起來,沒什麼,不該來的永遠不會來,該來的提前到來最好不過。”

  常玉嵐只感東方青在揚手虛空一托之際,一股柔和而又奇大無比的暗勁,竟然托得他不想起來也非起來不可。

  東方青再道:“你們都回去吧,老夫馬上去稟報老爺子,用不著操心,一切都有老爺子和老夫做主。”

  在別院的廳堂裡,東方青坐在無名老人的身側。

  這時,東方青已把方才陶林前來的事詳細稟報了無名老人。

  無名老人不動聲色的道:“還好,那賤人仍不知道老夫還活在世上。”

  東方青躬身說道:“既然如此,老爺子明天是否要親自出面?”

  無名老人道:“明天就由你全權處理,常玉嵐和藍秀,絕對不能讓他們帶走,我想他們走後,那女人為了司馬山莊的武林大會迫在眉睫,必定會自行率眾前來,那時老夫決定親自出面,同時也可趁機了斷這件公案。”

  東方青面色凝重,再問道:“如果明天他們來意不善,當場鬧翻,卑職該如何處置,還請老爺子示下。”

  無名老人神情頓現肅厲,一字一字的道:“‘垂楊草廬’不容任何人無禮放肆,若有人敢膽取鬧生事,任由你逕自處置。”

  東方青沉吟了一陣,忽然低聲道:“老爺子,公子的事,也該明正身份了?”

  無名老人籲口氣道:“好!等明天的事一過,老夫就召集所有的人,讓他認父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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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第二十九章 無我還俗歸本宗

  次日一早,東方青就召集紀無情、司馬駿、常玉嵐、藍秀有所指示:對方到達時,由他本人率紀無情、司馬駿接待。

  常玉嵐和藍秀先行迴避,必要時再出面。

  另外,東方青又規定“垂楊草廬”的僕婦侍婢們一概不準到前院來,只在大廳留下一名男僕負責為客人沏茶。

  又指示紀無情等,對方來人,照樣也不准趁機偷進後院,否則格殺勿論。

  安置已畢,東方青自行進內休息。

  紀無情和司馬駿心裡都有數,由司馬山莊到垂楊草廬不下百里左右路程,即使對方一大早動身,也要到午時才可到達。

  兩人並不敢像東方青一樣回房休息,乾脆就坐在竹籬外談天等候。

  他們並不清楚,後院的常玉嵐、藍秀以及南蕙等,也都各佩兵刃在全神戒備,只要看見陌生人闖進,絕不留情。

  垂楊草廬雖然比不上司馬山莊那般建築宏偉,但三十年來,卻絕無陌生人敢闖進一步,因為驚動了無名老人那還得了。

  看看即將近午,守候了足足兩個時辰,垂楊草廬果然不見半個人影在前院出現。

  司馬駿道:“紀兄,東方老前輩是否在學當年諸葛亮,故意要唱空城計給他們看?”

  紀無情道:“垂楊草廬本來就無多少可用之人,東方老前輩這樣安排,使對方弄不清虛實,正是他的高明之處。”

  兩人正說到這裡,對面轉角處十餘丈外已發現了人影,接著人影全部出現,竟有十個左右之多。

  紀無情和司馬駿原未料到對方竟是浩浩蕩蕩,如此大隊人馬。

  走在最前面的已隱約可以看出是少林掌門明心大師,後面依序是武當掌門白羽道長、崑崙掌門西門懷德、青城掌門魚躍門、峨嵋掌門清心大師、雪山掌門龍御風、崆峒掌門鐵雲飛、丐幫幫主費天行。

  最後則是兩名衣飾華麗、姿容妖嬈的女子。

  紀無情和司馬駿都認不出她們是什麼人。

  同來十人中,居然有八人是一派宗師身份,另兩名女子也是大有來頭,僅憑這一著就可證明百花夫人的神通夠大。

  忽見司馬駿猛一跺腳道:“糟糕,我師父來了,我這身打扮以及雙目復明的事,怎可讓他老人家看到。”

  紀無情忙道:“你快去稟報東方老前輩,順便改換裝束。”

  司馬駿立即應聲而去。

  轉瞬間明心大師等一行十人已過了小橋,走近竹籬。

  紀無情早已站在那裡,抱拳過額道:“紀無情恭迎各位前輩高人。”

  明心大師問道:“方才和紀公子在一起的那人好像小徒無我?”

  紀無情笑道:“大師好眼力,他的確長得很像無我小師父。”

  明心大師歉然一笑道:“那是老衲認錯了。”

  紀無情依序再向各人見禮,直到最後面對那兩名女子,才覺出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們,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個個見禮過後,紀無情才高聲道:“各位高人請進入大廳待茶。”

  說罷,當先在前帶路。

  眾人在明心大師領頭下,魚貫而行,過了籬門,進入前院,不少人都暗中東張西望,因為在司馬山莊臨走前百花夫人已對他們交待過,這裡隱居著的是當年威名煊赫雄踞一方的山海關總兵東方青。

  自然垂楊草廬的一切很容易引起他們的好奇。

  進入大廳,裡面的座位早已安排好,居然客位上整整是十張椅子。

  大廳裡則有一名男僕在守候。

  紀無情心裡有數,一定是司馬駿進來時順便吩咐擺下十張座椅的,不過這一來卻使明心大師等大感駭異。

  他們想到東方青居然連來了幾人都弄得清清楚楚的,看來不但神通廣大,而且早已有備了。

  當然,他們並不清楚陶林昨天已經洩漏了消息。

  紀無情招待眾人落座後,眼看男僕個個奉上香茗,東方青仍不見到來,心下難免大為著急。

  他並非招呼不了這大場面,而是覺得自己不能越俎代庖,若說錯了話,實在吃罪不起。

  為了拖延時間,紀無情再抱拳說道:“列位高人今日來到垂楊草廬,不知為了何事?”

  他這樣故作不知是必要的,否則明心大師等十人必定反而起疑。

  明心大師無疑是十人眾望所留的代表性人物,他輕咳了一聲道:“紀公子,聽說昔年的東方鎮台隱居在這裡,不知是真是假?”

  紀無情道:“不錯,老禪師等十位前輩高人可是要見他老人家的?”

  明心大師誦了聲佛號道:“老衲等正是要求見東方大人。”

  紀無情道:“晚輩方才已派人稟告東方老前輩了,他老人家馬上就會出來和各位高人相見。”

  一語未畢,大廳門外已響起一聲咳嗽,接著,面色肅穆步履沉穩的東方青已邁步走了進來。

  他身材魁梧高大,神態凜然,不怒而威,雖然已無兵符在握,但卻自有一股無形的攝人氣質。

  在他身後,緊緊跟隨著一身僧衣面蒙黑紗的司馬駿。

  在這剎那,大廳內一片靜謐,鴉雀無聲。

  東方青是軍務出身,當年一直為朝廷效力,退隱後三十年又從未離開垂楊草廬,與武林人物從無來往。

  因此,連八大門派之首的少林華門明心大師也不認識了。

  紀無情連忙代為引見,到了最後那兩名姿容妖豔的女人,她們知道紀無情必不相識,便自我表明身份。

  原來這兩人是三十年前即已騷動江湖,不少武林高手,曾因拜倒石榴裙下而慘遭殺戮的長白山“金銀雙狐”。

  雙狐中金狐毛瓊瑤、銀狐林飛燕,都具有一身詭異莫測的武功,她們雖然冶蕩成性,但對天下男人,卻至今從未看中一個。

  因之,每次出現,都是雙狐同進同出,從來不曾和男人單獨行走。

  照說她們的年紀,目前也該五十開外了,誰知照樣是嬌豔如花、風姿依舊,較之百花夫人巫嫣紅,有過之而無不及。

  引見完畢,司馬駿趁機趨前向明心大師打個稽首道:“弟子無我拜見師父。”

  這使除明心大師之外的其他九人都為之震驚不已。

  因為他們都早知道無我已雙目失明,而此刻十人的座位又十分靠近,無我居然能直走到明心大師跟前見禮,實在是不可思議。

  東方青在主位落座後,紀無情和司馬駿立即一左一右侍立在旁,構成了一幅極為奇特的畫面。

  明心大師更是打心底感到尷尬,自己的徒兒替俗家人跟班,在面子上實在有些過不去。

  東方青手拂銀髯,緩緩說道:“今日十位高人辱臨垂楊草廬,老夫深感榮幸之至,但不知有何見教?”

  他出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音量雖不大,但卻滿室發出嗡嗡迴響。

  僅憑這份內功,也足以入耳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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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明心大師雙手合什,誦了聲佛號道:“貧僧等冒犯之處,尚請東方施主見諒,聽說司馬山莊常莊主和常夫人在貴府,不知是真是假,還請東方施主見告。”

  東方青淡然一笑道:“不錯,老夫留他們在舍下作客,貴大師為何問起他們來?”

  明心大師肅容說道:“實不相瞞,貧僧等人想迎接常莊主夫婦回莊。”

  東方青冷然笑道:“貴大師乃方外高人,接常三公子夫婦回莊,似乎不該是諸位分內之事?”

  明心大師乾咳兩聲,道:“東方施主說得對,這的確不是貧僧等人分內之事,但因受人所托,也只好厚顏向東方施主求情了。”

  東方青不動聲色的道:“不知貴大師受何人所托?”

  明心大師單掌立胸,緩緩答道:“昔年岳大司馬元配百花夫人!”

  東方青臉色微微一變道:“老夫昔年也曾在大司馬麾下做事,也曾見到他的元配夫人,不幸岳夫人早已在大司馬抄家時懸樑自盡,不知他老人家什麼時候又續絃了一位百花夫人?”

  此語一出,客座上的十名高人,都不禁面面相覷,但又不便出聲議論。

  明心大師也神色窘然,頓了頓道:“請恕貧僧等並不清楚當年岳大司馬府內之事,但受百花夫人所托,卻又義不容辭。”

  東方青臉色微微一變道:“老夫想問貴大師一句話,那百花夫人究竟用的什麼方法,使得各位竟然自貶身價,受她指使?”

  誰都可以聽得出,這幾句話語氣甚重,毫不留情,縱然修養再好的人,也難免會被激怒,何況同來十人中,都是一派宗師之尊,聞言後立時交頭接耳,怒形於色。

  紀無情和司馬駿見此情形,也都手按兵刃,只要東方青一聲令下,他們便要立即出手。

  明心大師不愧是領袖八大門派的一派大宗師人物,涵養之深,也非他人可及。

  他回身朗聲說道:“諸位既然推派貧僧擔當此來重任,就用不著私下紛紛議論,否則,貧僧便當此告辭而去,不再參與此事。”

  明心大師的話,果然頗具效力。

  尤其其中武當掌門白羽道長、崑崙掌門西門懷德、青城掌門魚躍門,以及丐幫幫主費天行,都是頗具正義的人物,本來不願鬧事,其餘幾人也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了。

  東方青喝了口茶,繼續說道:“諸位連袂前來垂楊草廬,老夫感謝還來不及,豈有怠慢之理,只是迎接常三公子夫婦回莊之事,老夫卻斷然不能答應。”

  明心大師長長嘆口氣道:“貧僧等實在有為難之處,只因後天便是司馬山莊的武林大會,目前各地武林同道到達者已不下千人之多。”

  “若常莊主和常夫人不能回莊,武林大會勢將無法舉行,這事豈止百花夫人著急,貧僧等照樣也是盼望常莊主夫婦回去。”

  東方青也微微頷首道:“諸位的心情老夫可以體會到,既然事情如此重大,那女人為何不親自前來?是她見不得老夫?還是老夫見不得她?”

  客座上十位高人,聞言又面面相覷起來,連明心大師似乎也無言可對。

  東方青默了一默,再道:“老夫絕不使諸位為難,現在不妨把常三公子夫婦叫到面前,讓他們自行表示態度,這樣做也免得諸位對老夫有所疑心。”

  這一來十名高人大都喜形於色,同時也為東方青忽然變得如此開明,暗暗喝彩。

  東方青隨即吩咐司馬駿道:“你去把常三公子夫婦找來和諸位高人見面。”

  司馬駿去後不久,便已帶著常玉嵐和藍秀進入大廳。

  常玉嵐抱拳和明心大師等見過禮後,東方青道:“他們十位高人是前來接你們夫婦回司馬山莊的,你們肯不肯回去,不妨自行對他們表明。”

  在同來十人預料中,原以為常玉嵐夫婦的行動,是受到東方青的控制。

  因為他們並不清楚司馬山莊近日來一連串發生的事情,更不清楚百花夫人曾暗中派人追殺過他們,百花夫人當然也不會向這十人透露半點內幕消息。

  其實他們即使有所耳聞,也絕不會相信百花夫人居然會對自己的女兒和女婿暗下毒手。

  明心大師望著常玉嵐夫婦搶先說道:“常莊主、常夫人,後天便是貴莊武林大會之期了,二位身為主人,居然到現在不曾回莊,夫人目前心急如焚,特地囑託老衲等十人前來迎接二位回莊,二位這就請隨老衲等動身吧!”

  常玉嵐和藍秀早已有所協議,為了家醜不外揚,同時他們總是百花夫人的晚輩,對近日來發生的事,也實在難以啟齒。

  當下,常玉嵐抱拳正色道:“老禪師和諸位前輩高人有所不知,並非常某夫婦不肯回莊,而是家岳母事先已有所交代,此次武林大會,由她老人家親自主持,並囑我們夫婦到垂楊草廬迴避,如今她老人家又邀托諸位前輩高人要常某夫婦回去,常某實在不解究屬何意?”

  客座上十名高人,又是一片驚訝之色。

  明心大師哦了一聲道:“老衲等實不知夫人和常莊主伉儷事先還有這種約定,但夫人既然要老衲等前來,常莊主還是回去的好。”

  常玉嵐淡淡一笑道:“老禪師應當明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夫人究竟為何又改變主意,常某也難免心下存疑。”

  “老禪師等請回去代常某上復夫人,若真有此意,不妨請她老人家親來一趟,只要她老人家當面交代,常某夫婦自當遵命回莊。”

  這番話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而且語氣婉轉中頗為堅定,使得明心大師等人都無再堅持的餘地。

  只聽東方青朗聲道:“常三公子話已說明,諸位已無須再做斟酌了,請回去告知那女人,如他敢於和老夫相見,明天就自己前來垂楊草廬一趟。”

  明心大師站起身來,長長吁了口氣:“諸位隨老衲回去向夫人覆命吧!”

  當日晚飯後,紀家別院紀無情的那間廂房裡,除了昔日的武林四大公子之三的紀無情、司馬駿、常玉嵐外,藍秀也敬陪末坐。

  常玉嵐語重心長的道:“兄弟和內人這次來到垂楊草廬,給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添的麻煩太大了,明天夫人勢必前來,少不得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大災禍,但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好像還毫無動靜,究竟要怎樣應付,應該早些指示下來才對。”

  紀無情依然豪氣干雲,毫不在意的笑笑道:“你放心,根本不須老爺子出馬,有東方老前輩作主,諒那女人來了後也不見得能活著回去。”

  他說到這裡,發現藍秀的神色十分尷尬,忙陪笑道:“嫂夫人,那女人雖是你的生母,兄弟也顧不得許多了,她連你都要殺,根本已無母女之情,尤其她的所作所為,你實在已經沒有再為她顧慮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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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藍秀紅著臉低下頭去,此時此地,她已實在無法再為百花夫人辯解。

  紀無情冷笑著繼續說道:“你們現在都已經知道了,當年把舍下燒得片瓦無存,二十四名下人慘死火窟的那件滅絕人性的勾當,已查明是她所為,明天那女人來到後,少不得要血債血還,還請常兄和嫂夫人多多見諒。”

  常玉嵐嘆口氣道:“兄弟勸紀兄明天還是保持冷靜些,必須聽候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的示下行事才對。”

  紀無情總算語氣緩和下來道:“這還用你提醒?沒有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的示下,兄弟當然不敢隨便動手。”

  司馬駿皺了皺眉頭道:“紀兄也不能太大意,那女人手下高手如雲,僅僅今天來的那十位高人,就等於集合天下武林精英於一堂。”

  “再加上明天隨她而來的徒眾,必然更不在少數,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來鹿死誰手,實在難於預料。”

  紀無情微一沉吟道:“司馬老弟,若隨她前來之人全肯為她效命,那的確大勢不妙,但你必須知道,其中不乏明事達理的正義之士,如令師明心大師、武當白羽道長、丐幫費天行、青城魚躍門、崑崙西門懷德等前輩,他們必不致對那女人盲從。”

  正說到這裡,周翠玉由外面翩然而入。

  紀無情等四人立即起身相迎,並把她讓至首座。

  周翠玉的專責就是服侍無名老人。

  誰都知道她對無名老人那邊的消息最靈通,她的到來,正是這些人最期盼的。

  常玉嵐和藍秀因為一個是女婿一個是女兒,反而不便開口多問。

  唯有紀無情,這些天來,他和周翠玉相處得最親切,趕緊沏了杯茶,雙手遞上去道:“周姑姑,咱們這裡明天就有熱鬧好瞧!

  可是到現在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還沒有半點指示,您來了一定有消息透露給我們。”

  周翠玉喝了口茶道:“我正是要來告訴你們,老爺子馬上要召見你們了。”

  紀無情色然而喜道:“他老人家僅是要召見我們?”

  周翠玉道:“當然不是,所有重要人手都要召集,以便指示明天的行動。”

  常玉嵐忍不住問道:“岳母,他老人家要不要召見小婿和令愛兩個?”

  周翠玉道:“姑爺,你和秀兒在司馬山莊雖是重要人物,但在他老人家眼中,就只能一般看待了,不過,據東方大哥方才吩咐,你們兩個也要去。”

  她默了一默又道:“待會兒你們兩個好好回房裝扮裝扮,不過秀兒千萬別把胭脂粉往臉上搽,穿得乾乾靜靜越樸素越好,老爺子最不喜歡女孩子妖妖嬈嬈的模樣。”

  “你們來到這裡已經半個月,還是第一次見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一高興,娘臉上也有光彩。”

  紀無情搭訕著問道:“周姑姑,老爺子到底是什麼人,現在您總該告訴我們了吧?”

  周翠玉猶豫了半晌,終於籲口氣道:“反正老爺子今晚已決定向你們表明身份,我現在說出來也不算罪過。”

  “那您就快說呀!”紀無情緊盯著周翠玉的臉色。

  周翠玉一字一句的道:“他老人家就是三十年前官高極品執掌全國兵符的大司馬岳撼軍!”

  在這剎那,室內靜得幾乎連根繡花針落地也可聽見,足足半盞熱茶工夫過後,才聽紀無情道:“傳聞中大司馬三十年前抄家後幽禁在烏魯木齊,而且三十年前就客死異域,他老人家怎麼還能再活著?”

  周翠玉幽幽一嘆道:“這要從頭說起,大司馬在烏魯木齊幽禁三年後,皇上念他昔日功勛,就降旨開釋了他,誰知就在返回故里途中,竟然發生了變故。”

  “什麼變故?”

  “巫嫣紅那女人聽到消息後,便派出高手在中途裁殺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當時正身染重病,幸虧身邊一位相隨多年的侍從李三奮力保護,大司馬才得倖免不死。”

  “但李三被巫嫣紅派出的高手所殺,只因李三身材面貌都和大司馬酷似,巫嫣紅派出的高手以前又從未見過大司馬,當他們回去覆命後,巫嫣紅就真的以為大司馬死了。”

  “大司馬後來怎會來到這裡呢?”

  “這就要再說到東方鎮台大人了,東方大人原是由大司馬一手拔擢而升到總兵官的,大司馬抄家後,他也受到株連削籍為民,就在這裡修建了垂楊草廬隱居。”

  “後來大司馬返裡途中走到這裡,便被東方大人留住下來,而大司馬丟官罷爵也不願再見故鄉親友,留住在垂楊草廬正遂他所願。”

  眾人聽得簡直連大氣也不敢出。

  還是紀無情問道:“巫嫣紅為什麼連大司馬也要下毒手呢?”

  周翠玉又是黯然一嘆道:“說起來你也不要吃驚,巫嫣紅原是大司馬的第六側室,只因大司馬對她一向冷淡,那女人空閨難耐,竟私通好幾名府中內衛,後來風聲終於傳到大司馬耳朵裡。”

  “那女人自知性命難保,竟然勾通朝中奸宦,誣造通敵罪名,向皇上揭發密告,大司馬的抄家大禍,可說完全由她而起。”

  “而她在抄家之前,又買動府中宵小,偷運出無數的金銀珠寶,這才能修築暗香精舍,居然在武林中呼風喚雨,混到了現在的地位,這也算是當今的一大奇聞了。”

  紀無情惻然搖搖頭道:“晚輩今天看東方老前輩提到巫嫣紅,也是恨之入骨,莫非他老人家從前也認識巫嫣紅?”

  周翠玉道:“東方大人怎能不恨,沒有巫嫣紅誣告大司馬通敵之罪,大司馬就不會罷職去官,他也不會受到株連。”

  “另有一個原因,說來更是話長了,原來巫嫣紅本是東方大人的一名侍婢,東方大人見她乖巧伶俐,才把她轉送給大司馬夫人。”

  “那女人善伺人意,連大司馬夫人也對她憐愛有加,後來大司馬納妾,大司馬夫人竟然主動把她舉為側室,唉!誰知好心不得好報,她反而做出這種事來。”

  紀無情道:“東方大人的姐姐千手觀音東方霞前輩從前是否也和大司馬有淵源?”

  周翠玉道:“豈止有淵源,他們簡直是一家人,大司馬家裡三代官宦,他老人家的祖父和父親都在朝裡做過大官,東方大人父親,也正是跟隨大司馬父親的得力手下,難道這關係還不夠深嗎?”

  紀無情輕咳一聲,吶吶問道:“周姑姑,你和大司馬也必定早有淵源?”

  “提起老身。”周翠玉歉然一笑:“不妨也告訴你們,老身三十年前就是大司馬的侍婢,後來由他老人家做主,嫁給了秀兒的父親。”

  “所以十幾年前來到‘垂楊草廬’,又負起了服侍他老人家的責任,也可能老身摸清了他老人家的心意,所以他老人家也最高興由我服侍。”

  她說到這裡,不覺望向紀無情和司馬駿道:“待會兒見到大司馬,你們別奇怪,因為他老人家必定已經不是你們從前所見的那模樣了。”

  紀無情吃了一驚道:“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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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周翠玉道:“從前你們所見的他,並非他的本來面目,那是他戴了一副面具,所以才顯得面孔奇大,而且又白得不見半點血色,這次見面,他老人家一定會以本來面目出現。”

  紀無情腦際間電般轉了幾轉,想到這些天,曾好幾次看到一位神態威凜,赤面長鬚的老人,而又不敢詢問是誰,莫非他就是大司馬岳撼軍?

  只聽周翠玉問道:“你在想什麼?”

  紀無情道:“晚輩想到這些天來,有時看到一位赤面長鬚威武至極的老先生……”

  “不錯,那就是大司馬了。”周翠玉望瞭望門外天色,站起身來道:“你們這就準備準備吧!我先過去,一有消息,隨時就來通知你們!”

  當紀無情、司馬駿、常玉嵐、藍秀進入大司馬岳撼軍那所別院後,廳堂裡東方青、東方霞、藍天倚、周翠玉已先在座,連紀無情的母親紀老夫人也被請了來。

  只是中間的主位是空著,大司馬岳撼軍並未到場。

  紀無情等見過禮後,東方青親切的道:“你們四位都坐下,不必拘禮。”

  東方青等全體落座後,神色肅穆的緩緩說道:“方才我已稟報過老爺子了,他老人家吩咐由我先行安排一下明天的行動。”

  說著,轉面望向東方霞道:“大姐,還是由你分派吧!兄弟聽你的。”

  千手觀音東方霞笑道:“你是怎麼啦!當年千軍萬馬都能調度,現在還分什麼姐姐弟弟,別囉嗦,你怎麼吩咐,我就怎麼做,反正明天大家都不能閒著。”

  東方青這才鄭重其事的道:“明天他們來了之後,前院照樣不得有閒雜人等走動,後院也不得有對方任何人進入,大姐就請帶領藍老弟和周大妹子負責在後院戒備。”

  東方霞道:“你放心好啦,這點小事,我還辦得來。”

  東方青道:“當然啦!大姐在揮旗山不歸谷是一谷之主,五十年來,沒人敢闖進不歸谷一步,這次實在是大材小用啦!”

  東方霞格格笑道:“看你年紀一大把啦,連鬍子都白了,還在大姐我面前貧嘴,別囉嗦,還是分派你的吧!”

  這幾句話,尤其連鬍子都白了,聽得紀無情等年輕一輩都忍不住要笑,卻都不敢笑出聲來。

  東方青再望向紀老夫人道:“老夫最擔心的,就是嫂夫人那處別院了,無心賢侄夫婦和小鳳侄女都不會武功,所以要由常賢侄夫婦和南姑娘把守,不過常賢侄夫婦必要時還要出來和那女人見面。”

  紀老夫人忙道:“東方大人放心,小兒無心和小女小鳳也曾習過武功,只是趕不上老二無情罷了。”

  東方霞道:“這就成了,老身也可以兼顧紀家別院。”

  東方青繼續說道:“至於紀賢侄和司馬賢侄,就隨老夫行動,總之,明日大敵當前,成敗在此一舉,絕不可掉以輕心。”

  東方霞道:“說了半天,你把老爺子都給忘了。”

  東方青道:“他老人家待會兒還另有交代,周大妹子,你就去請老爺子吧!”

  周翠玉應聲往屏風而去。

  原來屏風後另有便門可通大司馬岳撼軍居室。

  不等大司馬出現,室內所有的人早都現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及至聞聽腳步聲響,不約而同的都站立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相貌侖奇脫俗神態莊嚴赤面長鬚的老人,在周翠玉的陪侍下,由屏風後轉了出來。

  岳撼軍坐下後,常玉嵐和藍秀立即搶著上前拜見。

  在全室所有人中,他們夫婦是第一次目睹大司馬的豐采威儀。

  周翠玉搶著說道:“老爺子,這就是婢子的女婿常玉嵐和女兒秀兒。”

  岳撼軍寬大的袍袖微微一拂道:“都起來。”

  常玉嵐和藍秀在這到那,似乎不想起來也得起來。

  岳撼軍緩緩說道:“都分派好了嗎?”

  東方青躬身答道:“卑職方才已發派好了,但請老爺子示下。”

  岳撼軍拂鬚頷首道:“那就好了,明天他們來到時,不妨仍先由你出面,依老夫預料,那女人所帶人手一定很多。”

  東方霞插嘴道:“老爺子,只怕咱們那幾間大廳招待不下。”

  岳撼軍冷冷一笑道:“只要他們有頭有臉的少數人進入大廳,其餘的只准許在溪流對岸停留,‘垂楊草廬’豈是那些混賬東西隨便踏的!”

  大司馬雖然僅僅只吩咐了這一句,但卻令不少人鬆了一口氣。

  因為把對方大隊的人馬阻止在溪流對岸,縱然他們暴動了起來,也有足夠的處置緩衝時間。

  東方霞再問道:“如果他們不服,老爺子是否准予就地格殺?”

  岳撼軍不怒而威,淡淡說道:“任憑你們,只是不可濫殺無辜。”

  有了老爺子這句話,眾人心情更是放鬆了不少,因為若他老人家限制太多,明天的行動,難免就要礙手礙腳。

  忽然,岳撼軍雙目射光,湛湛眼神,望向司馬駿道:“你過來!”

  司馬駿心頭一震,老爺子不叫別人,單叫他自己,他除了茫然不解,也難免暗生凜駭,站起身來,愣愣的直向岳撼軍身前走去。

  誰知岳撼軍並未再理會司馬駿,卻將湛湛眼神,掃掠全場一遍道:“你們可知老夫的夫人當年是怎麼死的嗎?”

  他問的當然是指藍天倚和周翠玉夫婦,因為紀老夫人人不在大司馬府,紀無情等有的尚未出生,東方霞困居在揮旗山不歸谷,東方青則正在戍守邊關。

  周翠玉怔了一怔,道:“夫人不是在抄家前懸樑自盡了嗎?”

  岳撼軍雙頰抽搐了幾下道:“不錯,你們可知道她為什麼要懸樑自盡?”

  周翠玉道:“夫人自然是聽到抄家的消息才尋了短見。”

  岳撼軍哼了一聲道:“這件公案,除了東方老弟知情外,三十年來,老夫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周翠玉只聽得悚然驚心道:“莫非夫人死得不清不白?”

  岳撼軍黯然一嘆道:“事到如今,老夫已決定對你們實說了,夫人是被巫嫣紅那女人勒死的。”

  此語一出,廳堂內除東方青外,無不怔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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