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
百花夫人連身子也沒移動一下,語氣也出乎意料的冷淡。
常玉嵐和藍秀心裡都有數,自然仍是為了紀無情的事。
常玉嵐站起身來,垂手站立一側,卻不知下面如何開口。
百花夫人冷笑道:“玉嵐,你交了個好朋友!”
常玉嵐吶吶說道:“夫人指的可是紀無情?”
百花夫人哼了一聲道:“不是紀無情還有紀有情?”
常玉嵐道:“這事方才藍秀已全對小婿說了。”
百花夫人道:“我知道秀兒會對你說的,而且你也看見了,全老大五官去了一官,劉天殘斷腿割瘤,這回不殘也得殘了。”
“還有死去的楊三和幾名弟兄,你已不可能看見,玉嵐,我這一生,好強了大半輩子,如今一個後生晚輩的紀無情,竟無緣無故的惹到我頭上,如果換了你,這口氣可忍得了嗎?”
常玉嵐低下頭道:“夫人,其中必是有什麼誤會,小婿和紀無情是多年好友,深知他的為人,夫人總該查明白了再做處置。”
“住口!”百花夫人抬手一拍圈椅扶手:“我跟他有什麼誤會?
他可夠資格跟我發生誤會?你還敢為他辯護?”
藍秀連忙向常玉嵐使個眼色,一面陪笑道:“娘,何苦生那麼大的氣呢?保重身子要緊。”
百花夫人叱道:“娘豈是故意找氣生的,身子是我自己的,難道我不想保重?”
藍秀剛要再勸慰幾句,只見百花夫人擺擺手道:“你們都回去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
出了跨院,兩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常玉嵐道:“看來非盡快找到紀無情不可了,否則他一旦碰到夫人,勢必凶多吉少。”
藍秀道:“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你就在附近尋找他吧!尤其要去一趟鄢陵,據我預料,他很可能目前住在鄢陵。”
“何以見得。”
“因為他殺傷我娘手下是在鄢陵,而第二天又在鄢陵一家‘青山客棧’和明心大師白羽道長見面,這不是很好的證明嗎?”
常玉嵐也覺藍秀的話有理。
“對啦!剛才在夫人身旁站的那年輕人是誰?”
“我本來要替你引見,卻又沒機會,這人是我娘的義子。”
常玉嵐哦了一聲,皺眉說道:“請恕我說句你不想聽的話,這人外表固然儀容不俗,但卻似乎帶著幾分邪氣。”
“我和他一見面也有這種感覺,不過他在我娘面前卻似乎十分得寵,你可看出他像誰嗎?”
“的確有些眼熟,但以他的年紀而論,我不可能從前見過他。”
“你看他可像半年的暗香精舍總管樂無窮?”
常玉嵐心中一動,急道:“不錯,這人很像已死的樂無窮。”
“他正是樂無窮的同胞弟弟,名叫樂無涯,我娘見他無依無靠,早在十年前就把他由家鄉接了來,收為義子。”
常玉嵐默然許久,才道:“當年樂無窮就並非好人,但照樣也在夫人面前得寵,如今又寵此人,這對夫人實在並非好處。”
“但站在晚輩立場,我又不便批評什麼,你我也只能對這人敬而遠之了。”
當晚,常玉嵐難得有一次好好休息。
次日一早,他便一個人直奔鄢陵而來。
本來,藍秀也想隨同行動,但因有百花夫人在莊,又不便遠離。
他預料若紀無情和司馬駿真在鄢陵,必定住在城內客棧,因之,第一步便是遍訪城內各處客棧。
實際上城內客棧,也不過三五家而已,訪查起來,並不困難。
偏偏都是徒勞無功,但另外一件事卻使他喜出望外。
那是他在一家客棧的住客登記帳上,居然發現了南蕙的名字。
偏偏南蕙正外出未歸。
他問明了南蕙所住的客房,決定耐下心來等待。
於是他就在離店面不遠的餐堂叫了一壺酒,幾樣小菜,一面自飲自酌,一面等待南蕙回來。
誰知剛坐下不久,便見一僧一俗兩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這在常玉嵐來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來進來的兩人居然是紀無情和司馬駿。
不過紀無情的打扮,卻使他由衷吃驚。
他已不再是在黃河河堤和他拚搏過一陣時的紀無情,那時他蓬首垢面,亂發覆肩,衣衫也油污不堪。
如今則是衣履整潔光鮮,容顏煥發,意氣飛揚,完全是一副翩翩瀟灑的五陵佳公子的氣派。
至於司馬駿,也是看嶄新的僧衣,只是僧帽下垂著一塊蒙面黑紗。
常玉嵐明白,那是司馬駿不願讓人看到他那被毀的雙目。
這是常玉嵐十年來第二度和紀無情真正的相遇,至於出家後的司馬駿,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時他反而故意背過臉去不使對方發現,因為他要暗中窺探一下紀無情和司馬駿要談些什麼?以便查知目前二人的行動。
他明白,若當面探詢,說不定將會遭到碰壁。
果然,紀無情和司馬駿並未注意常玉嵐。
兩人找了一副靠窗的座頭坐下。
紀無情先開口道:“老弟,今天你就破次戒開懷暢飲一番吧!
今後你我經常在一起走動,兩人吃飯還要叫兩樣飯菜,實在有些彆扭。”
無我遲疑了一下,道:“這樣可以嗎?小弟現在還是佛門中人,不應破了出家人的規矩。”
紀無情笑道:“你最多只能算半個出家人,從咱們在官渡相遇到現在,我就從來沒見你燒過香,吟過經,拜過佛。”
無我語氣尷尬的道:“照你這樣說,小弟豈不成了佛門中大逆不道的叛徒?”
紀無情歉然笑道:“別介意,算我說錯了話,其實佛就在心中,心中有佛,佛即存在,只要心存虔誠就成了,何必計較形式。”
無我默然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