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風雨江湖情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4 14:01:1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26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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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風雨江湖情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本書故事說的是,我國古代西北肅州、涼州一帶商賈往來,其問番商不在少數。可謂生意興隆通四海。但殺人越貨的事時有發生,案後常是石沉大海,無聲無息,有好事過問者又常遭殺身之禍。因此一時間,人們對此噤若寒蟬,無人敢探究染指。

  江湖上那時出現了一群年少男女,個個武功高絕,身手不凡。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敢作敢為,號稱「江湖七怪」。另一年青英雄天山老人的真傳弟子夏柳,更是後起之秀的佼佼者。他們對邊境殺戮客商事,出於義憤,竟插手追查。他們不畏強暴艱險,出生入死,幾經拚搏,窮追不捨,終於挖出了一個偽裝巧妙,行動譎秘,組織嚴密,官匪勾結的大黑幫。一軸金龍圖卷,端出了黑幫的全部秘密:封疆大吏,戍邊大帥竟是罪首,名噪江湖的大善人竟是探花淫賊……

  故事構思新穎奇特,情節迂迴曲折,懸念迭起,人物各具個性,栩栩如生。其問男女情意,也處理得自然真實。本書定能引起讀者的興趣,給讀者帶來閱讀的享受。

  美麗的西湖上,江湖上人人敬佩的多情公子秋水仙,與妻子過著世外桃園般的日子。忽有一天,北嶽恆山的山野上,展開了一場駭世聽聞的血腥屠殺,多情公子留下剛滿月的兒子走了,多名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也神秘地失蹤了……

  十六年後,江湖上出現了一假一真兩名秋公子。當年屠殺後僅留的兩個人,桃花娘子和車手齊敢,也出現了。為了查明屠殺真相,他們費盡心血,周旋於瘋女幫、天香樓、西南二怪、長春宮主等許多武林人物之中,情節曲曲折折,反反覆覆,卻又撲朔迷離……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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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8-12-25 22: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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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1


  第一回 紅樓驚夢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西湖歌舞已休。休止在這靜寂的午夜。

  只見愁雲籠干樹,輕霧迷萬山。

  唯有黃梅時節的絲絲細雨,如怨如訴;唯有這漸漸瀝瀝的春雨,惱人情緒。

  湖畔、林中,有一角紅樓,也有一縷燈光射出。

  這抽絲般的燈光雖然不強,卻使得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甸甸的深夜,頓時朦朦地現出一圈淡淡的黃暈,蛛網般向四外伸展。

  小紅樓,玲瓏稚麗,遠遠望去,有如一座矮矮的小紅塔,面對湖水,背倚南屏,四周景色,清幽已極。

  遊湖的人、進香的人,都見過這棟別緻的小紅樓,但卻沒有人知道,這樓裡住的是什麼人;因為,這兒是一片禁地。

  江湖中七大禁地之一的“西湖樓外樓”。

  樓外樓上逍遙客,不羨鴛鴦不羨仙。

  “江湖遊子”秋水仙秋公子,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不僅是江湖四公子之首,而且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

  兩年前,他以一式“秋水長天”劍法,在衡山回雁峰頭,力劈八大天魔,確立了如日中天的盛譽,贏得了天下英雄的景仰。

  兩年前,就在他步下衡山之後,突然退隱。

  兩年中,他卜居小紅樓,足不出戶也不見人。

  兩年後,在這細雨輕愁的午夜,小紅樓出現了反常的動靜。

  隨著那陡現的燈光,樓上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嬌啼。

  隨著這嬰兒的嬌啼,也撕破了這份天地的沉寂。

  湖畔,突然響起了快速的足步移動之聲。

  黑暗中也出現了幢幢鬼影,從四面八方,向小紅樓逼近。

  “西湖樓外樓”是江湖中七大禁地之一。

  但這禁地,只怕在今夜要被擊破了。

  小小的紅樓之內,此刻正傳出了歡愉的笑聲,輕柔的蜜語,好柔好柔的話聲:“秋郎,我好累啊…”

  秋公子在笑:“蓉蓉;別動彈,好好的休養兩天就好了。”

  蓉蓉也在笑,很輕、很低:“秋郎,抓住我,我好怕……秋郎,你……你別走開嘛!”

  一聲幸福的輕笑,秋郎顯然在安慰著蓉蓉:“我不走,我只是想去看看阿婆怎麼還不把寶寶抱來,天這麼冷,她別給寶寶洗得時間太長,凍壞了她……”

  躺在牙床中央的少婦蓉蓉,柔嬌的一笑,道:“你耽的什麼心啊?秋郎,阿婆比我們懂得多……”

  秋公子噗嗤的笑了笑道:“初為人父,少不得是要多耽了些心的,蓉蓉,我錯了……”

  他錯下?江湖四公子之首的秋公子錯了麼?

  “不羨鴛鴦不羨仙”的秋公子,已然初為人父,正是“既羨鴛鴦又羨仙”,或許,他真是錯了!

  小紅樓不再逍遙,小紅樓已是秋公子的藏嬌金屋。

  秋公子曾是多少江湖上美麗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如今,他怎麼忽然就有了妻子,也有了兒子?

  據說,兩年前他步下回雁峰時,江湖中漂亮的女人,只為了想看他一眼,不惜餐風宿露的坐在山石上等他。

  據說,當他回到西湖小紅樓時,南屏山上的雷峰塔朝向小紅樓這邊的塔身,承受不了擠在塔上少女們的重量,被壓得入地一尺,成了東方的斜塔,而埋下了日後傾圯的禍根。

  如今,這位白馬王子有了他的小仙女,為什麼江湖上居然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江湖上沒有一個人接到他們的喜帖,喝過他們的喜酒?

  秋公子為什麼不告訴別人?甚至包括他的朋友?

  他是不是害怕會傷害太多少女期望的心?

  他是不是怕有人會對他的小仙女不利?他是不是……因為,這位小仙女根本不能拿出來亮相?

  倘若這件事傳入扛期,那些失望的女人,流出來的淚水,也許真會匯聚成另一個西湖了。

  她們一定會問,這幸運的小仙女是誰?

  她們—定會想,為什麼那女人不是我?

  她們也一定會問,秋公子快樂麼?

  她們更一定會問,如果他娶的是我呢?

  少女的夢都是很美的,美得足夠她們充滿了自信,能令秋水仙辛福、快樂。

  可惜,小紅樓中的女主人,永遠不是她們。

  初到人間的嬰兒,總是會哭的!

  年輕的小母親,在那咿晤唔的哄著,阿婆卻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道:“小郡主,少爺要過一天才會吮奶的……”

  敢情這年輕的小母親,竟是一位郡主!

  怪不得秋公子選上了她!

  那些坐在山石上的少女、那些壓斜了雷峰塔的大姑娘,她們若是知道,必將會埋怨蒼天無眼,為什麼不讓自己也生長在帝王之家?

  但是,使人不解的是,這位金枝身,玉葉體的郡主,怎會屈身下嫁了一位設有功名的江湖俠土?

  這彷彿是一個譴,誰能解開?是秋公子?還是這年輕小母親自己?

  這個謎也彷彿很迷人,因為,已經有不少人,可以說是很不少、很不少的人在做著這件猜謎的遊戲了。

  秋公子正俯身在繡榻之前,看著可愛的小母親和無邪的小娃兒。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叫做蓉蓉的小母親的時候,她的臉就跟眼前的娃兒一樣,兩個腮幫子也紅得像是小蘋果。

  他記得,他第一次拉著她的手時,就覺得她是他這一生中所見過的最溫柔,最美麗、最能叫自己心醉的女人。

  現在,他還是有這樣的感覺。

  他貪婪的望著孩子和孩子的母親,嘴角蠕動,劍眉不停的揚起,這小小的生命,來得多麼的玄妙,多麼的神奇。

  忽然間,蓉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聲道:“秋郎,什麼時刻了?”

  秋水仙定了定神,笑道:“早咧,三更才過……”

  蓉蓉那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轉,紅著臉道;“秋郎,不早了,你該去歇著了……委屈你兩天,在外間打個鋪……”

  秋公子點點頭,戀戀不捨地向阿婆笑笑,囑咐道:“阿婆,好好照顧蓉蓉……”

  阿婆笑道:“公子放一萬個心,老身是過來人,一切都懂!”

  秋公子這才松開了握著蓉蓉的手,含笑轉身,向隔壁的那間屋中走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2


  小紅樓本來就不大,小紅樓中的臥房,當然更不大,從床邊走到門口,頂多不過只要五步;但這五步路,卻要這位武功超人的秋公子,走了老半天。

  就在他一腳跨出房門的霎那,他似乎還在等待什麼。

  果然他沒有失望,身後傳來了蓉蓉的低喚道:“秋郎……”

  秋公子忽然像一支受驚的兔子,也像一支脫弦的勁箭,筆直的射回到床邊,雙手抓住了蓉蓉,道:“你——怎麼了?”

  蓉蓉道;“我很好……”忽然一笑,笑得那麼依戀,那麼淒涼;“秋郎———別離開我……我……我……”

  秋公子坐到床邊,低聲道:“我陪你,我不走……蓉蓉,這兩年來,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半個時辰,蓉蓉,我現在握著你的手,你睡吧”…。”

  蓉蓉滿足的閉上了眼,呢喃道:“秋郎,這可累著你了,我知道……我不該要你坐在這兒,可是,我怕你走,我心裡好……好空洞洞的……”

  秋公子笑道:“我才不會累咧!你記得君山那一戰不?那麼多人,力拚兩天兩夜,我沒有閉過眼……”

  蓉蓉低聲道:“我記得,我當然記得……那是我第一次跟你在那麼多人面前同進同退……但我到今天還不明白,你為什麼一直不讓我插手過問?”

  秋公子道:“你猜猜看?”

  蓉蓉笑了笑,搖頭道:“我猜不透你……就算到今天為止,你們男人的事,我還是猜不透!”

  嘆了一口氣,她略顯迷惘的接著道:“那次君山之戰,你力拚了兩天兩夜之後,還敢跟勾魂石女挑戰,我真是耽心的要死!”

  秋公子笑道:“有你在我身邊,我會有什麼事不敢?結果,我還不是重創了那個妖女麼!”

  蓉蓉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敢!唉,到今天為止,我還在為那一戰心驚膽顫……我真想不透,那時我怎麼會那麼乖,當真就讓在旁邊只看你一個人拚命……”

  秋公子笑道:“我記得古人說過一名話,是……聽話的女人才乖,乖女人都一定很幸福……”

  蓉蓉怔了怔道;“古人說的麼?是……那一位古人?”

  秋公子道;“我!秋水仙秋古人說的!”

  蓉蓉噗嗤的笑了,掙開了手,輕輕的敲了一下他,啐道:“我就知道是你謅出來的。”

  阿婆端過來了一碗參湯。

  秋公子扶起蓉蓉喝了一口,就推開了碗。

  阿婆接過碗,低聲道:“郡主,月子裡要多補補的,您別任性……”

  蓉蓉搖頭道:“我不餓……”甜甜的笑笑,向秋公子道:“秋郎,你給寶寶取了個什麼名字?”

  秋公子又是一怔,道:“蓉蓉,你忘了?我們不早就想好了麼?”

  蓉蓉道;“沒有,你是孩子的爹,名字應該由你先叫的……”

  秋公子嘆了口氣,抓著蓉蓉的手親了一下,低聲道:“太乖的女孩子,有時會要了男人的命……”

  蓉蓉笑道;“真的?”

  秋公子道:“真的!因為我已經準備交出我的命了……”轉身拍拍那茫然的,還沒睜開眼的小傢伙道;“小傢伙,你叫南華,秋南華……”

  小紅樓內,充滿了幸福、安詳、溫馨、甜蜜。

  小紅樓外呢?

  濃得像墨般的夜,抽得像絲般的雨,淒風苦雨之夜,本該是沒有人的。

  但此刻,小紅樓的四周,卻出現了數不清的鬼影。

  這些迅速移動的鬼影,已將小紅樓團團圍住。

  一支光度不強的紫色焰火,陡然由林中衝天而起。

  這衝天的焰火,衝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人間慘禍……

  這裡是西湖樓外樓,樓外樓已經是江湖上七大禁地之—。

  武林禁地就是未經許可,不許妄入;妄入者“死”。

  沒有一個活生生的人,願意找死。

  但,此時就來了不少找死的人。

  十處暗樁;五重禁制,外加兩道關卡,彷彿都沒有擋住這批找死的腳步。

  也許他們已是快要變成死人了,快要變成死人的人,可能就是膽子特別大的人,大到膽敢伸手敲響小紅樓的朱漆大門。

  “篤、篤……”

  受了雨水淋濕的銅環,發出的聲音,像是鉛塊般沉重。

  小紅樓主人的心,也像是鉛塊般沉重。

  本是融在蜜和奶般幸福裡的秋公子,突然像是被踏疼了尾巴的貓一般縱起,閃到窗前。

  窗外霧重,濃濃的霧,像是一幅畫,一幅米的潑墨山水,而墨瀋未乾,正在向四邊溶透。

  畫中有人,在霧雨中走動的活人。

  秋公子咬了咬牙,一隻柔和的手已經悄悄的搭上他肩頭。

  他沒有回頭,只低聲道;“你不該下床的!”

  蓉蓉瞪大了亮晶晶的眼睛,附耳道:“有人?”

  他冷笑道:“有!蓉蓉,你回到床上去,他們只不過是些活不久的人。”

  蓉蓉不安地看看他,搖頭道:“秋郎,你不能……”

  秋公子—怔,回頭道:“我不能?不能什麼?”

  蓉蓉嫣然一笑道:“當然是不能殺人嘛!今天是你初為人父的日子“……”

  秋公子道:“誰說我今天要殺人了?”

  蓉蓉道;“你不殺?你不是說他們都是些活不久的人麼?”

  秋公子笑道;“活不久,不見得是活不過今天吧?蓉蓉,去躺著……”

  他伸手抱起她,送到床上,湊在耳邊笑道:“這才乖……別再起來了。”

  她笑笑道;“我不起來,除非你要我起來……”

  他看她,笑著搖搖頭,一躍回到窗前。

  窗門已開,阿婆正在大叫道;“你們是誰?你們膽子不小,找死,為什麼不揀個白天?”

  樓下,敲門的兩支手停了,只聽得一陣笑聲傳來道:“阿婆,我是丁翔,你老快開門,我們是奉王爺之命恭賀郡主來的。”

  阿婆呆了。

  秋公子也呆了。

  蓉蓉郡主更呆了。

  這麼快,王爺的消息這麼快?怎麼可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2


  王府在山西大同,離杭州西湖好幾千里地,他們怎麼可能在瞬息之間,往返萬里之遙?

  蓉蓉忽然失聲道:“秋郎,他們怎麼知道的?”

  秋公子冷笑道:“如果他們本就住在杭州,如果他們又正好就住在西湖,蓉蓉,為什麼他們不能知道?”

  蓉蓉驚道:“他們早就來了?你……你看他們……難道在一個月前就來了?”

  秋公子嘆了口氣,道:“蓉蓉,你為什麼不猜得更早一些?你為什麼不猜他們兩年前就來了?”

  兩年前?那不正是他們剛剛蟄居樓外樓的時候麼?蓉蓉失聲道:“不……不……”

  阿婆也正在向丁翔吼道;“不!不!我不開門,郡主產褥期間,不能見你們。”

  丁翔大聲道:“阿婆,你一定得開門,我們也一定得見到郡主。”

  (此處缺一頁)

  們……”

  阿婆看看秋公子,苦笑著下樓而去。

  荊濤上來得快,下去得也快,蓉蓉剛說要阿婆開門,他就像斷線風箏般飄回樓下。

  秋公子看著蓉蓉,蓉蓉也看著他。

  終於,他笑了:“你不必!”

  蓉蓉道:“荊公公是我爹知交,他趕來,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秋郎……何況,我也不能讓你跟他動手……”

  秋水仙搖頭道:“蓉蓉,你錯了,我不怕他!”

  蓉蓉笑道:“你當然不怕他,但你也決傷不了他,秋郎,當今若是還有一個人能在我爹面前為我們說話,那就非他莫屬。”

  秋公子哦了一聲道:“他會?’蓉蓉道:“他會。”

  小紅樓的客房本來就不大,所以,擠了七個人,就顯得更小了。

  這七個人是:小紅樓的主人夫婦和阿婆、白髮魁梧的荊濤、精明幹練的王府總管丁翔,以及一位半截鐵塔般巨漢和一位面貌清瘦的中年文士。

  客房門外和樓下,擠的人就更多了。

  秋公幹認識的不多,因為,他們都是恆王王府的人。

  王府的嬌客,認不得王府的人,也不算是離經叛道的事,所以,秋公子並沒放在心上。

  蓉蓉郡主已接受了他們的拜見,她嬌弱的身子,半倚在秋公子臂彎中低聲向荊濤道:“荊公公,父王要你老來找我,一定是有要緊的事。“荊濤道:“不錯。”

  蓉蓉道:“什麼事?從王府到杭州,就算是荊公公的腳程,少不得也要十天半個月……”

  荊濤道“老朽本來就在江南,前天接獲丁總管轉來王爺的飛鴿傳書才趕來西湖。”

  蓉蓉一怔道:“你老……不是由王府來的?”

  荊幬道:“不是。”他遲疑了一下接道,“郡主初獲麟兒,本是一樁大喜之事,者朽不該前來掃興……”

  蓉蓉笑道:“謝謝你,荊公公,你並沒掃我們的興……”

  荊禱道:“郡主,老朽會的……因為……因為……”

  終於,他搖了搖頭,看看丁翔,說不出口了!

  丁翔縮肩沉嶺了一下,低聲道,“郡主,王爺病了!”

  蓉蓉笑容忽然斂盡,呆了一呆道;“爹病了?”

  丁翔道:“王爺病了,病得很重。”

  蓉蓉有些惶然,看看秋公子,看看阿婆,又看看荊濤,低聲道:“荊公公,爹病得很重?”

  荊濤道;“群醫束手無策,自然是十分沉重!”

  蓉蓉嘆下口氣,忽然間,眼淚就像水一般流滿雙頰,喃喃道:“怎麼辦?怎麼辦?爹……爹……”

  阿婆冷降地看看丁翔,卻向那鐵塔般黑漢道:“古大力,王爺病了多久了?”

  有人說,四肢發達的人,頭腦可能會簡單些;頭腦簡單的人,多半是老實人;既然是老實人,當然不會騙人。

  阿婆問他,當然是不太相信那精明的丁翔。

  古大力立即就說了老實話。

  他恭恭敬敬的向阿婆一抱拳道:“阿婆,末將見到王爺時,王爺已奄奄一息……”

  阿婆臉色一變,蓉蓉已哇的一聲哭得好傷心了。

  秋公子像個呆子,這些事,彷彿根本沒有他置諑之地,這些人,也彷彿根本沒看到他秋公子這個人。

  郡主在哭,丁翔卻在笑。

  “老實人若是騙起人來,真能騙死人。”

  丁翔心想,我若不把古大力帶來,這位老虔婆可能會改問誰呢?誰能一句話就答覆得令他們絲毫不起疑心呢?

  當然,還是只有靠老實,靠像古大力這種老實人。

  丁翔已在心中默記;“所以,回到王府以後,論功行賞,這件差事的首功,是古大力……”

  蓉蓉的淚水,沾濕了秋公子潔白的長衫,他終於低聲道:“蓉蓉,你想怎麼辦?”

  蓉蓉茫然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秋郎,你說,我該怎麼辦?”

  秋公子心裡知道“該怎麼辦”。

  他也明白;荊濤、丁翔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趕來,其目的也就是要達成他心中所知道的那個“該怎麼辦”。

  他更明白的是,他最好不要說出“該怎麼辦”。

  不幸的是,他是個明理的人,明理的人,通常都會做出些讓自己後悔的事。

  秋公子現在就做了夠他後悔一輩子的事,他忍不住低聲道:“蓉蓉,事情是有些蹊蹺,但……父女之情,焉能淡然視之?所以,你該辦的是馬上回去探視你爹。”

  丁翔又笑了,笑得更開心,荊濤則縮了縮肩,這位戚猛的老人,似乎有些詫異,秋公子怎麼忽然不像秋公子了?

  誰也看得出的破綻,他偏偏就看不出來,為什麼?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要是有人知道,那只有蓉蓉和他自己,一份關懷,一份愛,一份犧牲一份情。

  為了心愛的女人,他當然可以這麼犧牲。

  為了謀取幸福的未來,他更可以這麼犧牲。

  蓉蓉好像已經感受到他的關懷和犧牲,她拭著淚,低聲道:“秋郎,你呢?你跟不跟我回去?”

  秋郎忽然呆了。

  他幾乎想大喊;我當然想跟你回去,兩年來,我每天都想著這件事。

  丁翔這時忽然不笑了,肅然正容,抱拳道:“郡主,屬下未奉王爺令諭,不能容外人同去。”

  王府的嬌客,郡主的夫婿,怎麼是外人了。

  秋公子目光冒火,神情激動。

  但蓉蓉那雙玉也似滑、冰也似涼的手,按住了他,低沉的向丁翔道:“秋郎不去我也不回去了。”

  丁翔嚇了一跳。

  老實人古大力也呆了一呆。

  丁翔心想;煮熟的鴨子要是飛了,他們都該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也許豆腐並不能撞死人,但若撞瞎了眼睛呢?有時候熬得大老的豆腐,也能碰破眼珠的。

  精明的丁翔,當然不去冒這種險,所以,他在心中發誓:這趟差事若是砸了,一定舀一瓢水撞死。

  幸好,那位青衫文士李西崖是王府的長史,五品官員,當然很有身份。

  他淡淡一笑道:“丁兄,王爺雖說不許外人同往,但王爺並沒說不許秋公子同往,下官覺得,既然郡主要秋公子同去,王爺當然不會見怪。”

  丁翔大笑道;“正是!正是……李大人說得對極!”

  丁翔雙手抱拳,向郡主和秋公子長揖到地,大聲道:“屬下恭請郡主和秋公子全家歸寧。”

  又是一個風雨之夜。

  一台輕轎,廿一騎壯馬,連夜由靈邱馳赴恆山。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2


  他們本該是廿四騎,丁翔是總管,所以,他有理由為這一行人打前站。

  打前站的人,通常都是最會擺譜的人;而最會擺譜的人,通常都喜歡講個小排場;講排揚的人,當然不能沒有兩個跟班。

  所以,廿四騎只剩下了廿一騎。

  這已經是秋公子離開杭州後的第廿八天。

  他們走了將近—十月,才到靈邱。

  由靈邱如是連夜趕路,越過北嶽恆山,直趨大同,應可趕上為郡主生麟兒準備的湯餅之會。

  據說,王府已安排了一個盛大的彌月之慶,因此,他們就必須在彌月之日,趕回王府。

  二更左右,一行人奔過了王莊堡。

  丁翔已在下—個宿站,準備下酒飯等著他們。

  下一個宿站是搶鳳嶺。

  雨,下得更大了。

  落雨天垂淚……郡主歸寧,本來不是可悲之事,蒼天又為何垂汨?

  古大力一馬當先,他是將軍,將軍時時都應該以身先士卒自勉,所以,他不能不走在最前面。

  這一段路已是山路,崎軀不平,但王府百中選一的良駒不少,這廿一匹良駒,自然沒把山路放在眼中。

  否則,一行人似乎也不必冒雨冒黑的趕路。

  但是,如果山路上有著陷阱,那又自當別論。

  古大力策馬奮進,雖然渾身上下濕透,倒也仍是鐵塔般威武不凡。

  然而,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這百中選一的良駒,居然就在這時候驀地失蹄。

  古大力就像滾石般的滾了出去。

  廿一騎,剩下了廿騎,這廿騎人和馬,都像石像般定住了。

  輕轎也停住了。

  蓉蓉在迷濛的睡意中驚醒。

  她低頭看看懷中嬰兒,嬰兒正在甜夢中微笑。

  她掀起轎簾,就看到那張臉,秋公子的臉。

  她輕柔的掠掠鬢角,低問道:“到了麼?秋郎,是不是到了?”

  秋公子搖頭道:“沒有!有人來了。”

  蓉蓉哦了聲。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她默然。

  他也默然。

  這一路,他都默默地,很少說話,廿八天的路程中,他說的話,比不上他在小紅樓中一天跟她說的話多,男人本來就不喜歡多話,所以,她沒有怪他。

  來的人不止一個。

  古大力從爛泥中爬起來,一眼就看到了七八雙腳。

  七八雙腳當然不可能只有一兩個人。

  但他是將軍,將軍被人從馬上摔下來,總是不光彩的事,他要發發威,那也在情理之中。

  古大力對準寓他最近的個人,噴出一口爛泥,罵道,“是你這兔崽子害得者子摔了一跤?”

  那個兔崽子倒也不像兔子,他既瘦又高,至少要比兔子高出廿倍,就像一根插在廟門前的旗杆。

  他的名字,也正好就叫齊敢。

  齊敢抹抹臉上爛泥,冷冷地道:“我是齊敢,不是兔崽子,誰敢說我是兔崽子,誰就死定了。”

  古大力砰的一拳擊出大喝道;“死定的是你……”

  他叫做大力,這一拳的力道自然不小,就算是堵牆,也會被他一拳擊倒。

  可惜他面前站的不是一堵牆,是一根旗杆。

  旗杆通常比磚牆要有彈性和韌性,所以,古大力這一拳就打了個空,接著是一陣裂帛之聲,古大力就像是被人由頭到腳一下子撕成兩半。

  齊敢站在古大力身後,兩手血腥,冷冷地道:“我說過,誰敢叫我兔崽子,誰就死定了……”

  古大力死也不會相信,他那半截鐵塔般的身子,會被人一掌劈裂,撕成兩片。

  他死也不懼,所以,他終於死了。

  齊敢彎下腰,找了個積雨的水窪,去洗手上的血腥。

  李西崖莆一般由馬上跳下來,蹬著古大力兩片屍體和滿地扼血,嘿嘿一笑,走向齊敢。

  齊敢正好洗好了手,躬著身子,抬起頭。

  李西崖就在他跟前。

  王府裡五品官員,只不過是個青衫文士,但齊敢卻像遇見鬼一般耽了起來,怯怯道;“是你……”

  李西崖道:“是我。”

  齊敢道:“我這回沒有惹你。”

  李西崖指指那還在冒著氣泡血沫的古大力道:“他是什麼人?

  你知道幺?”

  齊敢道:“死人。”

  李西崖道:“很好!”

  很好的意思,一般說來,就是很滿意。

  李西崖似乎很滿意,對齊敢的回答很滿意,因此,他跨前了一步笑了一笑。

  齊敢忽然像被人蜇了一針,大叫道:‘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李西崖冷笑道:“他是死人,你說的,你當然知道!”

  齊敢退了五步,雙手亂搖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忽然,他就像踩到了一腳臭狗屎,跳起來像風一般走了。

  李西崖徽微一笑,嘆了口氣道;“你回來,死人是不能逃走的。”

  忽然,齊敢就真的回來了。

  他回來得比逃走更快。

  不過,他逃走的時候沒有影子。

  雨夜荒山,五星無月,本來就不該有影子,誰說這種天氣還能看得到影子,他準是瘋子。

  但齊敢回來時,就有了影子。

  莫非這些人都是瘋子?

  他們都看到齊敢身後的影子,跟著他一步一趨的影子,而且,這影子還不止一個,是兩個,兩個影子,一左一右,一矮一胖的兩個影子,夾著齊敢,像箭一般的射回到李西崖身前。

  剛剛還威風不可一世,一掌就劈裂了古大力的齊敢,此刻就像綁赴法場的死囚,半點兒威風都沒有了。

  據說,喜歡殺人的人才知道怕死,也才知道死的可怕,齊敢這時就是怕死怕得要命。

  李西崖盯著他,道:“你回來了?”齊敢囁囁道:“我……我回……回來了……”

  李西崖嘆了口氣,道;“你總算是還聽話。”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2


  齊敢道:“是……是……我……我……我很……聽話。”

  風已經小了,但是,齊敢的身子,卻一直像秋風中的旗杆,既搖晃、又抖動。

  李西崖忽然笑道:“聽話的人好像都比不聽話的人要活得久些!”

  齊敢忽然不再發抖了,就像死囚遇到了大敖,喜道;“是,是!”他轉頭看看那兩個影子,低聲道:“閻王不索命,無常請放手……”

  兩個影子居然變得很聽話,居然就真的鬆開了手。

  有閻王,就有無常,“寧去陰曹見冥帝,莫惹人間活閻王。”

  老訌湖都知道這兩句話,但真正去過陰司森羅殿的活人,可謂絕無僅有,所以森羅殿究竟有什麼可怕,能說得出來的人,並不多。

  而見過活閻王又能活著的人,更是很多,所以,活閻王就比真正的陰司閻王可怕的很多、很多。

  齊敢,就是其中的一個。

  不過,最令他不解的是,江湖中人見人怕的“活閻王”李西崖,怎麼忽然跑到恆山王府去當了官員?他要是知道王爺府中還有個活閻王,打死他他也不會來湊這個熱鬧。

  不幸,齊敢完全不知道。

  更不幸的是,邀他同來的那些人,彷彿也不知道。

  昧子敵情,就是愚蠢。

  而愚蠢的後果,通常就會帶來災難和死亡。

  兩個影子鬆開了手,齊敢的雙腳就落了地。

  原來他是被兩個影子各自抓了一隻大腿,架回來的,他雙腳落地,心裡也踏實了不少,居然也溫文有禮的向兩個影子點頭道謝。

  李西崖看了看齊敢同來的那幫人,冷冷一笑道:“他們都你的朋友?”

  齊敢道:“是!”

  李西崖道:“是你請他們來的?”

  齊敢搖了搖頭,道:“不是!”

  李西崖道:“這麼說,是他們邀請你同來的了?”

  齊敢道:“是!”

  李西崖冷冷的哼了一聲,突然就向那幫人走去。

  那幫人不算多,只有五個,但這五個人的份量,就不啻代表了江湖上黑白兩道一半的勢力,這五個人是一憎、一道、一丐、一位神態威猛的白髮老人,以及一位花蕊年華的宮裝美婦,一僧是;少林寺的第一高手——大悟撣師,

  一道是:武當山上清官的白雲道長,

  一丐是;丐幫九袋長老朱善,白髮老人是鐵撼山,黑道中的大魔頭,江湖上三個有名大怪物之一。

  美麗的少婦來自東誨,她是東海桃花島上的女主人,名叫金鶯,曾是秋公子的朋友,很親密的朋友。

  男人和女人成了很親密的朋友,意思就是很麻煩。

  特別是對子一個有了嬌妻、愛子的男人來說,簡直就可以說是麻煩透頂。

  所以,秋公子明明看到了她,卻故意裝作沒看見。

  所以,秋公子明明應該出面,卻故意裝作要守護在嬌妻、愛子身邊,不肯出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3


  第二回 山野突變

  雨越下越小,風卻越吹越大。

  王府精製的防風防雨的罩燈,和特粗的火炬,此刻也被刮得搖晃不定,半明半滅。

  本已十分陰森的氣氛,不由得更加重了三分。

  彷彿是到了人間地獄,既恐怖、又詭秘。

  李西崖是"活閻王",閻王到了地獄,就該像回到自己的家中。地獄中出現的客人也正該是他的囚徒,馬上就該由他擺佈的罪犯。

  但李西崖瞧到了這五個人,瞧清楚了這五個人是什麼來歷時,也不禁為之變色。

  他雖然吃驚,究竟還不失活閻王氣派,微微笑了一笑道:"想不到,真想不到……"鐵撼山冷冷地笑道:"李老三,你本該想得到的!"李西崖哦了一聲,道:"我本該想得到?"

  鐵撼山道:"齊敢一見到你就怕得要命,明知逃不了,還是要逃……"他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我們為什麼不逃?明明知道你是活閻王,我們憑什麼要留在這兒?這還不夠叫你明白麼?"李西崖嘆了口氣,笑道;"不錯,不錯……至少我也該想得到,能夠不怕活閻王的人,至小還有你這位活霸王鐵老二。"鐵撼山道:"你總算還有點兒自知之明;你總算還沒丟盡江湖三怪的臉……"原來李西崖也是被人稱為江湖三大怪物之一。他是活閻王,鐵撼山是活霸王,還有一個楚長江,是活龍王。

  李西崖似乎並沒把鐵撼山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他看了看少林大悟禪師,道:"大師不在少林清修,跑出來幹這荒山攔路的勾當,究竟為了什麼?"少林高僧,在他口中忽然成了佔山為王的強盜,饒是大悟禪師道行高深,也不禁為之長眉聳動,面現怒容,口宣佛號,低聲叱道:"施主妄逞口舌之快,死後必陷拔舌苦境,我佛縱然慈悲也難渡無緣之人……老納委實為施主可悲、可憐……"李西崖淡淡一笑道:"大師莫要忘記,我本來就是閻王,下不下拔舌地獄,其權在我……"一個人如果自以為是閻王太久了,他腦子裡只怕再也想不到自己死後是不是還能當閻王了。

  李西崖正是這種人,他以為自己永遠是活閻王。

  大悟禪師長嘆一聲道:"執迷不悟,冥頑不化……"突然橫移兩步,走向路邊。

  李西崖怔了怔,瞪了鐵撼山一眼,道:"鐵老二,你們在玩什麼花招?"鐵撼山道:"誰跟你玩花招了?"

  李西崖道:"結夥攔路,非搶即盜,你還說沒有?"他冷冷地掃視了那幫人一眼,又道:"你們總該知道,王爺郡主歸寧,無關江湖恩怨……"背了九個麻袋的丐幫長老朱善忽然笑道:"你錯了!"李西崖道:"哦?"

  朱善看了一直未發一言的白雲道長一眼,嘻嘻笑道:"我跟這牛鼻子,是衝著你這個閻王爺來的!"白雲道長哼了一聲,寒著臉道:"李西崖,別說你躲在恆王府中,就算你躲到皇宮內院,貧道也要把你揪出來!"李西崖不愧是閻王,此刻依然很鎮定,微微一笑道:"你是衝著我來的,他們呢?"朱善道:"他們當然也有主子可找……"

  鐵撼山一指那全神戒備的荊濤道:"我找他,姓荊的,你過來!"荊濤搖了搖頭。

  鐵撼山一跺腳,忽然就大步走了過去,口中卻道:"好!你不過來,我過去!"李西崖聳了聳肩,但卻沒有阻攔鐵撼山。

  因為,他目光正在那宮裝美婦身上轉動。

  她一直就坐在那裡。坐在一個用桃花編成的花籃裡。

  這花籃夠大,大得要四個勁裝大漢抬著。

  剛才雖然下過雨,但花籃上面卻有篷,所以,別人都淋濕了,只有她沒有。

  除了坐在軟轎裡的郡主和那剛滿月的嬰兒以外,這兒只有她身上是乾的。

  李西崖沒有見過她,但他聽說過她。

  江湖中沒聽過說桃花娘子金鶯的人不多。

  不過,見過她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因為,見過她的男人,不是被她迷死,就是被她殺死。

  而見過她的女人呢?

  據說,見過她的女人,都成了桃花島上的奴婢。

  唯一見過她,既沒被他迷死,又沒被她殺死的男人,就是秋公子。

  所以,她才生平第一次離開了桃花島。

  李西崖盯著她,她卻連正眼也沒看他一眼。

  李西崖一向頤指氣使,自以為是閻王,但此刻面對桃花娘子金鶯,卻有些侷促不安。

  李西崖是男人,彷彿凡是男人,見到她都會自慚形穢。

  她似乎天生就是男人心目中的神。

  她沒有穿什麼華麗的衣服,只是一件清淡的鵝黃絲衫。

  她沒有濃妝豔抹,但她卻面泛嫣紅,叫入捨不得不去多看一眼。

  她雖然挽了一個鳳髻,卻沒有環珠擁翠,只用了根金簪,綰住發結,讓人看來,清爽明快。

  她的嘴很小,她的鼻子很直,她的眉毛像兩彎新月,她的眼睛卻像一泓秋水。

  這是一泓在緩緩流動的秋水,若似無情卻有情。如果說眼睛也會說話,她的眼睛就是。

  李西崖乾咳了一聲,道:"姑娘呢?你……你……"桃花娘子這才彷彿看到了李西崖,這才彷彿發現李西崖這個人似地。

  她伸手一掠被夜風拂亂的鬢角,幽然長嘆一聲,道:"我是來找秋郎的!"李西崖雖然明明知道她是為了秋公子而來,明明知道她跟秋公子的關係,但此刻仍然有些吃驚。

  桃花娘子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一轉,忽然笑了一笑,道:"你們已經吵吵鬧鬧的鬧了半天,也該讓我過去跟秋郎見面了吧?"她這一笑,直笑得猶如百花盛開,春雲乍展。

  李西崖明明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但他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他好像是成了一個傻子,瞪著眼瞧她從桃花籃中走了出來,走向那軟轎,走到秋公子身前。

  山野崎嶇,山路更泥濘。

  但她卻宛如凌波仙子,飄然而行,腳下纖塵不染,一眨眼就到了秋公子身前。

  李西崖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氣,他忽然間發現,桃花娘子的能耐,只怕比傳聞還要高明了。

  他忽然間才發現,郡主的安全大為可慮。

  他忽然間更發現,活閻王的威風,已經耍到了盡頭。

  因為,白雲道長的長劍和丐幫長老的打狗棍,忽然就到了他眼前。

  秋公子臉上神情很怪,說不出是喜是愁,是苦是怨。

  最難風雨故人來。

  此刻正是有風雨有故人,可惜秋公子卻沒有那份最難風雨故人來的雅興。

  他本來就在頭疼,這時,他覺得不止是頭疼,而是頭大如鬥!

  他知道,蓉蓉在看他。

  一個大男人,如果讓兩個女人這麼盯著看,他的頭不大才怪。

  秋公子心裡比誰都明白,儘管自己頭大如斗,但有些話卻不能不說。

  他嘆了一口氣,道:"你好。"

  金鶯搖了搖頭,道:"不好!你不到桃花島來看我,我怎麼會好?"秋公子聳了聳肩,又嘆一口氣說道:"你不該來的……你不屬於這裡!"金鶯淒涼的笑笑,道:"我沒法子不來!你知道,我一定要來。"秋公子回頭看看蓉蓉,蓉蓉正在笑,溫柔、體諒而又信任的笑。

  她永遠那麼乖順,她永遠那麼純真。彷彿她心中只裝下-件事,那就是愛,愛她所愛的人。

  秋公子滿足的吐了口氣,望著金鶯,笑道:"你已經來過了。"金鶯道:"是!我是來過了!"

  秋公子道:"現在,你應該可以回去了!"

  金鶯道:"不錯,我是該回去了。"

  秋公子笑道:"那…你為什麼還不走?"

  金鶯忽然咭咭一笑道:"我在等。"

  秋公子道:"等?等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3


  金鶯瞪著秋公子,詫異的道:"等什麼?你難道一點都不明白?"秋公子搖搖頭。

  金鶯咬唇一笑,低聲道:"你為什麼要裝傻?你為什麼要搖頭?你明明知道我在等什麼……是不是?"秋公子道:"不是!我什麼都不明白!"

  金鶯道:"你騙人,你明白,你比誰都明白!"她笑得好聽,說話也好聽,當她話說得像聯珠炮時,就更好聽,就真如夜鶯般鳴的好聽。

  寒著臉的白婆婆,本來是很緊張。此刻卻笑了。

  但是,秋公子卻彷彿變得很不知趣,他冷冷地瞧著金鶯,冷冷地道:"如果我明白,我就只明白一件事!"金鶯哦了一聲道;"你說!"

  秋公子一字一字道:"你可以走了!"

  你可以走了!

  萬里迢迢,由東海趕到西北,最後,只聽到這五個字。

  金鶯哭了。

  她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白婆婆已經有些忍不住想說話了。

  但她看到秋公子那沒有表情的臉色,卻不敢開口。

  蓉蓉也已經在揉眼睛。

  揉著那正在暗中流淚的眼睛。

  金鶯終於止住了哭聲,抬頭看著秋公子。

  一串串的淚,還在她那美麗的臉上流著,流過她那微微翹起的嘴角,跌碎在泥地上。

  秋公子咬了咬牙,兩手握緊了拳頭,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金鶯怔怔地看著秋公子,終於-頓足,咬牙道:"好,我走……"她慢慢轉身,慢慢地向那桃花編成的花籃走去。

  她走過來的時候,快得連活閻王李西崖都瞧不出她用的什麼身法。現在,當她走回去時,連螞蟻好像也要比她快。

  秋公子終於長長的吐了一口大氣。

  白婆婆也偷偷地擦著臉上分辨不清的汗水和雨水,喘喘的說道:"真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蓉蓉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秋郎,你……你其實不必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秋公子低聲道:"我非這樣不可。"

  蓉蓉柔聲道:"秋郎,她總是來看你的,按理說,她總算是我們的客人,你這樣……將來會把朋友都得罪了的。"秋公子抓住了蓉蓉的手,笑了笑道:"這是山上,不在我們家裡,所以,她不算是客人……蓉蓉,你根本不必為她難過。"蓉蓉凝視著秋公子,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秋公子笑道:"我是為了你,我這一生所能做的,都將是為了你……"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桃花島主人金鶯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你瞭解,所以,我非這樣不可……因為,我不能讓她傷害你……"蓉蓉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滿足的笑意,但眼角的邊沿,卻滴落兩顆豆大的淚珠。

  據說,女人是水做的,所以,無論在悲傷的時刻,或是高興的時刻,都會流淚。

  而男人,卻只有在真正傷心的時刻,才會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不過,此刻卻有一個不該流淚的男人在流淚。

  流淚的,是活閻王李西崖。

  一個人的鼻子若是挨了一下,又酸又辣,就是他並不傷心,也恐怕非得流淚不可。

  李西崖的鼻子,就挨了一下打狗棒。

  所以,他流淚。

  雖然丐幫長老朱善那一棍,只是輕輕的碰了他鼻子一下,雖然他手中的摺扇已經快了那麼一瞬,敲碎了丐幫長老朱善的腦袋。

  但朱善那打拘棒落下時,卻仍然掃中了他的鼻尖。

  一個人在面對兩個絕頂高手的時候,眼睛絕對不能出毛病,否則,吃虧的準是自己。

  李西崖的淚水,雖然不多,但已經夠叫他傷心了。

  白雲道長的劍,就在他眨眼的那一瞬間,突然刺了活閻王的心臟。

  冰冷的劍鋒,穿過發燙的前胸,帶著一滴滴冒著熱氣的鮮血,由後心冒出。李西崖愣愣地看著,看著那露在外面的半截烏黑髮亮的劍身,就在自己的眼前,彷彿是自己身上長出來的那麼自然。

  他不信,但又不能不信。

  他抬頭看著白雲道長,白雲道長也在自己眼前。

  白雲道長的手,還穩穩地握著劍柄,白雲道長的聲音也在他耳邊響起:"李西崖,你殺人無數,嘿,嘿……總算今天你也該嘗嘗死亡是什麼滋味……"白雲道長的話音忽然斷了線……

  死亡是什麼滋味?他也說不出來了。

  李西崖的摺扇就在白雲道長說話的時候,忽然張開,十一根精鋼打鑄的扇骨,每一根都像箭-樣紮在白雲道長的胸前。

  白雲道長的臉在扭曲,身子在顫抖,手腳在發冷……然後,就忽然向後倒了下去。

  劍未離手,劍也跟著他向後倒拔而出。

  李西崖的前胸頓時開了一個大洞。

  血,由洞中噴出,濺了白雲道長-身,也濺了他自己一身,因為他正好也向後面摔倒下去。

  活閻王終於成死閻王。

  閻王死了,無常也沒得要了。

  齊敢低頭看看兩個影子,呲牙一笑。

  兩個影子也正抬頭看他,也呲牙一笑。

  齊敢心中一動,向前走了一步。

  兩個影子也居然跟著向前挪動了一步。

  齊敢的影子,當然會隨著他移動,這本是天經地義的道理,但齊敢卻覺得有悖常情般冷冷一笑道:"你們還要當我的影子?"影子不能說話,但會點頭。

  所以他們點頭。

  齊敢忽然覺得閻王雖然死了,無常卻仍然難纏。

  這個罪仍然夠受。

  他嘆了口氣道:"閻王已喪命,無常怎不走?"

  這回,影子搖了搖頭。

  搖頭當然是不肯走,影子不走,齊敢就有罪好受。

  任何一個人若是背後老是跟著一矮一胖兩個影子無常,那日子想必非常難過。

  所以,齊敢往後想過得好些,就必須擺脫影子,必須想辦法擺脫這根本不是影子的影子。

  幸好,他想得很快,幸好他也知道,沒有了閻王,至少他還有機會跟無常拼上一陣。

  於是,他彎下腰來。看看兩個影子。苦笑道:"你們跟定我了。"影子們點頭。

  齊敢忽然真的坐在泥地上,兩手抱著腿,不動了。

  影子們居然也學他坐下。

  齊敢看看影子,道:"你們真成了我的影子了……"他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我在想,倘若我現在一拳頭打碎自己的腦袋,你們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去死?"影子們似乎從來沒想到會死。

  影子無常向來都是跟著活人,死人本來就沒有影子。所以,齊敢這一問,倒把影子們問住了。

  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兩個影子正你看我,我看你在發呆。

  齊敢忽然一笑,弓起的兩腿一挺,彷彿衝天炮一般,彈起兩丈,直向山角裡落去。

  影子們雖然沒料到齊敢有一手,但他們的反應還真不慢,齊敢還在半空,他們就已彈起。

  齊敢落地的時候,影子們也落了地。

  不過,他是被人振落到地上的。

  金鶯正傷心地,慢慢地走過來。

  影子們由地上匆匆地挺身躍起,卻正好擋在金鶯跟前。

  於是,金鶯伸出玉手。

  一左一右,抓住了兩雙腳,輕輕的一摔,就像摔掉兩雙破鞋。

  於是無常的腦袋開了花。

  金鶯仍然在慢慢地向前走,走向那桃花編成的籃子。

  齊敢像釘子一樣釘在地上,他嚇呆了。

  嚇得忘記自己本來就是要擺脫影子的。

  也忘記了自己本來打算一落地就逃到樹林中躲起來的。

  他呆呆地看著金鶯,看她走向了那個籃子。

  看她坐進那個籃子,也看她向四名抬籃子的勁裝大漢揮手,更看到她拉起了布簾,把她自己遮斷在花籃裡面。

  齊敢心想,她要走了,多可惜……

  美麗的女人,雖然剛剛殺了人,但她如果要走,男人更是覺得可惜。

  齊敢剛剛嘆了一口氣,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桃花編成的籃子並沒有抬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3


  四個勁裝大漢,反面向秋公子的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齊敢忽然發覺,這個搶風嶺不是個好地方,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突然像針一般在刺著他。

  半個時辰不到,他遇到的武林高手,比他活了五年來遇到的還要多。

  自己一見就怕得要死的活閻王,已經成了死閻王。

  自己想盡了辦法都擺脫不了的影子無常,卻像破鞋般被人家輕輕一摔,就摔得腦袋開花,全身不剩一根完整的骨頭。

  他還留在這兒算什麼?頂多也不過是一隻螞蟻,好像這兒至少有三個人可以輕輕地摔死他。

  何況,請他來的白雲道長,早已喪命!

  於是,像一隻貓似地,他順著樹桿,溜入了林中。

  四名勁裝大漢,已到了秋公子身前,八隻眼睛,狠狠地瞪著轎中的蓉蓉郡主。

  秋公子皺起了眉頭,蓉蓉卻受驚的向轎內挪了挪身了,低聲道:"秋郎,他們要……要做什麼?"秋公子拍拍她的手,也低聲道:"他們不會做什麼,你放心……"白婆婆柱著枴杖,忽然攔在轎子前面。

  四名勁裝大漢,收回那好像要吃人的目光,互相看了一眼,每個人移動了一步,將白婆婆堵在中間。

  白婆婆冷冷地哼了一聲,喝道:"你們想幹什麼?"四個人又互看一眼,一揮手,每個人手中就多了一根軟劍。

  能用軟劍的人,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

  江湖中能以軟劍成名的人,更不會超出七位。

  此刻,一下子就出現了四位,白婆婆不由心中大為不安。

  秋公子忽然緊緊的咬著下唇。

  他本來就知道,桃花娘子金鶯不是那麼會乖乖聽話的。

  他應該想到,金鶯既然不遠萬里,來到中原,也絕不是只為了要聽那一句:"你可以回去了"的話。

  他更該想到,她就算捨不得要自己的命,她也絕不會放過蓉蓉郡主的命。四支軟劍,已經夠說明一切。

  秋公子覺得手心在冒汗,也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是早已布好的網,也是早已挖好的陷阱。

  他看了看古大力和李西崖,爛泥般堆在地上。

  他再看看荊濤,荊濤和鐵撼山都已經拼得在喘氣。很顯然,兩個人都已拼到了筋疲力竭;他們已是強弩之末,誰勝誰敗,都已無關緊要了。

  他覺得,自己已掉入了陷阱。

  那張網,也正在收。

  當大悟禪師不再閉目肅立的時候,也許就是魚兒落網之際。

  秋公子連腳心也冒汗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3


  第三回 嗜血屠殺

  四支軟劍忽然同時閃動。

  寒芒吞吐,就像四條毒蛇吐出的信子。

  但它要比毒蛇的信子歹毒得多。

  眨眼之間,每支劍都已攻出七招之多。

  白婆婆的枴杖也不慢,六七十歲的老婆子,能夠揮得動六六十斤重量的枴杖,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

  軟劍輕靈,鐵拐沉實;以白婆婆的功力,本該可以在十招之內,震斷對方的軟劍。

  但是,這四名勁裝漢子,雖然是抬轎的小役,武功上卻大有過人之處。四支劍配合得極為巧妙,任何一支劍碰到了鐵拐;必然就會有另一支劍挑開鐵拐。任何一支劍遇到險招,就必然會有另一支劍,毒蛇般刺向白婆婆的要害。

  蓉蓉本已縮向轎內一角內的身子,緊張的探出轎外,低聲道:

  “秋郎,你快去幫白婆婆……”

  她轉頭看看自己的轎伕,和圍在轎子側面的王府侍衛,大聲叫道:“你們還站著發什麼呆,你們為什麼不去幫幫白婆婆?”

  轎伕和傳衛還是靜靜的站在原地。

  蓉蓉又氣又急,叫道;“你們是聾子……”

  秋公子低聲道:“蓉蓉,你不能怪他們,他們不會離開這頂轎子,他們是為保護你才派來的。”

  蓉蓉道:“可是,秋郎……你看,白婆婆她……你去幫她吧……”

  秋公子看看蓉蓉。

  蓉蓉忽然溫柔地一笑,低聲道:“能照顧自己,他們也能保護我,你只要擊退那四個人,我們就可以走了……”

  秋公子點了點頭,道“好……”

  他好字出口,劍已撥出。

  這是西湖布衣秋公子兩年來第一次拔劍。

  劍一出鞘,頓時在夜色中泛起一片炫目的光華。

  秋公子的人,也泛起了耀眼的神采,倜儻溫柔的秋公子,一下子就不見了。

  森森的劍氣,由他身上射出,這個人,忽然就似變成了他手中的劍。

  白婆婆感覺到了身後的劍氣。

  那四名勁裝大漢,也感覺到了那遍人的寒意。

  劍在手中,劍也刺出。

  劍似閃電,人似流星。

  劍光如虹,劍氣刺骨。

  四支軟劍,忽然就失去了蹤影。

  四支軟劍,忽然就變成了八支。

  每一支軟劍,都斷成了兩截,每一個持劍的人,都由胸前劃開了一個裂口。

  鮮血滴下、迸落……

  四名勁裝大漢,忽然睜大了眼,看著秋公子,他們不信,不信世間上有這樣的劍,不信世間上有這樣的人。

  他們不信世間上有人能一劍就同時殺了他們四個人。

  他們倒下,不是向後,而是向前。

  白婆婆也呆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秋公子用劍。

  卻也是她最後一次看到秋公子用劍。

  因為,那四個倒下的死人,四支剩下半截的斷劍,忽然都同時刺中了白婆婆的身子。

  白婆婆也倒下。

  卻倒在那四個死人的身上。

  秋公於提劍的乎忽然青筋暴露,瞳孔也在收縮。

  好惡毒的計謀,好巧妙的手法。

  他忽然轉身。

  轎子還在,轎中的人卻已不在。

  轎伕、侍衛都倒在地上,他們都已是死人。

  秋公子突然嘶聲大吼;“蓉蓉……”

  他撲向軟轎。

  軟轎像炮竹般炸開。

  秋公子的身子也像爆竹般炸開。

  雨一般的血,塵土般的肉,夾著碎裂的轎桿,灑落在泥濘的地上。

  只有那把劍,無情的劍,還提在手向,跌落在十丈以外的林中。

  劍插入了一株大樹中。

  入木三寸,在顫巍巍的抖動。

  劍柄上有手,秋公子的手,斷了的手。

  好歹毒的計謀,好巧妙的手法,秋公子都料到了。只是,他沒有料到的是,那頂由王府派來的軟轎,居然也會是計畫中的一部分。

  所以,秋公子只能抱恨終身,慘死在搶鳳嶺下。

  這變化太過出人意料。

  荊濤和鐵撼山已經忘了動手。

  兩個人都呆呆地望著那頂炸散了的軟轎,望著那血肉模糊的殘肢剩體,臉上全是不敢相信的神態。

  大悟禪師似乎也被眼前的劇變所震,雙手合十,口不住的唸著佛號。

  這位佛門高僧,霎那之間,忽然發現自己這次趕來恆山,實在是上了大當,也犯了大錯。

  他來,是應白雲道長和朱善之邀,對付一個普年惡名昭彰的大魔頭,而今已在王府中出任總管的丁翔的。

  所以,大悟祥師明明知道李西崖罪孽深重,卻並未出乎。

  他是在等著丁翔,他本是為了丁翔而來的。

  現在,白雲道長和朱善、已經跟李西崖同歸於盡,秋公子也突遭慘變,而丁翔依然不曾露面,這是為什麼?

  大悟不笨,當然能想得出為什麼。

  老丁翔在暗中搗鬼,是丁翔設下的一個圈套,是丁用要一網打盡今日在場的高手。

  大悟禪師忽然舉步向荊濤和鐵撼山走去。

  荊濤和鐵撼山正在查看那頂炸裂的軟轎。

  這兩個本是拼得你死我活的人,此刻忘卻了昔日的恩怨,小心的在察看著變故的由來

  大悟禪師低喝一聲道;“此非善地,你速速離去為是……”

  鐵撼山兩眼一瞪道:“大和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要我鐵某人逃走?你須知道,我鐵撼山有生以來還從本沒有逃走過。”

  大悟禪師嘆了一口氣道:“鐵施主威武勇猛,老衲萬分欽佩……只是,此時此地,敵暗我明,有人做好了圈套,正等著我等自行陷入;施主若是逞匹夫之勇,只怕……只怕……”

  鐵撼山忽然哈哈大笑道:“怕什麼?想當年西楚霸王,失敗烏江,寧可自刎,也不肯逃回江東。我錢某人既然叫做活霸主,豈能未敗即逃?”他拉起荊濤大喝道:“來,來,來,你我再戰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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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