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荊濤看著鐵撼山,搖搖頭道;“經此劇變,咱們這一戰,今天是不能再打了……”
鐵撼山道:“你敢情是認輸了?”
荊濤道:“今天在場的人,恐怕都已經是輸家……鐵撼山,秋公子慘遭粉身碎骨之禍,郡主與尚未滿月的嬰兒突告失蹤,王府同來之人,只剩荊某一人未死,你知不知道荊某還有多少大事要辦?”
鐵撼山怒道:“荊濤,你不論有多少大事要辦,也和鐵某人無關,你我勝負未分之前,你休想離此一步。”
此人確是有些霸氣,這種不通人情的話,在他口中說出來,反倒像是合情合理。
荊濤的臉上發出了怒意。
大悟禪師忽然嘆息道:“三代之下,天有不好名者……我佛慈悲,古往今來,這名韁利鎖四字,當真是誤盡了蒼生。”
鐵撼山狠狠的瞪著大悟禪師,喝道;“你在嘀咕什麼?你知不知道,這世上的人,若是個個都像你一樣,人人都出家當了和尚,不爭名也不爭利,結果卻是每個人都及身而斬,你道這世界成了什麼世界?”
大悟禪師脫口道:“當然是一片祥和,無紛無擾的世界。”
鐵撼山道;“錯了!那會成了禽獸世界。”
大悟樣師道:“怎麼會?”
鐵撼山大笑道:“大和尚,每個人都出了家,每個人都絕了代,人死光了,剩下的當然只有魚鳥蟲蟻,豺狼虎豹,那不是禽獸世界是什麼?”
大悟禪師閉上了口,一語不發。
荊濤長長嘆了口氣道:“大師,他是活霸王,天生的就只知道霸裡霸氣的講歪理,你根本不用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他轉頭向鐵撼山道:“我認輸了……我可不可以去辦我的事了?”
鐵撼山怔了一怔,道:“你肯認輸?”
荊濤道:“肯。”
鐵撼山道;“三十年來,你我激戰十次,其中至少有三次你已經輸了……”
他搖了搖頭,道:“你卻不肯認輸,今天,你似乎佔百七成勝,居然……居然……”
荊濤苦笑道:“我非認輸不可,不然,我就只好跟你耗到兩敗俱傷,然後就會什麼事也辦了成了。”
鐵撼山大笑道:“好,你既然認輸了,我鐵某人當然可以放你一馬。”
荊濤橫跨一步道;“我此刻是否可以離此一步,是否可以去辦我的事情了?”
鐵撼山道:“不能!”
荊濤聳眉道:“你——”
鐵撼山沒等他多說,忽然大笑道:“誰說只是你的事?死了這麼多人,出了這麼多怪事,豈能沒有我們的份?”
他看著大悟禪師:“大和尚,你說是不是?”
大悟禪師合十道:“是!是!人既不能遺世孤立,這兒的事,當然就是我們事了!”
荊待看看他們兩個人,眼中泛起了笑意,彷彿一個剛從冰窟裡爬出來的人,到了一間爐火正旺的暖房。
他心中熱熱地,身上也熱熱的。
但他卻一句話沒說,轉身向白婆婆和那四個黑衣劍士的身邊走去。
鐵撼山和大悟,跟在他身後。
白婆婆死得也很慘。
四把斷劍,交叉的插在她身上,每一支劍都穿胸而過,從她那微駝的背上露出。
血還在流。
流在殺死她的四個人身上。
黑衣劍土的血也在流。
不過,四個黑衣劍士,卻只有三個人在流血。
有一人似乎血已乾了。
荊濤彎腰去挪開白婆婆,他希望白婆婆還能剩下一口氣。
他希望白婆婆剩下的那一口氣,能給他一點暗示。
最後跟郡主說話的人,只有兩個人。
秋公子粉身碎骨,當然不可能有什麼指望。
所以,荊濤急於來查看白婆婆的光景。
大悟禪師彷彿已知道了他的心意,口宣佛號,低聲道:“這位老施主,已經過世了!”
荊濤嘆口氣道:“是……”
半句話沒說完,他突然像受驚的兔子,一躍而起,雙手向後一揮,大叫道:“快退……”
鐵撼山和大悟禪師實在也料不到死了的人,還會做怪,荊濤雙手一揮,著著實實的,擊在他們身上,把他們懂得向後連退了五六步才勉強站穩。
荊濤自己還站在原地,鐵樁一樣的挺立在原地。
他沒有退,他正在說話:“原來是你……”
忽然間,鐵樁般挺立的身子,就倒了下去。
他的前胸,開了一個青花磁碗般大小的洞。
大悟神師和鐵撼山看得呆了。
鐵撼山剛剛叫得一句“荊老哥,你……”
突然又像見了鬼一樣,噤口不語。
死人居然會復活了。
|